如何以“我的侍卫很讨厌我”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天降侍卫

出自专栏《鬓边华:爱恨交织的古代情缘》

我的侍卫很讨厌我,他喜欢我的姐姐。

他经常在我耳边念叨的便是:「小小姐又呆又笨,大小姐才貌无双。」

1

姐姐叫苏清,丞相府的嫡女,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上至太后,下至乞儿,无一不称赞姐姐的容貌。

身姿窈窕,眉眼似黛,一张朱唇娇艳欲滴,让人看着就想一亲芳泽。

我很羡慕姐姐,不仅长得好看,还多才多艺,半个月前的宫宴,姐姐的一支舞,当即让太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求娶。

彼时我嘴里还塞着糕点,抬眸便瞧见那高位上穿着龙袍的男人,手一抬,就赐了婚。

我叫苏染,丞相府的庶女,从小就生活在姐姐的阴影下,长相一般,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也就厨艺了。

我的爹爹是当朝丞相,那日爹爹将我和姐姐叫到前院,说要给我们安排侍卫。

我分到的侍卫叫宋怀,是名男子。

姐姐的侍卫是三名女子。

宋怀和那三名女子都是平望宫的弟子,爹爹和他们师傅相识,受爹爹请求,他们才会被平望宫的宫主派来保护我和姐姐的,期限三年。

约莫过了半个月后,我才察觉到宋怀并不愿意当我的侍卫,想想也是,他清瘦俊朗,武艺高强,被派来保护我,着实……大材小用了些。

相比较而言,我看得出来,他更希望保护姐姐。

宋怀的声音很好听,可他只会用他好听的嗓音来夸姐姐,例如,大小姐的美貌就连天上的仙子也要让三分,大小姐的琴艺足以绕梁三日,大小姐……

而对于我,宋怀则只会翻来覆去说一句,小小姐有点笨~

宋怀一点也没有个侍卫的样子,他花言巧语,胆大妄为,经常把姐姐逗得眉开眼笑,还会耍剑给姐姐看。

而我只能待在旁边顺着听一些,我不懂,宋怀明明是我的侍卫,为什么不来哄我,偏偏要去逗姐姐开心。

对于这个问题,宋怀的答案是:「你姐姐长得美啊!」

于是,我也开始重视起自己的脸,对着铜镜抹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胭脂,定定一看,不过东施效颦罢了,遂招人打来清水,洗净。

我有些懊恼,从柜子里翻出一只黛色香囊,上面用月色丝线绣着个宋字,我又瞧了瞧搁在一旁的玉石,好半晌,叹息一声将香囊放回原处。

五年前,我见过宋怀的。

那日赏灯节,我和姐姐偷偷溜出府去玩,没成想在街上被人冲散了,寻不到姐姐,我又记不住回府的路,便在人群里哭了起来。

宋怀就是这时候出现的,他穿了一身霜色锦衣,蹲下身,笑着对我道:「妹妹哭得好丑。」

我气恼地抬头看向他,一时顿住,这个哥哥长得好好看。

后来,是宋怀送我回去的,他让我敲门进屋,才离开。

我进去后忽然想起没有问他的名字,又匆匆折返,可已经没有他的身影了,只落了块玉石在他站的地方。

莹莹的月光下,玉石上雕刻的字格外夺目。

怀。

2

姐姐与太子的婚期定在半年后。

这日,我与姐姐一起去寺庙上香,马车里,我捧着杯盏小心翼翼地问:「姐姐喜欢太子吗?」

其实我不想知道姐姐喜不喜欢太子,我想问的是,她是不是喜欢宋怀。

宋怀那么好看,还会逗她笑。

姐姐微微抿了口茶,笑意染上眉心:「染染,我喜不喜欢太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喜欢我呀」

我一噎,踌躇良久,再次开口:「那姐姐是有喜……」

「哎呦小染染,姐姐我的目标呢,是那后位,爱情什么的,不重要。」姐姐捏了捏我的脸,眼里的笑容不减分毫。

我瞪大了眸子,觉得姐姐的话很奇特,却又很有道理的样子。

自小便是这样,姐姐总是会说出一些我不太懂却觉得很厉害的话,这些话,先生都未曾教过的。

「小染染,做女人一定要有野心。」

「亲爱的染染,你一定要记住,男人都是大猪蹄子,都是靠不住的。」

「多读书,少吃零食多睡觉。」

诸如此类,还有许多。

宋怀在我耳边最常提及的便是:「你姐姐怎如此奇特?」

「她怕不是也跟我一样吧!」

每每听到此话,我都一口气梗在心口,难过得眼泪汪汪,不理睬他。

怎么?姐姐和他一样,一样好看,就我不一样是不是?

每逢上街时,我的手里总是被塞上各种吃食,蜜饯,糖糕,糖葫芦……一样都不少。

一路走一路吃,宋怀还要不断买新的给我。

而姐姐呢,手上什么也没有,都是她的三个侍卫给她提着东西,多是衣物,首饰,字画。

我也想这样,但宋怀却制止了我。

「小小姐的脑袋就不用那些字画了,小小姐的容貌也不用那些衣物首饰了,小小姐……还是好好吃糖葫芦吧!」

我时常想,要是宋怀没有那张嘴就好了。

记得有次夜晚和姐姐游湖,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出来一大群蒙着脸的人,个个手握长剑。

宋怀和姐姐的侍卫当即抽出长剑将我和姐姐护在身后。

然后……一阵天旋地转,宋怀扛着我就跑了。

一路飞奔到丞相府的大门,落地后我尚未站稳,宋怀就惊讶地握住我的双肩,「怎么是小小姐?」

从这句话我便听出,他想救的是我姐姐,我刚刚被他扛着,胃里难受,现在又听他这话,全身都难受了。

他见我不说话,只睁眼看着他,又默默补了一句:「算了算了,小小姐就小小姐吧。」

我扭头就往大门走,眼泪也啪嗒啪嗒往下掉,刚走两步就被他拉住胳膊。

我仰着脸看他,原以为他良心发现要道歉,却只听他一句:「小小姐哭得好丑。」

3

我的青梅竹马从战场上回来了。

他叫严辰,是隔壁严将军的独子,十二岁时就被拖去战场历练了,如今已过六年。

也是姐姐的青梅竹马,但姐姐一直不喜欢和我们一起玩,说大人和小孩子玩不到一起去。

可姐姐明明只比我大两岁,比严辰大一岁。

严辰翻墙过来的时候,我正看着画本叽叽喳喳说给那躺在树上的宋怀听。

当时只觉身体一轻,宋怀已拎着我跃到了一旁。

我头晕晕地刚站好,就瞧见他和严辰打了起来。

宋怀虽武艺高强,但遇到要打架的这种事,他的首要反应一定是逃跑,比如之前遇刺,扛着我就跑。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与人打架,虽然我不懂,但也能看的出来,宋怀下手很重。

而严辰却一直在躲让,偶尔反击一次。

我赶紧跑过去让他们都住手,但没一个听我的。

这时我看了看手中的画本子,忽然灵机一动,趁他们俩分开时,立即站在中间,并大声吼出一句:「你们别打了!」

然后一人一拳落在了我的身上。

一前一后,我躺也不能躺,趴也不能趴,只得挂着泪坐着让丫鬟帮我上药。

我狠狠将画本子扯成两半,踩在脚底。

都是骗人的。

屋外,是姐姐在训斥他们俩。

「女人都是水做的,打坏了你们赔得起吗?」

「男子汉大丈夫,居然对一个女人动手?」

上好药之后,我将打开门,严辰就先一步窜到我面前与我道歉。

我笑着表示没事,寒暄了几句后,严辰又转身朝宋怀道:「喂,你过来道歉!」

我看向宋怀,他脸上淡淡的,目光游离在我和严辰之间,轻笑一声飞过墙头,不见了。

严辰见此气急败坏地想要追过去,我连忙拉住他,说没事。

不道歉就算了,反正他打伤的是我,又不是我姐姐。

严辰和宋怀不同,哪里都不同。

他长了一张娃娃脸,个子高高的,性格开朗,为人仗义,没有宋怀那么多歪点子,也没有宋怀那么花言巧语。

相比较而言,严辰是天上,宋怀是地下。

夜间,前胸后背疼得我睡不着,抱着被子将宋怀大骂了一顿,斜靠在床边。

月光消失的时候,我终于挨不住就这么靠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受伤处有些凉凉的,迷糊间半睁开眼,只瞧见一颗黑黑的脑袋,和我被扒拉得只剩下的肚兜。

一声尖叫还没出口,嘴就被捂住了。

是宋怀。

漆黑的夜里,我能看见他的眼睛亮亮的,另一只手还放在我胸前。

在我泫然欲泣的双眼中,他松开了手,帮我把衣服穿好。

一边将药瓶塞在我手中,一边低着头说了句:「对不起,这是平望宫独有的金疮药。」

忽略他刚刚的行为,我装作不在意地说了声:「哦,反正也不太疼,过几天就好了。」

恰在这时,窗户发出一阵轻响,继而慢慢被打开一角,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染染,染染你睡了吗?」

是严辰。

若在平时,我早就睡得昏天黑地了,可今日……

宋怀迅速飞上屋顶,蹲在梁木上。

很快,严辰就翻窗进来了,见到我正清醒地坐着时,惊讶道:「染染你真的还没睡啊?」

我目光飘过梁上的某人,干干笑着,还没开口,手中就被塞进一个东西。

「这是我们军营独有的金疮药。」

我愣愣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将另一只手悄悄塞进被子,正欲说话,门又被推开了。

眼前一闪,严辰已飞身上了梁木。

进来的是姐姐。

4

我自小睡觉就不老实,要么是踢被子着凉,要么是滚下床磕到脑袋。

细细想来,脑袋倒是砸了不少次。

每次都会被疼醒,然后眼泪汪汪抱着被子再滚回床上。

后来这坏毛病被姐姐知道后,她就常来陪我睡觉,还总是忧心忡忡地念叨着:「本就不聪明的脑袋更是雪上加霜。」

所以她今夜出现想必也是这类原因。

姐姐见我没睡稍稍有些惊讶,捏捏我的脸问我是不是疼得睡不着,我摇摇头,只说是没有睡意。

她爬上床,从怀里掏出一个精美的小盒道:「这是前些日子宫里送来的冰肌玉骨膏,姐姐给你擦一擦。」

我抽了口冷气,抱住姐姐的手撒娇:「我今日已经擦过药膏了,姐姐明日再给我擦吧。」

磨蹭了会儿,姐姐才侧身躺下,轻轻拉过被子给我盖上,避开我的伤处,「怕你晚上摔下床伤上加伤,今晚就陪你睡。」

我躺下后,一眼望见斜侧方横梁上的二人。

只见两人木着脸蹲在梁上,隔着一人的距离,脸上都写着「莫挨我。」

我闭了闭眼,只觉头疼,遂侧身对着姐姐。

安静下来后,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以为姐姐睡着了的时候,她突然将手搭在我的心口:「染染心跳怎如此快?睡不着?」

我……当然是忧心横梁上那两人什么时候离开呀!

从小到大,每回遇上姐姐来陪我,而我恰好没有睡意时,姐姐都有一个万年不变的好法子。

「来,姐姐考考你,笼子里有鸡有兔一共二十七只,鸡的脚和兔的脚一共有八十六只,染染猜一猜,笼子里有多少只鸡?多少只兔?」

我闭上眼在心里默默想着,一共二十七只……八十六只……

再睁眼时已天光大亮,床上已没有了姐姐的身影,梁上也没有了宋怀和严辰的身影。

……

近些日子,宋怀也不待在树上躺着了,整日里就在墙头走来走去。

也没见着严辰翻墙过来,八成又是被他爹爹看严实了。

我顺着梯子快要爬上墙头的时候,宋怀正好走过来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扯着他衣服让他走开一点。

他蹲下身低头看着我,似笑非笑道:「小小姐这是要翻墙去找……严辰哥哥吗?」

我一口气梗在心口,恨不得将他推下去。

严辰长我一岁,我理应叫他一声哥哥,况且小时便是这般唤他的,前几日在姐姐面前说了几次「严辰哥哥」,被宋怀听到了。

这人就时不时阴阳怪气地学我。

我不搭理他,他伸手直接将我拎着飞了下来。

脚一落地,墙那边就扔进来一个包袱,散落开来,都是些吃的玩的,接着墙头便出现一个脑袋。

是严辰。

宋怀的脸唰得一下黑了。

5

早先就听说,十月十五晚上城里有赏灯会。

不仅有河灯,还有天灯,远远看去,灯火通明的,竟把天地照的如白昼一般。

大家都说将愿望写在灯上,飞上天,放入河,愿望就会实现。

姐姐听到的时候只笑笑,「染染,愿望这事儿,你可以告诉姐姐,姐姐比这灯还靠谱。」

我只嘿嘿笑着,捏着毛笔拿着天灯跑到稍稍远一点的地方才下笔。

告诉姐姐,那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才刚写下四个字,前方就突然混乱起来,我抬头正要望去,整个人就被宋怀提溜了起来,一下子飞到了楼阁的顶上。

向下望去,只见严辰带人过来了,我稍稍放心,这下应该没事了。

腰间宋怀的手似乎在微微颤着,我奇怪地瞧了他一眼。

见他仍盯着混乱的人群,想着难道他被吓到了?

爹爹说平望宫的弟子,武功是一等一的,比大内高手还要更胜。

他们是江湖中人,若不是爹爹和他们师傅有交情,宋怀……现在也不会在我身边。

所以……他现在是在害怕什么呢?

手中的天灯突然被拿走,宋怀朗声念出上面的四个字,「我要嫁给……」

我的脸腾一下红了,要过去抢,他却将天灯举起,微微弯腰看着我笑出声:「呦,小小姐是要嫁给谁呀?」

明灭的灯光下,宋怀的脸被衬的如玉一般,他浅浅笑着,眼睛就这么望着我。

我屏住呼吸,「我,我要嫁给……」余光瞥见下方正维持秩序的人,遂指着道:「严辰,我要嫁给严辰。」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还特地放大了声音。

他听完后点点头,笑意更甚,然后……松开了手,天灯飞走了。

宋怀就是这么讨厌,总是跟我作对,永远不会像顺着姐姐那样顺着我。

我也没跟他吵,只眼里有些涩涩的,抬头看着他。

半晌,他忽然抬手盖住我的双眼,「小小姐,别这么看着我,刚刚手滑了,我陪你一盏河灯就是了。」

说完他不知从哪掏出一盏灯递给我,「喏,重新写吧!」

我「哼」了一声一把夺过灯,思衬良久写下「平安顺遂」四个字。

小心翼翼捧着河灯,还特意用手掩着字,等他带我去河边。

他倒也没偷看,只嘴角一直扬着笑意,搂着我往河边飞去。

刚刚混乱过后,河边没剩几个人了,我蹲下将灯放入河中,看着它慢慢汇入其它灯里才起身。

身后传来姐姐的声音,我捏着裙角转身正欲去寻姐姐。

宋怀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道:「小小姐的愿望也实在不够远大,这么小的愿望,我不是替你实现了嘛!」

我顿住脚步,好气,他又偷看!

6

严辰从丞相府大门进来的时候,我正踩在秋千上荡着,姐姐躺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

他是专程来告诉我们昨晚发生那场混乱的原因。

原来是因为有个贵公子看上个女子,当街就抢起来了。

严辰说的绘声绘色,把贵公子的强势,女子的可怜,以及他自己如何一步一步解决此事的过程说的清清楚楚。

我听的入迷,只觉得他好厉害,不由得夸了他一句,跳下秋千,将自己做的糕点端给他。

姐姐躺在贵妃榻上仍闭着眼,微微叹息一声。

宋怀也是躺在树上,发出一声叹息,还说了句:「幼稚!」

我一顿,跑过去仰头看着他,「宋怀,你下来,你说谁幼稚呢?」

他双手枕在脑袋下,往下看了一眼,笑了笑没出声。

我将所有的糕点收拾好全部送给严辰。

以后再也不给宋怀吃了。

这时,姐姐忽然睁开眼,捏了颗葡萄把玩,轻轻飘出一句:「宋怀,你才幼稚。」

……

在我心中,姐姐是最聪明的人,她总能做成她想要做的事。

还能提前猜中要发生的事。

例如,当初在游船上,虽说宋怀已经扛着我跑了,但我后来才知道姐姐早就料到有人要刺杀,周围都是姐姐安排的人。

那天夜里,来刺杀的人一个也没逃掉。

再如,那日皇宫宴会,姐姐被指为太子妃时,面不改色,仿佛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一样,回府的马车上,她也的确是这样说的。

「染染,我这般家世容貌才艺,成为太子妃很让人惊讶吗?」

我点点头,这倒也是。

后来,我发现宋怀和姐姐一样聪明。

他也可以对所有事都了然于心,能够猜中未来会发生的事。

就像他第一次来到府里就猜到我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所以一开始就想当姐姐的侍卫。

也能猜到那天宴会姐姐会被赐婚给太子,所以从来不对姐姐越矩半分。

后来……他还猜到了爹爹被人诬陷造反,我被关进了大牢,不过这都是后面的事儿了。

所以,当现在我和姐姐乘坐的马车被包围时,我一脸煞白,姐姐却淡然自若。

偷偷往外瞧了一眼,蒙面的人有很多,看起来也不像是很弱的样子。

「染染别怕呀,姐姐在这儿呢,而且,宋怀不也在嘛!」姐姐倒了杯茶慢悠悠品着。

我不安地往外看去,发现不知何时又出现了另外一帮人,想着可能是姐姐安排的。

但蒙面的人总是死了一波又出现一波,源源不断。

姐姐叹息一声,「哎,婚期快到了,有人开始急了。」

我思考着姐姐的意思,忽然明白过来,原来是有人不愿意让姐姐当太子妃,亦或者说不能让姐姐成为太子妃。

就在我出神的间断,外面已没了动静,我扒拉开帘子,只瞧见一群人站在宋怀面前,他们的穿着与五年前遇见的宋怀穿的一样。

隐约听见那些人说了句「师兄,我们回去了。」

嗯?是宋怀让他们来的吗?

忽又听到马蹄声,我还没瞧瞧是谁,姐姐轻笑道:「严小将军来晚了。」

帘子被掀开,宋怀微微偏过头看向姐姐,「大小姐料事如神。」

姐姐勾起唇角,摸摸我的脑袋,「宋侍卫还不是一样。」

我:……怎么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宋怀放下了帘子,耳边又传来两人隔着帘子的对话。

「所以……大小姐也是吗?」

我不懂他和姐姐在打什么哑谜,只听姐姐咯咯笑出声:「宋怀,你猜。」

7

自那日姐姐说了那句话后,宋怀就整日里靠在树上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要么就是当我和姐姐一起时,总会把目光落在姐姐身上。

我心中有气,暂时也不想搭理他,遂去厨房研究新的糕点。

他却又在我旁边转来转去,最后凑过来问:「小小姐在做什么呢?到处都漫着甜腻腻的香味。」

搅和糖浆的手一顿,我抬头笑着看他:「宋怀,你猜。」

他忽然弯腰凑近,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你猜我猜不猜?」

恼火地抓起一块失败的糕点塞进他嘴里,我捧着糖罐转身怒道:「甜死你!」

……

姐姐在如意酒楼预订了一场酒席,说是要为严辰接风洗尘,按照姐姐的话来说,严辰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怎么也算是半个弟弟。

对此,严辰虽然高兴但还是小声辩驳:「你只比我长一岁而已,我才不想当你弟弟。」

姐姐语调有些微扬,目光略过我这边轻笑一声:「那你想当我什么?」

我那时刚磕完一堆姐姐派人炒出的瓜子儿,咕噜咕噜喝着茶水,见姐姐眼睛看过来还以为这样不礼貌,连忙放下杯盏。

可严辰支支吾吾的到底也没再说出个什么。

到了约定好的那日,我特意换上了新买的萝裙,还去找姐姐给我抹了胭脂。

姐姐很会,挑的衣服好看得体又特别,抹的胭脂,能让人看出来,又不觉得突兀。

她用葱白的手指点在我唇上,笑道:「染染这般好似去见情郎似的。」

我嘿嘿笑着只当姐姐是开玩笑,怎么说严辰也算是我半个哥哥,总得重视起来。

当我捏着裙子踏出姐姐房门时,宋怀正双手环胸靠在墙边,见到我时明显愣了一下。

继而笑道:「小小姐特地将脸蛋抹得这红扑扑的,果真是去见严辰哥哥~」

又是阴阳怪气的语气,我将手背在身后走到他面前抬头看他,笑眯眯道:「是啊,就是为了见严辰哥哥……」

他定定望着我眼睛,而后突然转身一边走一边发出笑声:「哈!哈!哈!」

刚好姐姐的贴身丫鬟正端着葡萄要送进屋,我拦住她,揪了颗下来,朝着宋怀脑袋砸过去。

可他像是后面长了眼睛似的,手一抬就接住了。

我惊讶地看他转过身然后将葡萄扔进嘴里,表情做作地道:「甜死我了!」

……

严辰没有来,他被皇上召进宫了。

盯着那些菜品等了半刻钟等来的却是将军府的小厮。

姐姐坐在桌前扶额,「这我倒是没有料到。」

我戳了戳盘子里的丸子,见宋怀捏着酒杯扑哧笑出声:「这我也没有料到。」

剩下的三个侍卫姐姐只默默吃着饭,我恨恨地将丸子叼进嘴里。

8

大清早的,我刚把脸放进水里浸湿,就听见严辰的声音。

随意地将脸擦擦将脑袋从窗户伸出去,看见宋怀正在院子里练功,严辰翻墙过来了。

我曾问过严辰为什么总是要翻墙过来,他当时是这么回答的:「翻墙只需动一下,不然还得先出我家门再进你家门,多麻烦。」

想想觉得十分有道理,于是……我也准备了一把梯子。

但我一次也没成功地翻过去过,起先是姐姐拦着我,之后是严辰被他爹拖走了,现在是宋怀,每次我还没爬到顶就将我拎下来。

严辰是来送东西的,昨日皇上将他召入宫原来是要封赏。

但他居然只要了一颗夜明珠,一些宫里的糕点和秘笈。

夜明珠是给姐姐的,糕点是给我的,秘笈是给……宋怀和三位侍卫姐姐的。

姐姐曾说过,严辰太忠太傻太耿直,将来,必定会陷入两难境地。

……

我的生辰在腊月二十六,冬日里。

每年的生辰,姐姐都会亲手给我下一碗长寿面,可难吃了。

下厨该是姐姐最不擅长的了,但她也无需擅长。

今年,在那碗难吃的长寿面到来前,我特意饿了两顿,就希望吃面时不那么困难。

但意外的,今年的面好像没那么难吃,宋怀端着面还没进屋,我就远远闻着香味了。

连汤带面全都扒拉完后,我小小地打了个嗝,疑惑姐姐的手艺怎么长进了那么多。

落日时分,严辰娴熟地翻墙落入院子里。

他背上还挎了个包袱,若不是他神色淡然,我都要以为他是离家出走了。

将包袱摊开在桌上,里面都是些别致又奇怪的小玩意儿,不太贵重,只是在京中也并不常见,应该是他在外寻来的。

数了数,竟是有六件。

「这些都是我的生辰礼物吗?」我勾起一只吊坠借着渐暗的日光照了照。

「不是。」

嗯?

不是送我的?

就在我即将尴尬时听他道:「这些都是我所缺席你六年生辰的礼物,这个才是……」他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掌心赫然躺着一只成色极佳的玉镯。

低眸望着我道:「今年的。」

我盯着那玉镯微微失神,满脑子都是:

糟糕!

我没有给他准备六年的礼物。

呃……

就在我不知作何反应时,他突然用另一只手盖住,将镯子在掌心捂了会儿,然后握起我的手,套了上去。

温温的,刚刚好。

我微微错愕之际瞧见他牵着我的手笑道:「就知道你戴着会很好看。」

我想,日后无论经过多少次物是人非,看过多少次人间日落,我都不会忘记曾有个少年,在黄昏里给我戴上了只温热的玉镯。

他长了一张俊逸的娃娃脸。

很喜欢翻墙来找我。

9

宋怀来敲门的时候,严辰已经离开好一会儿了,他临走前还跟我说最近有些忙,不能常过来了。

我表示完全理解,严辰他以后是要成为大将军的,肯定不会像我这般闲着了。

正当我拄着下巴思考着该补什么礼物给他时,宋怀进来了。

他说外面下雪了。

我下意识站起来往外看去,果真是,一片一片,鹅毛似的往下落。

不一会儿,院子里就铺上了薄薄的一层,在零落的几盏灯火下,竟隐隐显得发亮。

这场雪下得很凶,足足下了一夜。

第二日早晨,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了。

我一打开门就瞧见宋怀在舞剑,连着带起一阵雪粒后就收了剑。

雪面出现一条条沟壑,约莫是他刚刚用剑划的,哈欠还没打完他已经揽着我飞上了枝头。

往下看去,那蜿蜒的沟壑竟是一幅画。

不像姐姐,也不像……我,看起来像是个小姑娘。

宋怀看我一脸思索的模样,笑出声:「是个爱哭的妹妹。」

我以为他说的是那幅画。

……

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新年了,新年过后不久,就是姐姐与太子的婚期了。

无论姐姐与谁成婚,我都是舍不得的。

我的娘亲在生我时因为大出血去了,爹爹平时忙着朝堂上的事,也无暇顾及我。

是姐姐将我带大的,虽说姐姐只比我长两岁,但姐姐从小就明事。

一想到姐姐进了宫之后就再也不能陪我睡觉,再也没人捏着我的脸叫我「小染染」时,我就难过的不得了。

我手中握着的是红色香囊,给姐姐准备的新年礼物。

耳边忽然传来宋怀颇为无奈的声音:「小小姐,你再哭下去,我可得拿只盆来给你接着了,不然一会儿地上可就一摊水了。」

伤感的情绪陡然被中断,我赶紧抬手抹抹泪水。

哼。

就他会说话。

「哎?你姐姐说的可真没错,女人都是水做的。」他靠在窗户边念叨着。

我继续绣着手中的香囊,不搭理他。

他凑近瞧了瞧,感慨道:「虽然像小鸭子,但我知道是鸳鸯。」

我:……

站起身,我将针捏在手里指着他道:「宋怀,你再开口说一句话,我就将你的嘴给缝起来。」

随着手腕一起露出来的还有严辰给我戴上的那只玉镯。

他目光微顿,笑道:「小小姐,我好怕啊!」

难过的情绪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我只剩下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

当我追着宋怀跑了半天也没碰到他半片衣角时,脚却踩在雪结成的冰上一滑,直直往下摔去。

我惊呼一声,腰间立刻被人环住,翻了个身,摔在了宋怀身上,扑面而来的尽是他的味道。

「嘶~」宋怀偏了偏脑袋,抬手摸摸脸,指尖微微有点血迹。

我含泪捂住嘴,刚刚门牙磕他脸上了,疼得很。

只是没想到,竟磕出血了。

他将我扶起来坐到一旁的石凳上,而后一脸认真地朝我道:「小小姐,我这破了脸面你可得负责。」

门牙还疼得慌,不想开口说话,想到之前姐姐给的冰肌玉骨膏有消除伤疤的作用,就匆匆跑回房拿了出来递给他。

「我看不见伤口,小小姐帮我抹吧。」

他的脸颊凉凉的,我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抹在那微微显露出牙印的伤口上。

忽然,他眨眼笑道:「小小姐,镯子挺好看。」

10

新年前,姐姐带我去成因寺祈福,马车行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我扒拉开帘子对着外面哈气。

白雾一团接着一团。

宋怀冷不丁冒出来,捧起一手雪粒朝我吹,糊了我一脸,我气不过几乎要将半个身子都伸出去挠他。

然后……被卡住了。

这是姐姐给我新买的袄子,更厚实一些,今日要出门,特意换上的。

不成想竟让我卡在了窗上,瞧着宋怀咧嘴笑的模样,我恨不得上去扯他的脸。

停了马车,三位侍卫姐姐按住我的衣服将我往里轻轻拽着,姐姐下了马车左右打量着我,细细笑道:「染染真是卡得严丝缝合。」

我的脸和两只胳膊都在马车外,久了就越来越冷。

奄奄一息地耷拉在窗外,两颊忽然被一双手捧住,暖暖的。

是宋怀。

他笑嘻嘻地道:「小小姐的脸蛋怎像凉掉的肉包子似的?」

说完他还轻轻捏了捏。

我含泪看着姐姐,「姐姐,你看他!」

这时,我终于被拽回了马车,靠着喘气时,外面传来姐姐的声音。

「宋怀,你几岁了?」

「宋怀,你总是这样子……以后不会有女孩子喜欢你的。」

姐姐掀开帘子进来时,我正用手捂着脸。

「染染做什么呢?暖炉就在你面前。」

我搓搓脸颊,「啊我的脸也是热热的,也可以暖手。」

……

我给严辰求了一个平安符,他日后是要成为大将军的,那经常在战场上一定很危险。

希望他每次都可以平平安安回家。

起身出门瞧见宋怀靠在墙上把玩着石子,高高抛起。

接住。

再抛起。

回去的路上,姐姐正和我说着话,马车突然急刹住,若不是姐姐拉住我,我就滚出马车了。

扒开帘子往外一望,又是一场刺杀。

自从姐姐被赐婚后,前前后后,大大小小的刺杀也经历过不少次了,每次都是有惊无险。

我原以为,这次也是一样。

但瞧见宋怀一身白衣染上血时,我到底还是害怕了。

地上躺着的全都是尸体,马车突然失控般往前跑去,姐姐紧紧捏着我的手,在马车坠落悬崖前带我跳下了马车。

脸摔在了地上,很疼,宋怀和三位侍卫姐姐追上来,将我们扶了起来。

宋怀擦掉手上的血,摸了摸我刚刚被摔疼的脸颊。

和宋怀一起追上来的,还有那些手执长刀长剑的人。

正对峙时,我听到了马蹄身,率先瞧见的是一身戎装,骑在马上奔来的严辰。

他的身后,还有很多同样骑着马的人。

我微微松了一口气,但赶在严辰之前的,是一支破空而来的穿云箭。

姐姐猛地将我推开。

「姐姐——」

「噗哧。」

是箭穿过身体的声音。

宋怀替姐姐挡了。

他跪倒在地上,嘴角溢出一丝血,额角青筋微凸,缓缓转过脸看向我,晕过去前,张嘴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

严辰飞下马冲到我身边紧张地问我有没有事,我愣愣地只说了一句:「刚刚从马车上跳下来,摔得有些疼,没有受伤。」

他掏出帕子轻轻地给我擦了擦脸,搂着我飞身上马,对旁边一女兵道:「将苏大小姐送回丞相府。」

我在他怀里默默往后看了一眼,宋怀正被人抬起来。

11

箭上有毒。

宋怀昏迷了许久,错过了新年。

我缝了好几个香囊,给姐姐的,给侍卫姐姐的,给严辰的,还有……宋怀的。

送给严辰的香囊里放着平安符。

送给宋怀的香囊,是很早前就缝好的,黛色的。

府里已经开始筹备姐姐的婚礼了,越来越多的红色出现在门梁上。

我时常会想,姐姐就要嫁给太子了,她知道太子喜欢她,那她知道宋怀也喜欢她吗?

姐姐蒙住我双眼的时候,我正望着门上的「囍」字失神。

我还记得姐姐那日回来后的喃喃自语:「是我失算了。」

我一直没明白她的意思。

自宋怀昏迷后,姐姐也只是去瞧过他一次。

只看了一眼,便走了。

「染染在发呆?」姐姐倒了杯水,搁在我面前。

我看了看她,思绪万千,捏着茶杯终是问出了口:「姐姐知道……宋怀喜欢你吗?」

「唔……你们这些小家伙若是喜欢一个人的话,应该是会放在心里藏妥帖的。」

……

宋怀醒的时候,严辰正好翻墙过来找我。

当时我正坐在秋千上细究姐姐说的那句话,我们喜欢一个人,会藏在心里……

秋千忽然被人轻轻推了一下,我才瞧见严辰站在旁边,含笑叫了我一声:「染染。」

今日的严辰穿着一身春蓝色锦衣,腰间挂的是我送他的香囊,整个人看起来俊秀非凡。

我有些恍惚,想当初,他还比我矮的,短短几年,我竟只到他胸口了。

「染染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家的米饭怎的就更养人些吗?」

他歪了歪脑袋表示没明白,我站起身走到他胸前,用手比划了一下:「明明只相差一岁,怎么就矮了这么一大截?」

耳边传来他的清朗的笑声:「染染是女孩子啊,我是男孩子,长高了好保护染染呀。」

我望着他的脸,突然想起六岁那年,我和姐姐被一只狗追着跑时,是严辰拿着一根木棍跑出来将狗赶走的。

这还没完,他拿着棍子追着狗跑了几条街。

再回来时已经满头大汗,还一手叉腰一手拄着木棍道:「以后我来保护你们。」

踩到秋千上,我嘿嘿笑着:「这样我就和你差不多高了。」

严辰赶紧过来将我扶稳,沉默了许久才结结巴巴道:「染,染染,我有……有话要对你说。」

我微仰起脸等他继续。

等了半天话没听到,倒是瞧见他耳朵红了。而后他飞速说了句:「还是等你姐姐与太子成婚后我再说吧。」

就……翻墙走了。

我跳下秋千,有些摸不着头脑,转眼却看见宋怀正握着那只放在他枕边的香囊,站在墙角望着我。

12

终于还是到姐姐成婚的日子了。

夜间,我是与姐姐睡的,这约莫是最后一次与她躺在一张床上了。

姐姐抚着我的脑袋说了很多话。

「染染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出了事姐姐帮你兜着。」

「染染以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姐姐帮你准备银两和马车。」

「姐姐要成为最尊贵的女人,保护染染和丞相府的所有人。」

我搂着她的脖子,泪水还是湿了眼眶。

第二日,姐姐穿着鲜红的嫁衣,等来的不是太子,而是将丞相府所有人送入大牢的诏书。

上面说,爹爹谋反,要被砍头,而女眷则是被……送入军营。

姐姐换下了嫁衣,穿上囚服。她握住我的手,浅笑着道:「染染别怕,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那时我下意识想到的竟是……宋怀。

我蜷缩在姐姐怀里,想到之前看见他握着香囊站在墙角。

他的脸色依然有些苍白,缓步向我走来,举起手中的香囊,笑了笑,开口的声音还有些低哑:「真好看。」

我当时有些局促,不知怎么面对他突然的夸赞,遂开口道:「啊那个,我做了好几个,大家都有……你也有。」

记得他只是低头轻笑,握紧了香囊,没再说话。

……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也是被关押进了大牢,但是只有我一个人,姐姐被软禁在皇宫,爹爹……被人害死了。

剩下的人,都不知道被关在了哪里。

牢房里又冷又湿,还有老鼠。

我一直攥着手中的玉镯,严辰说会来救我的,他说会找到爹爹被诬陷的证据,他说要让我光明正大地走出这里。

后来,我没有等到严辰,等来的是……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我应该是不认识他的。

他粗暴地撕开了我的衣服,强行占有我,无论我如何撕心裂肺地哭喊,都没有人来救我。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停下来,像扔破布一样扔开我,离开了。

窗外的光一点一点暗了下去,我彻底陷入了绝望,颤着手将玉镯抱在怀里,我咬舌了。

严辰哥哥,对不起……

鲜血顺着下颌滑落,失去意识前我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向我飞奔而来。

他是谁?

我不知道。

被姐姐摇醒时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迷茫地望着姐姐,然后紧紧抱住她,仿若她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姐姐……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爹爹死了,姐姐没软禁了,我,我……」

姐姐摸着我的脸颊温声道:「染染不怕,只是噩梦而已,爹爹还活着呢,我们都还好好的。」

我在她怀里蹭了蹭,抬手间忽然摸到腕上的玉镯。

在梦里,我也有这只玉镯。

那场梦太真实,真实地就好像发生过一样。

那最后向我跑来的人,是谁?

13

爹爹素来是太子和三王爷朝堂之争的拉拢对象。

自姐姐被赐婚太子后所遭遇的刺杀,这其中的主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只是我未曾想到,他拉拢不到爹爹,竟以谋反的罪名诬陷爹爹。

姐姐说,她早就预料到了,只是发生的时间比她预期的要早而已。姐姐还说,她已经派人寻到了三王爷谋反的证据,只需拿到他手里关键的一封信件即可。

在牢狱里待了三天后,严辰出现了,他似乎没怎么休息好,衣服有些皱,眼下有些乌青。一打开牢门,就迫不及待地将我上上下下仔细打量。

而后用手指擦擦我脸颊上的灰,柔声道:「染染,没事了,我带你出去。」

我点点头,牵着姐姐一起跟他走了出去。出了牢狱大门,有一辆马车正停在那里,我随意地看了眼,并没有宋怀,只有三位侍卫姐姐站在前方。

丞相府所有人都被无罪释放,三王爷及其党羽以谋反叛逆的罪名被捕。

姐姐也顺利嫁给了太子,成为太子妃,一切都回归正常了。

但是,宋怀消失了。

应该说,自那日他瞧见我与严辰交谈,握着香囊对我说了句「真好看」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或许,他是有自己的事要去做吧,没时间来当我侍卫了。

毕竟,姐姐已经嫁入东宫了。

所以我身边……出现了另一个天望宫的弟子。

他不像宋怀那么话多,大多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

严辰告诉我,那封信是宋怀去拿到的,但将信交到他手上后,宋怀将李太傅家的公子打得半死后才彻底消失的。

李公子,当朝皇贵妃的亲弟弟。

亦是那日赏灯会上强抢民女的男人。

……

当我顺着梯子爬上往日里宋怀常躺的那棵树时,着实没有想到第一次成功地使用这梯子,居然是这样的。

是棵很粗大的槐树,距离开花还有些时日,但隐约已经能嗅到那淡淡的槐花香了。

「苏小姐,您注意安全。」

是那新来的侍卫,他总是恭恭敬敬地唤我:苏小姐。

我摆摆手示意没事,然后趴在宋怀经常躺着的那枝干上,手指紧紧抱住。

我曾以为宋怀喜欢躺在这上面,只是因为他的性子的确和一般公子不同,不喜欢正正经经坐着。

毕竟,我从来不知道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透过窗户瞧见我的房间。

我怔怔看了会儿,忽然失笑,觉得好没意思。指尖擦过树干,触到一抹凹凸不平,倾身去看,顿时愣住。

这棵槐花树自我有记忆起,就已经这般粗壮高大了,而枝干侧面用刀刻下的字,想必也已经过了许久,刻痕都已经成碳色了。

清晰地显现在眼底:「苏染 宋怀」。

几日后,我正坐在秋千上微微荡着,正觉得周围过于安静时,一道尖细的声音隔着数扇门传来:

「圣旨到……」

14

在我所认识的男子当中,若要排个序,严辰定当是第一,宋怀只能堪堪吊个尾。

清风朗月,武艺高强,有责任,有担当,同时对我又是温柔体贴,怎么看,都是成亲的最佳人选。这是姐姐同我说的。

记得那日严辰说姐姐成婚后有话要对我说,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给耽误了,我到现在也没听到他要说的话。

不过现在想来,我应该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我拿着绣好的腰封顺着梯子爬到墙头时,瞧见了对面院子里靠着的梯子,那是严辰为我准备的,可惜这么多年来,我竟一次也没用过。

想了想,我还是下了梯子,绕路从将军府的大门走了进去。

腰封是作为生辰礼物送给严辰的,弥补过去的六年。我后来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用心绣一条就好。

书房里,我将绣着槐花的腰封递给他。

严辰很喜欢,喜悦之情甚至都要从他眼中溢出来了,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

我莞尔,低眉瞧见桌上的帖子,记忆忽然涌上来,细究起来,我的字,还是严辰一笔一笔教出来的。

我从小就笨,学什么都比较慢,初学写字那两年,一直是严辰不厌其烦地教了我一遍又一遍。

就连姐姐都说了:「染染学不会也没事。」

我刚拿起一支毛笔,就听严辰低声道:「染染,我很后悔在你身边缺席了六年。」

「严辰……」

他忽而轻笑,「可如果当初选择留下来,我……还是会后悔。」

将笔重新放回去,我转身唤了他一声:「严辰哥哥……你会成为大将军的。」

他好似克制了很久般,将我虚抱在怀里,耳边传来他有些低哑的声音:「染染愿意嫁给我吗?」

脑子里猛得蹦出姐姐当日说的话:

「唔……你们这些小家伙若是喜欢一个人的话,应该是会放在心里藏妥帖的。」

我抬手搂上他的背,轻声道了一句:

「愿意的。」

……

当我发现枝干上刻的那四个字消失了的时候,已经是好几日之后了。

我坐在树上望着窗口发呆,陡然回忆起那日的赏灯会。

平安顺遂……我不是替你实现了吗?

低头弯了弯唇角,侧身一滑便往下坠去。

一声惊呼还没落音,就被人接住了。

是宋怀。

许久不见,他倒是清瘦了不少,没穿那白衣蓝边的衣服,一身黑色锦衣。

将我慢慢放在地上,他笑道:「多日不见,小小姐真是愈发圆润了……」

「宋怀。」我没生气,亦没与他吵闹,只抬头看着他,「我有东西要还你。」

将那刻着「怀」字的玉拿出来的时候,他微微愣了一下。

「五年前,你落在我家门口的。」我垂首轻声解释。

半晌,他好似才反应过来般,咧嘴笑道:「噢……原来小小姐就是那爱哭的妹妹呀!」

思绪猛然被带回那个积着厚雪的早晨,那瞧了半天也没认出来的人,原来竟是……我自己吗?

我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抬眸望向他,「宋怀,你画得真差。」

嗓子有些发紧,我扯过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将玉塞进他手中,「我要嫁给严辰了。」

说完没等他开口,转身往回走。

顺着轻风,我听到身后传来一道若有似无的声音。

「原来……没写完的愿望,也能实现啊。」

15

消息来的突然,我知道的时候,严辰已经出发去边疆了。

只留下了一封信,宋怀启。

原本三日后,就是我们成亲的日子。

我进宫看望姐姐,姐姐说赐婚这事儿是皇帝自个儿琢磨出来的,想着严辰常年在外,取媳妇儿不易,大手一挥,就给你们赐婚了。

后来严辰在临走之前见过皇上,姐姐说太子当时也在场,太子看到了整个过程以至于回去后仍一直对他暗自佩服。

严辰是跪着求皇上收回成命的,他说自己行军打仗,凶多吉少,说不定哪天就殉国了,不想耽误人家姑娘。

我转过脸抹了抹微湿的眼眶,低头不语。

姐姐叹息一声:「你们这一个个的,哎……」

……

窗户猛得被一阵风刮开,一蒙面的黑衣人靠坐在窗上,眼里含着笑,「姑娘今日没成亲呢?」

彼时我正心绪复杂地趴在桌上,瞥了他一眼,「等我未婚夫回来。」

「他常年在外,倒是没时间陪你,不如……」

「不如什么?」

他眼里骤然漫起笑意,朝我伸出手,「不如……同在下私奔吧!」

我将手背在身后向他走过去,望着他,久久没动,眼泪倒是先一步掉了下来。

他先是一愣,而后立即跳下来慌乱地解释,「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说完他欲抬手想给我擦擦泪,我往后推了一步避开,「我已经有未婚夫了。」

他的手指微僵在半空,似是有些慌张失措般地将手指虚握成拳背到身后,失神地笑道:「对,对,你已经有未婚夫了,是在下……唐突了。」

我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就见他突然转身跳了出去,还贴心地帮我把窗门给合上了。

我一时气急,冲着窗外喊,「宋怀,平日里欺负我倒是胆大,怎的原来这般胆小?」

外面没有声音,我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大喊了一声:「你真的就这么讨厌我吗?不对,你才讨厌,宋怀你才讨厌……」

一直没听到他的声音,我走上前将窗户打开。

很好。

没人。

气恼地将窗户猛得关上,刚转过身就瞧见他站在我身后。

我惊讶地往后退了退,「宋怀你……」

他扯掉脸上的布,低着头显得几分落寞,但说出口的话倒是一点也不寂寥,「哎,我还是想将小小姐抢走。」

嗯?

我有些错愕,继而又听他道:「我承认,今日就是准备来抢婚的……」在我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他指了指窗外,「平望宫的弟子都在外面了。」

我:……

平望宫。

我将那封信交给宋怀,「严辰留给你的。」

于是,在他一众师弟师妹的围观下,宋怀打开了那封信,上面只写着大大的七个字:

「宋怀你个王八蛋。」

在我的印象里,这约莫是严辰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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