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关不久便得知,小师弟成了魔尊。
我连夜进入我的连云峰收拾金银细软,二师弟问我是不是打算倾家荡产救回小师弟。
看着他灼灼的目光,我含泪拍了拍他的肩膀。
「元丰,听师姐的,攒钱快跑吧!」
1
我叫元雪,是流云派首席大弟子,天生的顶级水灵根,十六岁就结丹,堪称当世奇才。
结丹后,我在后山闭关修炼,不幸被雷劈中。
如果仅仅是受伤,我也不用这么急着跑路了,我他妈的直接被雷劈觉醒了才是最离谱的。
呵呵,一觉睡醒,发现我生活的世界是一本垃圾小说,所有人都围绕着主角转,正面角色以他马首是瞻,反面角色成为他步步登高的垫脚石。
这个主角,好巧不巧,就是我的小师弟元斐。
以为我能近水楼台先得月,抱紧小师弟的大腿从此青云直上?
漏,大漏特漏。
「我」在书里所记载的内容不多,也就是寥寥数笔,被小师弟一扬手就变成了炮灰而已。
修仙多年,我深知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一定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力挽狂澜,迫在眉睫!
结果我坐在闭关室内想了一整晚,回忆起来的全是从小时候偷偷抢小师弟糖油果子,和长大了让小师弟给我铺床倒洗脚水的事儿。
最后我对着后山祖师爷的雕像拜了又拜,哆哆嗦嗦地卜了个卦。
凶,大凶!
这他妈不跑更待何时?我从闭关室出来就直接御剑飞回我的连云峰收拾东西。
希望小师弟衣锦还乡之时,不要想起我这个师姐,我就谢天谢地了。
2
水灵根极为温和,所以我也长得很好欺负的样子,不散发灵压就跟个未成年少女似的。
我下了山就乔装打扮一番,决定当个散修惩奸除恶,等风声过去一点,比如说魔尊大人强娶正派天一教教主女儿之后,我就找个山头种点菜什么的。
没有任何一个华夏儿女,能拒绝得了种菜和捡破烂。
我坐在茶铺喝茶,旁边好几个大哥正在畅聊元斐反叛门派成为魔尊一事,我竖着耳朵生怕错过一丝细节。
「听说了吗?魔尊打算平定了魔界的事情了之后,就要去找流云派的事儿呢,清算之前对他的欺凌什么的,吓人哦……」
「我也听说了,流云派真的太不做人了吧,听说他们门派内风气不行,经常欺负弱小,魔尊之前在流云派经常鼻青脸肿的,怪不得叛逃了……」
「对对对,而且魔尊脸上有个浅浅的伤口,就是因为记住仇恨才不肯抹去的……」
我嘴角抽了抽。
搞笑!流云派蝉联十大摸鱼修仙门派之首三十年好不好?我们门派都是佛系修仙,不成拉倒,从上至下,全员和睦好吗?
至于鼻青脸肿……元斐那小子天天爬上爬下,和后山灵兽厮混一处,受伤那不难免的吗?他脸上那个牙印,就是师父的灵獒咬的,他哭了一夜,还是我给他上的药。
……虽然我也就是狮子大开口,收了他三十颗灵石就是了。
我这么一想,说他脸上那个伤口,是为了纪念我坑了他三十颗灵石害他买不起辟谷丹,只能吃食堂清汤寡水的事,倒是比较可信。
那我就更得跑了。
我正琢磨着等会往哪跑,就看见官道上走来几个仙门弟子,身上穿着青色的统一制服,佩剑都泛着青金色的光芒,一行人约莫都是十二三岁的样子。
是暮苍派。
他们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也小声地讨论着元斐叛逃还当了魔尊的事情。
真不愧是主角,在哪里都是风暴中心。
「仙长!救命!」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冲到茶摊,一下子跪倒在那群仙门子弟的面前,「救救我……救救我……」
另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冲了过来,在看到仙门子弟的制服时慢了脚步,最后上前拱手道:「拙荆失礼,惊扰各位大人。这是我家家事,还望仙长不要干涉。」
被拽住裤腿的那个少年回了礼,将女人护在了身后:「不管是何事,都不该如此对待妇孺。」
那男人满脸横肉,目露凶光:「仙长既然修仙,还是少管俗事好些。」
他这话音刚落,好几个手持棍棒的男人也围了过来。其余几名少年按着佩剑站起身来,与对方对峙,给同伴和那名女人无声的支持。
呜呜呜这才是我仙门子弟嘛,就应该见义勇为!
我正在旁边静观其变,突然看见其中一个男人暗自掏出了法器,似乎要对那群少年下手。
那法器,绝非是一般人能有。
这群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地痞流氓这么简单。
「大家都是来喝茶的,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坐下来谈呢?」我出声打断那人放暗箭的行动,挤进两拨人之间,笑嘻嘻地打圆场,「不过就是些小打小闹,可别搞出大事儿,到时候惊动了天一,那就不好了。」
此处是天一的管辖,如若真的使用灵力,必然会被追查。
带头大哥看了我一眼,瓮声瓮气道:「你是何人?这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路过,路过。」我笑嘻嘻地,回头看那个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女人,「你可与这位大人认识啊?」
那女人只慌乱地摇头,眼神里满是恐惧:「……他们会打死我的,会打死我的。」
少年们满脸怒气,似乎想要动手。
「那就是认识的。」我点了点头,朝男人们拱了拱手,「确实是家事,家事外人确实不好插手。」
那男人露出一丝满意的表情,旁边就有人去拖拽那名女子。
少年们哪里见过这样蛮不讲理,光天化日行凶之人,纷纷上前去拦。
为首那名男子一巴掌就打在了那名少年脸上,攥紧了拳头似乎又要给上一拳。
我赶紧将那少年拉到身后:「孩子不懂事,孩子不懂事,大哥您别动气……」
周围的人根本不敢出声,只好瑟瑟地躲在角落里。
女人还是被拽走了。
那行少年中有人轻声地哭了出来,被打的那个少年脸上青紫一片,眼神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碎掉了。
我笑嘻嘻地喊着周围的人继续吃喝,然后俯身在他耳边道:「隐去身份西行十里,一炷香后我会在那里与你们碰头,明白了吗?」
他猛地抬头看我,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草,这个落水狗狗的眼神,让我莫名想到了元斐是怎么回事。
我承认我是有点心软,给了钱就顺着那群歹徒的方向而去。
3
师父把我捡回流云的时候,我才七岁。
把我拉扯大的娘就死在我旁边,乱世之中没有饭吃,活活饿死了。
我师父为我母亲超度,摸了摸我的头,跟我说要好好修炼一身本领。
他说,身为仙门弟子,拥有别人无法企及的天赋和能力,就要懂得承担责任,惩奸除恶是每一个修仙者的使命。
扫清这个世界上的邪恶,就不会有人和我感受同样的痛苦。
他说,元雪,道阻且长,我辈需砥砺前行。
追上这群人用不着多大的功夫,带着个女人多少有些不便。不过这群人确实不是一般的流氓地痞,他们之间竟然已经有数人达到了筑基期。
好在我蒙了面,封印了门派印记,谅他们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我是谁。
拎着女人赶到约定地点的时候,数名小友看见我,立马围了上来。
「隐匿身份,将此人送到天一,并把消息扩散出去,才能保住她和暮苍派,明白了吗?」
为首的少年坚定地点了点头,他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消,看着怪可怜的。
「前辈不与我们同去吗?」
不了不了,到时候天一的那位女主和魔尊谈恋爱,暴露我的行踪我可就危险了。
我摇了摇头,讳莫如深:「去吧。」
我刚看着人走远,就听见了一声轻笑。
焯,我整个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好一位义士。」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对方坐在树杈上,一身雪白似谪仙,就是这句话听着挺阴阳怪气的。
我没搭理他,刚想要离开,对方就一个瞬移挡在我的面前:「……好纯粹的灵根。」
焯,他怎么知道?
「你不用这么警惕地看着我。」对方露出一个笑容,「在下燕云穆瑾川。」
燕云,居然是和天一教平分秋色的燕云。
我嘴角抽了抽:「我可没问你啊,是你自报家门的,我可没打算告诉你我是谁。」
穆瑾川也没想到我是这个反应,笑得更厉害了:「既是惩奸除恶,就是同道,小友自便就好。」
看他没有恶意,我也点了点头:「好的,那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结果我飞了三座山头,选了棵漂亮的梧桐树刚要坐下入定,就听见头上簌簌的声音。
一抬头,穆瑾川坐在树杈子之间,开心地冲我招了招手:「好巧啊,小友。」
踏马的。
我琢磨着反正也摆脱不了这个人,既来之则安之,就先这么凑合吧。
「小友,想吃烤鱼吗?」
我睁开眼睛,看见近在咫尺的俊脸,往后一缩后脑勺就撞在了树上,疼得我眼眶都红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嘴上道歉,眼神却全是笑意,「深更半夜的,饿了。」
我想掏辟谷丹给他,但人在江湖不能露财,万一他见我有钱抢劫怎么办?
「要我做什么?」
「那边有河,小友会抓鱼吗?」穆瑾川撩了一下自己的白袍子,俯身邀请我,「不如我们一起去抓鱼,在下火灵根,且厨艺尚可。」
啊你要是早说厨艺尚可,那咱不就早精诚合作了吗?
河水滔滔,穆瑾川捡了一些枯枝落叶堆在一起,打了个响指,搓出来火苗。
可恶,火灵根也太酷炫了,我也想要。
当然水灵根也非常有用,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捞了两条鱼扔给穆瑾川。
看着他熟练地处理,我心下戒备减轻了很多,干脆坐在火堆旁边看着他往外掏细盐等乱七八糟的佐料。
千金易得,佐料难求。
燕云真是个富庶的地方,有机会不如去燕云种地好了。
「小友请。」
刚刚我就闻着香味馋得流口水了,接过烤鱼就是嗷呜一口:「好好吃!瑾川兄手艺太好了!」
「喜欢就好,多吃一点。」
「瑾川兄怎么不吃?」我狼吞虎咽,看见穆瑾川一口没动才收敛一些,「抱歉,我失礼了。」
穆瑾川嘿嘿一笑:「因为,我下了药啊。」
??焯!!我就说我怎么感觉身体动不了了!
穆瑾川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凑到我面前,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姑娘的佩剑我就拿走了,这顿烤鱼就当是送给姑娘的一堂课,不要随意相信陌生人哦~」
呜呜呜我许久不下山,忘记世间人心险恶了。
他拎起我的佩剑掂了掂,掐诀给我整了个保护罩:「这剑不错。此药一炷香后可解,届时姑娘便会行动自如……另外姑娘可能没听说过,承蒙江湖人抬举,送我个名儿叫『盗圣』,姑娘别忘了。」
我动也动不了,只能心里骂骂咧咧,眼看着这狗东西拎着我的剑扬长而去。
呜呜呜我真的是被美色迷了眼,等药效过了,我必然要让你付出惨痛代价!
傲雪,主人会去救你的呜呜呜……
4
「听说了吗?最近『盗圣』又得了一柄宝剑,削铁如泥,吹发可断,叫价十万灵石。」
我坐在大堂里听走南闯北的这些人聊天,气得单手折断了筷子。
穆瑾川,被我抓到你就死定了。
「各位可知道这穆瑾川如何交易这把佩剑吗?」
「他自然不能自己出面……全权交给四方阁代理了。」
我出了酒楼,直奔四方阁而去。
四方阁是修仙人都知道的拍卖行,我现在的身份也就能坐个大堂。
眼见着我的佩剑上了拍卖,我刚要叫价,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十五万灵石,本君要了。」
来人身着一袭勾勒金线花纹的玄色长袍,头戴紫金发冠,面如冠玉,剑眉斜飞入鬓,目如星辰口含朱丹……这不是我那个帅气逼人的小师弟吗?
我捂脸蹲下,这他妈怎么能遇上啊?
就算有人能出得起价,看到元斐的那张脸谁还敢叫价?
我眼见着元斐接过傲雪,慢吞吞地拔出了出来。剑光凛凛,洒落一室银光,元斐的眼神一动:「将此剑有关人等带到本君面前者,赏金十万灵石。」
一片哗然。
对不起了傲雪,你就在师弟那里呆着吧,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我从四方阁后门偷偷溜走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刚想要大喊却怕引来元斐,只好下了追踪术跟上去。
「穆瑾川你给我站住!」
谁知道穆瑾川跟脚底抹油似的,跑得更快了。
我佩剑没了,法术有一半都使不出来,只能气喘吁吁地跟。
跟了半个时辰,他累了,我也累了,我俩在路边喘着粗气。
「你跑啥啊?」
「你追我不得跑吗?」
我扶着旁边的树干幸灾乐祸:「让你偷我的剑,现在栽了吧,全域通缉,等死吧你!」
他不甘示弱,撸起袖子和我对骂:「你是那剑的主人,你以为他不找你?你也等死吧你!」
焯,同是天涯沦落人。
「狗瑾川,你赔我佩剑。」
「我又没卖出去,我哪有钱赔你?」穆瑾川干脆靠着树干坐下了,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你把我交出去,换那十万灵石赔你好了。」
笑死,我出现在元斐面前,你这小子还算个屁。
「我不要你的佩剑了,你带我去燕云,我们之间的仇一笔勾销。」
「真的?」
「真的。」我猛地点头,「不信我俩可以结个真语咒。」
真语咒,只能对对方讲真话,否则就会七窍流血而死。解除也非常容易,手拉手双方诚心再念一次咒就行。
结完咒,穆瑾川坐在了我的身边,露出八卦的表情:「你和那位魔君到底结了什么梁子?」
这你让我从何说起?
我要是把在流云派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给你一个外人交代完了,那我流云派的脸面还要不要?
「我是流云派首席大弟子元雪。」
穆瑾川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那个逼着你小师弟叛逃师门,堕落魔界,混成魔尊的心狠手辣邪恶大师姐啊!」
……这个形容词为什么这么长?!
我更烦了,整个人都垮了下去。
穆瑾川在我旁边搓手:「你也别这么灰心是吧,这堕魔的事情,也不一定全和你的有关……你只是在门派里欺负欺负他,给他造成了一些心理阴影,顶多十之七八……」
我求求你闭嘴吧。
5
前往燕云,顶多半个月的时间。
我没了佩剑,还是得整点什么东西来保护自己。
「元雪,你干嘛呢?」
「捡破烂啊。」我从那些被仙门扔掉的破铜烂铁里面扒拉扒拉,抠下了一些指不定之后能用得上的材料,「万一以后能卖钱,也算是小赚一笔。」
穆瑾川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我见你那佩剑贵重,还以为你有钱,早知道就不骗你了。」
我也叹了一口气:「要不是为了保命离开流云派,我也肯定不至于在路边捡破烂了。」
我俩坐在路边,对视一眼之后,一起叹了口气。
日子好难。
「两位仙长,可否为我们抓妖啊?」
我抬头,看见一个老婆婆拄着拐杖站在我们面前,旁边还跟了个没我腰高的小屁孩。
「婆婆,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还没等我开口,穆瑾川倒是先询问起来,「您慢慢讲,我们一定竭尽全力解决。」
喂,穆瑾川,你好人好事为啥还得带上我啊?
原来,此处是暮苍派和天一教管辖的边界,边界本来管辖权责就不明朗,加上野猪妖对于修行之人来说塞牙缝都不够,也就纵容它伤人了许久。
既然答应了对方,事儿肯定还是要做的。
入夜之后,我和穆瑾川进入了传闻中闹野猪妖的山林。
山林中阴风阵阵,穆瑾川在指尖搓了个小火苗:「你别怕啊。」
我不怕,倒是您能不能别拽着我的衣袖,到时候影响我的发挥?
要在偌大的山林当中寻找野猪妖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只能慢慢地释放一点点水灵根的气息,希望对方能够被引诱。
「你这水灵根也太纯了。」穆瑾川啧啧两声,「你出来闯荡江湖,有点缺心眼。」
可不就是缺心眼,我才弄丢了傲雪吗?
我翻了个白眼:「好好带路。」
按理来说,金丹级别的妖兽闻到这个味道,也应该出现了啊?
我皱了皱眉,难道它遇到更有诱惑力的食物了?
我正这么想呢,就听见林中传来一声尖叫,惊起一串飞鸟。
不好!野猪妖在伤人。
我和穆瑾川快速往出事的地点掠去,远远看见好几个倒在地上的少年,还有个少年正在掐诀,却眼看野猪妖就要挣脱禁锢,向他们冲去!
「去吧!穆瑾川!」
穆瑾川不可思议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骂骂咧咧地提扇就上,两记重击就干翻了野猪妖。
轰的一声,野猪妖倒地,我这才注意到这群少年就是我之前遇到过的暮苍派小孩。
「前辈!」
呼啦啦一大群人围了过来,吓得我后退了两步。
「前辈怎么在这?」「前辈是来救我们的吗?」「前辈……」
叽叽喳喳,吵得我脑壳疼。穆瑾川还在那观摩野猪妖,研究怎么剖内丹比较合适。
救救我……
「大家不要在前辈面前失礼。」
讲话的正是之前被掌掴的少年,月光这么一照,我这才注意到他衣服上的暗纹,居然还是个内门弟子。
内门弟子打不过野猪妖,看来暮苍这几年比我们流云拉跨多了。
「你们一群小孩怎么也进深山里来了?」
「我们捡到了一只小狗。」少年将狗举了起来,一脸严肃认真,「是小狗将我们带进来的……可能是闻到了野猪妖的气味,我们身为正道弟子,当然要降妖除魔……」
看来是汪汪队差点立大功。
我看着他举起来的这只小黑狗,呆头呆脑怪可爱的,圆咕隆咚的眼睛看着我,似乎一点都不怕我。
我伸手摸了摸它的头,还听见它嘤嘤了两声。
「前辈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养它。」他这话音刚落,其他的小孩都齐刷刷地把我看着,「暮苍派不允许养小狗,我们不能把它带回去。」
不是,那你们捡人家做什么?
那边剖完内丹的穆瑾川凑了过来,看了看小狗:「这狗品相不错,看家护院很合适。」
「行,那你们交给我吧。」
正好,我倒时候在燕云种田,还能有只狗看家护院。
小鬼们休整了一会,就告辞离开了,据说是要去继续巡视边界。
我叮嘱了他们几句要注意安全,然后目送他们离开。
「你倒是还挺有那个前辈的风范。」穆瑾川端详着野猪内丹,估计在想着卖个什么好价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暮苍派大师姐呢。」
「没,想到了元斐罢了。」我有些感慨,「当时他被带回山上的时候,也跟个二愣子似的,遇到妖怪硬上,弄得浑身是伤,还得我照顾他。」
「那你是怎么遭他记恨的呢?」
「……可能是因为我每次给他包扎的时候都收三十灵石?」我打了个寒颤,有种被人盯着的毛毛的感觉,「也有可能是因为我指使他给我洗衣做饭,还不给钱?」
穆瑾川的音量一下子拔高起来:「……你居然指使魔尊给你洗衣做饭?」
「不止……还有铺床叠被子买糖油果子……」我的声音一点点低了下去,「我还让魔尊给我倒过洗脚水……」
「牛啊元雪……」穆瑾川啧啧称奇,「我要是魔尊,发迹了我也得找你报复,一雪前耻。」
「是吧……所以我这不是跑了吗……」
6
这小黑狗还蛮可爱的,就围着我蹦跶,但不是什么灵兽,飞的时候还是得抱在怀里。
离燕云还有十天的行程。
我坐在梧桐树下,看着穆瑾川捡枯枝准备生火做饭,小黑狗就坐在我旁边,时不时蹭一下我的小腿。
「不对劲啊。」穆瑾川把柴火搭起来以后,看着我和小黑狗,「我怎么感觉全是我干活呢?」
「那你让谁干活?」我摸了摸小黑狗的头,然后和它一起眼巴巴盯着穆瑾川,「一个是没了佩剑的落魄道友,一个是不会讲话还没成年的小黑狗,你忍心吗?」
「……元雪,你在流云是不是就这么使唤元斐的?」
我哽住。
也还好吧,这大师姐修行累了,难免需要小师弟进行一些辅助的体力劳动。
有问题吗?有,但问题不大。
「你别说了,干都干了,也不差这点了。」
我摆了摆手,开始整理芥子囊里面的破烂,把一些有用的东西掏出来。
要不说仙门还是仙门,扔掉的破烂里面都有不少灵气。
「整这些玩意干什么?」穆瑾川掏出来一个小锅开始熬粥,「你要吃甜的咸的?」
「咸的。」我找出来一个木盆,然后开始凿洞嵌灵石,「每日抱着狗手都酸了,干脆给它整一个自己的飞行法器,炫得很。」
穆瑾川嘴角抽了抽:「它只是一只普通的狗,你至于吗?」
「啥意思?普通的狗也有享受法器便利的权利,懂吗?」我翻了个白眼,把小黑狗抱进了盆里,「看,刚刚好。」
「哈哈哈哈哈哈太蠢了太蠢了……」
穆瑾川捧腹大笑,小黑狗似乎知道对方是在笑自己,嗷呜嗷呜两声,委屈巴巴地趴在盆里。
我看了穆瑾川一眼,伸手打了个响指。
「卧槽,元雪你干嘛?」穆瑾川被淋透了,偏偏头上的雨怎么都躲不掉,「这什么啊?」
我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局部降雨,惩奸除恶。」
小黑狗趴在盆沿看着穆瑾川,尾巴摇得欢快。
「哎呀我一时口误,快停!」穆瑾川到处躲雨,却发现雨越下越大,「姐姐我错了,今晚加餐好吧!」
雨停了。
穆瑾川翻了个白眼,火灵根就是好,烘干衣服也就是眨眼的功夫。
粥还挺好喝,吃完饭也是穆瑾川刷的碗。而我负责带小黑狗,去试试刚做好的飞行法器。
「给人家取个名吧,叫小黑狗小黑狗的,也不礼貌。」
我肯定地点了点头,穆瑾川不愧是燕云高材生,孺子可教。
「叫胡豆怎么样?」
「……」穆瑾川抬头看我一眼,「你能起点正常的名字吗?」
「地瓜?大米?」我摸了摸小黑狗的头,「总不能叫狗剩吧?」
「你这些名儿也好不到哪里去好吗?!」穆瑾川哼了一声,「叫辟邪,帅气又好养。」
我妥协了,毕竟到时候如果被人扒出来我给狗取名叫「地瓜」,也给流云丢大脸了。
晚上辟邪窝在我怀里睡觉,穆瑾川在我十步开外的地方打坐。
风轻轻地吹,再搭配这个小篝火,我没忍住也睡了过去。
7
第二天,我们继续上路。
辟邪坐在盆里,飞上天也不怕,就睁着一双圆咕隆咚的眼睛看着我。
那副信任我的乖巧样子,有点像元斐。
我晃了晃脑袋,觉得实在是不吉利。
按照那本原书当中的情节,元斐成了魔尊之后,就开始收拾魔界残余,将所有的势力合并起来,剑指修仙门派,第一个干掉的就是天一。
天一教的掌门之女顾湘云,在掌门身陨后挺身而出,浴血奋战却不敌对方,被掳走洗去记忆,接着就和元斐纠缠不清,虐恋情深。
原书中的我?
我嘴角抽了抽,原书中我在元斐叛逃后大义凛然去清扫门户,被元斐一甩袖就变成了一撮灰。
这谁还敢靠近他?!
如果不是被雷劈以后看到这些情节,我也不相信,平时软糯可欺的小师弟会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飞得累了,我们刚好到了城镇,干脆进城去找点吃的。
还没进城就看见城门口贴着悬赏告示,我的脸明晃晃地出现在了上面。
十万灵石,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现钱。
我扶额,从芥子囊里掏出了有一定防御值的软云纱蒙面。
普通人倒是能搞个让脸模糊的法术混过去,但是万一有个修仙的破了我的法术,那我不就栽这里了吗?
那可不行,我还得回燕云种田呢。
小狗不能进酒楼,我和穆瑾川随便找了个铺子吃饭。
老板是个面慈心善的大叔,看见我俩带着小狗,还送了半个馒头和一根炖得已经没啥肉的大骨头。
「听说了吗?魔尊元斐最近血洗了魔族的十六部,太牛了……」
「对啊,这天赋点拉满了吧,据说他还是罕见的雷灵根,人剑合一,引了十几场天雷轰平了老魔君的宫殿……」
卧槽,元斐这小子的实力也太猛了,还好我跑得快。
「别怕,别怕啊……」穆瑾川手抖得厉害,哭丧着脸,「没事的没事的。」
「你别这样,你这样纯属自己吓自己。」我也控制不住的手抖,「到了燕云,隐姓埋名,风头很快会过去的……」
要不是众目睽睽,我俩就直接一起抱头痛哭了。
辟邪跳到我的膝盖上,往我怀里钻,还不忘通过舔我手心的方式安抚我。
还是狗好。
我正这么想着呢,就听到了一道温柔的声音。
「老伯,可否帮我煮一碗馄饨?」
我循着声音看过去,来人穿着一袭月白色衣裙,手持上品宝剑,面若桃花,笑语盈盈。
「顾小姐快请坐。」大叔笑呵呵地招呼着,还麻利地又擦了一遍桌子,「承蒙顾小姐关照,我这小摊才能维持下去。」
「老伯实在是客气了,保护大家是我们的职责,您这么说倒让我觉得不好意思了。」
短短几句,我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天一教掌门之女,顾湘云。
确实是掌门之女的风范,温柔有担当,对待普通人也能这样温和有礼,真的是太难得了。
「你看啥呢?」穆瑾川戳了一下我的肩膀,「快吃,吃完找个客栈睡一觉。」
我应了一声,看了看怀里的辟邪。
客栈也找了个中等的,人生地不熟,怕人过多关注。
我刚收拾完床铺,准备睡觉的时候才发现辟邪不见了。
焯。
「啥?辟邪不见了?」睡得迷迷瞪瞪的穆瑾川胡乱裹了下衣服,掏出罗盘,「没事啊,我之前在辟邪身上下了追踪术,找得到找得到。」
我就说穆瑾川这人,行走江湖八百个心眼子。
顺着追踪术找过去,我看见辟邪正蹲在顾湘云的面前,开开心心地啃着大排骨。
我有些吃味。
「辟邪!」
辟邪和顾湘云同时转过头来,还没等顾湘云说些什么,辟邪就跌跌撞撞地朝我跑来,围着我摇着尾巴转圈圈。
这还差不多,不枉费我这段时间天天抱着你睡觉。
「原来是道友的爱宠。」顾湘云行了个礼,「在下天一顾湘云。」
我沉默了片刻,回礼道:「久仰,在下流云派元雪。」
「夜已深了,也不便打扰,湘云就先告辞了。」
我摸了摸怀里的辟邪,看着它清澈的眼神,总觉得内心难受得很。
顾湘云这样的好人,不应该像原书中那样受尽磨难的。
「顾小姐!」
我开口喊住了她,想告知她注意元斐的时候却又犹豫了。这边是人美心善的顾湘云,可是另一边……也是与我朝夕相处了十年的师弟元斐。
他还什么都没做,我就这样给他定下「死罪」,未免有违道义。
顾湘云回头看我,静静地等我说话,也不催促。
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温和,更让我觉得那本书里面让她失去亲人、受尽磨难,对她实在是残忍。
「多谢顾小姐帮我照看辟邪。」我从怀里掏出来一块师父用雷击木给我做的无事牌,递了过去,「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赠与小姐,望日后……平安顺遂。」
她慌忙摆手:「只是小事,受之有愧。」
我把无事牌塞她手里,抱着辟邪转身就跑。
我怕她再推脱几次,我就舍不得送出去了,这玩意儿若是在四方阁拍卖,怎么也得是五万灵石的水平。
希望日后有致命一击时,这法器能帮她一些,也算是善事。
8
「你咋了?」
我耷拉着脑袋,看着面前的粥:「我送了个很贵的东西。」
「害,能有多贵?」穆瑾川给辟邪也喂了点吃的,盘算着等会出城的事情,「送了就送了,没事。」
「有点贵,五万灵石。」
「多少?!五万??」穆瑾川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那你去要回来啊,五万欸?!」
我抱着辟邪,躲开他的音波攻击:「那是我的钱又不是你的,你急什么?」
穆瑾川欲言又止,最后把碗一收:「懒得管你。」
从客栈出来之后,我们就往城外走去。越靠近北方越觉得冷,辟邪躲在我怀里瑟瑟发抖。
「你不觉得辟邪很黏你吗?」穆瑾川走在前面,打了个哈欠,「真不愧是小公狗,知道往女人怀里钻。」
我刚想说点什么为辟邪挽尊,就闻到了空气中一丝血腥气。
不好!周围有妖兽,这味道起码得是金丹期起,还不止一头!
我和穆瑾川对视一眼,迅速切换战备状态,辟邪在我怀里探出头,也像模像样地盯着前面的风吹草动。
风呼啸而起,数道金光飞了出来,我眼疾手快摘了张传讯符,看到上面的内容一愣:「居然是两条碧血重瞳蟒!三死十二伤……」
碧血重瞳蟒,只生活在灵力充沛的沼泽地区,近几年都没有听见发现它的踪迹了,现在居然一下就是两条。
看这传讯符上的印记,还是天一派内门弟子。
能将天一派内门弟子伤到三死十二伤的地步,实力不可小觑。
「元雪!你要过去救人?你疯了!」
「正道同门,怎么可以见死不救?」我把辟邪塞进穆瑾川的怀里,「你带着辟邪先回城,还是那个客栈,到时候我来找你。」
穆瑾川凌空化剑,佩剑上隐隐流淌着赤红色的光芒,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你我皆是正道,危难当头,我怎么能苟且偷生?!」
我点了点头,循着金光飞来的方向而去。
9
越往目的地走,血腥味就越浓,几乎到了让人作呕的地步。
看来是一场恶战。
我给辟邪用软云纱做了个罩面,单手抱着它快速往前飞去。
千万,千万要坚持住,我们马上就到了。
密林突然开阔,两条碧血重瞳蟒正与数名正道剑士缠斗在一处,还有几个水灵根的道友正不断地往战区输送灵力,为剑士们疗愈伤口。
蛇尾比村口最大的磨盘还粗,我瑟缩了一下,看了看周围已经倒地的好几个修士。
居然是天一教。
「元雪?」
我循声看过去,顾湘云全身浴血,仅仅凭一柄宝剑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快走,这两头妖兽即将突破元婴期……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即便是说这句话,她也没有后退的意思,反而依旧挡在其他重伤的道友身前,直视着两条蟒蛇。
我把辟邪递给她,摸了摸辟邪的头:「保护好它。」
辟邪感知到危险的气息,拼命挣扎想要跑到我怀里,我把手上一直戴着的红绳系在了辟邪的腿上:「乖,等会我就来接你。」
虽然同为水灵根,但我疗愈的术法实在是学得太烂了。
之前总是怕元斐循着我的气息找到我,但如今大难临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我翻手结印,凌空而起。
「傲雪!」
一道银光破开长空,呼啸而来。我拔剑出鞘,听见了傲雪兴奋的嗡鸣声。
纯粹的水灵根,对于这种级别的妖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两条碧血重瞳蟒看了过来,发出嘶嘶的声音,似乎已经对我志在必得。
一剑化万剑,我与两条蟒蛇缠斗在一起,穆瑾川也提剑加入战局。
说起来,如果不是离开了流云,这段时间我应该在等待突破金丹进入元婴期了。
同时对付两条妖兽还是吃力,我看着顾湘云趁机带伤员离开此地,松了一口气,正想着如何脱身,就被其中一条蟒蛇一下缠住了身体。
傲雪虽然锋利,但也仅仅只能在对方身上划开浅浅的伤口。
我被甩出七八丈开外,一口呕出了鲜血。
傲雪掉在地上,我几乎力竭,无力再战。
穆瑾川也很快倒在离我只有一丈的地方,生死不知。
鲜血模糊了我的视线,我觉得头疼得厉害,迷迷糊糊看见一小团黑影跑了过来,一口咬住了拖在地上的蛇尾。
「辟邪!跑啊!」
这样的伤害对于碧血重瞳蟒也就是挠痒痒的水平,但它被辟邪这蚍蜉撼树的行为激怒了,尾巴重重往辟邪的身上一击。
只看见尘土飞扬,我连辟邪的声音都没有听见,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啊啊啊啊啊!」我目眦欲裂,气急攻心,「我要杀了你!!」
天雷滚滚,狂风大作,我的天雷劫到了。
10
元斐能用十几道天雷将老魔君的宫殿轰平,我凭什么不能用渡劫的雷把对方轰死?
金丹到元婴,会经历金丹碎裂、元婴重塑的痛苦。
我咬牙站起身来,从芥子囊里掏出法器罩住穆瑾川。
似乎感觉到了空气中肃杀之气,两条巨蟒竟然想往别的地方去,我挥剑拦住它们的去路,似疯似癫:「今日我要你们陪葬!」
我凝气将周围的水都聚集成股,直通上天,引三十六道天雷。
本来只想将两条巨蟒拖住,给剩下的道友逃走的机会,事到如今,我元雪本就一无所有,哪怕是死,我也得要了它们的命。
劈到第三十道的时候,两条巨蟒已经是奄奄一息。我感觉我也快裂开了,几乎是拼尽最后一口气不让自己神形俱灭。
突然,一道黑色的剑气劈开了天雷。
我定睛一看,元斐正凶狠地盯着我,衣袍猎猎,像一朵燃烧的呲花。
我扯出一个笑容,元斐,若是我有机会能活着,你再清算我们之间的仇怨吧。
最后一道终于劈完,我一下子就摔进了小水潭里。
原本干枯的灵脉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充盈起来,周围的灵气汹涌地往我身体里面钻,元婴正在一点点塑成。
下了好大一场雨。
我跌跌撞撞地去搬开巨蟒的尾巴,然后在一片泥泞里翻找着。我浑然不觉得手痛得厉害,只一下一下地抠挖着。
辟邪,我的辟邪。
「别找了。」
我固执地摇了摇头,无视手上的鲜血。
「明明你也感知不到气息了,不是吗?」
明知他说的是真相,明明我的灵力也感觉到了,但我妄想着万一呢?
我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可是今天早上,辟邪还窝在我的怀里,一下又一下地舔舐着我的手心,我还买了一包它爱吃的肉干,打算每天奖励它一根的。
肉干很香,穆瑾川想偷吃我都没给他。
我本来,是都要留给辟邪的。
「师姐……」元斐抱住了我,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没事的,没事的。」
11
我醒来的时候,看见周边的白色装饰,还以为我是死了。
突然一张脸出现在我眼前,青面獠牙,吓得我嗷了一声,谁知道对方也嗷了一声蹿了出去。
「你谁啊?」我抱着被子往角落里缩,「这是哪儿啊?」
「魔尊的寝殿。」对方躲在凳子下面,露出个浑圆的屁股,全身还在发抖,「吓死了吓死了。」
我眉头抽了抽,我俩到底谁吓唬谁啊?
魔尊的寝殿,那不就是元斐的地盘?
谢谢,醒透了。
我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开始清点自己的家当是否有遗漏,捞起墙上挂着的傲雪就往外走。
「欸,你别出去啊?」
我充耳不闻,我要是再不出去,等着元斐回来收拾我吗?
结果我就在魔宫里迷路了。
我看着黑漆漆的天空,根本无法用北斗星指路,干脆放弃了挣扎。
「师姐,你跑什么?」
这话听着阴森森的,让我整个人都打了个寒颤,我还没回头,就被一只手蒙住了眼睛,元斐的气息从我身后包裹上来。
他单手将我抱在了怀里,胸口抵在我的背上。
焯,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姿势?
「别动,让我抱会。」元斐的声音听上去很疲倦,他干脆半个人的重量都靠在了我的身上,「师姐,我好累啊。」
我有点想摸摸他的头,但手伸到一半就缩了回来。
我可不想被人甩出去变成一撮灰。
元斐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冷淡,语气委屈:「师姐不愿意同我讲话,是因为那个男人吗?」
哪个?你别乱杀人啊喂?!
「火灵根,金丹期,手持一把赤红色的长剑。」
「你把穆瑾川也抓起来了?」我就差原地跳脚了,转过身来问他,「你不会把他弄死了吧?」
元斐皱眉:「他是师姐的朋友,我不会伤害他的。」
「哦哦,那就好。」
我话音刚落,元斐就凑近了盯着我看,一双琉璃色的眼睛清澈见底:「师姐,你好像有点怕我,你以前不会这样的。」
以前的元斐不爱说话,别的师兄师姐说什么他就乖乖听着,老实做事,认真做人,一副受气包的样子让人看着都心疼。
现在的元斐长得俊美妖娆,但看起来城府深了许多,讲的话也奇奇怪怪的,让我听着都发毛。
最后,我还是被带回了元斐的寝殿。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房子大得离谱,比我在连云峰的那个破屋子好多了,我看着侍从端上来的珍馐美味,快羡慕死了。
什么家庭条件啊,盛饭的碗都是银的。
我那个师父闭关十年了,外面都是我一人打理流云派上上下下近百名弟子,有的时候忍不住补贴一下他们,尤其是那些天天出去打架的剑修,自己穷得叮当响,这不才可着元斐薅秃了吗?
「元斐。」
「阿斐。」元斐皱眉,对我的称呼有些不满,「叫阿斐。」
行,变成魔尊以后脾气见长,我能屈能伸地喊了一句「阿斐」,才看见他的表情舒展开来。
「我闭关一年,你怎么成魔尊了?」
「问这个做什么?」元斐给我夹了一筷子鱼肉,逃避我的问题,「吃饭吧师姐。」
「阿斐,我担心你。」
最开始看到书上剧情的时候,我真的害怕元斐会一袖子扇死我,可他现在站在我面前,我想到的只有我们在连云峰的日子。
书上皆是幻象,站在我面前的元斐,才是活生生的人。
元斐明明是那样乖巧又懂事的孩子……堕魔多是心有执念不可得,怎么会突然就堕魔了呢?
元斐眼睑微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告诉师姐好不好?」我握住了他的手,「师姐会帮你想办法。」
「那师姐就一直陪我呆在魔界吧。」
我正要说点什么,就看见元斐的眼睛从琉璃色转为暗红,明明是同一张脸,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笑得开心,露出了两个虎牙,反手握住了我想要抽回去的手:「师姐,别想着从我身边逃跑。」
「我会杀了你的。」
焯!
12
「所以说,你现在离开不了魔界了?」穆瑾川开开心心地吃着饭,一点都没有身为人质的自觉,「把那盘虾,对,推过来一点……这段时间风餐露宿的,我都饿瘦了。」
「……你少吃点吧。」我支着脑袋,唉声叹气,「你不怕吗?那可是魔尊,一下子就能拍死你。」
「既来之,则安之。」
好家伙,就是摆烂等死呗。
「不过你说的那个眼睛变色,性情大变这回事,我还是略懂一些的。」穆瑾川吃得差不多了,摸摸自己的肚子,「我之前在燕云看过一本异志怪谈,说这是因为入魔没有完全成功。」
「没有成功是不是就能变回来?!」
「你他妈的别离我这么近啊!!」穆瑾川往后躲,将自己的饭碗抱在怀里,「退!退!退!」
我缩回了自己的位置,狗腿地笑了笑:「你要不要加两个菜?」
「没必要哈,现在开始谄媚已经晚了。」穆瑾川翻了个白眼,「应该是有可能变回去的,但是可能性不大,有记载以来这么多人堕魔,能回来的不过就两三个。」
这个概率,几乎没有。
我趴在桌上叹了一口气。
「你别叹气啊。」穆瑾川嘿嘿一笑,「师弟是魔尊不是挺拉风的吗?何况我觉得他对我们俩都没有恶意,好吃好喝招待着,你愁啥啊?」
「你知道年猪吗?」我笑着磨牙,「养肥了,过年的时候会被杀来吃掉哦。」
「你也不想到时候我们被养得白白胖胖的,被魔尊拿去炼丹吧?」
我话音刚落,穆瑾川脸色从白变绿,从绿变黑:「我倒了八辈子血霉,遇到你们流云派两大妖孽……」
好家伙,元斐是妖孽我认的,我怎么就是妖孽了?
「所以,我们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点了点头,有种拉人下水的恶趣味,「穆瑾川,你也不希望什么钱都没赚到,就死在魔宫了吧。」
我没听清,但我确实看见穆瑾川嘴皮动了动,百分之百是在说我的坏话。
其实平心而论,元斐目前没有对我做出任何伤害的事情,甚至对穆瑾川都很好,大鱼大虾伺候着,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我得找个元斐没变色的时候去问问,他到底打算关着穆瑾川多久。
13
「师姐想放他走?」
我看着元斐琉璃色的眼睛,庆幸他还没有变色:「他这么一直呆在魔宫也不好吧,年纪这么大,吃得多还不干活……」
元斐笑了,他点点头:「师姐说得对,那就放他走吧。」
我长舒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元斐的头:「阿斐,如果师姐没有闭关这么久就好了。」
那我大概能在你渡劫的时候守在你的身边,说不定你就不会堕魔了呢?
「人各有命,富贵在天。」元斐的声音轻飘飘的,他抬头看我,眼神可怜,「师姐,我现在众叛亲离,我只有你了。」
他妈的,这怎么拒绝?长这么帅又会嘤嘤嘤,我反正拒绝不了。
我去接穆瑾川的时候,恨不得给自己一大嘴巴子。
明明想的是让元斐把穆瑾川放走,结果现在还被元斐忽悠着陪他玩一个月。
穆瑾川说得对,我行走江湖缺心眼子。
到了魔族边界,穆瑾川有些感慨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友,就此别过。」
我嘿嘿一笑:「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别忘了还有真语咒呢。」
穆瑾川啧了一声:「你这话说的,那我还能把你放在魔界不管?我是那样的奸诈小人?」
「你像。」
「……狗嘴吐不出象牙。」穆瑾川翻了个白眼,「放心吧,最多一个月,我就能找到办法,只是你注意安全,万一他喜怒无常把你给咔嚓了,我明年都不知道去哪给你烧纸。」
我谢谢你,你讲话可真吉利啊穆瑾川。
看着穆瑾川离开,我转身就看见了站在树下的元斐。
他的表情看不出来喜乐,我走到他的面前,正愁不知道怎么打破沉默,他先开了口。
「师姐,我们去人间玩吧。」
我没有理由拒绝。
但是,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局面变成了这样?!
我看着琳琅满目的衣服和首饰,再看了看坐在旁边笑得眉眼弯弯的元斐,无奈扶额:「这是要干什么?」
「带师姐出去玩啊。」元斐拎起来一条宝蓝色的长裙,上面还缀着好些珍珠,「这件衣服衬得师姐的皮肤很白,还是用鲛人纱做的,师姐要不要试试?」
我摇了摇头。
元斐乐此不疲地拿起一套朱红色的长裙:「这套呢?配上那套金色的十二钗,肯定很好看。」
拜托,我们是去人间玩的,不是去炫富的。
最后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我换了套勾着银线的月白色裙子,走路时如粼粼月光闪动,但也已经是相对朴实的款式了。
元斐也兴致勃勃地换了一套月白色的长袍,用玉冠挽了头发,问我带扇还是佩剑。
「扇子吧,我也不带剑。」
我把傲雪挂在了元斐的寝殿里,示意不会逃跑,回头就看见元斐的眼珠子亮得厉害。
有一说一,身边有一个随时会变色的师弟,我还觉得挺害怕的。
我想逃,但我怕被打断腿。
想起来上次元斐出现在四方阁的打扮,虽说招摇过市,但也确实好看。
我的审美可能会有问题,但是大家的审美应该没啥问题。
走在人间的路上,我感觉频频收获注目礼,元斐一脸坦然的样子,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浮夸了。
「阿斐,你吃糖葫芦吗?」还没等他回答,我直接买了两支递了过去,「吃吧,我也好久没吃糖葫芦了。」
他看着糖葫芦愣了一下,低头就着我的手咬了一口。
「甜。」
他的声音轻轻的,就像是羽毛落在了心尖尖上。
我收回了手,感觉自己心跳得厉害:「走吧,你还想去哪?」
「我们去看花灯吧。」
14
说起来最近好像是人间的花朝节,争奇斗艳的花、灯火通明的长街,还有熙熙攘攘的人群。
路边卖花的小孩凑过来,问我要不要买花。
「姐姐真漂亮,哥哥你给姐姐买束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