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我中蛊了,会爱上睁眼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写一篇病娇文?

我中蛊了,会爱上睁眼后看到的第一个人。

于是,檀阴提剑杀光了我身边所有的面首,他用指腹摩挲着我的唇,笑道:「公主,睁眼。」

檀阴此人,是我捡回来的小疯子。

初遇之时,这疯子浑身血污,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拦住了我的马车,他满脸是血,根本看不清五官,只是那双眼睛阴戾地盯着我:「救我,我能帮你。」

我拢了拢广袖,悠悠地靠在面首的怀里,挑眉看他:「本宫可不是什么人都救的。」

他一甩手,手中长剑一掷,便将我身边的面首捅了个对穿。

我的面首当场断气。

他的血飞溅到我脸上。

啧。

我佯装恼怒:「大胆,竟敢把皇兄赐本宫的面首杀了!」

身边的侍卫惊魂未定,现在才缓过神来问道:「长公主,要不要杀了这个贼人?!」

我嫣然一笑,目光在他身上流转:「他杀了我一个面首……自然要赔本宫一个,来人,叫御医来。」

一阵风吹来,他虚弱得快要摔倒。

我踩着人椅走了下来,我走向他,站定在他面前,仔细看着他的五官:「你叫什么?」

他眼底幽光闪过:「檀阴。」

「本宫已经叫御医来了,你且等一下。」

檀阴眼中晦暗不明,像是在审视我,在思考我有什么目的。

我也不躲闪,大大方方地笑了起来,任由他看我:「本宫是不是倾国倾城?」

忽地,他先前一倾,倒在了我的身上。

我没有躲,反而扶住了他,丝毫不在乎他身上黑红的血液。

毕竟是给我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的功臣啊。

我是姜国的昭阳长公主。

父皇深知我皇兄这人阴毒狠辣,即位之后定不会留我一命,所以他死前将虎符给我,嘱咐我藏到别人毕生也找不到的地方。

为的就是让皇兄忌惮,不敢妄动。

父皇死后,我畏惧皇兄,从皇宫搬出,住进了公主府。

我自小娇生惯养,也没什么远大志向,除了好好活着,别无他想。

为了让他知道我真的无心政治,我住进公主府的第二日便接了三个小倌到府里来当我面首。

有言官弹劾我,他非但不怪,反而又给我塞了四五个面首进来。

我爱听乐曲,府内丝竹管弦之乐不断,皇兄便广招天下乐者送到我府内。

世人皆知,圣上极其宠爱他的胞妹昭阳公主。

世人也皆知,昭阳长公主荒淫无度,整日和面首厮混。

他捧杀我,我并不在乎,也不在乎他搞臭我的名声,可是他这次新送来的面首整日揩我油还监视我,偏偏又杀不得。

檀阴一来,便帮我解决了这个麻烦。

我把他带回来了公主府,让人给他洗了脸。

我见过的美男众多,他单是睡颜便可胜过众多。

我正打量着他的脸,檀阴猛然间便睁开了眼,漆黑的眼中杀意波动,又在看到我之后慢慢平息了下来。

「公主。」他苍白的唇微动,声音喑哑。

他睁开眼便更好看了,俊朗无双,只是唇色太过苍白。

我满意至极,微抬下颌:「檀公子,你杀了本宫一个爱宠,本宫不计前嫌救了你,是不是到回报本宫的时候了?」

檀阴受的伤很重,正常人这么短的时间根本醒不了,可见他武功高深。

此人深不可测,留下不知是福是祸。

可我现在急需一个漂亮又强大的挡箭牌。

而他恰好长相气质宛如谪仙,武学深厚,不仅能保护我,也能保护他自己。

「公主想要什么?」

我笑容不减:「做本宫的面首。」

檀阴面无表情,眼神里尽是冷漠:「换一个。」

「本宫不会对你做什么,你可以在公主府养伤,只需帮本宫演戏就好。」我言辞恳切,蹲下来伏在床边,平视着他,「你只负责演最受宠的面首就好。」

他目光在我的脸上停留了半晌,而后缓缓移开眼睛:「不行。」

我很遗憾。

我站了起来。

他如果拒绝的是我的疯子哥哥,只怕现在会五马分尸。

我敛起笑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杀了皇上送来的面首,圣上不会放过你,你只有当我的面首才能活下来。」

他轻笑起来,恣肆的笑像极了我那疯哥哥:「那又如何?」

我发觉他是个疯子,忍不住微微后退一步:「你宁死也不愿当我的面首?」

「近一点。」

他忽地瞥了我一眼,似乎瞧见了我的后退。

疯子!本宫岂会受你摆弄!?

我不愿再和他谈,狠狠一甩广袖,转身要走。

檀阴却薅住了我袖子的一角,语出惊人:「公主想不想要皇位?」

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皇兄那张阴柔而狠绝的面孔。

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我不想要。」

我反应过来,狠狠剜了他一眼,一阵后怕:「你找死吗!这府中……岂是你能胡言乱语之地?!」

「胆大妄为!」我从他手中抽出我的袖子,气冲冲地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当夜我便被召进了宫中。

皇上正在批阅奏折,我便跪在殿下等他叫我起来。

他批了好半天,连头都不抬,仿佛不知道我在殿下。

他一向喜欢用这个法子惩治人。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双膝早已支撑不住,又酸又胀,一阵阵发麻。

他终于开口了:「明姒,来,帮朕研墨。」

我如获大赦般地站了起来,拖着发麻的腿艰难地向他走过去:「是。」

我站他身边安静地给他磨墨,他依旧眉眼不抬,极为专注地批阅奏折。

我与他一母同胞,都是皇后嫡出。

他长我三岁,出生时血月当空,被视为不祥,送到佛寺修身祈福。

我十三岁那年母后病逝,死前再三让父皇接他回宫,想再看他一眼。

他回来时母后刚好咽气。

我痛哭不止,却见他嘴角浮起了笑容。

那是一种冷漠,残忍甚至略带嘲讽的笑容。

我又惊又怒,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他被打后也不怒,只是阴恻恻地笑,让我心惊胆战。

我感觉他不止会打回来,他甚至会砍掉我的手。

我并不是杞人忧天,而是他确实是个实打实的疯子。

说过他两句坏话的下人被鬣狗活活咬死了。

和他争夺皇位的皇子死亡已经是最好的下场了。

我能活到现在,一方面是虎符傍身,另一方面是我这人颇为惜命,整日做小伏低,从不和他对着干。

「阿姒,在想什么?」他不知何时抬眼看了过来,眸子幽黑无光,不带任何情绪。

我低下头:「回皇兄,没想什么。」

他惯会装出一副好哥哥的模样来骗人,低声细语地问道:「今天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吓着你了?」

他开口问时我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立马跪地伏在地上请罪:「回皇兄,今天姒儿府内两个面首争风吃醋,出了人命,姒儿御下无方,请皇兄责罚。」

我跪在他右脚边,头也不敢抬,生怕他又开始发疯。

他停下了批阅奏折的手。

我感觉到他的手慢慢放在了我的头上。

他开始动作很轻,后来似是手感很好一样,不停地摸着我的头,像是在摸小狗一般,语气莫测:「不听话的,杀了就是。」

我哪敢动啊,他喜欢摸就摸吧,反正也不会摸秃。

「要不要皇兄帮你杀了他?」他心情好了不少,颇为愉悦地问道。

我犹豫了一下,委屈巴巴地抬头看向他:「可是姒儿很喜欢这个面首,请皇兄饶他一命。」

装傻、装可怜、装乖巧是我总结下来对付他的三个小技巧。

祝以琰挑眉,似是诧异:「阿姒还知道什么是喜欢?」

我点点头:「是,皇兄,姒儿真的很喜欢他。」

他忽然收回了放在我头上的手,笑容一点点扩大,有些诡异:「那皇兄就饶他一命,你看可好?」

「多谢皇兄。」

「皇兄还可以再给你找些美男,你意下如何?」

我连忙拦住他:「皇兄,实不相瞒,我那心上人善妒,府中这些面首整日都争风吃醋,要是再来一些怕是要闹翻天了!」

祝以琰淡淡地「哦」了一声,就算是答应我了。

我刚长舒一口气,他又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眸子一动:「真是长大了。」

我不敢说话,大气都不敢出。

良久,他又似厌倦了一般恹恹地松了手:「回去吧。」

我逃也似的溜了。

我出了皇宫,满心疲惫地瘫倒在马车。

每次进宫都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偏偏这个阎王爷喜欢玩弄人心,在他身边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绳索,一阵风吹便容易坠入深渊。

我虽认了命,甘愿做个臭名昭著的公主,但实在不喜被人监视,连一寸自由的空间都没有。

我仰头看天,繁星闪烁,夜幕广阔无边际。

我突然想起檀阴。

「查出他的身份了吗?」我问车外的贴身侍卫无名。

我看不见他的脸,却能听出他话里的懊恼与自责:「属下无能,查不到关于那人任何消息,此人来路不明,实在可疑。」

这世间少有无名查不到的人。

可疑,太可疑了。

檀阴越可疑越能引起我皇兄的好奇,他会费尽心思让人去找所有关于檀阴的消息,查询檀阴的一切。

他对于感兴趣的人或事都有极大的忍耐性,兴趣消失前不会出手杀人,也就意味着我有片刻喘息的机会。

我回了府便直奔檀阴宿下的小院。

他所住的小院一盏灯也没点,清冷的月辉照在院子内,冷清无比。

好在我提了一盏绢灯。

我推开门,房内是月光也照不进来的漆黑,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我下意识地唤了出来:「檀阴!」

可千万别死啊!

无人应答。

我快步走向床铺,借着微弱的灯光才看清床上空无一人,床上有个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分辨不出是什么。

我伸手想要看看是什么。

冷不防地,一个低沉而冷淡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那是人头。」

我猛然缩回手,不敢再看床上的东西。

檀阴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后,声线又轻又低,像在我耳边喃喃自语,却带着某种压抑的,冷漠的倦意:「骗你的,人头不是这样的。」

疯子!

我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东西,攥紧了手中的灯笼:「那是什么?」

「没什么。」他离我极近,忽地从后面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公主找我何事?」

我虽然被捂住了眼睛,但却不聋,我听到了他侧身伸出另一只手拿起了床上的东西,然后利落地扔出了窗外。

听那落地的声音,像极了某种瓜掉在地上溅了一地汁儿的感觉。

我一哆嗦。

很难不多想。

他很显然察觉到了我的颤抖,微乎其微地啧了一声,那语气似乎觉得我格外娇气:「不是捂住眼睛了吗?怎么还怕?」

我活了二十年,十三岁之前可以说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最大的悲伤与痛苦是母后的病,十三岁之后开始被我皇兄刷新三观,渐渐能接受杀人,能接受血液飞溅,能接受生命在我面前逝去。

但今天,实在是人生第一次。

说到底,我就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公主。

我忍不住一阵阵反胃。

他松开了捂住我眼睛的手,我立刻回身想要跑出去,刚跑两步又想到刚刚听到摔得碎裂的声音,脚步一滞,又回身看向檀阴:「你,伤如何?」

绢灯并不明亮的烛光只能让我看清他半边脸,另半边脸隐在黑暗中,活像是来取人性命的鬼魅。

他偏偏头,嘴角微微勾起:「公主不怕了?」

我凝了凝心神,毕竟在祝以琰那个疯子身边时间长了,这点心理素质还是有的:「谁说我怕了?我只是来问问你伤势如何。」

「哦,不怕。」檀阴饶有兴致地近了一步,用掌风灭了我手中的绢灯。

这下全都黑了下来,房间内又恢复了漆黑。

他似乎低下了头,就在我头顶上方说道:「既然不怕,为什么不自称本宫了?」

「在外人面前我才会端着架子自称本宫。」

他离我实在太近,近到我能嗅到他身上血液与草药混合出来的一种诡异气味,并不难闻,反而让人上瘾。

我欲要后退,他先一步察觉到了我的动作,长臂一伸便将我揽在怀中,语气莫名不爽:「又要走?」

我茫然地抬头,虽然并不能看清他的脸,但仍梗着脖子说:「谁说要走了?离远一些,我都动弹不了了。」

他的手轻轻捏在我的后颈处,敷衍性地后退了一步:「哦。」

檀阴这人,对人的信任度极低,即便我说了不走,他也要捏着我的后颈不让我逃跑。

「做我面首吧。」我发出邀请。

他冷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凭什么?你倒是极有自信,真以为救了我便能以此要挟?我杀你也不过抬手之间。」

我有对付疯子丰富的经验,他既然会反问一句,就说明他并不是过分抗拒此事,即使他嘴上说得厉害,但心里如何想的,怕是他自己也迷茫。

只要方法好,疯子变成宝。

我迅速地向前逼近了一步,径直地扑进来他的怀里,紧紧地搂着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因为我喜欢你。」

我当年靠这一招,阻止了想要杀了所有人的祝以琰。

我抱着他,哭得凶猛:「哥哥,你我是天下最亲密之人,我不会走的,你把我困在皇城,我便一生不出京都,不要杀人了好不好?」

他在血月下肆意虐杀,又在我的怀抱下扔掉了刀。

檀阴被我的动作惊到,久久不能回神,忽然轻声笑了起来,语调慵懒,又有点被伤了心的幽叹:「可恶啊,你全无真心,我应该杀你。」

嘶。

这人不按照套路来啊。

我的眼泪难道不值钱了?

我抽泣了几下,刚要开口辩解,却听他又说道:「全无真心是最好,我当你的……」

我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啄了一下,用来证明我并不是全无真心:「当我的面首吧。」

他身子一僵,随即笑了起来:「公主,你的骗术真不精湛,没有人会把想要什么写在脸上,太笨了。」

檀阴粲粲低笑,却又将我死死地拥在怀中,一只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他的力道不轻不重,好像在等待我挣扎。

「那我脸上写的什么?想要你吗?」我有些怕了,但嘴却诚实得很。

檀阴和我哥不是一个类型的疯子,他不太好骗啊。

我想着想着,又猛然回想起那年。

当年我大概说的不是谎言吧。

他忽然像是犯病了一样大笑起来,亲亲密密地用下巴蹭了蹭我的头发:「你脸上写满了看我怎么骗你,倒是让我觉得好笑。」

「……要不然你还是掐死我吧。」我宁死也不想让人笑话我。

檀阴又大笑起来,掐着我脖子的手上移,转而捏住了我的脸,晃了晃,亲昵道:「我可舍不得掐死你,你这样的美人,应该做成灯笼啊。」

我被他的话吓了一跳,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疯子,变态。

檀阴好像又察觉到了我的颤抖,颇为奇怪地问道:「怎么又吓到了?」

说罢,他又象征性地拍了拍我的背,语气懒洋洋的:「别怕,逗你玩的。」

「我怕黑。」我其实不只是因为他的话而颤抖,更多的是受不了长时间的黑暗,我抿抿嘴,「把灯点上。」

他似乎是嘟囔了一句娇气,让我站在原地别动,他去找火折子。

檀阴很快就找到了火折子,弯腰把我的绢灯重新点燃,顿时,温暖的光晕在无尽的黑夜中乍破而出,视线再次清晰,檀阴嘴角的笑似有似无:「公主,还有何吩咐?」

「当我面首吧。」我再次说道,「就当是做生意,我会给你想要的。」

他眸子一动,看了我半晌:「好啊。」

「你想要什么?」

我刚问出口,他再次捂住了我的眼睛,在我的脖颈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我现在就想要这个。」

疯子!

檀阴缓缓松开了捂着我眼睛的手,他一双笑吟吟的黑眸一眨不眨盯着我:「公主确实与常人不同。」

我瞟他一眼:「有何不同?」

檀阴微微歪头,仔细回忆了一下,随后咧嘴朝我笑起来,阴森森的:「肉更甜些。」

我默默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微微后仰,避免他能一口咬到我。

檀阴看着我的动作,又是一阵狂笑,笑够了捏捏我的脸,眼睛亮晶晶的:「你真以为我吃过人?」

这人嘴里没一句实话!

「姜国皇室尽是些虚伪狡诈的东西,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他端详着我,仿佛想看看我皮囊下的灵魂,那语气又爱又恨的,「怎么有你这个笨蛋?」

「……不会说话尽量别说。」

「舍不得杀了啊。」他抱着我,长长叹了一声,像是遗憾不能杀我。

他的下巴蹭了蹭我的头发,极为依恋,忽而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两手握着我的肩膀,认真地问:「要不然你当皇帝吧?」

我第一反应是觉得他的病无药可救了。

第二反应是嘲讽。

篡祝以琰的位?

就凭祝以琰能在众多皇子中杀出来这一点就能证明他不是个好惹的。

他不是个好人,不是个好君主,但对见不到他本人的百姓来说,他确实是个好皇帝。

不重徭役,不加苛税,完善律法,政治清明。

主要的是贪官极少。

祝以琰心情不好便要杀人,心情不好就杀贪官杀昏官,时不时在朝廷上杀鸡儆猴,久而久之姜国上下贪官所剩无几,而剩下的官员绝不敢贪赃枉法,一不小心便是百般酷刑。

「我不想当皇上,一点意思也没有。」

檀阴万分遗憾,纤长白皙的手指开始玩我的头发:「那算了,你还是当你的小公主吧。」

夜色愈深,我手中的绢灯也快要燃完了,光线微乎其微,我抬高了手臂,给他看我的绢灯:「我要回去了,这里太黑。」

「好。」

檀阴不再搂抱我,我也终于如释重负,他浑身冰冷,像是一块石头,根本捂不热,还要夺走人本身的温度。

我提着灯,鼓起勇气向外走。

刚走两步,檀阴一把将我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往外走:「闭上眼睛。」

我这个人向来明白什么叫听人劝吃饱饭,檀阴让我闭眼我就闭眼。

檀阴一路把我抱回了主殿,主殿从来不剪烛,殿内烛光明亮,即便不睁眼也能感受到外界的光明。

我睁开眼,门口的侍女丫鬟跪了一地,在我们进殿之后又缓缓关上了门。

檀阴将我放在床上,眼神在我身上打量了一番,随口说道:「貌似做你面首也不亏。」

他很有眼光,鄙人倾国倾城,身姿婀娜,自封姜国第一美人。

我往大床里面一滚,将被子裹在身上,警惕道:「既然送到了就走吧。」

「公主好狠的心,不留我陪你过夜?」檀阴慢条斯理地宽衣解带,作势半跪在床上,玩味地挑眉瞅我。

他内里的白衣也随着敞开,锁骨明显且胸肌结实,腰腹部缠着白布,更显蜂腰长腿,好不诱人。

我犹豫再三,还是拒绝了,只是脸蛋发烫:「不行!我母后说这种事要和驸马……」

檀阴却径直躺了下来,顺手把我身上的被子抢了过来,瞥我一眼,眼神都带着嘲弄之感:「想得倒美,不演给别人看,你皇兄不会信的。」

他就是故意逗我的!

不对,我什么都没和他说,他怎么知道我要演给皇兄?

我刚要起来质问就被他的大手摁了回去,他已经闭上眼了,懒洋洋道:「睡觉。」

——

皇宫内。

烛火摇晃,琵琶之音绕梁,不绝如缕,在静谧的夜泛起波澜。

一个面容清丽的女子抱着琵琶独坐在大殿中央,指尖已经磨出血来,却片刻不敢停下来。

因为另一侧的床上躺着个杀人如麻的疯子。

龙床上,一丰腴女子神色恭敬地跪坐着,祝以琰便躺在她腿上,精致而苍白的脸上神色恹恹,阖着眼,手却不停地摩挲着一串玉珠。

他这样安静地躺着,没了平日帝王的威慑之力,反倒像一个大病初愈兴致不高的公子哥,全无危害性,让人不自觉地爱他怜惜他。

谁能想到这样貌似不经风雨的公子哥是当今人人畏惧的疯皇?

「皇上。」

殿外匆匆进来一个小太监,弯腰快步走进,跪在龙床边,低声道:「秦大人来了。」

琵琶声渐渐弱了下来,声如私语,撩人心弦。

「宣他进来。」祝以琰仍阖着眼,手上动作不停,「你二人下去吧。」

那两位女子心中皆是狂喜,但也不敢流露出一点,低声告退,不急不缓地走出了殿。

等走出了殿,她俩才如释重负地松一口气,仍有几分脚软,身边候着的宫人立刻上前来搀扶,准备送她们回宫。

祝以琰后宫佳丽三千,美人如云。

祝以琰从不真的临幸哪位妃子,只当她们是一群漂亮的摆设,时不时想起来便叫几个人来整日整夜地弹琴跳舞,没有他的命令便不能停下,停下来便是想不到的酷刑。

有时心情烦躁,他便把几个嫔妃关在一个宫殿内,给她们一把刀,谁活到最后,谁便能晋升品级,甚至当上皇后,赏金百万,光耀母族。

开始众人皆惶恐不安,却有人凭此当上皇后,日子一长,活下来的人眼都红了,甚至开始期盼祝以琰给她们递上一把刀,从此平步青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权力的诱惑之下,很难有人抵抗得住不加入这场恶斗中。

那位候在门口的秦大人浑身煞气,如阎王罗刹,见到两人微微躬身,冷硬道:「拜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皇后抱着琵琶虚虚一笑,有些怕他,只想快点离开:「秦大人有礼了,皇上正等着大人呢。」

「好。」他冷冷说罢,目不斜视地跨进大殿。

祝以琰听到脚步声,缓缓睁开了眼,隔着龙床上的帷帐便能看出秦克打了败仗,施施然坐起来:「秦大人。」

秦克的脸色奇臭无比,半跪了下来,音色极冷:「臣下无能,请皇上责罚。」

祝以琰挑眉:「山阴王逃了?」

姜国开国始祖祝奇有一位情同手足的好兄弟檀复生,两人一起打下天下,祝奇为彰显仁厚,将檀复生封为并肩王,封号山阴王,享封地军权,天子不可令,又赠免死金牌,可庇后世子孙。

山阴是他二人初遇之地,祝奇便将山阴一带划作了山阴王的封地。

最开始两人感情深厚,相信对方不会背叛自己,可一代又一代,坐在皇位上的祝家人又怎能不忌惮拥兵自重、羽翼丰满的山阴檀家?

秦克脸色更加不好:「臣等在半路设伏,却不想山阴王狡诈多端,找了替身假扮,自己另改小路入京,臣又在郊外埋伏,虽然重伤了他,但还是让他跑了。」

「京城遍地都是眼线,为何没搜到?」

「都搜遍了。」他抿了抿唇,深知那位公主在主子心中的不凡地位,但还是说了出来,「除了公主府,公主府内安插的暗卫一直没有消息……臣……」

祝以琰薄唇殷红,诡谲一笑,手中的珠串忽地断裂开来,玉珠崩落一地。

「朕那蠢妹妹,救下了山阴王。」

他冷笑着,声线中却带着要控制不住的暴戾,黑沉沉的眸子蓄着狂风暴雨。

秦克垂下头,饶是他常年在血海尸山中打滚的人都有些脊背发凉。

他的主子暴戾嗜血,阴晴不定,每每动怒都要血流成河,横尸遍野。

过了一会,祝以琰抄起来床头的剑,刚迈出一步,又忽地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

他似是头疼不已,盯着剑身自言自语:「她又该哭个不停了。」

翌日,天刚蒙蒙亮。

我是被突然推门进来的侍女们吓醒的,檀阴先醒了过来,他用被子把我捂得严严实实,背对着我,说话的语气说不上和善:「这样冒失,不怕公主割下来你的头吗?」

为首侍女的声音不知为何在颤抖:「奴来伺候长公主……」

檀阴转过身,把我圈在怀里,暧昧地拨弄我额前的碎发:「我来伺候公主就好。」

我只感觉头皮发麻,他嘴角诡异地扬起,绝美的面容透着丝丝的冷意,像是幽灵披着美人皮来魅惑我,再不知不觉地取走我的生命。

而我无法拒绝他,他那双漆黑的眼眸带着令人炫目的吸引力,任由他将我拥住。

殿中的侍女们仍是一动不动,跪在地上,我顿了一下,还是说道:「都出去。」

待到所有人都走了出去,他缓缓松开了我。

侍女们从不会这样贸然地进来,她们都是宫中最好的下人,不仅被派来伺候我,也负责替皇兄监视我。

今日此举,一定是因为祝以琰。

祝以琰又在发什么疯?

「你想什么呢?」檀阴闭目平躺着,却像是长了第三只眼睛一般,看透我的心思,「你若忧心,我可以帮你。」

我不屑道:「你怎么帮我?」

檀阴睁开了眼睛,瞥我一眼,漫不经心道:「杀了让你忧心的人。」

我深深地皱起眉头。

说到底,我与他是血浓于水,虽无半点相像之处,但却是一母同胞,再者说,若是杀了他,这姜国皇室的其他人也断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我与他们缠斗,费心费力,登帝之后怕是会无比艰辛。

更何况,我也不想当皇帝。

檀阴自从醒了之后就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我散在床上的长发,大概是看着我皱眉,颇为烦躁地捏住我的下巴,也皱起眉:「别皱眉,不杀就是了。」

我拍掉他的手,抽回自己的头发,从床上坐起来,没好气道:「好像你能杀得掉一样。」

檀阴的皮肤白皙,一拍就红,他收回手,装得一副无害无辜的模样,阴阳怪气道:「唉,他人惹了公主不快,公主不杀不恼,也不知是何人能让公主这样偏心。」

若不是他昨夜险些将我掐死,我说不定真会被他这张脸迷住,认为他单是一个以色事人的面首。

我被他逗笑,挑眉看了过去:「昨日要死要活不肯做我面首,今日就开始争风吃醋了?」

他眸光微动,似笑非笑地开口,还带着一些威胁性:「我不喜酸,还是不让我吃醋的好。」

我盯着他,一晃入了神。

啧,长得比我都好看,真可气。

我稳了稳心神,起身下床,坐到铜镜前,朝他扬了扬下巴:「过来。」

檀阴身上的衣服还敞着怀,衣带曳地,绑着白纱的腰腹处有微微渗出的血迹,他坐起来走到我身后,一双手缓缓地捧起了我的长发,自顾自地给我梳头。

我原意是让他看看他昨夜掐我脖子留下的红痕,谁知道他竟然给我梳起了头。

我也不拦着他,任由他一下一下给我梳着头发。

这人对头发有什么执念吗?

「算了吧,一会儿叫下人来。」他极没有耐心,笨手笨脚地打算给我梳个发髻,折腾了半天也不曾绾上,很快就兴致缺缺地松了手。

我睨他一眼:「你之前不曾给别人绾过?」

他生得一副好相貌,举止轻佻,不说他放荡已算不错,但一个相好的都没有我可不信。

檀阴的手慢慢握住了我的脖颈,一股凉意从背后袭来:「不曾有人敢要我做她的面首,公主是第一个。」

我想起他昨晚说的话,心中疑云再起:「我还不曾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面不改色:「山阴人氏。」

敢堂而皇之地在半路拦截公主的马车,又有如此好的身手随意杀人,半点没有忌讳。

又化名檀阴。

他是我皇兄的心腹大患,大名鼎鼎的杀神檀歧安。

「启禀公主,传皇上口谕,要昭阳长公主即刻觐见。」

门外太监尖锐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下意识地看向檀阴,他表情淡淡,松开了手。

我快步走到门前,刚要夺门而出,忽然觉得身后一阵阴冷,我鬼迷心窍地停住了脚步:「本宫还不曾梳洗,恐冒犯圣上,还请使者稍等片刻。」

再次转过头去时,檀阴手持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正颇为遗憾地收回鞘内,不满地自言自语:「啧,怎么跑了一半不跑了。」

我一阵后怕,我刚才若真跑了出去或者叫人缉拿他,我肯定死在他前头。

「一会儿,我会拖住他们,你趁机跑了吧。」我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他偏了偏头,不解道:「为何要跑?不想让我做你的面首?」

祝以琰定是已经知道了山阴王在我府中,才会一大早让人来看看我是不是还活着,山阴王逃没逃走。

现在说不定御林军已经将公主府包围了,只等我从殿中出去,好将檀歧安埋伏射杀。

他看起来却丝毫不担心,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

我一步一步走了过去,站定在他面前。

檀阴却眉头微蹙,精致的眉眼中略带不爽,修长的手指轻轻一点我的眉心:「又在害怕什么?」

我害怕隔墙有耳,尽量压低了声音:「……圣上会杀了你。」

可能是我紧张兮兮的样子太好笑,他眉头舒展,放声大笑,再次亲亲密密地抱着我,下巴抵在我的头顶上:「你尽管去,没人能让我死。」

我沉默不语,也没有进行反抗。

因为他手里还握着匕首。

我看着他,还有一丝看向死人的同情,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俩同床共枕,也算是有点情分。

更何况他如此俊朗,就这样死了着实可惜。

我伸出双臂,缓缓将他抱住。

此等人间绝色,能占一点便宜就是一点。

但他似乎很不适应,身体僵直,想要挣脱,却最终还是任由我轻轻抱着他。

我安抚了檀阴,随意从梳妆台上拿了一根玉簪,绾了一个松松垮垮的发髻,在檀阴的复杂目光下迈出了殿门。

没有我想象的御林军,甚至一个侍卫都没有。

只有宫内使者和一辆轿辇等着我。

我上了轿辇,身上还穿着昨天穿的衣服,晃晃悠悠地前往皇宫。

皇宫内大量的宫女和太监匆匆忙忙地来回穿梭,匆忙程度堪比封后大典。

我忍不住问宫内使者:「这宫里发生何事了?」

「回长公主,今晨山阴王一行人进京,宫中正在准备今夜的晚宴。」

我有些讶然:「山阴王入京,为何不提前通知?」

「公主有所不知,本就是应圣上之约而来,却不想他们早到了半个月,今早城门刚开,山阴王一行人便拿着文书大张旗鼓地进了京,宝马香车,所经之处锦绣铺地,现在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山阴王入京,都在说圣上仁义,有当年始祖风范。」

怪不得祝以琰没有动手。

他错失了最好的动手时机,现在山阴王入京,他是如何也动不了手了。

我忽地浑身一抖。

我刚才还在担心檀阴惨遭皇兄毒手,实则我担心的人应该是自己。

祝以琰这人睚眦必报,我破坏了他的计划,不知道要承受他怎样的怒火。

我现在很想跳下轿辇。

我还是去见了祝以琰。

他刚下早朝,正在寝殿等着我。

我刚一进殿,宫人便关上了门,我脚开始发软,慢吞吞地向前走。

祝以琰正躺在床上,龙床四周的帷帐让我看不清他的脸,摸不透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越往前走,一股熟悉的,极淡的血腥味萦绕在我鼻腔,挥之不去。

我慢慢跪了下去:「圣上万安。」

他素白的手从纱帐中伸了出来,轻轻招手。

我忙不迭地凑了过去,跪在他手边。

祝以琰这次慢慢抚摸上了我的脸颊,他的手很凉,让人以为他的血液就是凉的,触碰到我皮肤时让我浑身战栗。

他不说话,手掌一直贴在我脸颊上。

「皇兄。」我按捺不住,忍不住轻声唤他。

「昨夜睡得可好?」他音色低沉,声音很轻,像是在午夜梦回温柔地呢喃。

我动也不敢动,咬咬唇,犹豫道:「尚可。」

祝以琰极缓慢地移开他的手,拨开纱帐,我看到他身上的白衣飞溅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他似是疲倦至极,懒洋洋地抬眼瞥向我:「来。」

什么意思。

他又阖上眼,拍拍旁边空出来的位置,似是让我躺下。

我不敢犹豫,小心翼翼地躺在他身边,打量着他面无表情的脸,轻声问道:「皇兄,昨夜没睡好?」

「嗯。」他松散地应了一声。

他越是安静我越是害怕,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之感。

他身上龙涎香和鲜血的气味混合在一起,那气味令人眩晕,又钩织成一张迷离奇异的网,恐将我一生都困在此处。

我一直等待他的诘问,可祝以琰似乎真的要睡觉,没过片刻,他的气息渐渐平稳了下来。

我偷偷仰头看他的侧脸,他皮肤过分地白,而薄唇毫无血色,活脱脱一个病弱的美男子。

说来也怪,我和他本是一母同胞,长得却只有三分像。

他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细而不小,眼型精致,眼角微微上挑,看人时自带一种天潢贵胄的贵气和沉静冷傲的冷艳感;我却生了一双杏眼,远不及他眉眼惊艳。

曾有人怀疑他是否真的是父皇的血脉,上书请求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那是他最凶险的一次,几位皇兄轮番传来证人,声明原本的祝以琰已经在寺中身亡,当众逼着他滴血认亲,明黄的灯火映得父皇的脸色不虞,却也有几分半信半疑,竟同意了让人验血。

殿内气氛凝固,祝以琰面色阴鸷,挺直着腰背,宛如一杆枯木,风摧之不肯折。

他面无表情,却不肯伸出手来让人取血。

父皇更加怀疑,沉着脸呵斥他,命人摁着他取血。

他身板瘦削,一个人被两个侍卫扣住,千钧一发之际,我挡在了他身前,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父皇!姒儿与哥哥乃是血肉至亲,他是不是我兄长我岂会不知!」

「我们二人都是笨嘴拙舌之人,母后早早撒手人寰,父皇您日理万机,自然无暇顾及我与哥哥,宫中人心似海,我二人没有强大的母族庇佑,只得相依为命,任由旁人污蔑陷害也百口莫辩,今日几位皇兄如此羞辱我亲兄长,当众折辱他,他们知道兄长性格倔强,定不会轻易弯腰,打定了主意想要我二人的命!」

说到激动,我死死地将祝以琰护在了身后,抽出侍卫的刀横在脖子前:「父皇,若是您不信哥哥,那也就是不信我,不信母后,孩儿不孝,只愿以死证我二人清白!」

说罢,我眼一闭,心一横,便要自刎。

「姒儿!」父皇的惊呼响起,就在刀刃要割破喉咙之前,我手中的刀也被人夺走,但还是划破了皮肤,渗出细密的血珠。

祝以琰夺走了我手中的刀,他阴沉的黑瞳盯着我,眼中情愫晦暗不明。

我那一举吓到了父皇,他一向宠爱我,被我一吓心中的怀疑下去了不少,既责怪又心疼地开口:「好了好了,别闹了,是父皇逼得紧了,来人给公主包扎,你其他皇兄也说得并无道理,既然有疑,平息疑问便是了。」

我瞥了那几位皇兄一眼,一个个残暴阴狠,从小便不喜我,让他们当上皇帝我日子定不会好过。

还不如阴沉一点的祝以琰呢。

我抹抹眼泪:「自古证有不证无,滴血认亲也极有可能被人动了手脚,若是有人想要陷害哥哥,怎么都有法子。」

「姒儿是说我们要害太子了?」二皇兄反问了一句。

我刚要开口反击,祝以琰却拿着刚刚沾染了我血液的刀瞬间划开了手掌,血流不止。

他抬眸,面无表情:「来吧。」

那一碗水滴进了我们三人的血液,成功地混合了在一起。

其他人面色皆不好,尤其是二皇兄极为不信,一口咬定我们使了其他手段,狸猫换太子,还疯魔般地骂祝以琰是野种。

我气得大哭,父皇便罚二皇兄在殿中跪个三天给我和祝以琰赔罪。

后来,祝以琰登基,将二皇兄和几条饿了七天的疯狗关在一个笼子里。

我不禁一阵胆寒。

祝以琰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冷不丁地开口:「山阴王进京,明姒如何作想?」

他终于说到这事了,我故作无知:「姒儿以为,山阴王此次前来定是因为敬仰皇兄丰功伟业,特来拜见皇兄,好一睹天子真容。」

祝以琰轻声笑了一下,声音一点一点冷下来:「他若是真的敬仰我,怎么会跑到你府中?」

我一脸无辜地仰脸看他,眨着大眼,尽量让自己显得无知一些:「啊?皇兄在说什么?」

他轻飘飘睨我一眼,不知是懒得和我计较还是被我骗了过去:「算了。」

我仍不敢松一口气,向他身边靠了靠,攥着他衣襟一角,讶异道:「山阴王潜入我府中了?皇兄你说的可是真的?」

「你昨日说……」他忽地转过头来,「你现在可知什么是喜欢?」

他话题换得太快,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

祝以琰盯着我的眼睛:「明姒,什么是喜欢?」

我说不上来,可他在等我的答案。

我支支吾吾半晌,到底没说出来什么,祝以琰面色淡淡地揉了揉我的头发,却也没再追问。

「启禀皇上,秦大人求见。」跟在祝以琰身边时间最久的老太监踱步进殿,整个人贴在地面上恭敬道。

祝以琰撑着身子坐起来,蹙眉道:「让他进来。」

我刚要起身下床,但被他一把摁住,祝以琰居高临下地瞟我一眼,那双凤眼不自觉地勾人:「在这儿听着。」

「皇兄,毕竟……」我纠结片刻,「叫外臣看到,定要弹劾我了。」

他面上神色不变,眼底闪过一抹寒光:「不会。」

秦克进了殿,他身体魁梧强壮,此刻穿着铠甲更显威武,跪在龙床不远处:「圣上万安。」

祝以琰有些不耐烦:「何事?」

秦克顿了一下,一时不敢说出口,他一向是我皇兄最得意的爪牙,他和祝以琰一样生性冷漠,杀伐果断,很少这样温吞。

「回皇上,山阴王……在宫外布下十里红妆,又差人将无数的金银财宝从街上运送到公主府,欲要……」

他话不敢再说下去了。

我倒吸一口冷气,第一时间去看祝以琰的反应。

祝以琰面无表情,却令人不寒而栗:「好啊,好极了。」

檀阴你找死别带上我啊!

宫宴。

祝以琰命人给我换了一身更庄重华贵的衣裙,我装扮好之后早早地入席了,殿上摆了三个席位,主席是皇上与山阴王,我坐在略下面一点的席位上。

祝以琰的皇后换得太快,宫宴一向没有皇后的席位。

我又命人把桌子移得更远一点,能离祝以琰远一点是一点,毕竟祝以琰处于一个随时会发疯的状态,我实在不敢惹。

后宫的嫔妃们来得比我更早,都坐在殿下,没人互相客套,全部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大气也不敢喘,只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群臣更是沉默不已,动也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太监尖锐的声音打破了这样死寂的沉默:「山阴王觐见。」

众人侧身齐齐跪拜。

我也跪下,垂下头行了个礼。

山阴王礼同帝王,姜国之内上跪神灵,下跪父母,除此之外无需向任何人跪拜,纵使是面对整个姜国的皇帝也只需作揖即可。

男人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最后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他俯下身,双手扶着我的肩膀,慢慢将我扶起来,我抬起头,檀阴的笑容格外灿烂:「何必多礼,昭阳长公主光彩夺目,不愧是姜国第一美人。」

他的声音不小,整个大殿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嘶,第一美人是我自己封的,有些尴尬。

我假笑一声:「初次见面,昭阳不可失礼,而且山阴王过誉了,姜国美人如云,山阴一带女子更是绝色,昭阳不过尔尔。」

他摸摸下巴,语出惊人:「怎么是初次见面,长公主昨夜还与本王彻夜长谈,今日怎能翻脸不认人?」

我瞪圆了眼。

他笑得更加得意。

我气极,檀阴当真是有病!

殿下的人虽是全都沉默不语,但想必都竖着耳朵听着我们两人说话。

檀阴一副痛心样,凄凄惨惨道:「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啊。」

我笑着摇摇头,实则用眼神威胁他:「想必山阴王记错了。昭阳还不曾嫁人,山阴王此话可是要坏了我姻缘的。」

他刚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太监通传的声音打断:「恭迎圣上!」

我再次跪了下去,檀阴嘴角噙着笑,云淡风轻地站在原地,微微颔首。

「起来吧。」

祝以琰的目光落在我和檀阴的身上,表情淡漠,威压不减:「山阴王初次来京,当真是让朕惊喜万分。」

檀阴丝毫不惧,亦是气场强大,微微勾唇,四两拨千斤:「圣上特请本王入京,才让本王惊喜。」

我低下头,不想让他二人的战火波及我。

自古王不见王,而且这两个人都不太正常,檀阴是病得不轻的变态,祝以琰是动不动就暴戾杀人的疯子,和他们扯上关系肯定没好。

我也真是命苦,命犯疯子。

「山阴王,请上座。」祝以琰的声音清润,演出一副和善的样子,但只有我能听出来他温和清润的声音下忍耐得有多辛苦。

檀阴没有立刻回应,反而是先扭头同我说道:「长公主,你倒是和圣上长得不像呢。」

我暗骂一声,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抬眸,用眼神警告他别再乱说了,放缓了声音回他:「山阴王有所不知,人都说儿子像娘,我母后倾城之姿,因此兄长比我俊朗不少,不是不像,只是我容貌不如皇兄。」

他又大笑起来,就好像我又说了什么逗乐的话。

我从来没搞懂他的笑点。

檀阴今日穿得一身黑金广袖云纹锦服,华贵非常,他笑够了,一甩广袖,不紧不慢地走向最高处的席位。

就在他马上走上台阶时,他脚步一顿,突然极为认真地朝祝以琰作了一揖:「启禀圣上,本王有一事相求。」

我心里咯噔一下。

不好,他要搞事。

我立刻抢在他前面说道:「山阴王不如等宫宴之后再与皇兄私下商谈。」

檀阴缓缓转头,眼神如毒蛇一般盯上我,阴寒之感再次遍布我的全身。

祝以琰漆黑的双眼看不出情绪,面上温和笑道:「山阴王但说无妨。」

檀阴优雅地转回了头,朗声道:「本王爱慕昭阳长公主,本王与公主都不曾嫁娶,年岁相宜,想来天下也只有昭阳长公主才配做本王的王妃,还请圣上成全。」

我听他说完话,心脏都要骤停了。

谁来把他的嘴堵上啊!

我感觉到祝以琰都在咬牙了,面上却连睫毛都不曾颤动一下:「山阴王爱慕明姒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只是朕向来疼爱这个妹妹,宠坏了的,怕是不能做山阴王妃。」

「这样美好的女子就该娇纵着,本王自然不介意。」檀阴语气一转,沉声道,「更何况谁做得了、做不了山阴王妃,不应是由本王来定夺吗?」

「呵,那也要看明姒愿不愿意了。」祝以琰冷笑一声,不再隐藏杀意。

说罢,祝以琰威胁性十足地朝我挑了挑眉:「明姒,来,告诉哥哥你如何想的。」

现在摆在我面前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现在一时兴起对我很有兴趣,难以对付的变态檀阴,答应他做他的王妃,自此从这个牢笼中逃脱,命运未知,不知他若是失去了兴趣我会落得什么下场,剥皮削骨都有可能。

另一个就是虽然看起来时时刻刻都会杀了我,但就算血月失控之时,他也会留着一丝清明,不失手杀我,对我有莫名的控制欲的疯子哥哥,我拒绝檀阴,日后便会继续困在京城,做笼中的金丝雀,一生无忧,却要担惊受怕,毫无自由。

这还用想?

我选我哥。

我盈盈一拜:「多谢山阴王厚爱,只是昭阳曾经为父皇母后还有兄长祈福,发愿一生不出京城,不做人妻,还望山阴王见谅。」

檀阴不是常人,被拒绝了倒也不怒,朝我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公主重情重义,本王更加仰慕,真是可惜。」

祝以琰脸色缓和不少,眼神也不再凶狠,被我平息了怒火:「明姒一向乖巧,山阴王还是再觅一佳人吧。」

我拒绝檀阴还有一个原因,我若是跟随檀阴离开京城,祝以琰第二日便会发疯屠城。

我答应过他,自然不会食言。

檀阴登上高位,与祝以琰同坐,两人都假惺惺地笑着,宫宴总算正常开始。

过了好长时间,殿外从夕阳残红彻底被黑夜浸染,而殿内依旧灯火通明,歌舞升平,一片祥和。

我不经意抬眼,却发现檀阴一直在盯着我。

他眯缝着眼睛朝我望来,狐狸般勾人的眼里含着一丝隐约的笑意,透着一股子不易察觉的阴险,好像埋藏着什么阴谋等着暗害我。

他红唇轻动,朝我做了一个口型。

我扭头不理他。

他说,等我。

是夜,我被祝以琰留在了宫里,宿在了小时候我住的寝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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