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回驸马,公主死的很安静。”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他们没有我想象中的激烈对峙。

「轻轻…你若是真想要这个位置,我给你也无妨。」父皇轻咳几声,说道。

他眼里没有了往日那种深沉,反而是愧疚。

「至于娴妃和她肚子里的那个孽种。」

「杀了就是…我来杀…」

接着就立马传了苏公公进来,吩咐了一番。

母皇没有露出感动的神色,冷哼道:「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陛下也是如此吗?」

「我知道,你恨我,咳咳…我也不想再辩解。」父皇说着,伸手摸了摸我的小发髻。

「大魏江山,本就是我二人打下来的…本就是你的…」他突然咳得厉害。

我慌张地掉下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连溪别哭…咳咳」他用糙厉的手指擦了擦我的眼泪,「我的小公主,日后定要嫁给…大魏最好的男儿…」

「不能像你母后…选了我…」

我牵着他不断颤抖的手,只觉得他的力气越来越小。

父皇抬起头,看着床顶昏黄的帘帐,说道:「轻轻…我想你了…」

那目光,仿佛那个叫轻轻的女子,已经永远活在他的记忆中了一般。

他挂满刀伤的大手最终滑落在我白净的小手中,没能再动。

一室寂静中,我听见母皇抽泣的声音。

然后见她发了疯一般,拿起榻上的枕头捶打父皇没了反应的身体。

「你个混账东西!混账东西!」

「你骗我!你骗我!什么绝不相负!什么唯我一人!」

不知打了多久,最后像失去浑身力气一样,狠狠摔倒在地,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喃喃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13

此后一月,风起云涌,但最终我母皇如前世一般,经历了各种血雨腥风后,坐上了那个位置。

但我始终没有出过宫门。

「长公主。」韩时一声,将我从思绪中唤回。

我抬头一看,见只有他一人,说道:「谢图南呢?」

因着我父皇驾崩一事,我已经足足一月没有在上过程夫子的课,但母皇要我不可荒废学业,所以今日也是一个月来第一回。

韩时苦笑,神情迟疑,开口说道:「臣只是听说,谢家公子因为程家搬离锦都的事,已经被关在自己房中,好几日不曾出门了。」

我点点头,没有多言。

父皇那日,给娴妃娘娘赐下了一杯毒酒,一束白绫,一把匕首,指责她秽乱宫闱,行事不检,怀下孽种,要她自行了断。

她选了毒酒。

后面母皇放出消息,说是因为娴妃做出这等事,才气死了陛下,但念在程家有从龙之功,便只处置了娴妃。

而程家,家中长女做出这等事,家族蒙羞不说,此后又是我母皇把持朝政,为了保命,只有举家搬迁。

想必,谢图南是因为程姝要离开锦都,才闹了又闹,最终被谢家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头子禁足了。

今日听说又要来伺候我这个「始作俑者」的长公主,肯定是怎么也不愿意了。

「既如此,那叫他以后,不必再来了。」我同旁边的喜鹊吩咐道,「叫人去谢家,告知一声。」

我也没有兴趣,日日看见他。

喜鹊屈膝应了一声,立马走了出去。

韩时见我这样干脆利落,微微露出一笑,这一笑虽浅不可察,但我却注意到了。

说到底,他和谢图南如今只是十二三岁的少年,不能如同前世一般,叫人那样猜不透。

我知道,我母皇现在把控朝政,踩着无数的尸骨登上了皇位,而这场杀戮,还未停止,我的二位皇兄啊,此时正战战兢兢,生怕这把火烧到自己头上。

而眼下,我母皇正拿我父皇的遗旨,要广召天下有志男儿。

原本朝中许多大臣都不信,我那个将权利看得比眼珠子还重的父皇,临死之前,不下传位诏书,偏偏留了一道为我寻婿的遗旨,甚至还许了这位未来驸马一等公的爵位。

可他们见了那道遗旨后,却又不得不信。

我母皇也想借此机会,培养一批属于她的股肱之臣,打压反对她的旧臣,所以我的婚事,成了她堵悠悠之口的最好理由。

所以对于我二位皇兄而言,眼下他们最要紧的事,就是算计我的婚事了,只要成功,便能不费吹灰之力,送一个自带保命符的「能臣」到我母皇眼前。

因为就算我母皇再狠心,也不可能让我这个她从小疼到大的孩子,当了寡妇吧。

韩时是二皇兄的人,所以谁又能知道,他是不是在为我二皇兄筹谋呢。

谢图南是不是真的为了程姝闹了一场,我不知道 ,但也不重要。

对我而言,如今最重要的,是我母皇一日大过一日的肚子,是我的皇妹。

14

就这样,又过了十几天的平静日子。

我正在御花园的凉亭边作画,盯着新进的双色牡丹,迟迟没能动笔。

最后叹了口气,放下画笔,转而坐到一旁的石凳上,喝起了茶水。

见我不太高兴,喜鹊说道:「长公主近日的画作,程夫子可是常常夸,前些日子,我还瞥见他偷偷带走公主您画的那张花鸟图呢。」

「本宫知道你嘴甜,本宫只是有些心烦罢了。」我说道。

母皇如今怀孕已近七月,朝中人心浮动,难保不会有人乘机兴事,若到时候出了事可怎么办?

喜鹊正欲张嘴安慰,不远处却婷婷袅袅走来一人,后边跟着七八个宫人,身着素色,甚是端庄。

「见过长公主。」

「大皇嫂不必多礼。」我回道,「大皇嫂今日入宫,是有事求教母皇吗?」

我这位大皇嫂齐氏,是个长袖善舞之人,比起二皇嫂,可以说是聪慧至极。

「哪里,母皇…哪里有时间理我这些闲事,我今日是来寻长公主您的。」她回道,「听闻长公主好花鸟,前些日子,正巧我得了一奇花。」

「那花原是生在绝壁之上,移来锦都,怎么也活不了,我养了许多日,终是活了一株,所以想邀公主,去府上一同赏这奇花。」

我含笑,眉眼一弯:「竟有这等花?那本宫自然要一观了。」

大皇兄还是忍不住了,他是怕韩时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再加上现在谢家公子也不再被允许入宫了,他连拉拢的人都找不到。

若还不下手,难保我与韩时日日同窗,不生情意,到时候白白便宜了我二皇兄。

「可这赏花,若只有一花一人,未免无趣。」我说道。

齐氏连忙笑着说:「长公主不必担心,我自会打点好的,一定让长公主满意。」

那我倒是十分期待,他们能给我找到什么满意的人选。

15

母皇听闻我要去参加这场赏花宴,不仅没有反对,反而十分赞同,要我好好舒舒心。

齐氏挑了个极好的日子,万里无云,却微有清风。

我到时,宴上的男男女女都纷纷行礼,其中不乏许多我从未见过的面孔。

但大多都是年轻的少男少女,不时还有人偷偷对我投来探寻的目光。

等我入座,才注意到在我对面,眼神热切,盯得我浑身不自在地谢图南。

喜鹊用团扇给我扇着风,低声说道:「公主若是不适,过会可以出去走走。」

我微微点头,撇过脸,移开目光。

要是和谢图南对望几个时辰,才真是要烦死我了。

正不耐时,我忽而听见几声讥笑声,循声看去,是一个低着头,身着天青色,头饰简朴的姑娘。

「那是?」我问道。

喜鹊说:「是沈家的大姑娘沈秀,据说是脑子有些问题,前些日子不知为何想不开,从阁楼上跳下来,摔断了腿。」

知道喜鹊说到这,我才恍然想起,这位被我母皇可惜了好几回的沈秀姑娘。

沈家算是耕读世家 ,上辈子出了一个光耀门楣的沈大公子,此人少年天才,写了许多出名的策论,可惜为官后,却庸庸碌碌无所作为。

当时许多人,都以为此人是个伤仲永,少时才华用尽,没想到许多年后,却被查出他那些了不起的策论,全都出自他的妹妹,那个被传言脑子有问题自缢身亡的沈秀姑娘之手。

我母皇为此好一段时间难以入眠,一直自责自己看走了眼,生生断送了沈秀这般好的相才。

不觉间,我已盯着那边发愣许久,沈秀的头也越埋越深,我想许是那几个贵女叽叽喳喳说了什么羞辱她的话。

还不等我多思索,齐氏却开口了:「既是赏花,诸位便行飞花令如何?也算应景。」

众人自然纷纷应和,场面一时间甚是热闹。

「长公主以为如何?」齐氏又转头问我。

我只得收回目光,轻轻点头,笑着说:「就依大皇嫂所说。」

反正就是看戏,况且也没人敢叫我接诗啊。

果然,不知是不是我这大皇嫂早已准备好的,起来行令的男子,都接的极好,就算不能自已作诗,背的也算是名句,表现极佳。

而且一个个都长得不错,要么剑眉星目,要么温和有礼,每每念诗时,都会有意无意地瞟过我的方向。

包括那位沈家公子,此时也自信满满地站起,作出了极为出彩的诗句。

16

等他念完,满堂喝彩,四下都是男男女女的讨论声。

唯有那位沈秀姑娘,捏紧了绣帕,嘴唇都被她咬得没了血色。

「本宫的夫子常向本宫提起沈公子,说沈公子的策论写的甚是不错。」我说道。

沈家公子立马行礼:「多谢长公主夸赞,是太傅赏识臣。」

我还正想说些别的,坐在对面的谢图南却突然发来一声闷响。

我转眼看过去,见他轻轻抿唇,面色难看,说了一句:「失礼了。」

说完便捡起刚刚掉在脚边的酒杯。

这样的小插曲算不得什么,加上谢图南的身份,众人都只当没看见,又纷纷举起酒杯畅饮起来。

微微皱起眉头,原本我是打算再问这位沈公子一些别的话,此时却不好再开口了。

从前我可没发现谢图南这么会坏事,真是看着就叫人心烦。

厅里的男男女女还在各展风姿,我却已经毫无兴趣了,谢图南时有时无的目光让我万分不自在。

喜鹊眼尖,早去和齐氏说了一声,扶着我轻轻起身:「公主去小花园吗,刚刚大皇妃的侍女同奴婢说,府里的花开得正好呢。」

「就听你的。」我说道。

刚刚走出厅门,我忽然又想起一事,对喜鹊说道:「让人去告诉沈秀,若会儿她能叫本宫眼前一亮,本宫便许她同本宫入宫,封她当有品阶的女官。」

若是性格懦弱到连一丝反抗也不会,这样的相才,留着也是无用。

「小花园本宫一人去就好。」一群人到哪都跟着,只会更让我心烦。

喜鹊眼神错愕,显然不知我如何突然起了这样的兴致,但依然埋头应是。

四月中,万物新发,我想齐氏应当是寻了懂的人,特意打点了这小花园,比我宫里的都还别致一些。

一层粉一层红,交错着浓淡相宜的初绿,整个小花园,竟有些少女的馥郁。

只是转过长亭,我却看见了谢图南的影子。

他比起一月前,看起来长高了许多,背着手,眼里是一些看不明的情绪,但一见我,却突然亮了起来,甚至还一步一步朝我这边走来。

显然是特意在此等我的。

「卫连溪。」他说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入宫了?」

他说话的声音不像上辈子那样冷漠的腔调,反而多了许多少年才有的赌气。

估计以为我还是那个天天追着他跑得刁蛮公主吧。

「谢图南,你该叫本宫长公主的。」我说,「本宫是君,你是臣,难不成谢家是这样教你的吗?」

可现在我不是那个就算被他连名带姓地叫,都会开心好久的卫连溪了。

说完,我就想转身离去。

17

「卫连溪,你为什么要理那个沽名钓誉的沈公子!谁不知道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谢图南语气急切。

我回道:「本宫不在意他是为什么。」

「难不成你喜欢他?」他又一把抓住我。

背后却突然掉下一块纸鸢形状的碧玉。

他蹲下身捡起来,说道:「你上次说,喜欢我送给程姝的那个蝴蝶纸鸢,同我要了好久。」

「可那只是我随便买的,所以拖了好久,才给你做了这个。」

他摊开手掌,里面是一块雕工拙劣 ,只能算勉强看得出是个蝴蝶纸鸢状的碧玉。

我一时间愣住,因为他说的事,在我的记忆里已经太远。

也许对他而言,不过几月之间,但在我这,已经过去了十几年。

但我仍旧记得,那时我并非喜欢那个蝴蝶纸鸢,只是谢图南给程姝的任何好,我都想要罢了,若是想要纸鸢,我要什么样的母皇不会给我。

可谢图南当时听我这样说,并没有转头给我买一个更好的,还故意挖苦我说就不送给我。

上辈子,当然也没有这块纸鸢碧玉的事。

沉默良久,我开口道:「不用了谢图南,本宫不需要,本宫也不喜欢蝴蝶纸鸢,要和谁说话,也不是你该过问的事。」

「至于你说不让你入宫这件事,本就是你的问题。」

「你是不是生气我上次没送你的事,所以和我赌气啊卫连溪。」他笑着,仿佛我说的话他一句都没听见一般,「我就是喜欢你跳脚的样子才逗你的,这不是补给你了吗?」

少年脸上的笑微微带着讨好,有我从来没见过的惶恐与害怕。

我不知他对我究竟为何又起了兴趣,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仿佛多喜欢我似的。

拿起他手中的碧玉,轻轻一抚,便感到那糙厉的棱角,膈的我指尖发疼。

随即放回他手中:「本宫要什么珠宝首饰没有,谢公子收回去吧。」

说完,我用力抽出被他抓住的手,说道:「还请谢家公子记住,以后可要自称为臣,看在谢家的份上 ,这次本宫就不治你的不敬之罪了。」

春日的阳光打在谢图南微低的头上,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听他轻轻吸了口气,随后又叹了口气,顺从说道:「殿下,那日侍读没来是臣的罪过,臣知罪,还请长公主恕罪。」

「知罪」两字,他吐出得尤为艰难。

我见他这般我欺负了他的可怜模样,顿觉更加无趣了些,转身离去,没有再回头。

便是这花园里再娇艳的花,此时也只叫我心烦意乱。

谢图南总是这般,忽近忽远,忽冷忽热,上辈子是对我时好时坏,这辈子又开始耍别的手段,似乎总想让我离不开他似的。

18

我一回到席上,齐氏便又开了口:「今日第二题,便是让各位论上一论,为何有家,为何有国?」

然后转头询问我:「长公主以为,这个论题如何?」

「极好。」我点头,只稍一撇头,向沈秀的方向望去,而她也正巧转头看向我。

我回以微微一笑。

那原本漆黑的眼眸,被我这一点鼓励点起了光亮,甚至让人感觉她那原本垂下去的脊背,都挺了起来。

而席上此时发言的,大都是锦都出名的才子和读书人,他们侃侃而谈,虽意见有所不同,但依然交流得甚是和谐。

只是始终,没能有人让人眼前一亮的回答。

直到沈家公子开口说道:「国与家,原本就是分不开的,唯有有了家,才能有国,有了国才有规矩体统,如此家族关系才能密不可分,这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底下众人都鼓起掌来,个个翘首以盼,只等他接下来的话。

没想到,一直沉默不语的沈秀此时却开了口:「那么请问兄长,究竟是该先有国?还是先有家呢?若是先有家,那这国又该随哪家姓呢?」

我侧头看去,只见被问的沈家公子像卡壳了一般,慌了神,原本胸有成竹的模样也消失不见。

「沈秀,你一个姑娘家懂些什么,问的什么歪理?」立马,就有一个身穿淡粉的女子说道。

然后便是一群人讨论起来。

「都说你脑子坏掉了,起初我还不信…」

「你都瘸了腿了,能参加这样的宴会都是多亏了沈公子,怎么能恩将仇报?」

「对啊,若是沈公子不好了,她能许个什么好人家?就是个跛子。」

其他的声音也纷纷传开,窃窃私语的,出言讽刺的。

但沈秀只看了我一眼,说道:「天地与人尚有初生之时,何况小家与大家,为臣者,更应该在二者之间择一高下。」

眉目之间,全是往日从没有过的凌厉与自信,毫不畏惧:「若是不分高下,若哪一日,国与家不可两全,诸位以为如何呢?如此,为何不能论上一论?」

她说完,原本还声讨她的一群人,却立即安静了下来。

只有几个对沈家公子颇有好感的贵女,还在低声议论。

「本宫以为,沈秀姑娘问得极其在理。」我一只手撑起面颊,看向沈家公子,「所以沈公子,能否回答呢?」

「本宫也想知道,为何天下群雄,独我父皇能够问鼎天下呢?」

19

而刚刚落座的谢图南,也自己倒下一杯酒,对站着的沈家公子笑道:「沈公子不必自谦,向来听说沈公子策论了得,这样的问题,如何难得住你?」

笑得高兴又亲切,仿佛他和沈家公子关系好到不行,十分了解他似的。

说完又看向我,刚刚被打击地头都抬不起来的模样早已消失不见。

但见沈家公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我突然又不反感他的这动作了。

齐氏也笑着缓和气氛,说道:「这般问题,自然不是一时能成的,沈公子再思考便是了。」

这话算是给沈家公子解了围。

没想到他非但不闭嘴,反而面含怒气地问道:「既然妹妹敢问,想必胸中也有文章了?」

话音刚落,就有人露出轻微的不屑声,还有许多人向沈秀投去了幸灾乐祸的目光。

「沈秀姑娘,今日不论说了什么话,本宫都不治你的罪。」我说道,「所以你大可以畅所欲言。」

想着沈秀不能起身行礼,我又说道:「你说便是,不必谢恩,本宫也想让在座诸位知道,咱们女儿家,究竟懂些什么。」

沈秀得了许可,开口道:「世间万物,皆有初始,天地与人也不例外,家与国正是来源于此。」

「人自生于大地之处,论型论力,皆非翘楚,可偏偏人掌控了自然,依靠的,自然是区别与动物的智。」

「而一旦提到智,万物尚且参差不齐,人的智自然也是高低不齐的。」

「而人若要活下去,自然要不断掠夺外物,而其中智高者,才能成为带领者,这样的才能提出好的建议,才会有更多的人跟随他,从而才会形成族群。」

「可族群里,也会发生争斗,智高者便只有制定刑法,政令对他们加以约束,除此之外,族群与族群间,也会发生争斗,故而便会产生更有威望德行之人成为首领,产生更大规模的争斗。」

她说起话来,不紧不慢,声音清冽,却又有种让人无法辩驳的自信。

「所以,自然是先有国才能有家,若无规矩礼法,智低者恐怕还不知家为何物,故而要先守国才能固家啊。」

「诸位以为如何呢?」

满室寂静,刚刚还低声嘲笑的声音再听不见,许多人还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更没有一人敢说不是。

唯有我站起身来,鼓掌道:「沈秀姑娘真是给了本宫一个大惊喜,不知在座各位还有别的高见吗?」

兴许是我对沈秀的欣赏太过明显,掌声太过轻快,一时间竟无人再敢说诋毁她的话。

「本宫瞧着沈秀姑娘很合眼缘。」我对她说道,「不知沈秀姑娘,愿不愿意随本宫入宫呢?」

沈秀恭敬行礼,道:「臣女愿意,多谢长公主抬爱。」

「不必称臣女,今日起,你自称为臣便是。」我回道,「既都为官,何来男女之分。」

然后环视四周,微笑的开口道:「还请诸位都记住,若还有人在本宫面前说什么女儿家,姑娘家,休怪本宫要和他论上一论了。」

齐氏见此情形,立马笑起来,缓和气氛道:「沈家还真是会教人呢,沈秀姑娘文采当真了得。」

她似乎还想多夸一下那位被我问过话的沈公子,但我笑着打断:「还要多谢大皇嫂这场赏花宴了。」

「长公主客气了。」齐氏回道。

当真是多谢,还真为我寻到了满意的人选。

20

那日赏花宴后,不知道是不是得了我母皇的警告,还是因为母皇肚子越发大的缘故,我的两位皇兄消停了许多,暂时没再打我婚事的心思。

而也因而母皇越发显怀的孕相,宫中进出管控地更加森严,连韩时,我都让他暂不入宫。

除了大闲人程夫子,宫中几乎连一只苍蝇都进不来。

倒是那位沈公子,后面被我母皇查出策论代笔一事,本该治他欺君之罪,但念在沈秀如今入宫为官,便没有治重罪,只是永不允他入仕。

「阿秀,似乎很不满意这个结果?」我放下画笔,问道。

她刚刚得知我母皇对沈家的问罪一事。

沈秀说道:「臣知道,长公主是为了臣的名声仕途考虑,才求了女帝陛下没有治他们的罪。」

我轻轻点头,让她继续说下去,因为我的确在意这个,沈秀以后会成为我小妹最好的左膀右臂,自然不能留有让人诟病之处。

「可臣,从来就不曾认为自己是沈家人,便是姓沈,也是自己的沈。」她这样回道,「而生养之恩,当日我从阁楼一跃而下时,就已还清。」

便是沈,也是自己的沈。

我还正品味这话,门外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丫头说得好啊!」程夫子依旧摇着他那已经有些掉色的扇子,语气爽朗,「就该有这样的志气!」

他面色愤懑,难得生气:「我才听说了你那混账哥哥的事,可气老夫从前还夸过他的那篇《论学》!」

「夫子莫气,现在阿秀不久站在你面前嘛。」我说道,「夫子可以好好和她论上一论了啊。」

沈秀不能站起,却也倾身行礼:「夫子。」

程夫子这才舒展眉眼,看向沈秀。

只看了一眼,便摸起了胡须,说道:「丫头,伸出手来。」

沈秀听话得伸出手,任由程夫子在她手中比划。

我问道:「夫子看得如何?」

许多人都传言,程夫子善相术,所以才一眼看中了我父皇,助他问鼎天下,得了好名声,但虽都这样传,却很少有人当真。

可实际上,程夫子对于相术极为精通,这也是他为何只愿意做我夫子的原因。

因为我那两位皇兄啊,一看都不是安生的面相,不值得他冒险。

一小会,程夫子放开沈秀的手,说道:「这小丫头,命格不简单……」

「夫子觉得学生眼光如何?」我不敢细问他,毕竟这种天机之事,问了会折寿也不一定。

从前我不信这些,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程夫子转过头,回道:「长公主眼光极好,臣只是希望,长公主莫耽误了她。」

他难得这么正经地同我说话,显然是惜才了。

「夫子放心,定不辜负了阿秀这般才华。」我回道。

沈秀被夸得面色通红,也说道:「多谢长公主和夫子抬爱。」

程夫子还正同沈秀说着话,喜鹊却突然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公主,陛下刚刚在早朝上突然发动了…」她语气着急,「生忍着下朝…」

我惊地手中的画笔都滑落在地。

母皇一直小心翼翼,没想到居然在朝堂上发动了,为了不被人看出来,稳住朝局,居然硬忍到了下朝。

「公主?」喜鹊抬头,大气不敢出一声。

而我早已站起身来:「本宫这就去长生宫,你叫禁军统领郑启速领军来见本宫!」

21

暗红的宫墙之上,卷过几片落叶,等我赶到长生宫门口时,只听见门里医女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许女官的指挥声。

门外宫人都跪得端端正正,看着丝毫没有乱象。

我想是母皇瞒地好,便是分娩也没在朝上让人看出半分端倪。

可谁又能保证,这偌大的长生宫,没有几个胆子肥的?

「你们去,给本宫找个椅子,搬到宫门口来。」我对着面前最近的两个宫女说道,「本宫今日就守在门口。」

那两个宫女立马应声跑了下去,给我抬了一张舒适的圈椅上来。

而喜鹊也带着郑启急匆匆地赶到。

「长公主。」郑启身后站着禁军二十六卫,面色恭敬。

我点头应了一声,说道:「劳烦二十六卫了,把这长生宫,给本宫牢牢围住。」

「要围到一只苍蝇都进不来,也出不去。」

然后提高音量,继续说道:「若真有哪个心术不正的,还请将军,将其带到本宫面前,长生宫口,本宫来处置!」

郑启要是算起来,是我母皇娘家出来的,一家子荣辱就指着我母皇了,所以这样的事交给他办,是最合适的。

「还有整个皇宫的宫门,都派人给本宫堵死了。」

「要是有人敢和外人通消息,本宫就要治其诛十族之罪,知情亲近者,便是诛九族之罪,若是检举者 ,本宫也有重赏。」

郑启面色严肃,点头应声:「臣领命。」然后领着二十六卫匆匆离去。

而宫门口的宫人门,一个个也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宫门中始终没有传来我想听到的声音,而天也逐渐阴沉起来,一阵阵冷风袭来。

喜鹊见我没有丝毫要挪动的意思,为我添上了一件小毯。

不出一会,郑启便绑着一个小宫女从远处走来,对我说道:「长公主,此人企图从宫中一处被掩藏的狗洞之中,向外传递消息!」

那小宫女立马跪下磕头,说道:「奴婢没有传递消息,奴婢只是害怕…想出宫去,求长公主明察!」

「宫女私逃出宫?」我说道,「本宫记得,这也是死罪啊。」

那小宫女求饶道:「奴婢知罪了,奴婢只是…」

还没等她说完,我就命令道:「还请郑将军,代本宫行宫规了。」

然后在那小宫女错愕的眼神中,冷然说道:「就地处决吧。」

她那里是胆子小,而是胆子大地可怕啊。

「也算是,杀鸡儆猴,以儆效尤了。」我说道,「本宫还是希望诸位,引以为戒。」

郑启一把拖住那个宫女,不顾她如何哭喊求饶,表情都纹丝不动,直到手中那把剑被染红,他也毫无变色。

站在殿门,阶梯下的其他宫女,都被眼前的情形吓得不轻。

「劳烦郑将军了,之后若还有此事,都杀了便是。」我笑得云淡风轻,「出了事,本宫担着。」

上辈子再可怕的我都见过,死都不怕了,为了母皇和皇妹,这些人的命,又算得了什么。

22

后面陆陆续续,二十六卫又抓住几人,结局无一例外。

而整个皇宫也逐渐安静下来,再没有人敢铤而走险。

直到天已经黑的如同浓墨了,冷风吹得门窗都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一场倾盆大雨突然落下。

殿中也传来我母皇沉闷的呻吟声和一声响亮的哭声。

我不禁站了起来,走近了紧闭的宫门。

「出来了!」

「是个小公主!」

然后是众人松下一口气的热烈讨论声。

听到小公主这句话,我的眼泪也犹如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一般,决堤而下,差点都没站稳。

喜鹊连忙扶住我:「长公主,可以放心了。」

她从来和别人不一样,都是叫我公主的,偏偏此时,叫了一声长公主。

我捏紧了她的手,忍住眼泪说:「我等了她好久…」

久到我都快忘记我刚刚失去她时的那种悲痛欲绝,忘记我当时自责地想要陪她去死的勇气。

婴儿啼哭声音渐小,长生宫的门也随之打开。

许女官开门见我泪流满面的模样,也道:「陛下和小公主都没事,长公主莫要担心了,殿里血腥气重,长公主可以先回宫中,以后有的是机会见小公主。」

我回头看了一眼倒在阶梯下的那个宫女,血迹早已被大雨冲刷得干干净净了。

「许女官多虑了,殿外的血腥气更重。」今日一日死了多少宫人,我都没有细数过,何况这点血腥气。

她有些不明地让开了路。

我脚步极快地绕过帘帐,见到了满头是汗还笑着的母皇,还有那个被包在层层襁褓里的小婴儿。

「连溪,这是你皇妹。」母皇轻声道,「刚刚哭得可有劲了。」

这是上辈子母皇绝对说不出的话,因为那碗药,让我皇妹身体孱弱了一辈子。

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脸蛋,看着熟悉的眉眼,哭着说:「母皇,皇妹叫什么?」

母皇低头看了一眼没睁开眼睛的婴孩,思索久久后,最后说出了那句我期待良久的话:「尔玉,就叫尔玉吧。」

尔玉为玺,确实和我智谋无双的皇妹绝顶相配。

「母皇,我想听她叫我一声皇姐。」我说道。

母皇轻轻一笑:「又说孩子话了,她还这么小,怎么会说话?」

可是我真的很想听,想到心口都开始发疼了,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仿佛是听到了我的心声,被母皇搂着的小尔玉微微扬起了小手。

「小家伙很喜欢连溪呢。」母皇眼眸温柔,说道。

后来,母皇知道那日我杀了十几个宫人之事,不仅不怒,反而称赞我懂事了许多。

包括二十六卫,都受了嘉奖。

但宫中也开始偷传,我这个长公主,心如蛇蝎。

23

直到出了一件大事

那个长袖善舞的大皇嫂齐氏,「莫名其妙」死了,死得还极其惨烈,摔下悬崖,尸身都不完全。

我大皇兄,什么都没说,只低调地办了丧事。

兴许他也明白,母皇是在警告他手伸得太长了,没有动他,却动了他的枕边人,这个对他还算重要的大皇妃。

此事出后,宫中连议论声,都不敢再有了。

我安逸好长一段时间,每日里除了和韩时一起听程夫子的课,便是逗弄小尔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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