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后知后觉地明白,皇上让我守得哪是太子,他想让我守得是整个大凉江山。
身为大凉男儿,固政权守天下,自当义不容辞。
可是自古位高权重的外臣,能有几个有好下场。
我最怕我劳心费力,最后却输给了一句人心难测。
所以我始终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可皇上却步步紧逼。
我平藩滇南,皇上趁势又削了几个藩王,他是故意让我得罪人,想把我扯入朝局。
可是我没想到皇上竟然把宜春许配给了我。
娶了公主,便可算在宗室之列,再不是什么外臣。
他果然清楚地知道我的顾虑。
接下这道赐婚的旨,这辈子就要困死在朝堂的漩涡中了。
可是,为她画地为牢,我甘之若饴。
5伴君如伴虎,至今我仍没琢磨透皇上的意思。
成婚后,皇上竟然半开玩笑地同我讲,若我和宜春以后有了孩子,宜川不才,倒也可以拥立幼主取而代之。
这话听得我不寒而栗。
权利的漩涡是扭曲的,我怕耳濡目染,也会变得扭曲。
不过至少现在有她拉扯着我,我也不愿变得如此。
再想来,今年秋猎皇上特意召了云南侯裴茗陪驾,怕也是为了震慑藩王。
裴茗休妻了,此番入京怕也是对宜春存了心思。
每次陪宜春喝普洱的时候,我都在想,她究竟是喜欢云南的茶,还是放不下云南的人?
也是,他们两情相悦,即便我在京又能如何。
果然,不属于自己的怎么也留不住。
第四个春天1我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
我梦到周非鱼躺在冰天雪地里,浑身是血。
醒来后,我又后怕了好久。
我早就听闻朔北严寒,九月便会飘雪,那这个梦是不是寓意着,他真的会被冻伤。
我坐立不安了许久,最后决定把醉仙居盘出去,换些现银让绣坊给将士们赶制批棉衣。
可我刚出门,却是碰到了裴茗。
云南侯进京伴驾秋猎,这事我早有耳闻,只不过没想他来的这么快。
看来周非鱼还没把你打够,你这小王八羔子还敢来找我。
他说,宜春,好久不见。
是挺久了,可我今天出门有事,没空和你叙旧。
我无视他,想要离去,可他却是截住我,扭捏半天才说了句话。
「宜春,我休妻了。
」听说了,单身快乐,祝你快乐。
他看我还不愿搭理他,却是拿出礼盒道,「给你带了你最爱的鲜花饼和普洱茶。
」我本来不想同他浪费口舌,可他老是拦着不让我走,我便揶揄了他几句。
2「我早就不吃鲜花饼了,而且我现在只喝阳羡春芽。
」「喝过阳羡茶吗?
可比普洱好喝多了。
」我说的可是实话,这几日我天天在家品茶。
起初只是好奇,周非鱼喜欢的茶到底是什么味道,后来越喝越觉这茶浓厚清鲜。
「那宜春便带我进府尝尝吧。
」他如是道。
你个王八羔子还想骗茶喝,太不要脸了!「父皇刚赏了许多,不过不能给你喝,我得留着给驸马回来喝,他最爱喝这茶了。
」换言之,我家没茶招待,不欢迎你来。
他有些急了,「你以为你真的了解周非鱼吗?
他根本就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不了解难道你就了解了?
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的驸马?
!我郑重其事、字正腔圆地同他道。
「现在或许是不了解,可他是我的丈夫,是要和我共度余生的人,我依赖他,信任他,也不能容忍任何人诋毁他。
」言罢便是离去,周非鱼可还等着我的棉衣呢。
3处理好棉衣的事,却在秋猎前发现我的弓坏了。
我溜进周非鱼的兵器库,一眼就瞧见了挂在墙上的那把弓。
这弓虽然有些旧了,不过使着却是极为顺手,倒像是为我量身定制的一般。
不是倒像,这根本就是我的弓,弓柄上还刻着我的名字。
他怎么会有我的弓?
他这么爱干净,应该也没有捡破烂的癖好吧?
我想了好久,终于在晚上抱着兔娃娃睡觉的时候顿悟了。
原来他就是当年在猎场上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那小子。
竟然是他!毕竟谁也不知道,我当时救下的是我未来的驸马。
将军赶路,不追小兔。
我当时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真的当上大将军了。
世事无常啊————4想来,他当年还帮我抓了只小兔子,我从猎场带回宫里养了好久。
后来清颜来抢我的兔子,我自然是不给她。
争夺间,却是把笼子甩进了水池。
我当即也跳下水,可是我的兔子还是没救回来。
我入水受了凉,生了场大病,病中也是不住哭闹着去找我的小兔子。
为了哄我,嬷嬷找来了各种兔子,白的黑的胖的瘦的,可没有一只是我的小兔子。
我哭闹地更凶了。
后来,皇祖母请了个法师,说把那只兔子的魂魄召到了兔娃娃身上。
皇祖母拿着兔娃娃同我说,你看,你的小兔子不是回来了嘛。
我知道她在哄骗我,可那时我已经接受了我的小兔子回不来的事实,也便不再闹了。
只是自那以后,倒是养成了抱着兔娃娃睡觉的习惯。
5裴茗也知道我喜欢兔子,秋猎的时候他捉了只硬塞给了我。
清颜虽迟必到,又是来抢,反正裴茗给这兔子我也不想要,索性便送给她了。
我一直在想着周非鱼送我的小兔子。
那是我养的第一只兔子,此后再好的兔子都比不上它。
我想,我只爱那一只小兔子。
对,我爱它。
我爱它,我爱他,我就是爱他!原来皇祖母没有骗我。
那只兔子跑出了好远,可是好多年之后,它又蹦回到了我心里。
8第四个冬日1我望着天上的弦月,不知月亮那端是否也有人在想我。
这样想着,我却是连打了两个喷嚏。
这会是她在想我吗?
此刻她大概在猎场上,裴茗应该也在她身旁。
至于在做什么,我不敢再细想下去。
想来有裴茗在,她应该也没什么闲心来想我,原是我自作多情了。
怕是没人惦念我,倒是受了风凉的可能大些。
我身子何时弱到如此地步了,不过是被流刃划了两刀,倒让朔北的寒风有机可乘了。
想来也是错过朔北三个严冬了。
呵气成霜,泼水成冰,这样的景象在京城也是见不到的。
我怕再不多看几眼,这辈子就见不到了。
这也算迟来的告别吧。
2当年离开朔北的时候,本以为会很快回来。
回来的前一天,我在长街上碰到了偷溜出宫玩的宜春。
我不知道怎么了,脚就是不听使唤跟着她。
后来我想,她就要嫁到云南了,而我要驻扎在朔北,从此天南地北怕再也见不到了。
便就放纵自己偷偷跟了她一路,直到她傍晚回宫。
当晚我收拾行李,甚至做好了终生驻守朔北的打算。
谁知出发前却被皇上扣下派去了南楚,再也没回来。
我现在也没想明白皇上为何选中了我。
大凉人才济济,他是如何看到了这么不起眼的我。
3想来离京已有三月有余,仗也打了几场,怕是不久便会和阿星汇合。
阿星说他要来朔北平叛的时候,我以为他是一时兴起。
可他似是有非来不可的理由。
我隐隐猜到了什么,缠绕他这么多年的噩梦也是时候解开了。
想做什么便去吧,穆家有我来护。
阿星的小青梅也是支持他来的。
这点阿妍小姐和她的宜春表姐却是截然不同。
阿妍和阿星自小一起长大,她自然是懂他的。
可是宜春不了解我,她怕也是没有兴趣去了解。
出征前她索性闭门不出,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给我。
其实,从离京的那一天,我便想同她写信。
写多了怕她不会看,写少了又觉得不诚恳。
纠结了三个月竟然一个字没写出来。
4只是我没想,她竟然会给我送棉衣。
我问押运粮草的军官,是否还有其它什么东西。
比如书信,哪怕是个口信。
可他说没有,公主只是嘱托下官把这批棉衣送来。
她果然还在记仇。
我太了解她了,如果宜春几日都未同你说话,那极有可能是你惹到了她什么,还未道歉。
可我不懂她到底什么意思,她现在不该和裴茗相谈甚欢,怎么会想起给我送棉衣?
是不是说明,在她心里还是有一点在意我的?
这个想法划过的时候,我的心里竟是未有过的狂喜。
5可我出征前她明明说的是休夫啊。
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这棉衣送的,我还不如冻着。
既然如此,多想也是无益,倒不如把问题反抛回去。
我让军官给她捎了四个字——「等我回来」。
这四个字可供想象的空间可太大了。
等我回来道歉,还是等我回来和离。
反正我没意思,她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
穿上棉衣,我倒是有了立刻班师回朝的冲动。
这仗快些打完吧,我等不及回去见她了。
不对,还是打慢点,万一回去她就要谈和离呢。
9第五个春天1裴茗日日来公主府堵我,我便索性搬去了外公家,至少在那里还有阿妍陪我玩。
我这个小表妹古灵精怪,却也没什么坏心眼,更重要的是,我们同为天涯沦落人,都在等着朔北的人回来。
阿妍和穆摘星青梅竹马,从小一起玩闹长大,而此次周非鱼正是去驰援穆摘星。
我们此刻是姐妹,以后怕就是妯娌。
有时我也实在搞不明白,穆摘星那样活泼的人,怎么就不知道带着他大哥多笑笑。
周非鱼这只干事不说话的闷脾气,着实太吃亏了,等他回来我定得好好扭扭他。
我看着阿妍坐立难安的样子,却是问道,既然这么担心,当初怎么不知道拦一拦。
我是拦了没拦住,人家是压根就没拦。
她却是道,他的性子我也拦不住,倒不如支持他。
支持他?
母后说的对,或许我也该支持他。
可他总不该去那么久连个信都不写,害我日日为他担心。
所以,送棉衣已经是我的底线了,别想我再给你附带什么书信。
2阿妍一直念叨着穆摘星,日也念叨,夜也念叨。
我实在不想再吃狗粮了,便带着她去绣坊陪那些小皮蛋玩。
哼,谁还没个心上人了,等周非鱼回来我一定要秀回去。
而且我已经想好了秀回去的绝佳方法。
阿妍和穆摘星虽然两情相悦,不过到底没有婚配,不像我和周非鱼,可以名正言顺的做一些羞羞的事。
到时候我就挺着大肚子,直接把狗粮盆扣他们头上。
那些小皮蛋着实可爱,不过偷孩子犯法,我只能自己生。
再说,周非鱼这么好,万一被其它狐狸精拐走了就麻烦了,得赶紧生个孩子把他绑住。
虽然会疼几天,不过想来还是赚的。
他说,等我回来。
嗯,我等你回来生孩子。
3听闻边关大捷的消息后,我立刻跑去了宫里,拽着父皇问东问西。
他有没有受伤,他们什么回来,能赶得上年关吗?
父皇却是道,他们正在就地休整,不日便会归京。
休整什么,直接回来不行嘛,不日到底是哪一日?
父皇看着我焦急的模样,却是揶揄我道,「哎呀,不知道是谁当初还不满朕的赐婚,还嫌弃人家老。
」不老不老,大点的男人会疼人,嘿嘿。
果然还是父皇的眼光独到,给我相中了这么好的驸马。
不过我倒是好奇,父皇当时到底看上他哪一点了。
「看来小宜春还不知道,当年你溜出宫玩的时候,有个傻小子偷偷跟了你一路。
」跟着我?
什么时候?
我偷溜出宫那么多次,我怎么知道是哪一次。
「大抵三四年前吧。
」「他……跟着我做什么?
」父皇却是道,「朕也想知道啊。
」「所以您就派人去查他了,查完还把人搁南楚了?
」多危险啊,万一当年他要是没回来,可怎么办?
老爹你真是太心狠了!可父皇却是云淡风轻道,「他要是没这点本事,朕也不会选中他。
」4要是当年父皇没有注意到他,他可能真的会在朔北待一辈子。
又或者云南王没有叛乱,我就会嫁到云南了。
我们是不是就真的这么错过,再也见不到了。
命运真是玄而又玄的东西,不偏不倚地把我们凑到了一起。
这或许就是天作之合吧!至于父皇说的三四年前,我怎么也想不起来。
不过,原来他这么早就对本公主起了贼心了。
可能不止,说不定当年我在围场救他的时候,他就芳心暗许了。
可成婚一年了,这个闷葫芦愣是没说过半句喜欢我之类的话。
本公主这么招人喜欢,喜欢我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不行,我以后一定得逼他说出来,还得让他天天都说。
我的大将军啊,你怎么还不回来,不知道有只小兔子在这里等你吗?
5得知他回程的消息后,我日日去城楼上翘首以盼。
终于开春那日,我远远眺望到了回程的兵马。
我不住地问翠翠,我的发髻乱没乱。
她说,公主今日风采动人。
可我却不信她,心想着要是今日穿了那件玫红色的裙子就更好了。
可他已经过来了,来不及回去换了。
不管了,就这样吧。
我兴高采烈地跑过去,在他下马的那一瞬扑过去抱紧了他。
他的盔甲冰冰凉的,可我的心却暖的很。
我紧抱着他不撒手,这次不是梦,他真的回来。
我的驸马啊,是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他会骑着高头大马,把春天一起带回来。
10第五个冬日1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第一句话要同她讲些什么。
可是我还未准备好,她便奔赴而来抱住了我。
良久,我才回过神,却是怕冰凉的铠甲硌到她,便想把她推搡开。
可她抱的愈发地紧了,还有些娇嗔地责备道,「你怎么才回来,不知道我在等你吗?
」她说,她在等我。
她今日如此风采动人,是特意打扮好来城门口接我的吗?
我一颗不安的心瞬时被捧上了云端。
可是当我瞧见她身后的裴茗,刚捧上云端的心又碎了一地。
果然还是女为知己者容,她从前可不会打扮的如此花枝招展。
她如今这般抱着我,怕也是和裴茗闹了矛盾,故意赌气吧。
她终究还是要和我和离了,对吧。
2进宫后,皇上拉着我述职,我也无暇顾及她。
回府的马车上,她却是那般诡异地看着我,还不住地笑。
她是不是就要提和离的事了,和我和离她这么高兴吗?
!她笑得我心里直发毛,看来得说点了什么了。
「吃了几只?
」她一怔,而后发觉我问得是今日在庆功宴上吃了几只蟹,却是矢口否认。
「没吃,没吃,一只都没吃。
」我才不信。
「就知道你不信,不然你亲我一口试试,看起不起疹子。
」她缘何会知道我对蟹过敏一事,还未等我细想,她却是坦荡地把脸凑了过来。
瞧着她娇嫩的唇瓣,我也情不自禁地凑近了半分。
只是还未一亲芳泽,她便把我推开了。
果然,她还是不愿同我亲近。
她认错般嗫嚅,「一只,真的就吃了一只。
」我就知道,不吃是不可能的。
可她却理直气壮道,「哪有美食在旁不吃的道理,我就不信你能只蹭蹭不进去。
」她……她怎么突然提起这事……我有些羞赧地别过脸,她却是不依不饶地追着我问,「你刚刚是不是想亲我?
」是又怎样,你又不让亲,我沉默着不答话。
「我吃蟹了不能亲你,不过你能亲我啊。
」我还没懂她什么意思,她便是半起身把脸贴到了我的唇上。
要说马车上是她报复性的调戏,那接下来的事情就过分了。
她竟然偷看我洗澡,还想和我共浴。
荒唐至极!晚上睡觉的时候,她的手也不老实地乱摸,摸得我一身燥热。
不过还好我忍住了。
今天可不是休沐日,她就是想寻我个错处好提和离,然后再和裴茗双宿双栖。
我偏不上当!「大将军,你是不是不行?
!」我行不行你不知道啊,激将法在这也没用。
我故作轻松道,「这一仗是伤了些元气,还得养养。
」可她竟然用手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我看她成心是想要了我的命。
「今天我吃蟹了,不过明天是休沐日哦~」什么意思,她明天就要和我提和离?
3第二日,我陪她去看望皇祖母,她就更古怪了。
平常皇祖母催生的时候,她都是避而不答,今天她竟然爽快地应下了。
「生!明年肯定让您抱上重孙!」还未和我和离,竟然就想着给裴茗生孩子了?
!果然之前什么怕疼的鬼话都是用来推诿我的。
我装作不在意,接着陪她用膳。
她眼巴巴地盯着饭桌上的蟹,着实有些可怜。
罢了,就给她剥这一个。
可剥了她又不吃,还说想吃鱼。
她什么时候换口味了,可看她那热切的眼神又不像假的。
我只能又给她夹了两块鱼,可她也就浅尝了两口。
那她到底是想吃鱼还是不想吃呢?
想来,今晚她就应该会和我提和离的事,想不想吃怕也就与我无关了。
回去路过长街坊,我却是瞧见醉仙居倒闭了。
踟蹰了半分,我还是问出了口。
可她却是反问我,「棉衣穿得暖吗?
」怎么突然提起棉衣,这有什么关系吗?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便是嗔怪我败家。
看来,她已经知道我私下去扳账的事了,这是在做和离前的财产分算吗?
4回家后,我坐立不安地等着她开口。
可她却是矢口不提和离的事,反而不住地哄骗我喝酒。
怎么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呢?
圆房那晚她就是骗我喝了许多酒,还在酒里下了药。
「这杯我陪你喝,想来我们成婚那晚都没喝合卺酒。
」都要和离了,还喝什么合卺酒?
!可她要灌我,我又不能不喝。
喝完了她却说,她又下了药了。
非得这么折磨我吗?
!她看着我焦急的样子,却是不住地笑。
李宜春,你这次真的过分了!她又是攀上我的肩同我道,骗你的。
这么想来,身子好像确实没什么不适。
「今天可是休沐日,就算没有助兴的药,你也可以为所欲为。
」说完还同我挑了挑眉。
什么意思,她今日不想和离了,想再缓几天?
她一会儿含含耳朵,一会儿咬咬脖子,百般地撩拨我。
我也是半年未和她亲近了,心里想着怕也就这一次了,便放肆地把她压在了身下。
可她竟然在床笫间夸我,还不住地说着助兴的话。
最到动情时,她环住我的腰肢,在我耳畔呵气成兰,「非鱼,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要了命了,要了命了。
我怕她再多说几句,我这条命真就交代在这了。
良久,我伏在她身上喘息,试探问道,「你……你刚说什么?
」「我说,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她说要给我生孩子,我没听错吧?
「不对,不对。
」随即她又矢口否认。
果然,她又在捉弄我。
「一个不够,得多生几个,」她就这般眉眼含春泪汪汪地看着我,语气还有些喑哑魅惑,「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她这话比最好的春药还要烈上百倍,引得我又情动不已。
她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勾着我的肩略带邀请道,「再来一次?
」乱了,乱了。
怎么我这次一回来,一切都乱了套了。
5我昨晚弄在里面了,还不止一次,万一她真要有了身孕怎么办?
是不是有了身孕,她就能打消和离念头了。
她要是想要孩子,我也能给她,又不是非裴茗不可。
而且一想到她在其它男人身下承欢,我这心口就堵着一股郁郁之气。
想来,距离我第一次在猎场遇到她已经过了十年了。
十年是多久?
在边关想她的时候,每一天都是十年。
十年了,我不想再等了。
过几日就是她的生辰,我要为自己争取一次。
我要拿着那把弓向她表露心迹,我要跟她说,周非鱼很爱李宜春,爱了整整十年。
可是弓呢?
我挂在这里的弓呢?
怎么好端端地就寻不见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觉得这是不祥的预兆。
难道这就是天意?
就连老天也不愿让我去表白吗?
11第六个春天1我发誓我不是故意去偷看他沐浴的。
我只是想瞧瞧他有没有受伤,身上到底多了几道疤。
可他却是藏着掖着不让我看。
他越不让我看,我就偏想看,而且看他这样,我顿时起了调戏的意思。
我作势要脱衣,他却是慌乱地问我做什么。
「共浴啊!」听到我的话,他却是把身子埋在水下藏得更深了,只露出来张脸一直红到耳朵根,活生生像极了被调戏的小媳妇儿。
他又是推诿着说什么轻浮荒唐君子慎独的话。
你是君子,可我不是啊。
不过想来,这浴盆着实有些小了,改天让来福换了大的再说吧。
既然你不让我看,那我摸总行吧。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的手一寸寸在他身上探索着。
好像手臂上是多了道疤,摸着这腰身好像也瘦了些。
可我还没环出到底瘦了多少,他便是摁住了我不安分的小手。
行吧,我承认我是馋他身子。
可是我还没架起锅,就发现那鱼浑身火热,都快熟透了。
可我哼哼唧唧几声,他就是不给我。
这时我才想起今天不是休沐日,我定什么休沐日啊,这不是成心自毁下半生幸福吗?
!这石头果然还是砸了自己的脚。
可我今日吃了蟹,又怕害他长了疹子,不能去撩拨他。
鱼都炖好了,我却吃不到,烦死了!不行,不能只我一个人难受。
那物硌到我了,我索性便就用手帮他抒解了一番。
听他在我耳畔低吟轻喘,这下我心里终于平衡了。
2昨晚的事告诉我一个道理,蟹和驸马不可兼得。
权衡一下,我还是决定舍蟹吃驸马。
可是那个螃蟹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那可是皇祖母私厨做的蟹啊,一定另有一番滋味。
不行,不能吃,你忘了昨晚的教训了吗?
!那我不吃,我就看看。
我眼巴巴地瞧着,他却是递来了剥好的蟹。
我不吃,我经得起诱惑,同样的错误决不能再犯第二次。
我不吃蟹了,我想吃鱼。
这么想着,我竟然在不觉间宣之于口了。
周非鱼一脸不明所以地给我夹了两块鱼。
这个呆头鱼!我今晚要不好好蹂躏他一番,都对不起我现在的牺牲。
回府后,我让翠翠上茶,特意上的阳羡春芽。
我装着不在意,却是着意瞧着他的反应。
他抿了口茶,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而后却是眉峰微皱。
「好喝吗?
」我凑过去问他。
「你怎么不喝普洱了?
」他问道。
「我最近发现阳羡茶更好喝些,你不喜欢吗?
」我装着无辜地回问他。
他放下茶盏,却是云淡风轻道,「都好。
」你就装吧,心里肯定乐开花了吧。
3嬷嬷说了,夫妻之间的床笫和谐可是门学问。
那我之前哭着喊疼,一定很伤害他男人的自尊。
那尺寸不合适也不能怪我啊。
还是慢慢磨合吧,现在应该多给他点鼓励才是。
不过好像也没那么疼了,原来和所爱之人水乳交融是这么快乐的事。
我跟他讲休沐日什么的不作数了,可是那晚之后,他也没再碰过我。
我还以为是那晚太过了,他想歇歇,可后来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他这几天翻箱倒柜,倒像是再找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能比本公主更重要?
!后来看他总在武器库附近晃悠,我好像知道他在找什么了。
难不成这只呆头鱼终于想要向本公主表露心迹了?
我偷偷地把那弓又放了回去。
现在你找到弓了,所以你什么时候来表白。
4是今天了,肯定就是今天。
今天是我的生辰,周非鱼肯定选的今天!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坐等被表白。
可是家里接连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清颜又借着祝寿来揶揄我,「你明明就不喜欢周将军,这么霸着他又有什么意思?
!」对,我是不喜欢他,我爱他!「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也。
」我云淡风轻一句话就把清颜气跑了。
清颜走了,裴茗却又来了,还提着剑要同周非鱼打架。
「早就听闻周将军剑术精湛,不知今天能否有幸讨教几招。
」说得文绉绉的,不就是想打架吗?
!周非鱼毫不慌乱,却是道,「我从不比没有赌注的剑。
」裴茗放出狂言,「若我输了,即刻启程回云南,有生之年绝不再踏进京城半步。
」「好。
」周非鱼答应得爽快。
我怎么觉得,他就等着裴茗这句话呢。
「可如果你输了,宜春若想去云南,你便不能阻拦。
」我何时说过要去云南的话?
不过这句我听明白了,敢情这场架的赌注是我啊!周非鱼却是眸色未明地看着我,「你希望我输还是赢?
」「我当然希望你赢了!」就算那小王八羔子赢了,我也不会同他去云南的。
不过这话我没说出来,我就想看周非鱼醋坛子打翻。
「好,那我便赢。
」他如是说道。
裴茗拔出了剑,可周非鱼却是不紧不慢,淡淡说了句,「还记得你当年是怎么输的吗?
」社会我周哥,人狠话也多。
他说他要赢,可他这根本就不是想赢的样子啊。
明明剑都指到裴茗的脖子了,他却又故意偏了半寸,只划了他一绺头发。
裴茗也真够不要脸的,竟然还若无其事地接着打。
接连这样几次,裴茗都要被削秃了,却还倔强地接着打。
想来,周非鱼是在等他自己认输。
还真是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杀人诛心,太狠了。
最后裴茗终于认了输,却是想同我单独说几句话。
不过我没空搭理他,因为我现在三观正在跟着五官跑。
身姿挺拔,剑眉星目,从前我竟对周非鱼的美貌一无所知。
不过现在知道也不算晚,嘿嘿。
5好不容易等他们都走了,周非鱼却还是矢口不提表白的事。
最后等得我都着急了,不行,得矜持点。
不然暗示暗示他?
「今年秋猎你不在,凭着我这五环的技术,咱家果然垫底了。
」提到秋猎了,你懂我意思吧。
「哦。
」哦什么哦?
!这几个意思?
!「若你有空便教教我骑射吧。
」「行。
」行你个屁?
!我再暗示最后一次,再不说,你就一个人瞎几巴过吧。
「我的弓还在你那吧?
」他突然变得很紧张,连说话都有些磕绊,「还……还在。
」「你拿着我的弓干什么?
这么久了,怎么也不知道还给我?
」「那个……我……我以为你不要了。
」「你不会是留着睹物思人吧?
」我凑近些调戏道。
「我……」他这次结巴了老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罢了罢了,这窗户纸还是我捅吧。
「喜欢本公主就说啊,我又不是不给你机会。
」可他良久也没再说话。
我都做到这种份上了,你还不说?
!你还要我怎样,要怎样!当我耐不住性子,想要转身离去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却是声如蚊蚋。
「我不是喜欢你,我爱你。
」「你说什么?
」我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我说,我爱你!」他又提高了些音量。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我说,我爱你!」他又又提高了些音量。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了整整十年!」他连吼了好几声,奶凶奶凶的。
我走近捏了捏他的小脸,宠溺道,「知道了。
」真可爱啊,还好是我的。
「不过明天你还得说,后天还得说,以后每天都得说。
」「你不……和离了?
」他试探问道。
和离?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离?
「你爱我,我也爱你,为什么要和离?
」他整个人突然呆住了。
我不过是让他表个白,怎么好端端地还哭了?
我踮起脚吻干他的泪痕,而后寸寸向下厮磨,想要歙住他的唇。
可他含羞般地把我推阻开了,「有……有人。
」我回头一看,才发觉一众下人都在围着看。
周非鱼很爱李宜春,这下全公主府都知道了。
「怕什么,他们以后总得习惯。
」我又是攀上他的肩,堵住了他的唇。
想来,我们成亲以来都未曾好好亲吻过,那以后就加倍补回来吧。
12第六个冬日1我很确定那把弓就放在这里,可却是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我怀疑是宜春拿走了,并且已经找到了证据。
来福说,公主曾进过我的武器库。
说不定真的是她拿走了,可她一向最讨厌别人抢她的东西。
那她看到那弓有没有想起些什么?
她不会把我当做私藏她东西的怪癖狂吧?
不能这么想,或者情况没这么坏。
有可能她只是一时好奇才溜了进来,又一时贪玩拿走了弓,没发现什么端倪呢。
可是,这种假设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
她是神经大条了些,但也不可能傻到自己的弓都认不出来吧。
弓柄上那么大的「李宜春」三个字,她能看不到?
正当我纠结时,却发觉她鬼鬼祟祟地又把弓挂了回去。
拿都拿走了,为何又要挂回来,还要如此鬼祟?
真是太诡异了。
2不管怎么说,弓拿到了。
可是我要同她说些什么?
一个男人突然站在你面前对你说,他爱了你十年。
正常人第一反应一定是,此人多半有病。
不行,不能这么直接,得委婉点。
可是到底多委婉才能既不吓到她又能把意思表达出来?
为了把握好这个度,我腹诽了几十遍稿子。
得从弓的事引入,先为当年秋猎的事道个谢。
等她想起我是谁,再不温不火地徐徐图之。
可她生辰那日,还未等我寻得时机,裴茗便是要同我比剑。
3我于裴茗来说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一架是一定是要打的。
可若是这一架能赢得更多,我也是却之不恭。
裴茗手上没有筹码,他唯一能逼我出手的只有这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