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学院里关于我的传言有鼻子有眼的,我自己都差点信了。”
我尴尬的摸摸鼻子,我也信了。
“但是我现在真的已经很少跟别人打架了!” 言语之间颇有些金盆洗手的豪气。
“是怕打不过吧。”
“你瞎说!我打架超厉害好吧!整个学院没有一个打得过我!”
?你为什么还这么自豪
这么厉害今天还被我卸胳膊?
许是猜到我在想什么,他不自在的咳了一声:“今天纯属是个意外,我知道你是乔乔之后就没打算还手。”
我仔细想了想,好像是。
除了刚开始,程安还接住了我的拳头,后面一直都是防御状态,默默挡着脸挨打。
然后被我卸了胳膊,脸就挡不住了。
“我怕还手伤到你。而且确实是我不对,你打我一顿出出气也好。”
还算有良心。
等等。
“怕还手伤到我?”
程安毫不察觉:“对啊,我打架那么厉害,万一伤到你怎么办?”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不是,我……”
“别说了,找个时间再打一架吧。”
“啊?”
程安哽住说不出话,显然没料到事情是这么个走向。
我忍不住笑出声,好憨的人:“我开……”
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他那边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安哥!你是来跟女朋友解释道歉的!不是来约架比谁厉害的!”
周围好几个附和的声音。
…… 我开玩笑的你好好休息卡在嘴里。
淦!
“程安!你又开外放!有种明天下课别走!”
第二天直到下午最后一节大课下课,程安都没来找我。
聊天记录也还停在昨晚挂完电话他发的晚安。
我暗自思索,是不是自己太过分了,白天才把人胳膊卸了,挨了处分,晚上又约人家第二天打架。
这个事情说到底还是他受的伤害比较大。
对不起,我有罪。
我应该等他伤好了再约架。
叹口气收拾好东西,刚走到阶梯教室门口,就看到了伸长脖子张望,一脸焦急的余放。
脸上的粉色创口贴很是显眼。
猛男粉唉!
余放看见我眼睛一亮,连忙走过来,张口就是一句安哥被带走了。
?
地铁,爷爷,手机。
“安哥一大早就被他爸带回去了,他走之前叫我来跟你说一声,让你不要生他的气了,等他回来跟你见面解释。”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不说我还以为他是进局子了。
余放在一旁哭丧着脸:“我哪有你的联系方式啊!我一上午课,中午下课饭都没来得及吃,到处打听你。”
“后面还是林可可给了你的课表,我才赶过来的。”
林可可哪来我的课表?
这不是重点。
“他不会自己给我发消息吗?”
“啊…… 他手机忘带了,” 余放眼神闪躲了一下,“而且我也不知道他密码啊。”
……
“算了,那他爸抓他干嘛?因为昨天打架?”
余放点点头:“昨天孙部长应该给安哥他爸打电话了的,安哥出来脸色很不好,当时就猜到他爸要来找他,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唉,家住太近就是不好,上了大学还会被请家长。”
我一时哽住。
有被内涵到。
“他爸很严厉吗?”
“嗯,而且很不喜欢安哥打架,” 余放叹口气,“安哥跟他爸吵过好几次,两个人关系一直挺紧张的。”
这就是属于家庭情感纠纷了。
超纲了超纲了。
我摆摆手:“行我知道了,等他回来再说吧。”
说着便要走,发现余放还在原地不动。
我反思了一下,自己这个行为多少带点卸磨杀驴。
虽然驴不是我的驴。
我朝他友好的笑笑:“你要跟我一起吃饭吗?”
如果此刻有镜子,我一定是标准的八颗牙齿,和蔼可亲。
余放却连连后退:“不了不了,我一点都不饿,乔觅同学,你去吧,再见。”
说着一溜烟跑了。
?你刚开始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叹口气,心情不太好的去了食堂,含泪吃了两大碗。
我以为程安很快就会回来。
结果这周都要过去了,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也依旧没给我发过消息。
我坐在电脑前,课件一个字没看进去。
转过头,就看到陈雪直直盯着我。
“??”
“觅觅,你一下午叹了好多次气了。”
我哽住:“有吗?”
陈雪严肃的点点头。
“啊这个,这个课题太难了,” 我指着电脑,“我们老师让把所有数据都重新演算记下来,做到表格里,头疼。”
陈雪欲言又止:“可是你打开的是文档啊。”
草率了。
我猛的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开始摆烂。
周悦和许甜是一个班的,今天有课,宿舍就我跟陈雪两个人。
陈雪拖着椅子坐到我旁边。
“因为程安的事吧?”
我也没打算瞒,嗯了一声。
如果说我是我们宿舍唯一的真男人,那陈雪就是我们宿舍心思最细腻的女孩子。
从开学以来她就担当着大姐姐的角色,对我们很是照顾。明明都是一样大的年纪,但看待事情总是比我们要通透一些。
有几次宿舍起了小矛盾,都是陈雪在中间调解。
“他跟我打架第二天就被他爸带回去了,现在都没回来找我,也没给我发过消息解释。”
我坐起身,气的一巴掌拍到键盘上。
“他怎么可以这么冷漠,这么无情,这么无理取闹?”
陈雪默了。
“我明明应该生气的,应该直接删了他的
“可是我又有点舍不得。”
“我去年六月跟他加的好友,除夕跟他在一起,到现在都快五月了,” 我掰掰手指头,“三百多天啊,都快一年了。”
“林可可带他过来的前几分钟,我们还在手机上讨论乐队新出的歌,商量着以后一定要去看一次现场。”
我已经叹不出气了,声音都不自觉有些哽咽。
陈雪连忙给我递来几张纸。
我接过来用力擤了一下鼻涕。
猛男落泪。
“与其在这里瞎想,倒不如等程安回来当面跟你解释,说不定他有什么其他的事没来得及回来呢,” 陈雪拍拍我的后背,“你也说了,你们认识都快一年了,那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呢?有没有哪个点让你介意,或者让你不舒服呢?哪怕一点?”
我想很久,摇了摇头。
还真没有,一点点都没有。
他脾气好,也很有梗,虽然有时候又很憨。
但是我跟他聊天一直都很舒服,彼此默契,三观契合。
我一直都感叹怎么会有这么有趣又合我心意的人。
“那就对了呀,一个人再怎么掩饰,也总会露出蛛丝马迹的。”
“觅觅,不要被外界干扰,” 陈雪拍拍我的背,“不管怎么说,你认识他,是在流言蜚语之前。”
确实。
相比学院的传言,我更愿意相信自己。
那我就等他回来。
陈雪见我总算有了精神,也松了一口气。
拍拍我的肩膀就起身把椅子推回了自己的位置。
我深吸一口气,准备继续做课题。
一转头就看见原本空荡荡的文档里面一串乱码,最后一排还躺着两个很大的字母。
SB。
我指着电脑手指颤抖。
“雪雪,它骂我!!”
周末傍晚,我在礼堂练琴。
明明离校庆还有快两个月,周老师这段时间每天都要来催我一遍,甚至抽空也要来旁边看。
我不明白一个大学辅导员为什么会这么闲。
可是我一转头就能看见他认真的盯着我弹琴,见我看他,还会笑着给我加油。
感动!身上的担子突然就重了起来!
我暗下决心,一定要为计算机系争光,不辜负周老师的期望!
但是次数多了,我就发现不对劲。
比如现在。
我看着盯着我钢琴脸红的周老师,陷入沉思。
一时间不知道是我眼睛有问题,还是这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钢琴有问题。
再看一眼。
然后我就顺着周老师的视线,越过钢琴,看到了那边的漂亮姐姐。
林可可的辅导员。
我手指一打滑,发出一个很出戏的重音。
周老师猛的收回视线看我,张口就来:“乔同学怎么了,是哪里不太会吗?”
说着就站起身走过来。
“啊这个音乐方面我也不太懂,” 他看了看谱子,不好意思般叹了口气,“都怪老师不好,没有音乐天赋。”
很大声,一点没有不好意思。
旁边本来在给音乐系参加排练的同学指导的漂亮姐姐,听到这话就转过了头。
“乔觅同学哪里不会啊?我可以帮你看看哦!”
我张嘴:“没有,我手滑……”
“啊对对对,杨老师你过来给乔觅同学看看,” 周老师连连点头,“差点忘了你在这里了,音乐你熟悉。”
说着就退了一步,等着杨老师过来。
漂亮姐姐不止是音乐系的辅导员,也是学院的的声乐讲师。
她走到我旁边问我:“那里不会啊?”
周老师在旁边对着我疯狂眨眼。
……
“这里不太能跟上。” 我叹口气,随手指了指乐谱上的一个地方。
“这里啊,” 杨老师顿了一下,“这里吧,多练习一下就好了。”
我定睛一看。
是最简单的入门转音。
杨老师摸摸我的头,声音温柔:“不要太紧张了,乔觅同学还是很棒的,老师相信你可以的。”
我沉默的点点头。
周老师,你这里欠我的用什么还。
“对啊,时间还长,慢慢来嘛,” 周老师丝毫不觉,又转头问杨老师,“杨老师,你们系节目排练的怎么样了?我看你们好像是准备跳舞?”
“挺好的,同学们都很努力。系里那几个女生跳舞挺不错的,唱歌也好听,到时候唱歌跳舞一起。”
“很不错啊,杨老师你每天都来看她们排练啊?”
“不是,我平时时间少,跳舞唱歌是她们自己在外面练。这段时间有空就先带她们在这里排一下舞台阵型。”
“那也很不错了,小姑娘些都挺认真的。我能跟你过去看看吗?”
“可以啊,刚好帮我看看怎么样。”
“乔觅同学,你继续练习哈,我跟杨老师过去看看。”
周老师冲我挥挥手,然后就跟着杨老师去了那边,两个人一边看排练,一边有说有笑。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叹口气,我继续认命的练琴。
没多久杨老师排练完,解散了系里同学先走了。
周老师盯着人家背影看了好久才恋恋不舍的回过头。
我欲言又止。
他嘿嘿一笑。
“乔觅同学,你先练着,我还有事先走了哈。”
周老师,你始终是个没有心的……
“你不要练太晚哈,注意休息,身体要紧,校庆嘛重在参与,你愿意参加老师就已经很欣慰了。”
…… 我姑且先原谅你一下。
周老师走了。
其他系都没怎么在礼堂排练,少数几个这个点也走了。
大礼堂空荡荡的就剩我一个人还在练习。
悲从心中起,我决定不练了,去食堂吃个夜宵。
然后手机就响了,程安问我在哪儿。
十分钟后,门口探出一个鬼鬼祟祟的头。我定睛一看,是程安。
他见我看到他,顿了一下,然后向我走了过来。
走近了我才看清他的脸。
几天不见,他脸上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额头不知道为什么,又多了一个伤口。
他走到我面前,还喘着气,有些局促的叫了我一声:“乔乔。”
我下意识张嘴:“你坐牢出来了?”
程安:“?”
我干咳一声。
“之前你朋友说你被你爸带回去了。”
程安沉默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嗯。我爸向系主任请了假,让我回去好好反省。今天才让我回学院。”
“那你怎么不跟我发消息,电话也不打?”
“我爸找我那天,我跟他吵了一架,手机摔了,” 他把手机递给我看,“走的时候没找着,家里也没放备用机,刚刚回来才从桌子下面翻出来。”
“我一回来就过来找你了。”
他手机屏幕上很大一个裂痕。
“那你这额头…?”
程安顿了顿:“我爸不小心打的。”
“我没让余放告诉你,怕你担心。”
空气安静了一下,一时无话。
他不说,我大概也能想到他跟他爸那天吵的多凶。
视线下移,我才发现他右手并没有打石膏,仍旧吊在脖子上。
“你这胳膊…… 不用打石膏吗?”
“啊?” 程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啊,不用,这样固定着就行。石膏太麻烦了。”
“我受伤一般都好的挺快的,以前更严重的都有呢,这点小伤算什么。”
他还挺得意。
我气得挑眉:“好得快就不用打石膏了吗?二次创伤怎么办?”
他眼睛一亮:“乔乔,你是不是在关心我?”
我一哽:“谁关心你了,我是怕你到时候好不了还讹我。”
程安不死心,非要凑上来看我的脸:“我都看见了,你刚刚明明就在担心我。”
我用手抵住他的脸往旁边推:“我没有!不许看!”
结果他猛的呼痛,吓得我。
手上一个用力就把人推了出去。
啊,啊这。
我严重怀疑,程安的二次创伤依旧会来自我。
程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眉头紧皱。
“不对,乔乔,你应该是怕弄疼我连忙收回手,然后我一把抓住你的手腕,把你拉进我的怀里,深情的看着你说:女人,你逃不出…… 这什么东西?”
我看着程安把手机从袖子里掏出来,拿到眼前。
?
我也很想问,这什么东西。
“你一天到晚都在看些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
程安连连摆手:“我不是,我没有。”
他摸摸鼻子:“余放发给我的,说哄女朋友最管用了,非要让我试试。”
说着还把手机拿给我看。
上面是余放发给他的,花花绿绿的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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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还不忘发一句:安哥,我的毕生珍藏都交给你了!你就照着这个学!肯定管用!
我沉默了。
一时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好。
“程安,” 我叹口气,认真的看着他,“你知道我一直在等的是什么。”
程安顿了顿,把手机放了回去。
然后走到我面前。
我才发现他高了我一个头。
“乔乔,” 他垂着头,眼神清亮,直直的着我,“我从来没骗过你。”
“从我们网上认识开始,一直以来,你看到的,所感受到的我,就是真实的我。我没有像他们说的那样不学无术,欺凌弱小,也没有玩弄感情,女友成群。”
“他们不了解真相,怕我也好,骂我也好,我问心无愧。”
程安无所谓的耸耸肩。
可我分明看到了他眼底的黯淡。
“别人的看法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轻笑一声,垂眸深深的看着我,一字一句,“可是你不一样,乔乔。”
“你有趣,真诚,善良,脑子里总是有很多新奇可爱的想法,” 程安笑起来,“我常常在想,自己怎么那么幸运,能遇见你。”
我被夸的脸上一热。
“咳,哪有,我之前还把你打得那么惨。”
“我皮糙肉厚经得起打,再说女朋友生气打我一下怎么了!我乐意!”
啊,行,你开心就好。
“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乔乔。”
“可是,你越好,我就越担心自己配不上你。”
程安叹了口气,情绪明显低落了起来。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因为大家口中不学无术的校霸程安,是配不上乔乔的。”
“我以前一直想着,左右不过一个名声,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一个大老爷们被骂两句又不会少块肉,学院的传言让他们传呗。”
“结果传着传着就越来越离谱,后来我想解释都没人信了。”
程安自嘲的笑笑。
“我怕你也不信我。”
“程安,” 我捧起他的脸,“你是笨蛋吗?”
程安愣住:“啊?”
“你都不告诉我,怎么知道我会不会信?”
我认真看进他的眼睛里。
是我想象过无数遍的,干净清澈的眼睛。
“你自己都说了,不过是一个名声,我乔觅也不是多在乎名声的人。”
“我小时候打的架,不比你现在的少。按你这么说的话,那我跟你也是一样的人。”
程安急急开口:“你才不是这样的人!我的乔乔打架肯定是有原因的。”
我心里一软。
确实。我小时候因为学过跆拳道,很多人都不敢随便惹我,但是不代表他们不会欺负别人。
比如那个被我妈翻出来,但她并不知道是谁写的小纸条。
纸条都是好久之前的了。
那个时候还是小学,跟我表白的那个男生仗着长得高,力气大,特别喜欢欺负人,喜欢给班上其他女孩子起绰号,拿其他人东西,别人不给就会在放学的时候堵人。
有同学受不了告家长,告老师,被那个男生家长一句小孩子不懂事开玩笑轻轻带过。
我忍他很久了,他居然还敢跟我表白。
后面纸条还没还给他就放学了,他走过来问我考虑得怎么样,我随手就把纸条放进书里,然后把人带出去打了一顿。
后面他家长找到学校闹事,我妈听说了这件事,就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说是那个男生欺负人,我看不过。
男生家长不承认,说我打了他儿子就要道歉赔偿,不然就把事情闹大,让学校把我开除。我当时也慌了,觉得自己太冲动,在我妈面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结果我妈不知道怎么做的,愣是找出了他欺负人的证据,还让那些被欺负的同学出来指正他。
后面就是男生家长道了歉,灰溜溜的走了。没过多久男生就转了学。
事后我妈笑了我好久,甚至拿出她拍的视频说我哭的好有意思。
可是我仍然觉得,我妈真的帅炸了。
她从始至终都相信我。
她是我妈妈,所以她从始至终都相信她的女儿。
可是程安,我什么都没说,他也会无条件的相信我。
我捧着程安的脸,突然想亲亲他。
还好,忍住了。
他脸上的伤口还擦着药。
是药三分毒啊。
怎么会是我不好意思。
“真是笨蛋程安。”
程安突然笑起来,他抬起手,轻轻覆在我的手背上看着我,眼里有光:“对,程安是笨蛋。”
“乔乔别不要笨蛋。”
嗓音沙哑缱绻,醉人而不自知。
我老脸一红。
这谁顶得住啊。
“那问题来了,你打架到底是为什么?” 我还是不太理解,“这个传言又是怎么出来的?”
程安叹了口气。
这人怎么老叹气。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许叹气。”
掌心一片温热,程安突然一瞬不瞬的看着我,然后我就感觉,自己的手心被轻轻啄了一下。
我惊的一下缩回手。
我清楚的感觉此刻的脸比某个用久了就会发烫的人类掌上智能机器还要烫人。
程安笑起来,五官明朗,神采飞扬。
像个偷心盗贼。
我忍不住瞪他:“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可我动的是嘴。”
不要脸。
算了。
不跟笨蛋一般见识。
我走到钢琴前坐下,冲着程安招招手:“来吧,过来坐着说。”
程安走过来,有点犹豫。
我豪气的拍拍凳子:“坐啊,不要客气,当自己家一样。”
然后程安就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差点把我挤下去。
“?你这人屁股怎么这么大?”
程安听了直呼冤枉:“是这个凳子太小太窄了!”
我看着他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又看了看自己被对比的很短的腿。
开始思索无痛换腿的可能性。
算了,太刑了。
我抬手随便弹了几下钢琴。
清越的琴音在礼堂里回荡,头顶的灯光打在我和程安身上。
静谧又美好。
我歪头看他。
“程安,你为什么打架?”
“乔乔,你觉得我们学院怎么样?”
我被程安问的一头雾水:“挺好的啊。”
我们学院算得上是本市数一数二的重本院校了,放在全国都排的上名次。
当时高考我也没想离家太远,就填了这个学院的第一志愿,我妈还生怕我考不上。
开玩笑,我连夜把录取通知书甩到她面前。
“学院教学实力强,学习氛围浓厚,建筑绿化都很漂亮,同学也都很友好。”
太棒了,院长听了这话都得给我打钱。
程安点点头:“学院确实很棒,尤其是太阳出来的时候,整个学院都很明亮漂亮。”
“可是乔乔,” 程安认真的看着我,“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真的阴暗丛生。”
然后我就听到了,关于这个学院的,或者说通过这个学院折射出来,我未曾见到的另一面。
程安因为长得帅,军训的时候被校园记者拍照写进了学院推文,小火了一把。很多女生都来跟他表白,他没理。结果有次下晚课的时候,就被人堵了。
我心想哪个女生敢堵我看上的男人,眼光真是跟我一样好。
然后程安告诉我,堵他的是一群男生。
来警告他的男生。
程安说他上一次被堵,还是在初中。他没想到大学也会出现这种事。
那天下了晚课,他身为班长和余放去给辅导员送资料,回去有点晚就走了图书馆后面的小道,小道很暗,程安看了半天才认出拦他的人是开学报道处的一个学长。
他以为学长跟朋友在这里有事,打了声招呼就准备走,结果学长一改之前的和蔼可亲,阴冷怨毒的警告他,让他做人不要太高调。周围的人也跟着一起骂他。
余放当时就听不下去,被程安拦住了。
学长以为程安害怕,又骂了两句就带着人走了,走之前警告他,让他离一个女生远点,不然下次就不是骂他那么简单了。程安想了半天才想起学长说的是一个跟他表白好几次的女生。
他每次都明确拒绝了,但是人家女生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他总不能把人打一顿。
程安本来没放在心上,结果没过多久学长又带人堵了他。程安干脆就跟他们打了一架。
结果学长那群人没打过,转头就把程安告到了院里,反咬一口说程安欺负人。
我听的眉头紧皱:“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程安连连点头,委屈的不行:“可太不要脸了!”
那个学长在老师面前一直都是品学兼优的形象,做过学院形象大使,还代表学院拿了很多奖,院领导和老师都很看重他。程安没有证据,打人也确实下了重手。
根本没人信程安的话。
结果就是程安受了处分,学长一群人大摇大摆走了。
后面学院就渐渐出现了很多关于程安的负面言论,程安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但是别人不知道。
班上的人都开始疏远他,辅导员撤了他班长的职,甚至学院领导都来找他谈话。最后还是孙部长当着院领导的面担保,事情才告一段落。
我这才知道孙部长是程安的叔叔。难怪上次在学工部,他语重心长的说程安本质不坏。
我也这才知道,原来程安,才是最开始被霸凌的那个人。
大概是知道了程安在学院有关系,学长没敢再明面上找程安麻烦,但是背地里还是在抹黑他。
程安轻笑一声:“我是不想惹麻烦,但是不代表我就应该平白遭受这些。”
学长当着老师是一套,背后又是一套。除了程安,很多人都受过欺负,吃过闷亏。那个跟程安表白的女生都被学长骚扰过很多次。
程安和余放干脆将计就计,和那个女生商量,放出消息说程安跟那个女生在一起了。当晚程安和那个女生‘约会’的时候,学长就气势汹汹带人来了。
余放躲在一旁录像。
结果就是那份录像被放到了学工部,放到了院领导面前,那个女生和好几个被学长欺负过的人一起出来作证。学长被劝退了,其他人受了处分。
但是学院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公布出来,只说学长因为个人原因退学。又找到程安他们谈话,给程安消了处分,说事情过了就不要再提,字两行间都在暗示学院声誉。
“很多人知道我跟那个学长有矛盾,结果却是学长退了学,他们都传是我仗着关系欺负了学长,” 程安眉毛都气得挑起来,“说院长都是我亲戚。”
“开玩笑,院长是我亲戚,那些欺负人、背后嚼舌根的一个都跑不掉。”
程安突然顿了顿,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行性:“要不让我叔叔再努力一下?我叔虽然凶了一点,但他好歹会为学生着想。能者居上的事情怎么能叫谋权篡位呢对吧,不如……”
我惊的一把捂住他的嘴阻止他的危险发言:“大哥,算了算了。”
我替孙部长谢谢你。
后面没人敢欺负程安,也没人出来解释,他的名声就一直这么差着。
孙部长很不满,却也不能左右学院的决定。他本想着过段时间大家就忘了就好了,结果三天两头听到程安打架,还混成了校霸。
“那你后面打的架是怎么回事?”
程安抬起手,指尖用力,原本音色很准的钢琴却发出一个很尖锐的高音。
“乔乔你听,再好的钢琴,也会发出刺耳的声音。”
“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也不止一处。”
“那个学长仗着自己成绩好,老师喜欢,平日里嚣张惯了,很多时候欺负人都挺明目张胆。说句不该说的,他在校园霸凌的施暴者群体中,算是笨的。还有很多的施暴者,很多霸凌方式,是学院察觉不到,管不了的。”
“自从我风评变差之后,那些不知道真相的老师同学,都对我避之不及。”
“可是还是有人来加我,来找我,说要跟我做朋友,” 程安嗤笑,“正经人谁跟我做朋友啊?他们不过是觉得我打架厉害,犯了事也有人保,想让我跟他们一起去霸凌别人。”
我沉默了。
“所以,你把人都打了一顿?”
程安连连点头:“开玩笑,我堂堂校霸都还没去欺负人,他们怎么敢的呀。”
“我最开始只是警告他们,他们还以为我装,当着我面哥哥弟弟叫的好,背着我就说我坏话,” 程安哼了一声,“说我爱打架欺负人,我不去贯彻落实一下都对不起他们。”
真是一生要强的男人。
“可是,以暴制暴也不能解决问题啊,毒瘤都得从根拔起,” 我思索了一下,“可以像之前学长事件那样,去找他们欺负人的证据,让那些被欺负的人出来作证啊。你这样直接打人,受处罚的还是你。”
程安无奈笑笑:“哪有那么容易啊。”
“乔乔,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敢在老师面前说真话,敢反抗,” 程安看着我,还有心情开玩笑,“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厉害,被欺负的时候还能一个打一群人。”
我没忍住瞪他一眼。
好,说我凶,我记住了。
“抛开道德层面不谈,能考上这个学院的哪一个不是成绩优异,头脑灵活的。但是有些人,他骨子里就是坏的。”
“他们清楚学院的制度,法律的底线,也清楚怎么做不会受到惩罚。不只是打人才算校园暴力,孤立、威胁、污蔑都只能算他们霸凌手段中最常见最简单的方式。”
“我也就打架厉害一点。我跟他们打一架,警告一下,一些胆子稍小的也就不敢再欺负人。可还是会有人仗着别人不敢告发没有证据肆意妄为。”
“乔乔,我不是每次都能在他们欺负人的时候出现,” 程安轻叹一声,“他们也不会赶着趟自己把证据送到我面前。”
“有时候我跟他们打架传到学工部,那些人怕事情闹大,就说是同学之间闹矛盾。我叔叔信我不是平白欺负人,只当我脾气差容易和人起冲突。让我反省一下写个检讨,就会帮我压下来。”
“可是一个人的信任是有限的。他是绝不姑息校园霸凌没错,但是他站在高处,和很多老师领导一样,很难看见这底下的黑。我打架的次数多了,他也会想我是不是真的变坏了。”
“所以上次听到我带人堵你,才会那么生气,给我记了过还扣了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这还是第一次被记过呢,” 程安做作的感叹一声,“想不到我堂堂校霸也有栽了的一天。”
他有意缓解气氛,我却笑不出来。
程安,怎么那么傻呢。
我心里发涩。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他不过是淋过雨,所以也想为别人撑撑伞。
我叹口气:“程安,你真是我见过最笨的人了。”
可是我好像更喜欢你了。
我喜欢的禾呈,大家眼里的程安。
从始至终,问心无愧,温暖明亮。
程安伸手轻轻拽我的袖子,显得有点可怜:“乔乔,我知道打架不对,我保证以后少打架好不好,你信我!”
“其实我除了打架厉害,骂人也挺厉害的!下次他们再欺负人,我肯定动口不动手!”
我把袖子从他手里抽出来。
然后把手放到他的手心,十指相扣。
“笨蛋,下次撒娇,牵着手撒。”
程安本来失落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还有,不管是打架还是骂人,我都会一直相信你。”
他眼眶却突然红了。
程安紧紧握着我的手不肯松开,另一只手吊在脖子上,没办法去擦。
他轻轻偏过头,不想让我看见,故作轻松的笑了一声,嗓音却暗哑。
“我爸也一直不喜欢我打架,他每次都觉得是我不对,就算是别人不对,他也会让我息事宁人,” 他顿了顿,又转过头看着我,“谢谢你,乔乔。”
我看见他眼角有泪光。
我看见他把真诚脆弱的心掏出来,摊开给我看。
我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替他擦掉,然后在心里告诉他。
程安,我接住啦。
窗外夜色愈浓,我们应当愈亮。
事情说开了,气氛逐渐轻松起来。
“你怕我不相信你所以瞒着身份,那你怎么不问问我是谁啊?” 我有点好奇,“你就没想着,看看我是什么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