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当被校园恶霸逼到墙角,我给网恋对象发了最后一条消息,结果恶霸的手机响了】为开头写一篇故事

被校园恶霸逼到墙角,我给网恋对象发了最后一条消息,结果恶霸手机响了。

他指着一个女生和我说,「下跪道歉。」

后来,他却又带着哭腔求我别不要他,我看着他嘴角的淤青,只觉得想笑。

「你知道吗?」

「其实只差一点点。」

「差一点点,我就要喜欢上你了。」

1

宋时砚带人把我堵在墙角的时候,我正在给微信置顶「砚砚宝贝」发消息。

【今天晚上有点事情,晚点再和你打游戏。】

昏黄的路灯洒下,只在拐角处投下一片光明。

消息发送出去,我握了握拳,抬眸时却听见一声消息提示音。

下一秒,透过人群的缝隙,我看见倚在墙边的宋时砚,目光落在手机上,眉眼间的冷厉瞬间融化,眼角笑意温柔。

他凑近手机的收音孔,声音低哑温驯:

【没事乖乖,我正好也有点儿事情,你忙完了再找我就行。】

面前的人自觉息声。

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一声,我垂眸,恰好看见「砚砚宝贝」发来一条语音。

「你运气好。」

「道歉吧。」

宋时砚收了手机,望过来的目光重新变得冷漠而无情。

「说完了就放你走。」

「砚哥?」站在他身边的女人不满地喊了一声。

宋时砚没理她,手中夹了根烟,旁边的人想递火,他却没有接。

眼前人的眉眼与以往的照片重合。

宋时砚站在最外边,灯光只照亮了他的半边脸,明暗分明,却仍旧好看得过分。

我有些恍惚。

半边是我的砚砚。

半边是宋时砚。

手上的力道一下松开。

我摇了摇头。

「好。」宋时砚语气淡淡,没有再看我,只是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拳脚不断落在我身上。

一个接一个,被碰到的地方生疼。

威胁,谩骂,一句一句钻进我的耳朵里。

还有周月月得意的笑声。

我死命把脸埋进臂弯里。

不知多久,等我再次睁眼,拐角处的人影早已不见。

2

我招惹了周月月。

她招人讨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仗着自己有个混混男朋友,在学校里横。

周三我在食堂排队吃饭。

她带着小姐妹忽然出现,招呼也不打,旁若无人地插进队伍里,挡在了我前面。

如果是平时,我说不定会先和她说上两句。

可是那天我太饿了。

早上忘吃早饭了,第三节课就饿得不行。

直接推了她一把。

可是我又忘了,我的力气很大。

这一推,就直接把她推得摔了一屁股。

周月月落地的声音不小,连带着那一片忽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身上。

她估计是从没受过这种待遇,脸涨得血红,像是充气过头要爆炸的红色气球。

我刚想和她道歉,就听见阿姨叫我:

「妹子吃啥,不要磨磨蹭蹭,后面人还排着队呢。」

我一愣,瞬间忘记了还在地上的周月月,对着阿姨报了几道菜名。

等我打完了饭,她已经不见了。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她有错在先,我们俩之间一笔勾销了。

3

只是我觉得。

周月月显然并不这么觉得。

要不然她也不会拜托男朋友的好兄弟来教训我了。

我也不会被自己的男朋友带人打一顿了。

4

回寝室的时候,我身上的衣服浸了污水,又脏又臭。

室友捂了鼻子,面色惊异:「冉冉你怎么了?」

「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哦。」她松口气,「快去洗澡吧。」

我应了一声,将脸上的口罩摘下,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乖乖在干吗呀?】

——【忙完了没有?】

——【怎么不理我(流泪猫猫头.jpg)】

——【乖乖?】

——【乖巧等待.jpg】

我没有回复,按下息屏键,进了卫生间。

5

我和宋时砚网恋三年,还没见过面。

刚认识的时候,他喊我喊陆冉。

后来熟了,他喊我喊冉冉。

再后来,他和我表白,喊我乖乖。

我们认识快三年。

中途他爷爷去世了。

那段时间我们每天通五个电话,他在那边讲他爷爷,讲到声音嘶哑,又或者落泪。

我在这边陪他一起哭,边哭边安慰他。

我对他的童年了如指掌,听他念叨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时光,他唯一怀念的岁月。

我的浏览器搜索记录全部都是:亲人去世了怎么安慰最好。

他有时半夜给我打电话。

凌晨三点的城市一片漆黑,我在睡梦中被铃声吵醒,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如墨的夜晚,陪他流泪。

后来宋时砚慢慢走了出来,时间证明最好的安慰果然是陪伴。

虽然我们从未见面。

在他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出现。

他说,【乖乖,幸好有你在。】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闺蜜笙笙正好在旁边看见了,她嗤笑一声:

「看不出你这么闲,隔着屏幕去安慰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我垂眸盯着屏幕,答非所问:

「很神奇不是吗?」

「网络真发达。」

宋时砚的头像是一只猫,软软地冲着我笑,只是看着,也让我的心情变得好起来。

「能把从没见过面的两个人变成世俗意义上的亲密关系。」

「隔着屏幕的陪伴,也能成为别人的救赎。」

手指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点击发送:

——【我会陪着你的。】

「该怎么说。」我望着笙笙笑,「这就是爱的伟大之处吗?」

6

浴室里的水流声戛然而止,我裹了浴巾,出来时室友指着桌上的手机:

「冉冉,你男朋友打了几个电话,我说你去洗澡了。」

「谢谢。」我温声道。

她的目光触及我的手臂,再次惊呼出声:

「怎么摔的,怎么这么严重?正好我有瓶跌打损伤药,你过来我给你揉揉。」

淤青处疼痛蔓延,我咬着唇,不让自己出声。

刺鼻的药味弥散在狭小的空间里,我给宋时砚打字回话。

——【我洗完啦。】

那边迅速跳出来一个表情包,似是一直在等我回复。

——【亲亲.JPG】

——【晚上还打游戏吗乖乖?】

我想了想,回复:

——【不打了。】

——【我今天。】

——【今天怎么了?】

我的目光闪了闪,继续打字。

——【我今天碰见一个人插队,就推了他一下,他说要找人来教训我。】

对面的正在输入中跳了跳,最后变成对方正在讲话……

语音框一条条跳出来,我没有点开,只是回复:

——【没事啦,他没来找我。】

——【他插队还有理了?】宋时砚问道。

对面不停地冒出来语音框,长长短短,带着红点。

我的目光却只落在那一句文字回复上,一时没忍住,笑出声。

「怎么了?」室友疑惑出声。

眼角笑出两滴生理性的眼泪,我抬手擦去:「看到一个好笑的笑话。」

7

我们的聊天从未有一天间断过。

宋时砚给我发过很多照片。

有傍晚时绚烂的夕阳,有草丛边一簇簇不知名的小花,有蓝到纯粹的天空……

还有一张,是他站在自家的花园里,冲着镜头微笑。

白色衬衣的衣角被风勾起,少年身姿挺拔,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他说,乖乖,这张照片是专门照给你看的。

说不定哪一天,你能在路上认出我来。

我说世界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现在我发现我错了。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巧合的事情。

夜晚灯光下半明半暗的脸精致而冷漠。

漂亮的五官与照片上的人重叠。

陌生而熟悉。

宋时砚曾问我喜欢什么样的人。

我反问他,你是什么样子的?

他说,你喜欢什么样,我就是什么样。

我说,我喜欢风光霁月的少年。

我所想象的,我的砚砚,就是这个样子。

那边沉默良久,只回了我一个笑脸。

8

屏幕那头的对话框还在不断跳出来。

我愣了足有半分钟,才给他发了一句消息:

——【宋时砚。】

——【你想不想见面?】

9

第二天在食堂,我再次碰见了周月月。

她继续走捷径,我站在另一队中间,看着被插队的男生咽下一口气,什么话也没说。

周月月转头和小姐妹说笑,血红的唇角上扬,余光瞥见队伍里的我。

她想到了什么,嘴角上扬得更厉害,拉着小姐妹离了队伍,径直挤入我和前面人的中间。

手肘一耸,差点把我推倒在后面的人身上。

我脚步酿跄,好不容易稳住了身体。

前面的人回头,眼神不屑,似是嘲讽我昨天的不自量力。

我难得看到这样丑恶的面貌。

唇角快要被咬出血来,我死命忍住内心的躁动,垂眸掩去所有情绪。

「小,贱,人。」

三个字一字一顿,被她咬得讥讽而难听。

却再清晰不过地落进我的耳中。

理智差点崩盘,嘴角有腥味在口腔中蔓延,被我死命咽下。

10

和砚砚宝贝的微信界面停留在昨天他给我发的一个亲亲表情包。

——【真的吗乖乖?】

——【我们终于要见面了!】

——【我期待好久了,早就想见你了。】

——【正好,快三年了。】

——【等我想好了日子,就告诉你。】

——【好!】

——【我太高兴了,终于能见到你了。】

——【说不定你见面就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

——【我的乖乖怎么样我都喜欢。】

——【亲亲.jpg】

聊天断在这里,我打完了饭,坐在食堂,翻来覆去地看这一段。

好像想从里面看出什么来,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11

认识宋时砚以前,我并不是一个合群的孩子。

能称得上好友的,这么多年,也只有笙笙一个。

被排挤,被孤立,被人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

我的童年充斥的,就是这些。

可我明明没有做错什么。

在那段岁月中,唯一和我相伴的,就是笙笙。

我从没学会屈服。

周月月以为她斗赢了。

宋时砚从那天晚上之后,没有再来找过我。

日子好像归于平静了。

平静海面下潜藏着的,是躁动不安的漩涡。

我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12

周一傍晚选修课。

老师是出了名的严厉,期末不仅要闭卷考试,平时分也给得吝啬。

选到这门课的学生要么是运气不好,要么是真心实意想学。

铃声一响,打扮干炼的中年女人拿了名册开始点名。

我坐在位置上,听着一串串的名字,低头给宋时砚发消息。

——【乖乖,到底是什么时候啊?】

——【我等不了了,好想马上见到你。】

我回复了一个表情包,台上老师正好念到我的名字。

「陆冉。」

我答了一声到,举了手,老师的目光从我脸上一闪而过,低头在表上记下。

——【不着急。】

喊名字的声音仍在继续,我准确无误地捕捉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侧头看去,却是个与名字不符的相貌。

女孩举了手,柔柔地答了一声到。

老师向她看过去,点点头。

我的心脏忽然开始加速跳动,像是期待,又像是警示。

「老师!」

突兀的声音忽然在教室里传开,中年女人目光如炬,直直射向我。

我起身,嘴角笑容温驯,恭恭敬敬地引爆一颗平地惊雷。

「她不是周月月。」

眼神落在女生有些慌乱的脸上,我神色不变:

「应该是代课的吧。」

教室里鸦雀无声。

我知道。

我和周月月的梁子,要越结越大了。

13

或许别的老师懒得管代课不代课。

但我知道,这个老师会追究。

不仅追究。

我估计,这门课周月月要过,都悬了。

晚上回寝,宋时砚的语音通话拨过来,嗓音低哑,带着能溺死人的宠溺。

「今天怎么样呀乖乖?」

他喊人乖乖时,两个字像是从糖罐里滚了一圈,落进耳朵里酥酥麻麻,能撩得人红了脸。

「今天……很高兴。」

我笑着回话,语气里带着点掩饰不住的雀跃。

他似是被我感染,语气里也藏了几分笑意。

「遇到什么好事了?」

「……一想到我们马上要见面了,就很开心。」

「我也很开心。」

拿着手机聊了两个小时,最后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快入睡时听见他问:

「还有多久?」

「……快了。」我轻声道。

14

周月月的报复从我揭穿她找人代课两天后开始。

她想把我关在教学楼里,我看见她就跑,她追不上。

每天从教室出来,我都戴上口罩拉下帽子,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躲着她。

她抓我没抓到,自己气了几天。

可是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

第五天,我和她在食堂狭路相逢。

我打到自己想吃的饭菜,满心欢喜地捧着碗,想去找一个空位坐下来。

食堂里人熙熙攘攘,我眼尖,瞄到一个位置,高兴地往那儿走。

耳边人声嘈杂。

还差四五步。

粘腻而滚烫的汤汁忽然从我头顶浇下,划过脸颊,又没入衣领。

还有不少,溅在我的饭碗里。

我端着碗,愣在原地。

汤汁从脖子蜿蜒而下,似小蛇,很痒。

肌肤被汤灼得有些痛,我拧紧了眉,却只盯着被汤汁污染的饭。

好可惜。

吃不了了。

食堂里静得落针可闻。

站在我面前的人再熟悉不过。

我和周月月,再次成为了焦点。

落汤鸡的样子很狼狈,我被她折腾得尊严扫地,好在口罩还帮我留住了一部分自尊。

炽热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刺得我浑身不自在。

余光瞥见围观人群中一个坐得笔直的熟悉背影,我的眸光闪了闪,再定睛,却看清了他对面的人。

周月月的男朋友。

他们是来给周月月撑腰的。

「小贱人!」

「你他妈耍阴招,背地里害我!谁给你脸的?啊?」

周月月气势汹汹,血红的嘴唇一张一合,似毒蛇的杏子,唾沫在我面前乱飞,险些落在眼睛里。

她还在持续输出,嘴里的话不堪入耳,比下水道腐臭的垃圾还要难听。

我的尊严被她踩在脚下,一点点碾碎。

而我的男朋友。

他就坐在那里。

帮着周月月,冷眼旁观她的施暴。

多好笑的场景。

口罩下的唇角上扬出一个小弧度。

难堪又窘迫。

周月月骂完了,想扯开我的口罩,把我最后一层遮羞布摘下。

手里的碗砸在地上,我捂着脸躲开了她的动作。

「你还敢躲?」

「贱人!」

「我今天就要把你的脸撕烂!」

不行。

唯独口罩不行。

我像最后挣扎的困兽,死命保护着脸上的口罩。

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观,我知道,他们是怕坐在那里的宋时砚和周月月的男朋友。

周月月够不着我,恼羞成怒,直接一巴掌扇过来。

还带着掌风,堪堪要落在我脸上,下一秒,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17

当然不是宋时砚。

我缩着脑袋,迟迟没有等到巴掌落在脸上,再睁眼,穿着裙子的身影挡在了我面前。

周月月的手被她紧紧攥着,电光火石间,清脆的声音响起,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周月月的脸被重重扇到一边。

宋时砚回过头,目光落在我脸上,是看垃圾的不屑,甚至不愿意过多停留,就转到了我面前的人身上。

周月月的男朋友想要起身,却被他按住了。

周月月捂着脸,目光似毒似怨,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了。

挡在我前面的人回过头,长卷发垂落一缕,唇色殷红,神色冷淡。

我咬了咬嘴唇,唤她:「笙笙。」

贺笙。

数院的女神。

也是我,小学时候结交的,难兄难弟。

18

我们学校分南北两校区,她和我在不同的校区,也不知道今天怎么来我这边了。

我被她一路牵着,几乎算得上是被她拖回了寝室。

室友没有回来,她把我推进卫生间,没有再和我说一句话。

汤汁已经半干,黏在我身上难受得很,午后温度高,散发这一股说不上好闻的气味。

我打开花洒。

出来时见她坐在我的椅子上,靠着椅背皱了眉头,波浪卷披散在肩头,和唇色相得益彰,艳如玫瑰。

「你男朋友给你发消息了。」

她听见我的声音,指了指我桌上的手机。

「要是我没记错,他叫宋时砚,是吗?」

宋时砚也在北校区。

两个风云人物,或许在现实中,他们俩更熟。

「嗯。」

她的指尖在眉心捏了捏,面瘫脸冷得一如往常。

「他今天在场吧?」

「怎么回事?他不是你男朋友吗?」

我没吭声,垂眸盯着脚尖。

水珠顺着发丝砸落在地上,晕开一片水渍。

她的目光转向我,平静中带着探究。

「马上就不是了。」我忽然开口,抬眸对上她的眼睛。

贺笙的眸光似刀,锋利而冷,和平时一样。

她静静看了我一会儿,我任她打量。

良久,她起身,手指轻掐我的脸。

「有事找我,别自己憋着。」

18

贺笙陪着我吃完了晚饭才回北院,我把她送到南院门口,没有扫码骑车,而是慢慢往寝室走。

路上人不多。

路灯的光照在小路上,还有蚊虫的影子在飞舞,风从路边树林穿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的心情难得畅快。

等下回寝还和宋时砚约着打游戏。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窸窸窣窣,似乎一直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紧跟。

我加快了脚步,后面的声音也跟着快了起来。

谁在跟着我?

猝然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脚步声骤然消失,路上的人影也不见了。

错觉吗?

我心下有些不安。

转身继续加快步伐,拿出手机想给室友打个电话。

手上却忽然一痛,嘭地一声,手机砸在地上。

我吃痛收回手,手臂马上又被人钳住,一左一右,让人挣扎不开。

漂亮的尖头黑色高跟踩在我的手机上,用力地碾了碾,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小路上炸开。

心脏也有细碎的裂缝生出。

那个手机。

是我自己赚钱买来的。

用了三四年,已经不太灵敏了,本来只是图它内存大。

这么些年,存下来不少东西,手机有时候卡半天,电池也坏了。

光是修,就修了两三次。

可它承载得太多,我反而不想丢掉了。

它记载着,我和宋时砚将近三年的回忆。

他带着哭腔的倾诉,沙哑着烟嗓为我唱的歌,夜半哄我睡觉时刻意放柔的声音,还有点点滴滴,他和我分享的生活痕迹。

有时看一点点,就能开心一整天。

半边脸上还有未消的红肿,遮瑕和粉底只能堪堪盖住一部分,显得周月月有些滑稽。

我只是扫了她一眼,就垂下眼,死死盯着被她踩在脚下的手机。

「小贱人。」

她朝我走过来,高跟鞋的细跟在地上敲出哒哒的声响,清脆悦耳。

「落单了,现在贺笙没在你身边,谁来护着你?」

她的声音尖利似指甲抓过黑板,刺得我耳膜生疼。

所有难听的话一点一点再次涌入耳中。

婊子。

贱人。

我听她问候我爹妈,吐出来的脏字不带重样。

「小贱货,今天我就让你知道,惹了不该惹的人是什么下场。」

周月月手一挥,身边的两个人拖着我进了树林。

她们力气很大,鞋子在地上发出呲呲的摩擦声。

我固执地不想动,盯着落在不远处的手机。

背面的玻璃壳已经留下了一个似蛛网的裂缝。

那是周月月的细跟踩出来的。

背后的两个人使了力,抓得我手腕有些疼,见我不动,索性拖着我。

脚后跟接触到草地,拖拽着与细碎的石子摩擦,锋利的石头划破了一边的脚腕。

有点疼。

她们把我撂在地上。

我挺直了腰杆,看向环着手的周月月。

今晚的月光很亮。

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还能让我看清眼前人狰狞而扭曲的面貌。

两边脸不对称,看得我有些难受。

她抬脚,又快又狠,想要踩我,细跟一晃,我快速侧身。

周月月恼羞成怒,「把她拉起来。」

旁边的人立马架起我,像是对待一只待宰的牲畜。

周月月扯开一抹笑,唇色血红,嘴唇边缘还有涂出来的红。

月色之下,就像油彩画不均匀的诅咒娃娃。

「小贱人。」

她抬腿,尖而细的后跟对准我的小腹处,狞笑着,狠狠踢了下去。

双手都被钳制住,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带了风的腿朝我袭来。

会很痛的。

我想。

19

我回寝室的时候已经快要关门了。

楼下的宿管阿姨正拿着锁,我的衣服沾了泥巴和草,脏兮兮的。

进去时我小声和她道了一句对不起。

阿姨很和蔼,只说没关系。

我回到寝室时。

室友拿了薯片在追剧,听到开门声时按下暂停。

「冉冉,怎么这么晚……衣服怎么又脏了?」

「又摔了一跤。」我小声回答她,没有摘口罩。

「没事吧?」

她睁大眼睛:「最近怎么老摔跤呀?这次有没有哪里痛?我再给你涂点药。」

我摇摇头。

手臂垂在身侧,还有些无力。

我慢慢走到柜子前拿了衣服,又进了卫生间。

温热的流水自头顶落下,我才产生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手臂和大腿处的青紫还未消,足见那天宋时砚带的人下了多狠的手。

按压上去时还有一点细微的疼痛,我狠狠拧了一把,生理性的泪水沁出,又被流水带走。

一起落进下水道里。

20

从浴室出来时,宋时砚的电话正好打来。

我点下接通键,微哑的嗓音传来,他似乎和我总有说不完的事情。

我把手机放在一边,端了盆子去洗衣服。

裤子上的泥在清水中漾开,污染了一盆清水。

宋时砚和我说,他今天在路边看见一只小猫,喂了它一点火腿肠。

小猫很可爱。

我用力搓衣服。

「乖乖,你喜欢猫还是狗?」

我愣了一下,半晌才道:「狗。」

「好,那我们以后,就养一只狗。」

手上力道松懈,水盆一下砸在地上,裂开一个口子,水从裂缝中奔出,流了满地。

响声被那头的宋时砚听见了,焦急地问我怎么了。

「……没事。」

他松了口气。

温柔,善良,细心,深情。

像以往他向我展示的人设一样。

对流浪的小动物都那么好。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说这些什么,我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没说出口的话被我吞进肚子里。

宋时砚。

我们哪来的以后啊。

21

宋时砚找到我的时间比我想象中要快。

在我被周月月堵的第三天晚上,我从图书馆出来。

有人跟在我身后。

走到人渐渐少了的地方,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将帽子往下拉了拉,不着痕迹地加快步伐,走至拐角,衣领被人从后扯住,一把带向后面。

脚上的力道不稳,我被他扯得摔倒在一旁的草地上,所幸泥土湿软,并没有很痛。

宋时砚松了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头顶的路灯照射出昏黄的光,却被他挡在身后,整张脸没入阴影。

我有些不安地摸上口罩。

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没有任何温度,甚至还带了点儿不耐。

「周月月说要你道歉。」

宋时砚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吐出的词句不带任何情绪。

我狼狈地坐在地上,目光直愣愣地看着他,好像没有听懂他的话。

宋时砚的五官很优越。

我第一次见他的照片就被惊艳到,像遗落在人间的天使。

很俗套的比喻。

可我再没有见过有人,比他更适合这个比喻。

他发我的那张照片。

少年望向镜头,眉目之间俱是温柔。

可身上分明还有挥之不去的淡淡冷意。

温柔是他给我的面具。

现在在我面前的,才是真正的宋时砚。

「乖乖让她出气不就完了,你还要挑衅她做什么。」

宋时砚眉眼间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我头一次见他蹙眉,用不耐烦的语气和我说话。

不自量力的小虫子。

我愣愣地想。

现在在他眼里的我,就是这样的。

「错的不是我。」

口罩下的声音,带着让我自己都吓一跳的嘶哑。

我的目光直直地对上宋时砚的眼睛,挺直了腰杆,试图挽回最后一点尊严。

「是周月月先……」

「我管不着。」宋时砚忽然出声,打断我的话,神情淡漠,「我无所谓谁的错。」

「你让她丢了面子。」

「她不高兴了。」

浑身的力气一下被抽空,未说出的话湮灭在喉咙里。

我死死地盯着他看。

「她想让你周末晚上当着全校的面和她道歉。」

宋时砚看了眼手机,眉头皱得更紧了,

「直接答应吧,我也不太想和女生动手。」

「道歉?」我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有些好笑。

「怎么道歉?」

「周天八点,学校西操场。」宋时砚顿了顿。

「下跪道歉。」

22

拐角处有人路过。

两人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点儿怜悯,却在看清宋时砚的一瞬间,又变了脸色,快步离开。

沉默在夜晚蔓延。

我垂下眸子。

呼吸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快……」

「……好。」

宋时砚顿了一下,「别耍花招。」

「道歉就能解决的事情,不要让它演变成更大的……」

「我知道。」我打断他的话,「周天晚上八点,西操场。」

「我会去的。」

一定会去。

23

寝室已经关门了。

等我再拿出手机时,才看见室友打给我的几个未接电话。

我给她回了个消息,让她不要担心,今天有点事情晚上不回寝室了。

她立马回了表情包。

宋时砚的新微信消息在我退出室友的聊天界面后,立马冒出来。

——【乖乖,刚刚怎么突然不回我了。】

难言的情绪漫上心头,我一字一句地敲下一行字:

——【宋时砚。】

——【我们见面吧。】

那头的微信电话立马跳出来。

我点下接通,宋时砚的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乖乖,真的吗?我们要见面了?」

我还站在原处,路上已经没有人了。

月亮被挡进了云层里,路灯的光有些暗,黑夜寂静无声。

我听见他落在我耳边的呼吸声。

我望着灯笑,「是的。」

语气甜腻到让我自己觉得有些反胃。

「阿砚。」

「好想见你。」

24

贺笙给我开门时我正好结束了通话。

她的目光聚焦在我裤子上的污渍处,沉默地用眼神示意我给她一个解释。

「小意外。」我平静道。

「意外?」她重复了一声,语速很快,没有情绪起伏,「那这个呢?」

手机屏幕抵在我眼前。

上面挂着一张截图:

——墙

——周天晚上八点,西操场。

——请大家看一场好戏。

上头明晃晃地挂着周月月三个字。

还附了一张图片。

应该是今天晚上宋时砚拍的。

我带着口罩,帽子拉得很低,坐在地上,看上去形容狼狈。

校园墙给周月月单独发了一条。

热度很高。

底下评论很多,却又不敢明说。

只是隐晦地暗示些什么。

「陆冉。」

贺笙的脸冷得一如既往。

「告诉我,这是什么。」

「这是……」

我扯下口罩,冲着她笑。

「狐假虎威的狐狸。」

25

清晨阳光漫过窗棂,生物钟促使我早早醒过来。

贺笙还在睡。

我揉了揉眼睛,看见五分钟前宋时砚发来的消息。

——【乖乖,我起来啦,好期待。】

——【亲亲.jpg】

——【终于要见到我的宝贝了。】

我按下息屏键,穿好拖鞋轻轻出了房间。

阳台上挂着我昨天穿的那件外套,随着风被吹动。

我拿了衣架去取它。

「你要穿这件衣服去约会?」

我回头,见贺笙已经起了,架着手靠在阳台门边,冷眼睨我。

「没有。」我拿过衣服,将它叠好。

入夏的外套很薄,叠好后足够放进我的挎包,也不会显得臃肿。

「这是惊喜。」

清晨的风拂面,带着点未散的凉意。

贺笙的睡裙被风带起一点,从小到大她都是这一副面瘫脸。

她打了个哈欠,又转身回房:

「有事给我打电话。」

26

手机上的时间从九点五十九变动到十点整。

奶茶店门口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我从包里拿出镜子,再次确认自己妆容完好。

动作的瞬间,旁边的玻璃窗被人扣响。

我放下镜子回头,却见青年立于阳光下,衬衫的一角被风吹起,眸中笑意和煦。

乖乖。

宋时砚眉眼带笑,我听不清他的声音,仍然能从他口型辨认出与往常一样的宠溺。

我拎上包,快步走出奶茶店。

上午的阳光正好,投下来照亮了他精致的样貌,路旁传来汽车轰鸣。

宋时砚似魔法一般,从背后掏出一束花。

可他怀里的花,也不及他半分。

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刹那,图片中的人才似真正活过来一般。

光风霁月的少年郎。

我的——

砚砚。

宋时砚伸手,将我颊边的发丝绕于耳后,动作亲昵得就好像我们从来亲密无间。

我看清他眼里沉沉的爱意。

听见他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欣喜:

「终于见面了,乖乖。」

是啊。

终于见面了。

宋时砚。

27

宋时砚很喜欢陆冉。

喜欢到什么程度呢?

喜欢到他一遍又一遍地求着我见面,却因为我的拒绝而再次缄默。

喜欢到他曾经问我,喜欢中式婚纱还是西式婚纱。

喜欢到,明明海鲜过敏,还噙着笑给我剥虾。

华灯初上,路边摊烟火气满满。

我拒绝了宋时砚要带我去昂贵餐厅的请求,拉着他在路边摊坐下。

宋时砚这种公子哥,不适应路边摊的环境,我肉眼可见他落座时的僵硬。

可在对上我眼睛的一瞬间,表情又柔和下来。

我拿了菜单和老板点单,宋时砚听我念完,软声道:

「冉冉,这种路边摊,好吃,但不健康,咱们以后还是少来,好吗?」

我点点头。

他笑着揉了揉我的脑袋,目光从未有一刻从我身上离开。

宋时砚抢着付了一天的钱。

从一开始,小心翼翼地站在我身边,有意无意地碰我的手。

到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后染上粉红的耳郭。

再到他一路紧紧与我十指相扣,像是生怕我跑掉一般。

他满心满眼,都是我。

热气腾腾的烧烤和虾蟹被端上了桌。

每一只虾都被汤汁浸满了,颜色鲜亮,让人垂涎。

我刚要去拿,就被宋时砚挡了回去。

他从碗中拿过一只,有些笨拙地剥开虾壳,放进我的碗里。

我愣了一下。

「我来剥,你吃就好了。」

我知道宋时砚有洁癖,也知道他对这些东西过敏。

我故意和老板说不用手套。

橙色油顺着他的手滴落在桌面,修长而白皙,如艺术品一般的手,染上了油污。

宋时砚垂眸看我,眸中落满柔情。

眼里倒映出一个小小的我。

「冉冉,只要负责吃就行了。」

「下半辈子,我照顾你就好了。」

他眼中的人绽开一个微笑,却不回答。

28

夜色渐深。

宋时砚去找老板结账。

我往外边走了走,到路边拦下了一辆车。

后座被我拉开了。

傍晚风大,吹得我打了个寒战。

恰好被宋时砚看见了,他急急地结完账,就往我这儿走。

我从包里拿出外套,套上。

晚来风急,宋时砚的头发被带起一缕,月亮与路灯的光一起落在他身上。

他向我奔来,还带上了我落在椅子上的那束花。

只差四五步。

我忽然开口:「别过来。」

宋时砚的脚步一下子顿住,面色不解,却在对上我眼睛的那一刹那愣住。

「冉冉……?」

他小心翼翼地喊着我的名字。

风声呼啸。

手机上的时间跳转到十点整。

就好像灰姑娘的时钟被敲响,所有美梦在一瞬间消失。

可我不是灰姑娘。

宋时砚也不是王子。

十二个小时。

三年前遇到宋时砚。

那个时候他孤僻,厌世,冷漠,缺爱,每一次对话中都带着对生活现状的厌烦。

我装作不知,陪着他,一点一点,慢慢等到他敞开心扉。

到现在,他长成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

三年的通话,三年的陪伴,三年如流水般的光阴。

到现在画上句号。

宋时砚的美梦,到此为止了。

他将我划进计划里。

他总以为我们有以后。

他给我描绘了很多很多未来。

可惜啊,我们是不可能有将来的。

月色凉薄。

我将外套的帽子拉下来,张开双手冲着他笑。

「宋时砚——」

「眼熟吗?」

我看着他面色一点点变得惨白,表情难看得像是上好的瓷器碎裂。

宋时砚的嘴唇动了动,喉咙里却只是发出了一点无意义的气音。

无措地。

害怕地。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他抬脚,想向我走近。

「别过来。」我后退一步,手搭上车门。

他被我的眼神刺到,脸色又白了一分,脚步犹疑,却还是停了下来。

「……冉……」

「宋时砚。」

我打断他的话,语气淡淡:「明天见。」

「西操场八点。」

「不见不散。」

这句话像是最后一击,宋时砚面如金纸,差点要站不稳,像是失了魂一样。

他冲我走过来,想来拉我的手:「冉冉,我不——」

我迅速坐上出租。

司机启动车子。

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我冲着车窗外的他笑。

「宋时砚。」

「不要折了她的面子啊。」

「我一定会到场的。」

29

贺笙在楼下接到我的时候,我正把宋时砚换的第四个号码拉黑。

她晚上从楼下锻炼回来,面上还挂着薄汗。

「怎么样了?」

「分手了。」

贺笙嗯了一声,再无下文。

我乖巧地跟在她身后进了房。

「失败了。」

贺笙给我倒水的手一顿,又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将水杯递给我。

我接过,抬了眸看着她,她没避我的眼神;「猜到了。」

讲话神情一如三年前,她嗤笑着问我怎么这么闲的时候。

30

宋时砚不停地换手机给我打电话发短信。

入睡前我拉黑了他最后发来的一个号码,只是给他回了一条短信。

【八点,不见不散。】

时间是过得很快的。

就像三年如一瞬。

吃饭时贺笙的手机一直在响,她看一眼后直接掐断了电话。

我放下筷子,有些疑惑地看她一眼。

「宋时砚打来的。」

她道,神色淡淡,「他想和你说话。」

「不用了。」

墙上的指针晃动,时针指向六点,我起身,笑:「有什么话见面说吧。」

31

我到操场的时候,天差不多已经黑了,跑道上的人很多,远远超过平时。

三三两两的,走着,边伸了脖子,似在找什么。

主席台下灯光璀璨,像是专门为我们准备好的舞台。

我将帽子往下拉了拉,直直地往那边走。

路过的人眼尖,有人瞅见我身上的衣服眼熟,多看了几眼,又与身边同伴窃窃私语。

如探照灯一般的眼神不断向我身上投来,还伴随着源源不断的八卦。

像苍蝇一般围绕在我的身边,让人生厌。

「呦,那天不是还神气得很吗?还不是今天乖乖来给月月姐道歉了。」

尖利如乌鸦的声音忽然响起,我的身份被当众点破。

那些目光更加肆无忌惮,以我为中心,让出了一块空地。

我看向说话的那人。

是那天晚上周月月带来的姐妹之一。

她叉着手,面上满是胜利者面对失败者的奚落与嘲笑。

我错开眼,不语。

她得寸进尺,伸了手,又要来推我。

我没躲,半途却忽然伸出一只手,挡在我前面,一把打开了她的手。

女生吃痛,瞪大了眼睛刚要爆粗口,却又噤声。

我的目光透过他们俩人,看见从人群中走出来的周月月。

她的脸颊还有些未消的肿胀,却终于对称了。

一步一步,不过几米,却被她走得艰难而缓慢。

四周一下安静下来,主角登台,好戏终于开场。

「月月姐!」

小姐妹见她出现,赶紧站在她的身后,像有了倚仗,又神气起来。

周月月看着我,却再没有了往日的傲气。

她不敢看挡在我身前的宋时砚,目光死死地盯着我,目光中的怨毒却始终不减。

她挺直脊背,放在身侧的手握得紧紧的。

很丢脸吧。

不服气吧。

她想从我身上找回她的尊严。

她想用我来证明她的地位不容别人挑拨。

可惜,如意算盘落了空。

我能想象她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可现在,却还是不得不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吞。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窃窃私语声在见我们无动静之后愈发加大。

我等得不耐,先开了口:「周……」

话音未落,就听见挡在我前面的宋时砚淡淡开口:「周月月。」

周月月的身体几不可查地一抖,再对上我的眼睛,里面的怨恨加重。

却还是迫于宋时砚的威吓,缓慢地,僵硬地开了口:「对……对不起。」

周月月的声音不小,成功让她身后的姐妹倒吸一口凉气,猪队友急得大叫:

「月月姐!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要和她道歉?应该是她给你道歉才对!」

这话一喊出来,让场上的人都安静了。

周月月的脸色更加难看,她低声呵斥:「别说了。」

可惜她的姐妹是个傻的:

「为什么呀月月姐?明明要道歉的是她!不是说今天要让她跪下跟你道歉吗?」

一句激起千层浪。

「是啊。」

我绕开挡在我前面的宋时砚,站在她面前:

「我来和你道歉。」

「我不该在你插队的时候推你。」

「所以……」

我迎上她的目光,「我来和你下跪道歉了。」

下跪两个字被我咬得极重。

身后的人想来拉我的手,却被我一下甩开。

「冉……」

我没有理他,只是笑着看着周月月。

月凉如水。

良久,我身后的人出声,语气淡漠如那晚,他和我说,他无所谓谁的错。

「周月月。」

语气里的暗示意味实在是太过明显。

周月月脸色一白。

身体却颤抖着,抿紧了嘴唇,一点一点地,弯了膝盖。

所有的目光聚焦在她一个人身上。

重达千斤,一点点,压弯了她的脊梁。

不过一周,我们俩人的角色互换,尊严扫地的人变成了她。

戏演到高潮,可是周月月却像个演技拙劣的演员,迟迟不愿走完自己的戏份。

可是没关系,这并不妨碍她从今往后沦为笑柄,不会有人再为她的一系列出格行为买单。

她的倚仗从此不复存在。

我听见人潮中的窃窃私语,有闪光灯记录下了周月月的丑态,冷眼与嘲弄一并降临在周月月的身上。

我的心情忽然畅快起来。

俯身凑近周月月的耳朵,我轻笑:

「我说过。」

「没了宋时砚,你什么也不是。」

32

夏虫在树上聒噪地叫着,林中只剩蝉鸣与她们的呼吸声。

三个人缩在一块的样子显得特别滑稽。

周月月神色惊惧,却仍怒喝:「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无视她的愤怒,只是垂眸看着她笑。

手指钳上她下巴的那一瞬间,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瑟缩了一下。

她被强迫着与我四目相对。

「放开我!他妈……」

周月月未说完的话消失在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中。

这下能对称了。

身后同伴抽气,目光瞪大。

周月月的脸再度偏向一边,似是被打蒙了,久未回神。

「你打我!小贱人!你竟然……」

我一脚踩上她的腿:「不放过我?」

「你做不到。」

「没了宋时砚,你什么也不是。」

「贱人!你等着!我明天就……」

「我等着。」

我等着宋时砚,我的男友,来和我对质。

33

回寝时宋时砚跟在我身后,一路走,却一言不发。

呼吸声如影随形。

好几次欲言又止,却最终归于沉默。

一直到寝室楼下,我忽然转身,视线与他对上。

他眼神有些飘忽,在对上的一瞬间却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冉冉,对不起。」

「我不知道……」

「宋时砚。」我出声打断他的话。

伸出手,昏黄路灯照耀下,手臂上未好的淤青仍旧明显。

「看清楚了吗?」

我迎上他的目光,像之前一样柔声喊他:

「阿砚。」

「看清楚了吗?」

「二十多天了,还在。」

宋时砚后退一步,身形不稳,目光落在淤青处,像是丢了魂,死死盯着。

人就是这样。

只有当所作所为涉及到自身,他们才能够感知其中的痛苦。

宋时砚曾经对我做过的所有事情。

到现在,都会变成利器,剜在他的心上。

让他,痛不欲生。

34

宋时砚在我身边消失了三四天后,又重新出现。

中午放学,我去食堂排队吃饭。

来得早,热门的窗口排队的人比以往少了一半,我心情很好,站在队里等。

前面的人逐渐减少。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队伍一侧。

周月月和她的小姐妹。

她看准了一个位置,想要像以前一样故技重施,却没能像以前一样得手。

被人推了一个趔趄。

她恼羞成怒,刚想开口骂人,却被人先骂了:

「装什么呢?还敢插队?不要脸了是吗?」

大家平日怕的,是她的混混男友,更是在背后给他们撑腰的宋时砚。

宋时砚家里有钱有权。

所以当宋时砚不站在她这一边的时候,周月月,什么也不是。

我错开视线,没有再关注她的闹剧,高高兴兴地打了饭,准备找一个座位坐下。

食堂里的人多了起来,我站在人群中,目光不断搜寻,终于找到了一个好位置,端着碗走过去。

是和那天一模一样的场景。

还是只差四五步。

路过一张餐桌时,手却忽然被人拽住,碗有些不稳,好在饭没有洒。

我看向拉住我的罪魁祸首,却是消失了几天的宋时砚。

他似是未曾睡过好觉,眼下乌青,神色恹恹,可容貌实在出挑,反而有种颓唐的美。

我看着他,却没有开口说话。

「冉冉。」

宋时砚小心翼翼地喊我的名字。

「对不起……」

神色是显而易见的讨好。

「我对你做过的事情,如果弥补不了,你都还给我,好吗?」

「还?」

我有些想笑,「怎么……」

握住我手腕的手突然发力,迫使我手中的饭碗倾倒。

深色的酱汁和饭菜,随着碗的倾斜,全部落在宋时砚的身上。

饭菜粘在他的头发上,深色的汤汁从他脸上划过,与冷白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又低落在他的白色短袖上,污染了大片。

身边的女生一声惊叫,瞬间让我们再次成为了人群焦点。

宋时砚松了手。

目光投过来的时候,他们只能看见我用碗泼了宋时砚一身。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宋时砚却并不在乎这些视线。

他的目光始终放在我的脸上。

声音嘶哑,姿态快要低到尘埃里。

「冉冉。」

「求你了。」

「都还给我,别……」

高高在上的宋大少爷第一次求人,眼角有些红,满眼都是乞求。

从前他说,我折了周月月的面子,她不高兴了。

后来,他折了周月月的面子,把她踩进尘埃里。

现在,他亲自折了自己的面子。

他想求我原谅。

可是宋时砚,这世上的事情,不是一报还一报,就能两清的。

食堂里人声嘈杂,八卦讨论的声音又一次将我包围其中。

宋时砚在等我的回答。

他注定失望。

「宋时砚。」

手中的碗已经空了。

我垂眸看着,轻声道:

「这是我想吃好久的菜。」

他愣了一下,脸色一点一点垮下去。

35

宋时砚说的,一报还一报。

他的短信发过来的时候,我正和贺笙一起追剧,用不知道换了多少次的新卡发来的消息。

约定的地点在第一次他带人来堵我的地方。

贺笙看我一眼,我把手机放下来,又丢在一边。

「你不去吗?」

「不去了。」

我靠在沙发背上,「无非是旁观他被人施暴,天黑了,我懒得过去。」

贺笙不语,我撑着手,懒懒散散地看着她笑。

「我从前觉得,与宋时砚恋爱有趣。」

「后来他出现,我忽然发现,更有趣的事情出现了。」

看一人情绪崩溃。

看他被内疚冲昏头脑。

看他悔不当初,痛苦难受。

小时候被孤立。

他们说我的父亲是杀人犯,厌恶我,甚至用石子丢我。

明明我什么也没做。

贺笙是大户人家的私生女,妈妈毫不知情被人哄骗做了小三。

小朋友的厌恶反而比大人来得更直观。

那是毫不留情的恶。

我的杀人犯父亲,杀了我的母亲。

口口声声的爱成为了他赋予爱人的枷锁,也最终成为了带走她性命的凶器。

三年前贺笙问我怎么这么闲。

我垂眸感叹,或许这就是爱的伟大之处。

可什么是爱呢?

是面目狰狞的占有欲。

还是表里不一的人性?

我不知道。

36

宋时砚的视频在第二天就发到了我的电子邮箱里。

长达十分钟的视频,他一人被围在中间,毫不反抗,默默承受着几人的施暴。

有人不忍心下手,拳落得轻了,又被他吼。

他像疯子一样,自虐般地让人下手再重,再重。

我面无表情地看完了这段视频。

随着这段视频而来的,还有他见面的请求。

长达千字的忏悔被我无视,我回了个邮件问他在哪里。

他像往常一样秒回,小心翼翼地问我哪里方便,他来找我。

我报了个咖啡馆的地址,约了下午。

宋时砚按约出现。

他又憔悴了些,瞧着身材也瘦削了点,白色短袖有些空了,嘴角处还挂着明晃晃的淤青。

看见我的一瞬间,他的眼睛亮了亮,又迅速暗淡下去。

「冉冉。」宋时砚试探性地喊我,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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