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皇上不喜欢女人』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皇上不喜欢女人。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刚入京。

我凑到旁边那桌,「他喜欢男人?」

那桌的人静了一会儿,突然靠拢在一起,声音压得极低:「他喜欢太监。」

我拿在手中的包子「啪嗒」掉到了地上。

我是青龙教最有前途的弟子,没有之一。

这是教主对我说的。

所以他派我来刺杀狗皇帝。

他说这种除暴安良的大事,必须要教中最有前途的弟子来做。

我感动得一塌糊涂,热泪盈眶,听从他的安排准备进宫参加此次选秀。

他却没告诉我,皇上不喜欢女人,喜欢太监!

他也没告诉,看起来破破烂烂的青龙教,在京都居然还有分支……

「太监……进宫的事,你不用担心。」接应我的师兄看着我,胸有成竹,「明日我就把你送进去。」

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不是把我送进去的。

他是把我卖进去的!

我听见他在宫门口对那个老太监说:「家中没钱,想着送他进宫,小时候就给他断干净了,省得麻烦公公。」

老太监给了他一袋银钱,「往后啊,就当没这个人了。」

然后我就看着他拿着那袋银钱,擦着眼泪转身走了!

一分钱也没分给我!

算了,只要我听教主的话,顺顺利利杀了那个狗皇帝,那我就会成为一代侠女,受万世景仰。

还差这点钱?

带路的老太监一边走一边嘱咐我,「只要好好伺候陛下,便会有天大的福气等着你。」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见了。

伺候陛下?

这么容易?没有什么检查培训?

我喜形于色,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是。」

但是老太监叹了口气,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傻子。

我被老太监转交给了另一个年轻的太监,又由年轻的太监转交给了另一个老太监。

别人都叫这个老太监全公公,听说是皇上跟前的老人。

全公公看着我的脸,很是满意,「跟咱家来吧。」

他带着我进了一座殿内。

明明殿中装饰得金碧辉煌,我却觉得有一股阴冷之气。

还没等我看到坐在上方的皇上,就被全公公拉着跪了下来。

「陛下,这是新来的小德子,往后由他来贴身伺候陛下。」他的声音毕恭毕敬。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贴身二字好像带了点别样的味道。

我的脑袋贴着地,一动也不敢动。

「抬起头来给朕瞧瞧。」上方的声音清冷,听不出任何语气。

我听话地抬起头,看到皇上的那一瞬间,我差点代表万千子民原谅这个暴君了。

他就像是天上的那轮弯月,清冷却让人趋之若鹜。

就在我沉迷于美色的时候,暴君说:「领下去学点规矩。」

我听不懂他的意思。

全公公好像是懂了,恭敬地答了声「是」,就带着我退出了殿内。

他领着我走了很久,拐了好几处宫殿,才将我安置在太监们住的地方。

「明日会有人来教你规矩,你机灵着点。」全公公在临走的时候,吩咐了我一句。

「是。」我恭敬行礼。

他一走,跟我住同屋的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就对我流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小太监看着我,摇了摇头,「第十个了。」

「什么第十个?」我拿着行礼往自己的床走去。

小太监跟在身后,他的声音脆生生的,一点也不像那些太监说话像鸭叫一样。

「前面九个都被陛下玩过,扔到乱葬岗了。」

我的行李「啪嗒」一下掉到了地上。

经过一晚上的深思熟虑,我觉得当务之急是不要让狗皇帝把我扔到乱葬岗去。

虽然我一身武艺,但宫中武艺高强的侍卫也有很多。

在我没有想到万全的法子前,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所以我决定好好学规矩,让萧瑾瑜拿我没有一点办法。

萧瑾瑜是狗皇帝的名字。

但是我没有想到。

要学的规矩竟然是怎么「贴身」伺候萧瑾瑜!

学了整整一天。

那些规矩让我觉得,或许我不做一代侠女也是极好的。

快睡觉的时候,与我一屋的小太监凑过来。

他说他叫小虎子。

人长得一脸娘气,取了这么个名字。

「小德子,你也不用担心,前面那九个都没有你好看。」小虎子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心思,「你肯定不会被丢到乱葬岗去的。」

这句话一点也没有安慰到我。

当晚我就梦见萧瑾瑜要强上我,结果发现我是个女人,然后杀了我,把我扔到了乱葬岗。

我只是想做一个为民除害的侠女,暂时还不想为民牺牲,但是现在出宫已经来不及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有人来领着我去伺候萧瑾瑜出寝。

因为昨晚的梦,所以我现在看见萧瑾瑜已经完全没有了其他乱七八糟的想法。

「规矩都学会了?」萧瑾瑜任由我给他整理衣衫,声音像是晨间的朝露,冰冰凉凉。

让正在整理他衣服的我手一抖,一句话也不敢说。

此时萧瑾瑜用食指轻轻挑起我的下巴,「怎么?是个哑巴?」

他说话总是这样,听不出一丝情绪。

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动怒了。

连忙跪到地上,磕了个头,「陛下恕罪!奴才该死!奴才方才见陛下不凡之姿,难以回神。陛下恕罪!」

殿中一下子静了下来。

过了片刻,萧瑾瑜才踩着那双明黄色的长靴从我的眼前走了。

没说要治我的罪,也没让我起身。

在全公公的暗示下,我在萧瑾瑜的寝殿跪了一天。

明明萧瑾瑜是个不爱民的暴君,后宫暂时也还没有嫔妃,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他为什么要在亥时才回到寝殿。

「你还在这儿?」见到我,他好像很吃惊的样子。

请问这句话礼貌吗?

我盯着地上那绣了团花的地毯,默默翻了个白眼。

「陛下没有让奴才起来,奴才便一直跪着。」我十分狗腿。

萧瑾瑜走到我跟前来,似乎对我的话很受用。

「那便伺候朕就寝吧。」

明明这句话他的语气淡淡的,没有一丝流气。

可我还是想到了昨天的那些规矩,突然觉得菊花一紧。

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一下。

我的小脑袋飞速运转,想着怎么样才能虎口逃生。

萧瑾瑜却蹲了下来,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看他。

他真的很好看,眉目都像是被世间顶好的画师费尽了心血才描绘出来的一般。

「朕的耐心一向不好。」他的眉间有淡淡的戾气。

这才是我印象中暴君该有的样子。

如果我再不开口说话,那他下一句就是要把我扔到乱葬岗去。

「奴……奴才,腿……麻了……」这是实话。

跪了一天了,就是铁打的身子,腿也得麻。

萧瑾瑜一愣,他的一双眸子黑得吓人,看了我好一会儿。

就在我以为我会跟前面九个太监一个结局的时候,他放开了我。

「没兴致了,明日再来吧。」

这句话一落,我的腿瞬间不麻了。

还没等萧瑾瑜说下一句话,连忙退了出去。

我回去的时候小虎子已经躺下了。

他见我安然无恙地回来,颇有些意外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你是第一个站着走回来的。」他的语气中透露着对我的崇拜之情。

虽然听了他这话,我觉得菊花一紧,但还是很受用的。

就在我正要装腔作势一番的时候,我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两声。

房间里一时间静了下来。

此时,我的肚子瞅准时机又叫了两声。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我连忙拿了洗漱用品要去洗漱。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等我洗漱完回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了一些吃食。

我看着已经睡下的小虎子,一时有些感动。

但是感动过一晚后,我就有了杀了他的心。

因为托了他的福,第二日全宫上下都知道有一个叫小德子的小太监伺候了皇上一天,晚上回去又累又饿。

萧瑾瑜也知道了。

我给他研墨的时候,他看着我白皙的手腕问我,「你昨日伺候了朕一天?」

天地良心!

这话不是我说出去的啊!

我放下手中的墨,慌忙跪了下去,「在奴才心里,时时刻刻都想伺候陛下。」

这么说,应该没问题吧?

片刻后,萧瑾瑜微微弯腰,伸手捉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拉起来带入了他的怀里。

他微微挑眉,「哦?是吗?」

殿内的人立马全部退了出去,速度之快让我怀疑他们都带了功夫在身上。

说实话,如果萧瑾瑜是个正常的男人,而我是个正常的女人。

此时此刻,在俊男怀里的我一定娇羞答是。

但是萧瑾瑜是个喜欢太监的男人!

而我是个假扮太监的女人!

等待我的下场只有两个。

一是我现在从他怀里起来跑掉,那我会因为不服从他而被砍头。

二是我现在配合他接下来的行为,那我会因为欺君而被砍头。

人生自古谁无死,那我为什么要被糟蹋了再死!

于是我奋力一挣,没想到萧瑾瑜居然很配合地放了手。

我毫无准备地摔到了地上。

两瓣屁股摔成了八瓣。

疼得我下意识惨叫了一声,那声惨叫响彻天地。

连萧瑾瑜都忍不住扬了扬眉。

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萧瑾瑜居然又没治我的罪。

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迷恋上了我。

不仅我怀疑,好像宫里的人都开始怀疑了。

我揉着屁股回到住处时,小虎子在门口迎我。

他看了看我揉着屁股的手,又看了看我的脸。

「全公公特意吩咐我要照顾你的。」小虎子扶着我往屋里走。

我隐约觉得,大家可能都误会了什么。

果然小虎子总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他扶着我趴在床上,对我说:「前面九个都是一直叫,叫到死了才从殿里抬出来。只有你一个,叫了一声就自己站着出来了。」

他突然上了我的床,开始给我捏肩捶背,「德公公若是飞黄腾达了,可不要忘了我呀。」

在这一刻,我才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飞黄腾达你大爷!

我的屁股是摔的!

但是很快的,宫里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个叫小德子的小太监成了皇上的心尖宠。

这里面没有小虎子一份功劳,打死我都不信。

因为「心尖宠」这三个字,我今天一天在萧瑾瑜身边都小心翼翼。

生怕他反手就问我一句:「嗯?摔一跤摔成心尖宠了?」

幸好他没问。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没问,他肯定听到那些流言蜚语了。

傍晚时分的时候,这样的戏码又来了一次。

萧瑾瑜一样将我拉在怀里。

一样殿中的人全部退了出去。

唯一不一样的是,我没有挣扎了。

我倒要看看他要耍什么花样。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萧瑾瑜一把将我从他怀里推了出去,没有一丝犹豫。

毫无思想准备的我,跟昨天一样摔在了地上。

八瓣屁股摔成了十六瓣。

疼得我又惨叫了一声。

场景重现,但又没有完全重现。

我站起来的时候,因为屁股太痛又坐了下去。

疼得我继续惨叫了一声,并且眼泪直流。

这次我索性坐在地上,看着萧瑾瑜恨不得能上去咬一口。

突然觉得十分的委屈。

明明我只是想简简单单做一个侠女。

教主跟我说杀萧瑾瑜就跟杀只鸡一样简单我才来的。

他骗我,现在不仅不能做一个侠女,还随时可能菊花不保。

越想眼泪流得越凶,最后萧瑾瑜看着我皱了皱眉,问我:「你哭什么?」

声音冷得就好像但凡我敢再哭一声,我就直接去乱葬岗报道。

我跪着爬到萧瑾瑜的腿边,抱住他的大腿哭得更大声了,「奴才怕是尾椎骨都折了,往后还怎么伺候陛下啊!」

哭得那是一个梨花带雨,忠心耿耿。

好像每次,只要我说两句好话萧瑾瑜都能将我放回去。

这次也不例外,在我又滔滔不绝夸了他一炷香后,他终于大发善心地放我回去了。

我被人抬着回去的时候,小虎子依旧在门口迎我。

他那张清秀的脸笑得猥琐至极,仿佛我有一天能被抬着回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陛下果然是疼你的。」他坐在我的床边,语气是十分的狗腿。

疼你妹!

真想让你也被疼疼!

他突然不知道从哪儿拿了瓶药膏给我,「刚刚有人送过来的,说是陛下吩咐的。小德子,你是独一份。」

我看着药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就像是有人先给你一巴掌,再给你一颗糖。

萧瑾瑜可能是脑子有问题。

我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是得赶紧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但眼下我还是赶紧搞搞我火辣辣的屁股。

「小虎子,你去帮我打点热水来。」屁股得敷敷。

小虎子一愣,「打热水干吗?」

「我敷敷。」我看了眼我的屁股。

小虎子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一张脸直接涨得通红。

我知道他又在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叹了口气,「小虎子,如果我说我和陛下……什么都没干,你信吗?」

他点了点头:「前面九个都这样说。」

我叹了口气,我就知道!

「你去打热水吧。」我认命了。

小虎子打了一桶热水回来后,一张脸还是红扑扑的。

他把热水放在我的床边,站在那儿盯着我的屁股,好像是想要帮我的样子。

我赶紧道:「你出去吧……」

我不喜欢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说,他就答了声「好」,跑了出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因为屁股疼得不好行动了,全公公特意来告诉我,我可以歇一天不用去伺候萧瑾瑜了。

临走的时候,他说:「小德子,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

不知道他们看到萧瑾瑜不带一丝感情地把我从怀里推开的时候,还会这样说吗?

是的。

我怀疑了。

我认真思考了一个晚上,觉得萧瑾瑜可能根本不喜欢太监!

太后的宫女来找我的时候,我正趴在床上吃小虎子给我剥的橘子。

这个太后我在进宫前也听说过,说是萧瑾瑜的生母,萧瑾瑜登基后曾大闹过一场。

至于闹的什么没人知道,只是从那以后她便开始吃斋念佛,再不问外事。

「太后娘娘想见见德公公。」小宫女站在门口。

小虎子迎上去,笑道:「小德子行动不便,我陪他去吧。」

小宫女看了小虎子一眼,小脸一红,点了点头。

而我还没说话,就被小虎子从床上拉了起来。

他在我耳边轻声道:「太后要见你,你还敢不去不成?」

我不敢。

小虎子扶着其实能独立行走的我,就像扶着一个半身不遂的人。

「你就当你伤得很重,进去后能不说话便不说话。」到了门口,他在我耳边轻声嘱咐。

他面上不再是嬉皮笑脸,挂了淡淡的担忧。

让我心头一暖,下意识点了点头。

我被小宫女带着进了殿中,上方软榻上躺了一个美人儿。

看不出年岁,只是那眼尾淡淡的细微有点岁月的痕迹。

「你就是小德子?」美人儿半眯着眼,声音和着殿里的檀香,显得格外的慈祥。

我跪下行礼,「回太后娘娘,奴才是小德子。」

「嗯,听说皇上近来对你很是宠爱?」她的目光落在我的屁股上。

天地良心!

我的屁股真的就是我自己摔的!

「奴才担不起陛下的宠爱。」我磕了个头。

太后扶着一旁宫女的手,从软榻上起来,走到我的身前。

她用护甲轻轻抬起我的下巴,「长得的确讨人喜欢。」

这语气怎么听都不像是在夸我。

「哀家叫你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说皇上总算找到个贴心的人,想见见。」太后又坐了回去,「既然皇上喜欢你,你便好好伺候他。」

嗯?

这么简单?

我欣喜若狂,头磕到地上就要告退了。

太后却又叹了口气,「哀家这儿有个香囊可缓解皇上的头疼之症,送去给皇上他总是赌气不要,你便带在身上罢。」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

萧瑾瑜还有头疼之症?

小宫女从一旁取过香囊递到我跟前。

我双手接过香囊,「奴才遵命。」

「若是皇上问起来,不要说是哀家给的。」太后缓缓闭上了眼睛,「下去吧,哀家乏了。」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我便从启华殿出来了。

小虎子扶着我回到住处,才探头来问道:「太后跟你说什么?」

我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小虎子,你在担心我?」

他一向嬉皮笑脸惯了,今天却一反常态。

听了我的话,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别过脸去,「我没有。」

太小孩子气了。

我从怀里掏出香囊放在桌上,「太后让我把这香囊带在身上。」

「太后对皇上还是花了些心思的。」我手指摸了摸香囊上精致的花纹。

我从小便没有爹娘,对这些事情总是格外感动。

不明白为什么萧瑾瑜有一个随时牵挂他的母亲,还会成为一个暴君。

「你太单纯了,宫里不像是外面。」小虎子看着我,眼里浓浓的担忧,「你得了圣宠,想让你死的人会越来越多。」

他看着桌上的香囊。

小虎子说,香囊里混了好几种草药,其他几味药都没有问题,独独有一味药有点问题。若是偶尔闻闻倒也没有什么问题,闻得时间久了便会中毒。

「太后想毒死我?」我瞪大眼睛看他。

小虎子摇了摇头,捏了捏香囊,「这毒不至于能死人,却能让人痴傻。」

这个老太婆真的是太狠毒了,居然用这么恶毒的手段对付我!

小虎子眼睛眯了眯,随后凑到我的耳边道:「听闻陛下的头疼之症是中毒引起的,这里面这味药……」

能以毒攻毒?

「能毒上加毒。」

我震惊地转头看向他。

尽管小虎子跟我说或许是太后不知道,放错了一味,我依旧觉得浑身发寒。

于情于理,这个香囊我都留不得。

「你扔的是香囊吗?是你的脑袋。」小虎子看着真要出门的我,冷不丁来一句。

我一头雾水,「嗯?」

「太后给你的东西,你都敢扔?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他从我的手中拿过香囊。

最后他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换了些味道相似的草药。

「太后给你,肯定会叫人看着你带没带在身上。」他把香囊扔给我。

我现在才知道,他长得如此清秀,之所以没被选去伺候萧瑾瑜,全是靠着他的心计。

他的心计在我之上。

我将香囊挂在腰间,十分显眼。

显眼到第二天我伺候萧瑾瑜出寝,他一眼就看见了。

「香囊哪儿来的?」他眉间戾气正盛,不知道是起床气还是气我的香囊。

我怎么说?

说你娘想搞死你,顺便把我搞傻?

显然借我十个脑子,我也不可能这么说。

「捡的。」一边给萧瑾瑜扣上玉革带,一边答,「昨日里在花园里捡的,觉得十分好看,便带回来装了点提神醒脑的草药在里头。」

我继续给他整理衣衫,不敢看他的脸。

突然有些心疼他。

我从小无父无母,从不知道什么是母爱。

而他明明有母亲,母亲却一心想害死他。

萧瑾瑜没再说话,等我整理好后便出发去早朝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突然觉得他好像并不是传言中那般暴政。

每日送到他跟前的奏章,他都会认真批阅。

就像此时,他单手撑在案上,一手握着朱笔在折子上随意勾了几笔。

只是随意的几笔,便点出了折子上的重要之处。

他突然侧头看我,我研墨的手一抖,指尖一下染上了墨。

「再看一眼,便把你的眼睛剜下来。」他说这句话,就好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不好一样。

是我的错。

是我产生错觉了。

萧瑾瑜就是个暴君!

我连忙跪下来,「陛下息怒,陛下神姿英俊,奴才……奴才才不由出了神……」

等我迟早有一天把你绑起来,让你也这样夸夸我!

这样想着,我心里好受了许多。

说起好话来更是如鱼得水。

「奴才自幼不识字,却被陛下的字迹折服。奴才今生能伺候陛下,真是奴才修了八辈子的福气。」

萧瑾瑜啧了一声。

我便停了下来。

怎么好话不管用了?

我偷偷抬眼想要看一眼他,却一眼望进了他的眼睛里。

那双眼睛里像是装满了刚刚我研磨好的墨,黑得看不见任何东西。

我心跳一下子漏了一拍。

天地良心,真不是我经不起美人计。

我是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过来替朕揉揉。」萧瑾瑜食指点了点太阳穴的位置。

果然他是有头疼之症的。

「是。」我连忙爬起来。

在我的手指刚放在他的太阳穴的时候,我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我的手指上还有刚刚沾上的墨……

「揉。」见我迟迟没有动作,萧瑾瑜停了手上的动作。

我咬了咬牙,「是。」

然后我就看见他那太阳穴上的黑点晕染得越来越广,就像看到了我脑袋落到地上的时候,那像四处散去的血。

好在以前师父也老是头疼,我学得了一手好指法。

果然没过一会儿,萧瑾瑜揉在一起的眉就散开了。

他手中的朱笔在折子上又勾了一笔:「昨日太后叫了你去?」

这?

我盯着那团墨,「是。」

「说了什么?」

「让奴才好好伺候陛下。」怎么样才能无声无息去掉这团墨呢?

我微微前倾,细细盯着那团墨,希望不要越揉越不好洗。

萧瑾瑜这时突然回过头来。

他高挺的鼻尖擦过我的鼻尖,淡淡的气息吐在我的脸上。

我下意识伸了伸舌头想要舔一舔嘴唇,却没想到舌尖碰到了萧瑾瑜的唇。

好了。

我死了。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只剩下「乱葬岗」三个大字朝我走来。

我没有去乱葬岗。

不是因为萧瑾瑜不想送我去,而是他晕了过去。

笑死。

说出去都没人敢信。

我把萧瑾瑜亲晕了,而且是刚好在全公公进来的时候。

我看着头靠在我身上的萧瑾瑜,哭丧着脸看着全公公,多希望这一刻晕过去的是我。

出乎我意料的,全公公没有冲上来治我的罪。

他先是看了一眼我腰间的香囊,然后给了我一个欣慰的笑容。

「快去传御医,陛下又晕了。」他转身出去,对门外的人吩咐。

这个又字,说明萧瑾瑜晕倒不是第一次了。

太医诊完萧瑾瑜的脉,微微皱了皱眉。

这个眉皱得让我心里慌乱一片。

为什么会晕倒?

小虎子明明已经把香囊里的东西都换过了啊。

太医对全公公说萧瑾瑜是体虚,他回去再开一剂药方调养便可。

全公公送他出去,吩咐我留下来照顾萧瑾瑜。

走的时候还关上了殿中的门。

这个全公公,是不是有点过于相信我了?

如果我是一个刺客,那现在就是杀了萧瑾瑜最好的机会。

我好像就是一个刺客……

想着我就摸了摸全身,发现没有一件可以用于杀人的利器。

杀死人的方式有千万种。

但是我看着萧瑾瑜微微皱起的眉、额间的细汗以及苍白的唇,觉得现在杀他有点乘人之危了。

这不是一个女侠能干出来的事。

「母后……」萧瑾瑜突然发出细微的声音。

我凑近,「什么?」

萧瑾瑜握住我的手,一双眉拧到一起,「母后……瑜儿听话……别不要瑜儿……」

断断续续的话,糅杂了细碎的绝望在里面。

听得我心里莫名一疼。

我伸手拍了拍他抓住我的手,在床边坐了下来,轻声哄道:「不会的。」

萧瑾瑜果然安静了下来。

看着他额间冒出的细汗,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手刚放上他的额头,就能感受到他在发烧。

萧瑾瑜在发烧。

但是太医诊完脉对发热只字不提,只说他身体虚。

萧瑾瑜在这宫里,好像并不如我想的那般如意。

我的手刚要从他的额头上收回来,全公公就进来了。

从全公公的角度来看,很难不误会我是要掐死萧瑾瑜。

我吞了吞口水,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解释一下我这个行为。

全公公的目光与我对视了一下,又低下了头当作什么都没看到,端着手中的药朝我走来。

我僵在空中的手趁机迅速收了回来。

「这是陛下的药,陛下没醒便想法子喂下去。」他把药碗放在一旁的矮几上,又退了出去。

关门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意味深长。

我实在没搞懂是个什么意思。

「倒了。」我端着药碗正在想要怎么喂给萧瑾瑜的时候,他嘴巴动了动。

嗯?

萧瑾瑜缓缓睁开眼睛,眼中存有少许清明。

「这药拿去倒了。」他又低低说了一句。

我看了看还冒着热气的药,又看了看一脸憔悴的他,「可是……」

「那你喝。」

????

萧瑾瑜有病吧?

他不喝说明这里面肯定有毒,他让我喝?

他跟他老娘,真是一个比一个狠。

我连忙端着药跑到一边一盆不知道是个什么花旁边,看着萧瑾瑜露出一个狗腿的笑容,「倒这儿吗?」

萧瑾瑜不说话。

我管他说不说话,手腕一斜,那些药全部倒进了花盆里。

等我再回到萧瑾瑜身边的时候,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陛、陛下……」我轻声开口。

萧瑾瑜睁开眼睛看我。

看来不是又晕过去了。

我轻轻吐了口气,「您没事吧?不吃药的话……」

说完这句话,我觉得我作为一个刺客,已经完全没有职业操守了。

按理来说,萧瑾瑜不喝药是最好的。

我可以不用自己动手,他自己就能把自己折腾死。

但是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今天就是有些于心不忍。

可能是刚刚当了会儿他娘吧。

我安慰自己。

「习惯了。」萧瑾瑜闭上眼睛,淡淡开口。

是习惯了晕倒,还是习惯了被下毒?

我原本觉得自己已经过得够苦了,却没想到遇到个比我还苦的。

「那就捂严实点。」说着我就又去拿了床被子搭在了萧瑾瑜身上,等我忙活了一阵,用两床被子把他裹得密不透风才作罢。

看着萧瑾瑜微微蹙起的眉,我解释道:「出了汗就好了,您还有点发热。」

他应该是极不舒服的,才会没一会儿又睡着了。

我叹了口气,拿了空的药碗退出去。

殿外除了全公公,居然没有其他宫人。

全公公看着我手里的药碗,亲切笑道:「都喝完了?」

我看着他,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这里面是毒药。

「喝完了。」我点头。

萧瑾瑜睡了一天一夜,全公公又送来了两次药,都被我倒进了房间里的花盆里。

他再次送药来的时候,还带来了一个人。

说是顾白顾大人。

此时萧瑾瑜已经醒了,他半靠在床上,还是一副虚弱的模样。

「让他进来吧。」萧瑾瑜虚弱地吩咐全公公,再看向我,「你先下去。」

我道了声「是」,连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在我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了穿了一身朝服的顾白。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有些眼熟。

顾白挑了挑眉,问全公公:「这便是那位德公公?」

全公公笑着称是,「很是得陛下宠爱。」

听到这句话,我刚踏出去的脚一软,差点摔了下去。

没多会儿工夫,全公公也从殿里出来,同我一起站在殿外。

静了一会儿后,全公公看着我笑了起来,「小德子,你果真是有些本事的。」

我能有什么本事?

传绯闻的本事?

我啥也没干,和萧瑾瑜的绯闻就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

想想刚刚的顾白,我充分怀疑已经传遍了整个京都了。

那我的确是很有本事。

我朝全公公笑笑,并不想说话。

一时无话,我为了不显得那么尴尬,开口问:「这位顾大人是?」

全公公微微倾身往里看了一眼,才答道:「是陛下幼时的伴读,现官至大理寺卿。」

萧瑾瑜的伴读,我为什么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

等我还没从思绪中回来,殿内就传来了顾白的叫喊声:「来人!有刺客!」

我和全公公匆忙跑进去,发现殿内除了顾白以及倒在床上的萧瑾瑜,就没有其他人了。

「快传御医!」顾白扶着萧瑾瑜,冲全公公吼道。

片刻后我就听到了刀剑相交的声音。

我又跟着全公公跑了出去。

全公公慌张地叫喊道:「传御医!快传御医!」

我跑向传来打斗声的地方,想看看是谁居然做了我不敢做的事。

等我刚到那地方就看到了几个侍卫围着一个蒙面的黑衣人。

黑衣人回头看了我一眼,一剑将面前的几个侍卫手中的刀都砍落了。

他那双眼睛,化成灰我都认得。

是教主。

我眼见他将几个侍卫打伤在地,然后脚尖轻点地面就要飞上屋顶去。

「别走!」我下意识喊道。

带上我一起啊!教主!

我再待在这里,下次你就只能去乱葬岗见我了!

但是我剩下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脚下的阶梯一绊,整个人便往下摔去。

我在往下滚,教主在往天上飞。

从身后赶来的侍卫们看到这样的场景,一时不知道是应该先去追刺客,还是先来扶我。

最后我就在大家的围观下,摔晕了。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小虎子正趴在我床边睡觉。

我躺得不舒服,刚想翻个身就吵醒了他。

他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红红地看着我:「小德子,你为了陛下,连命都不要了……」

??

天地良心!

萧瑾瑜哪里有我的命重要!

我为了萧瑾瑜,被刺客摔成重伤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皇宫。

有时候我都觉得皇宫里养那么多人,就是用来专门传八卦的。

「这德公公当真是对陛下用情至深……」门外传来了不知道哪个小太监的声音。

正在喝药的我一口全喷到了小虎子的脸上。

小虎子眨了眨眼睛,「这次真不是我传的。」

谣言在宫中越传越离谱。

传到最后成了我以为萧瑾瑜活不成了,所以打算跟刺客同归于尽。

我躺在床上,听小虎子给我转述这些谣言,气得双手锤床。

「真不是这样。」我一双眼睛十分认真地看着小虎子。

小虎子也看着我,最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嗯。」

他那副样子,根本就不相信我的话!

我的伤其实也不像传言中那么重,休养了两天就可以下床蹦跶了。

我是蹦跶了。

萧瑾瑜却还没醒。

这可把我乐坏了。

这不就是最好的时机吗?

就在我准备跑路的时候,全公公来了。

他将拂尘在空中甩了一下,看着我笑得十分和蔼,「陛下如今昏迷不醒,小德子你既然已经好了,便去陛下跟前伺候吧。」

全公公说这话的时候一副他懂我的意思,搞得我一时都忘记了要拒绝。

当然,我也没有资格拒绝。

于是我就顺理成章地来了萧瑾瑜的寝宫。

他躺在床上,虚弱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传闻中肆意杀人的暴君。

听说这么多天,太后一眼都没来看过。

想到太后的那个香囊,我心里更是软得一塌糊涂。

他处理政务,批文奏折都很认真,除了听说,我也没见他真的乱杀人。

我看着萧瑾瑜好看的眉眼,叹了口气。

若是我真杀了他,那不是违背了我刚开始想要除暴安良的初心?

这样想着,我便又上前替他掖了掖被子,手还没收回来就被萧瑾瑜捉住了。

我……

我看着在他脖子上方,被他抓住的我的双手……

「你要杀朕?」萧瑾瑜没有睁开眼睛,声音带着有些沙哑。

现在我说我不是,他信吗?

不是说萧瑾瑜昏迷不醒,太医也没有法子吗?

不是说萧瑾瑜凶多吉少,短时间内是醒不过来了吗?

为什么我一进来,他就醒了!

见我一声不吭,萧瑾瑜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眼角的戾气稍纵即逝,看向我,「为什么不说话?」

我哭了。

我要说什么?

说我不是,他信吗?

「陛下渴不渴?饿不饿?想不想喝药?」我连忙跪下去,狗腿道。

喝什么药?

为什么要喝药?

我提什么喝药?

就在我以为我要被冤死的时候,萧瑾瑜却放开了手,又闭上了眼睛。

于是场景又一次重现了。

他没有叫我起来。

我又在他的寝宫里跪了一晚上。

直到第二天早上。

我在心里骂了萧瑾瑜一百八十遍的时候,他再一次醒了。

「你怎么还在这儿?」他看着床边的我,微微蹙了蹙眉。

我强忍心中不快,强颜欢笑道:「奴才等着伺候陛下。」

「朕渴了。」他的声音喑哑,应该是嗓子干造成的。

我道了声是,慢慢撑着一旁的矮几站了起来。

等我还没站稳,萧瑾瑜突然轻轻拉了一下我的手。

本来我的腿就麻了,再被这样突然起来拉一下。

我如果不倒到床上去,都不合常理。

但是很显然,我是一个十分合常理的人。

我双手撑着床,脸与萧瑾瑜的脸只有两寸距离。

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气血上涌。

「陛,陛下……」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他信吗?

他不信。

不仅他不信。

进来的全公公和顾白,以及身后的太医,应该都不信。

顾白率先咳了一声:「你们继续。」

然后带着一众人又退了出去。

他带上门的时候,朝我挤眉弄眼一番,「注意陛下的身体。」

???

救命!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啊!

我十分忐忑地回头,看向我身下的萧瑾瑜。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时觉得口渴难耐,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舔完嘴唇,脑子里突然重现了那日我的舌头碰到萧瑾瑜的唇上的场景。

我的脸一下子烫了起来。

而萧瑾瑜的脸瞬间就黑了。

「看来你对朕果真用情至深。」

我是被萧瑾瑜扔到床下的。

在地上滚了一圈后,我决定还是解释一下我刚刚的行为。

「我……奴才,奴才就是方才脚有些麻了……」

萧瑾瑜看了我一眼,闭了闭眼。

最后他说:「朕看你的腿得练一练。」

我怎么也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我还会被罚扎马步!

全公公重新带着顾白和太医进来的时候,我把马步稳稳地扎在了床前。

「陛下真是好兴致。」顾白看了看我。

萧瑾瑜睨了他一眼,探出了手让太医诊脉。

「陛下已无大碍,只需静养即可。」太医收回手,恭敬地退到一边。

怎么就无大碍了?

难道凶多吉少和无大碍中间就隔了一觉的时间?

怎么我一来,他就从凶多吉少变成了无大碍了?

全公公好像也有点吃惊,看向我的眼神里都有带了点我看不懂的东西。

顾白笑道:「看来德公公是陛下的吉祥物,一来陛下就转危为安了。」

可别!

这么大个帽子我可不敢扣!

全公公在他身后赔笑道:「可不是,小德子对陛下是尽心尽力。」

他又哪只眼睛看到我尽心尽力了?

「方才在来的路上,听说陛下情况危急,还落了泪。」全公公继续补充。

我的天呐!

我打了个哈欠而已啊,那两颗从眼睛里挤出来的液体也算是泪吗?

别再乱说了,萧瑾瑜已经对我产生误解了!

萧瑾瑜看向我,皱了皱眉,「哦?」

我咧开嘴笑了一声,不敢否认也不敢附和。

殿内一下子静了下来。

我尴尬地抿了抿嘴,一时不知道要不要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份尴尬。

最后还是萧瑾瑜开了口,「抓到刺客了?」

他问的是顾白。

这个问题好,既解决了现在的尴尬状况,又是我想要听的问题。

顾白点了点头。

「臣正是来请奏陛下,要如何处置。」

这句话落入我的耳中,让我的一颗心透心凉。

教主的武功不说天下无敌,也算是比我不知道强多少倍了。

连他都被抓了。

我扎马步的腿一下子就不那么稳了。

「是什么人?」萧瑾瑜微微皱了皱眉。

全公公看了我一眼,见萧瑾瑜并没有要叫我的意思,才连忙上前去将他扶了起来,然后从一旁的小太监手上接过刚端进来的水递过去。

不愧是萧瑾瑜身边的老人。

萧瑾瑜皱个眉头都知道他是要什么。

顾白等着全公公做完这一套,才又道:「是一个叫什么青龙教的邪教教主。」

听到「青龙教」三个字的时候,我的小心肝一抖。

萧瑾瑜喝了口水,点了点头,「随你处置吧。」

「是。」

在所有人都退下以后,萧瑾瑜看了看我那双微微发颤的腿,「朕原以为,你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这是什么意思?

怀疑我了?

我连忙道:「没有,没有,奴才从小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

萧瑾瑜抬眼看了看我的脸,啧了一声,然后让我退下了。

这个退下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我连忙二话不说就赶紧滚了。

但是滚完我就发现不对劲儿了。

因为一连好几天,萧瑾瑜都没有传唤我。

这不是他的作风。

这违背了他喜欢太监的人设。

这让我觉得有些心惊胆跳。

连小虎子都发现了端倪,他凑到我跟前:「小德子,你是不是哪儿惹到陛下了?」

我摇摇头。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我这两天的所作所为,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惹到萧瑾瑜啊。

除了我是青龙教的人这件事。

青龙教……

萧瑾瑜不会去调查我的身份了吧!

就在刚刚我明白了什么是祸不单行。

我看着前面的小宫女,忐忑地问道:「好姐姐,你可知道太后找我有什么事吗?」

太后宫里的宫女来叫我去见一下太后,小虎子原本也是要跟着去的,却被小宫女拦下了。

前面的小宫女脚下的步子没有停,声音细细的,「太后娘娘的心思,奴婢不敢妄加猜测。」

很好,就是不告诉我的意思。

我的手握了握腰间已经被换过的香囊,觉得心里一阵悲凉。

很快就到了启华殿,上次的小宫女等在门口,见我们到了便推开了门。

太后依旧如上次那般斜斜地躺在软榻上。

我乖乖跪下向她请安。

「听说皇上已经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太后的声音慵懒,像是刚睡醒。

我没想到她会问这事,愣了一下才答,「是。」

随后便是一阵衣物窸窣的声音,我悄悄抬眼便看见太后从软榻上坐了起来。

她看向我:「你的香囊给皇上看见了?」

我看了看我腰间的香囊,这不看见应该很难吧?

别说小虎子还挺神,自从带上这香囊后,连我平日里昏头昏脑的习惯都没了。

果真是提神醒脑。

「你跟皇上说这是哀家给的?」太后继续问。

我连忙答道:「奴才说是在外面捡的。」

话一落殿内再没有声音了。

难道我这句话说错了?

不会吧?

我没有死在萧瑾瑜手上,却要死在太后手上?

「皇上为什么不见你了?」过了一会儿,太后才又开口。

这个问题为什么要问我?

应该去问问萧瑾瑜啊。

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不见我了。

但是我还是不敢放肆的,乖乖道:「奴才不知。」

「许是有别的小太监进宫了。」我胡乱解释。

虽然我明知道萧瑾瑜可能根本不喜欢太监,但是所有人都以为他喜欢太监。

这样解释肯定没人怀疑。

显然太后就是相信的那一个。

「你还得用些心伺候才是。」太后又躺回软榻上,「在皇上跟前伺候,有什么事都可以跟小全子说说。」

好一副慈母的模样,萧瑾瑜伤得那么重,也没见她过去关心一下。

我心里唾了一口,面上还是笑着答道:「是。」

太后抬手掩嘴打了个哈欠,还没说下一句,就有宫人来报,「太后娘娘,陛下来了。」

太后一愣,随后看了跪着的我一眼。

「让他进来吧。」她懒懒道。

随后便是宫人们跪了一地,请安的声音齐刷刷的。

而我现在的处境就十分尴尬,因为我原本就是跪着的。

等到萧瑾瑜走到我的身边,我才磕了个头请安。

「皇上今日倒是有兴致过来哀家这里。」太后的声音带着笑,却听不出一丝温度。

萧瑾瑜站在我身边,笑道:「儿臣听说儿臣的一个奴才到了母后这里,特地过来看看是不是这个奴才哪里得罪了母后,好向母后赔罪。」

萧瑾瑜是很少笑的。

我却一点都不觉得此时他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明明是带着笑的,却感觉说出来的话冰冰凉凉。

「得罪倒是没有,哀家只是觉得皇上好不容易有个贴心的人儿,教导他两句罢了。」太后合上了眼睛,「既然皇上过来了,便把人领走吧。」

那样子就好像是多看一眼都觉得心烦。

萧瑾瑜原还挂着笑的脸瞬间冷若冰霜,一双眼睛也凉得吓人。

「儿臣告退。」

走到时候还抬脚踢了踢我。

意思我都懂,他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但是踢我是不是有点不礼貌了?

算了,管他礼不礼貌,能活命就行。

我狗腿地跟上去,「陛下真是来找奴才的?」

萧瑾瑜停下来,回头看我。

他真的很好看,逆着光更像是落入凡间的神祇。

「离朕远一点。」他好看的眉皱在一块,「保持三尺的距离。」

我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然后听他又说:「往后,除非朕让你近身,否则都保持三尺的距离。」

这又是什么奇葩规定。

他又抽了什么疯?

我又如往常一样开始去伺候萧瑾瑜了。

与其说是伺候他,不如说是看全公公伺候他。

什么穿衣布菜,全由全公公来做。

全公公已经不止一次在我面前锤他那老胳膊、老腿了。

他在我面前锤有什么用!

是我不去做吗?!

不出两天,宫里谣言又四起。

说我仗着萧瑾瑜的宠爱,不把全公公放在眼里,已经爬到全公公的头上了。

我听到谣言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气大伤身。

而谣言中的始作俑者显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此时正一手撑着头,一手握着笔,「过来替朕按按。」

全公公道了声「是」,走上前去。

萧瑾瑜抬头看了一眼全公公,全公公立马停了下来。

他又退了回来,侧头看了一眼我。

嗯?

看我做什么?

萧瑾瑜抬眼看了我一眼,「听不到吗?」

算了,忍一忍,海阔天空。

我狗腿地跑过去,「陛下哪儿疼?奴才给您揉一揉。」

萧瑾瑜没有抬头看我,食指点了点太阳穴的位置。

我听话地上手开始给他揉。

跟上次不一样,这一次我越揉他眉头皱得越深。

直到最后,他微微叹了一口气,「你到殿外去站着。」

???

我不可置信,「陛下让奴才站到殿外吗?」

萧瑾瑜「嗯」了一声。

真的。

男人心海底针我算是见识到了。

然后我在殿外足足站了两个时辰,才回到了住处。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我哭着抱住小虎子,「这是什么世道,他是不是以折磨我为乐趣?」

小虎子从脖子红到了耳朵,最后磕磕巴巴道:「小,小德子,你别哭啊。」

我哭得更狠了。

小虎子安慰了我大半夜,看我快要睡着了才又爬回了自己床上。

我侧头看着他,对他说:「小虎子,你又好看脾气又好,还聪明,要是不是个太监肯定很多小姑娘想嫁给你。」

小虎子听了一愣,笑着对我道:「你也是。」

我不是。

我是个小姑娘。

离谱的是第二日,我又在殿外站了一天。

直到顾白火急火燎地来见萧瑾瑜,他站在门口与我对视了一会儿,对视得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发现我的身份时,才进了殿。

听说教主不见了。

从大牢里不见的。

这个消息让我又看到了希望。

当晚希望就找上了我。

我顺着声音找到一处假山的时候,果然看到了教主。

「教主,你来接我的吗?」我看着他,眼睛里迸出了光。

教主看着我,将一个小纸包交给我:「把这个放在萧瑾瑜的茶里。」

这不是让我去死吗!

教主的手落在我的肩上,「这是为民除害的大事!天下兴亡,女子有责!你作为青龙教最得意的弟子,你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这一席话听得我热血沸腾。

我鬼使神差地接过了他给的小纸包。

「你放心,这药无色无味,不会有人发现的。」教主语重心长,「到时候我就来接你,你会成为拯救天下人的英雄的。」

是的。

我要成为闻名天下的女侠!

但我不想杀萧瑾瑜了。

「教主。」我看着他,试图说服他,「陛下不是个暴君,他勤政爱民,是个好皇帝。」

除了有点狗以外,还挺让人心疼的,连我都忍不住想对他好一点。

教主看着我,一把剑突然架在了我的脖子上,「你要背叛我?」

「我不是……」我本来就是想除暴安良,但是萧瑾瑜根本不暴啊!

「背叛青龙教的人,只有死路一条。」教主看向我的眼神中充满杀气。

就在我不知道怎么解释的时候,四周突然亮了起来,我不用回头也知道肯定是有人来了。

来的人还不少。

教主的剑架在了我的脖子上走出了假山。

他想用我做人质。

怎么说呢,我从小无父无母被青龙教的师父带大,师父去世后就再没有人在意过我的死活。

教主是怎么敢用我当人质的,我实在是不懂。

他怎么敢的呀!

萧瑾瑜站在人前,看见教主剑下的我微微皱了皱眉。

按理来说,此时皱眉的应该是我。

「你觉得你挟持一个小小的太监,就能从这里逃出去了?」萧瑾瑜看了看我,又看向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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