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驸马,公主已被杖毙,她身上掉下一块玉,是您找了十年的那块」为开头,写一篇小说?

胡马不渡,美人不暮

出自专栏《长夜恋歌:古风、穿越、虐恋故事集》

「可汗,公主已被杖毙,她身上掉下一块玉,是您找了十年的那块。」

忽蓝可汗接过那块鱼型玉佩,抚案恸哭。

「叫我驸马。」

「可……汗……」

「叫我驸马!」

「是,驸马……爷……可汗饶命……」侍者跪伏在地,一身冷汗。

「啊——」忽蓝仰天长吼,那声音如大漠里血染后的战马嘶鸣,凄厉得划破天际。闻者裂耳,却听不出几分悲,几分怒,几分不舍,几分愁苦。

他肩头的鹰振翅而起,在大帐的上空久久盘旋。

末了,他似又回到了往日那个铁血冷面的汉子,眼神直直得看着帐外,语气却充满了坚定。

「发兵。」

1

忽蓝绝忘不了那个汉女清澈的笑。

那年,他十二岁。随阿大进京朝贡。

临行之前,阿大千叮咛万嘱咐,去到京城不能顽皮。

这两年阿大的战事不利,朝廷步步紧逼。阿大无法,只能接受了朝廷的巨额岁贡。

阿大好像不似以前的阿大了。

从前的他,意气风发,跨马饮血。那时阿大爱抱他在马背上,在大草原驰骋,冲着落日的方向大声呼嚎。阿大说这片草原,这片土地,这成百上千的牛羊,都会是他的。

那时阿大是狼,是战神,无往不胜。

阿大的眼睛里,总映着太阳的光辉,能把生命中的荆棘全都砍碎。

但后来的阿大,眼里却多了许多浑浊。

阿大抚着忽蓝的头发,说自己老了,希望此番进京,能换来几年安稳日子。

忽蓝记着阿大的话,打进入偌大的长安城起,就亦步亦趋得跟在阿大身后,半步不离。

虽然他仍是好奇那些马车外的喧闹与繁华。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可长安城,真大呀。未央宫,真怕人呀。

他看着那些雕梁画栋的雄伟宫殿,不见尽头的青砖碧瓦,定定得入了神。

等他回过劲儿来,却是被几个少爷模样的人围着了。

「小鞑子!」「乡巴佬!」

那几个孩子,骂骂咧咧得冲他扔石子儿。

抬头张望,却不见了阿大的身影。

他一边挥着手,一边护住自己的脑袋,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那时的他还未曾学过汉话。

其实以他从小马背上习武,跟勇士们比摔跤长起来的身手,对付这几个孩子绰绰有余。

但他记着阿大的话,此番进京,关系到草原的安宁,绝不能惹事儿。

他只能手足无措得护着自己,但还是被一个石子儿打破了脑门,血立时就流了下来。

「你们干什么!」一个娇小的女声传来。

「婉婉,你看这个小鞑子。脏兮兮的。我们就是教训教训他。」

「得了吧,你们这么些人欺负人一个,算什么男子汉。走开走开。」

「得,婉公主发话,咱们散了吧。散了散了。嘿,为了个鞑子诶,婉公主不是要嫁给鞑子吧!」

「你再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男孩们一哄而散。

那个叫婉婉的女孩扶起倒在地上的忽蓝,帮他拍了两拍。

「你没事吧?」

忽蓝摇摇头。并不是没事的意思,而是他听不懂。

「你叫什么名字?」

忽蓝仍是摇头。

他愣愣得看向眼前这个似比他小上几岁的女孩。一脸澄澈的笑容,露出两排小白牙。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配着串珠宫花。耳边掐了两朵刚摘的海棠。一身淡绿色素雅的长裙,裙摆处绣了几朵桃花,清丽又不失可爱。

忽蓝为自己不通汉话,霎时急得满脸通红。想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一时情急,掏出了两块玉。那玉是他母亲留下的,一对嵌在一起的阴阳鱼。

他把其中一块塞到姑娘手里。

那姑娘连连摆手,不不不,这是什么,我不能要。

忽蓝好像起了草原上汉子的狠劲儿,把那块玉紧紧摁在姑娘的手心不放。

婉婉看着忽蓝,一丝疑惑但心底又有几分高兴。她从忽蓝的眼神里看出了无法拒绝,便握住了那块玉。

忽蓝一抽手,转身跑向了大殿的方向。他知道,他已经耽搁太久了,阿大就要上殿了。

2

「公主,再往前我们就出了长安地界了。」

「月儿,扶我下马吧。让我最后看一眼长安。」

我就要去往西边的沙漠,嫁给一个称他为可汗的男人。

忽蓝可汗,父皇是这么告诉我的。

我是长云公主,父皇的第五个女儿。

自我朝以来,虽然与各族的和亲不断,但基本都是宗室亲女,选一个来,赐公主的封号远嫁。

皇上的亲闺女送往和亲,也就是我了吧。

但回望这座城,我想我是决绝的。

那些少年时的欢愉和痛苦,都将留在这座城里。

阿娘,我只是想你。特别是我幼时的那个你。

阿娘是十五岁上嫁给父皇的。

彼时阿娘正值豆蔻,甜美爱笑,笑起来两只眼睛弯弯的,眯成一道小缝。

腕子上常年戴着一串入宫时祖母给挂上的铃铛,跑起来叮铃叮铃的,笑起来也叮铃叮铃的。

那时父皇最爱喊阿娘的乳名,馨儿。常常是未至宫内,父皇的声音就在门口响起。

阿娘便一路小跑扑到父皇的怀里。然后,父皇就会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两个橘子,或者一串葡萄,或者一把樱桃什么的递给阿娘。

阿娘打小就贪嘴,倒不是贪些鱼啊肉啊的,就爱各类果子。

小时候常常趁家大人一不留神,就上了树,还曾经从树上摔下来过,额头上磕出一个大包。

祖父气得胡子都直了,也没哄在那儿疼得直哭的阿娘,反倒是罚阿娘关在屋里五日,抄了两遍《诗经》。抄得阿娘腕子都快断了,一边捂着头上的包,一边揉着腕子委屈得直哼唧。

但从小屋里一放出来,阿娘就又上了树。

阿娘跟父皇说起这些幼时的糗事儿,把父皇逗得捂着肚子在地上乐。

阿娘不无委屈得说:「进了这宫里,我可再没了这爬树摘果子的乐趣了。嫁给你,我牺牲也太大了。」说到这,阿娘的嘴一扁,眼眶就似要湿润了。

自那以后,父皇便记着阿娘爱吃果子,每回来都要带点,时常还是些南方进贡来的稀奇果子。

阿娘十七那年生下我,很快从美人升为了婕妤。

从阿娘怀孕伊始,父皇便不离阿娘左右,时时叮嘱,处处小心。结果是阿娘把我养得太好了,生我的时候费了老大的劲儿,给父皇心疼坏了。

我一落生,就是个八斤六两的大胖丫头。父皇抱过我,乐不滋儿得,我一把揪住他的胡子,把他疼得一激灵,然后又是一阵笑。

阿娘说,给这闺女起个什么名儿好呢。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婉婉如何?」从此我就叫婉婉了。

幼时的我,顽皮淘气……爱上树。

父皇说我跟阿娘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因为我顽皮的事儿,阿娘没少训我,严重的时候还会拿小竹片子打手心。阿娘打我的时候,我从来都是扁着一张嘴,小脸一边委屈着,一边恨恨的,强忍着就是不让眼泪掉下来。

但每次父皇一来,我就会抱着父皇的腿,把打肿了的小手举给父皇看,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哭着说:「阿娘打婉婉,手手痛……哇……」

父皇就会抱起我,一脸宠溺得摸着我头上的小揪揪说,「婉婉乖,要听你阿娘的话。阿娘都是为你好嘛。」一边扭过头去半责备得对阿娘说:「你也真是的,说两句也就是了,这当娘的可真下得去手。你小时候可不也爬树嘛。」

阿娘靠在父皇肩上说:「婉婉不一样啊,她是我朝的公主,哪儿能这么惯着呢。」

我哭得泪眼婆娑,一片朦胧里却看出倚在父皇肩头的阿娘一脸幸福。

一切是打骊姬入宫那年悄然改变的。

3

骊姬的父亲是骠骑大将军,哥哥随父出征,也封了平西将军。

据说因为那几年骊姬父亲在西边的胜仗,木略可汗连年向朝廷岁贡称臣,解了父皇心中一大郁结。父皇对于骊姬的父兄很是倚重,恩赏不断。

骊姬一入宫就是婕妤,和我阿娘平起平坐。但这只是名头上的平起平坐。骊姬眼高于顶,谁也瞧不上。

父皇对于骊姬的到来,自然是要多关照几分的。哪怕是冲着骊姬的父兄,她也当得起这份荣宠。

阿娘是理解父皇的,毕竟他是皇帝。就算阿娘和父皇再恩爱,也不似平常人家那般油盐酱醋,锅碗瓢盆。阿娘常说:「你父皇,是一国之君,他心里装着的,必然不能只是儿女情长。他有他的国,他的民,他的江山,自然也有他的无奈,我理解他。婉婉,你也得明白,你是一国的公主,不能是只知道和泥巴的野丫头。」

「哦,知道了,阿娘。」我于是把脏兮兮的小手往后背了背。

父皇当然不能只是儿女情长,但父皇自然有他的儿女情长,只是他这份儿女情长用在谁身上罢了。

阿娘的眼神,是在父皇的生日宴上黯淡的。

那日父皇的生日宴,骊姬的父兄献上征西时在西域获得的一只夜光杯。那夜光杯由一块整玉琢成,温润透亮,放在暗处可见一抹幽光莹莹。

「祝愿吾皇圣体康泰,国运昌盛,万寿无疆!」骠骑大将军朗言道。

父皇大悦,连声叫赏。

骊姬一身艳红长裙,脸上半遮红纱,袅袅婷婷得走出来道:「臣妾也为皇上备了一份寿礼,想为皇上献一支新学的舞蹈,祝吾皇圣体永安。」

说着一击掌,出来五六个伴舞的宫人。

骊姬跳的这一支舞据说是从西域虏来的一个舞姬那儿学来的,极具异域风情。她的腰肢纤细,不停旋转,脚步绚丽。一回头轻撩面纱,半露朱唇。而后又拿来两支翎子,上下翻飞,轻巧下腰,眼神媚惑,万种风情尽藏眼底。末了骊姬随着音乐连转十几圈,腰身一软倒卧在地。

她微微喘息着,仰面看着高高在上坐着的父皇,没忘了嘴角带笑。

父皇几乎是冲下了宝座,将骊姬扶起。而后骊姬坐至了父皇的身侧。有那么几回,父皇几乎抱了骊姬在腿上,父皇给骊姬喂葡萄,骊姬给父皇喂樱桃。

我看见阿娘的神情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失落。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阿娘曾经不无幸福得说,父皇只会给她带樱桃的。

那一刻,我恨自己不能冲出去为父皇歌一曲或者舞一曲,为阿娘挣得些什么。

然而我什么也不会,我不能给父皇表演爬树或者捏泥人。

父皇生日宴后,阿娘大病一场。病好后,也没了往日的生动,总感觉阿娘情绪恹恹的。

阿娘也不太管我了,有时候我故意惹她生气,她也只是说:「婉婉,你大了,很多事情该与不该,你自己应该明白了。」

骊姬很快就升了骊夫人。皇后娘娘常年病体抱恙,骊姬便打着协理六宫的招牌,自是飞扬跋扈,不可一世。

骊姬刚进宫的时候,父皇仍是常到阿娘这儿来,后来骊姬就能直接带人上阿娘这儿截人来,一踏进阿娘这儿就委委屈屈得道:「姐姐,皇上在你这儿,也不告诉妹妹一声,害得妹妹好找呀。」

一问就是胳膊腿哪儿哪儿疼,哭着闹着就往父皇怀里钻。

有一回阿娘见父皇来了,眼里却多了半分愁绪:「唉,你过来,一会儿骊妹妹又带了人来,你还是上她那儿吧。」父皇听了也难免生气:「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来还来错了?你把我往别的女人那里推,信不信我永远就只在别的女人那儿了?」说罢父皇拂袖就要走。

我一听便上前哭着拽住父皇的衣角:「父皇别走,婉婉听话,不惹父皇和阿娘生气了,父皇别走。」

父皇蹲下身,仍是摸了摸我头上的小揪揪,叹了口气对阿娘说:「馨儿,我总觉得我们之间生分了许多。为什么我们不能像从前那样呢?」

阿娘无话。

后来父皇便来得少了,我其实挺生父皇的气的。有时他来,我也撅着嘴在一边赌气,但父皇却不若往日那般安慰我了。我逐渐明白了,有些情绪,只对在乎你的人有用,不在乎了,就什么都枉然了。

阿娘对父皇越来越客气,在我看来更像是冷漠。她仍是像从前那样,给父皇端茶宽衣打扇,但似乎都淡淡的。父皇问些什么,都只说:好,是,近来挺好。

挺好什么?她就没怎么笑过。我内心恨恨道。

阿娘二十五岁上终于又怀孕了,我是高兴的。我想无论如何,这个孩子应该能让父皇多来看阿娘几眼吧。

然而我想错了,和怀我时不同,父皇只在最初得知阿娘怀孕消息的时候来看过她,后来几乎就没怎么来过。只是偶尔差人来送点药膳,赏些玩物之类的。

讽刺的是,骊姬倒是不少来。骊姬入宫以来,父皇几乎日日都泡在她的漪兰殿里,奇怪的是,这么些年,骊姬并无子嗣。

骊姬只要一来,就是一通姐姐妹妹的,又是送汤羹又是送新服的,然后就是细数父皇在她殿里那些事儿。「皇上总是被妹妹惹得有些小脾气,从前皇上最喜欢姐姐了。妹妹还要多向姐姐请教,如何讨皇上的欢心呢!」

不要脸,我内心暗骂道。

经了这么些年,阿娘倒是无甚起伏。只说妹妹承宠,姐姐当年也不懂得什么。

骊姬就一脸得意,扭着出去了。

阿娘不会想到,骊姬真的胆大到敢对皇嗣下手。

怀孕到五个月时,阿娘小产了。问题就出在骊姬送的那些汤羹上。

是个男胎。

那晚阿娘哭得凄厉,似要把这些年的委屈都一股脑儿倒出来。

她太久没哭了,她太久没有机会哭了。她是皇上的女人,她有着娘娘的威仪,她不能这般放肆。

但这晚不同,没有人会责怪她的哭泣。

然而,在这后宫之中,又有谁会真正在乎她的哭泣呢?

没有人,没有人。

4

我原以为弟弟的死,能让骊姬获得什么惩罚,毕竟是谋杀皇嗣啊。

然而骊姬只是在宫门以外被罚跪三日,禁足一月,便什么都没有了。

阿娘原来生我的时候,身子就不是大好。只是那时候仗着年轻,都能挺得住。弟弟小产以后更是心灰意冷,眼瞅着一日消瘦过一日。捱了三四年光景,竟自不成了。

阿娘走的时候,是个冬日,那天下了好大的雪。晚晌的风呼呼地吹着,吹得门窗咣咣作响。

阿娘握着我的手说:「婉婉,阿娘这辈子,可能就到这儿了。

阿娘只是遗憾,没有等到你出嫁的那天,没能给你找个好的归宿。

我们婉婉这么好看,披上红盖头,插上阿娘当年那支金色的凤凰簪子,一定美极了。

至于旁的,阿娘就没有更多牵挂了。

阿娘不怨你父皇,不怨。

至少,你父皇曾经是爱过阿娘的。

我知道。

从前的时候,你父皇啊,总是带各种果子来哄我。

他总是抱你在怀里,逗你乐,你小的时候胖乎乎得,咿咿呀呀地叫父皇。他就哈哈大笑。

可你父皇,终究是皇帝啊,哪能终日如寻常百姓家那般烟火气呢。

我只是恨我自己,恨我自己连自己的孩子都照顾不好。

婉婉,阿娘这辈子,最高兴的事,就是有了你。

我们婉婉真好看,是个大姑娘了。」

阿娘轻轻得摸着我的头发,目光里写满了慈爱与不舍。

「婉婉,答应阿娘,不要怨你父皇,好么?」

我抿着嘴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心里有一万个不乐意。但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我们婉婉,真乖……」

阿娘的手从我的发梢落下,彻底没了力气。

那日的雪好大,好大,像是盖住了我全部的世界。我没有太多力气去哭了,只是在阿娘身边愣愣得坐了一晚。我不知道以后的路将向何处去,我只知道,以后的路只能我自己走了。

阿娘走后一年的光景,西边的战事逐渐吃紧。

听说老木略可汗前两年故去了,新的忽蓝可汗正值年轻气盛。逐步统一了周边各部,练兵有方骁勇善战,西边逐渐紧张起来,朝廷的军队连连败退。父皇想请骊姬的父兄再度征西,但曾经的骠骑将军,如今拥兵自重,竟自置边境安危于不顾,跟父皇谈起了条件。当下父皇亦对其忌惮三分。

百般无奈,父皇想起了和亲的法子。至少能缓解前方战事。

骊姬听闻,对父皇阴阳怪气道:「和亲啊,我看是个办法。咱们这后宫的公主们,我看只有五公主刘婉儿年龄正合适,尚未婚配,不如就嫁她吧。」

父皇心下犹豫,本朝以来,和亲并非没有先例,但也不过是嫁个宗室亲女,赐予公主名号便是。骊姬这一句,用心不可谓不凶险。「朕再想想吧。」

我听闻这消息,十几年来终于闯了一趟父皇的未央宫。

「我去。」

「你说什么?」

「我说,我去。」

父皇的脸上刚开始是难以置信,继而又是愧疚和悲凉。

「婉婉,你真的想好了吗。这可不是儿戏。」

「是的父皇,孩儿愿往。」

「婉婉,你此番若去,便是终身不能再回到长安城了,你真的……」

「孩儿知道。」

「可你要是去了,朕,朕怎么对得起你阿娘……」

「……父皇若真想对得起阿娘,阿娘就不会死得这么孤苦了。」他竟然还有脸提阿娘,我的语气突然激动起来。

父皇沉默良久。

「朕知道,你怨朕。」

我低头无话。

「你怨朕,也是对的。你怨朕为什么不去看看你们母女,怨朕为什么不像从前那样和你阿娘有说有笑,怨朕连她的孩子朕的皇子都保不住。朕是对不起她。可是朕也有朕的苦衷,若是朕仍是像从前一般在你阿娘那儿常来常往,那对她……唉,算了,你不懂。

婉婉,朕只是希望,你不要因为怨朕,作出一些违心的决定。」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既陌生又熟悉。他是我的父皇,他也是皇帝,可他的脸上却写满了无奈。那是专属于皇帝的无奈吗?我不懂,但也不太想懂了。

我脸色漠然得跪倒在地,伏下身子:「婉婉愿嫁,求父皇成全。」声音里没有半点波澜。

父皇走下来,把我搀起。他看着我的眼睛,半晌,颤抖着说:「婉婉,朕……朕不是一个好父亲。」

我看着他,不知为何,这个曾经我如此恨如此恨的男人,却让我一时红了眼眶。

我强忍着泪,不能让它流下来,「多谢父皇成全。」

出嫁的马队,浩浩荡荡。

我一袭红装,梳着高高的发髻,一支金凤凰的簪子璀璨夺目。

父皇给我置办了一份丰厚的嫁妆,「谁家嫁女儿,还不希望风风光光的出嫁呢?」

但我知道,这丰厚的嫁妆,还含着与忽蓝可汗求和的礼物。

是啊,我本就是这份求和的礼物,更何况嫁妆呢。

父皇在宫门以外送我,他伸手想如小时候那般摸摸我头上的发髻,又缩了回去。

「婉婉拜别父皇,还望父皇保重。」

他搀起我的时候,我能感到他双手都在颤抖。这个万万人之上的皇帝,竟自落下泪来。

他说不出一句话。

我没有坐进马车,而是翻身上了马。

我只想让我的背影尽快消失在他眼里,不能回头,不能回头,不能回头。

「公主,再往前我们就出了长安地界了。」

「月儿,扶我下马吧。让我最后看一眼长安。」

我遥遥得看着那座生活了十五载的长安城。

它的每一个角落我似乎都熟悉。

而我即将永远得离开这里,离开我熟悉的一草一木,离开那高大的宫殿,遍地的青砖。

也离开那些痛苦,那些争斗。

我知道,我是想离开的,但为什么我的泪还是流下来了呢。

我俯身朝着长安的方向拜了三拜。

阿娘,我要走了。

阿娘,我要嫁人了。

阿娘,你还好么?

5

出嫁的马队,行了月余才终于到达我要去的那片草原。

我从未经历过这样的远行,一路颠簸,整个人清癯了不少。

我不敢想接下去的生活,也强迫自己不去想。好在为了抵御一路的劳碌,我已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到达大帐的那天,一片歌舞升平。那是在欢庆我的到来吗,或许,更像是欢庆他们的胜利。带去的丝绸布匹,一箱箱钱币,各类作物的种子,琳琅满目的珍玩都让他们高兴。

但似乎,我是那个最让他们无关紧要的人。

我被带至在一个帐子里,仍是一袭红装,盖上了盖头,端坐着。

我只能坐着,听外面的篝火劈劈啪啪的声音,他们好像在唱着跳着,唱的什么我听不懂。

草原的蚊虫不时得叮咬我的皮肤。我觉得痒,但又不能去拼命挠。

我听着外面的热闹,感觉自己像个物件一样,丢在角落,完全被遗忘了。

狂欢一直持续到深夜,我的眼睛困倦得就要闭上。

正当我迷迷糊糊之际,我听见好像有人走进了大帐。一身酒气。

他走到我的面前,一把揭开了我的盖头。没有给我半点羞涩的时间。

眼前的男人年轻气盛,高鼻深目,不若汉人的长相。

「你就是长云公主?」

他汉话说得不错。

我点了点头。

他用食指抬起了我的脸。

「哼,汉人的公主,长得还挺好看。

你们的朝廷,没用得很,打不过我们便派个女人过来说和。

从前是我们岁岁朝贡,向你们俯首帖耳。如今,终于让你们也尝尝苦头。

我倒要看看,你们汉人的女子都有些什么能耐。」

说着他便把我扑倒,就要撕我的衣服。

我一时间被吓得慌了手脚,挣扎着对他拳打脚踢。我不知他要做什么,一拳过去正中他的眼眶。

他似乎被我激怒了,但又好像更加兴奋起来,紧紧得钳住我的臂膀。三下两下,我那一袭红裙就被撕成了碎片。

他的力气太大了,而我挣扎了两下便没了动作。他如一头草原上最凶猛的狼,瞬间闯入了我的身体。我只觉身下鲜血汩汩而出,疼得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

他咬着牙,在我的身体里奔袭着,而我死死不肯松口,脑子里一片空白。

末了,他终于抽离了我的身体,而我则像一只被咬了脖颈的绵羊,软作一滩。

他用一只手钳着我的脸说,「以后,叫我大汗。」

我恨恨得看着他,把头扭向一边。

他似乎被我的眼神惹怒了,把我的头拧了过来,我和他四目相对。他的眼神充满了凶狠和不容置疑,「你要是敢不听我的,我们草原上可没有那么多规矩。小心我让几个兄弟们,都要了你!」

我的嘴唇被我咬出血来,也不知是疼痛还是委屈,还是一路奔袭的千般劳累和对自己处境的万般疑虑,一滴泪顺着我的左脸滑落。

我的目光突然失了焦,喃喃道:「阿娘。」

他的手泄了劲儿,任我瘫软下去道:「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那之后,他夜夜都来我的帐里。

一来便要撕我的衣服。他把我压在身下的时候,脸上写满了胜利与骄傲。而我则在他的肩颈留下两排深深的牙印,每次都咬出血来。

他从不在我的帐内留宿,顶多在事后喝一壶酒。他话不多,有时摸着颈上渗血的牙印说:「没想到一个汉女,倒有几分狼崽子的劲儿。」

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是不是我想要的。

逃离了那座让我绝望的长安城,来到这漫无边际的草原。一切恍若隔世。

其实只要没有他的时候,我还是觉得放松的。

我尤其喜欢草原上的夜空,漫天的繁星布满穹庐,一直洒落到草原的尽头。

若是有一轮朗月,更显清亮。

那样的夜空,是我在长安从未见到过的。

在繁星的笼罩下,我常常觉得自己何其渺小,那些痛苦和绝望又算得了什么呢。

闲来我便拿了一只笛子,悠悠扬扬得吹起来。

那笛子是我离了长安后,一个随行的小倌教我的。他说他自小离了家乡,偶尔思念的时候,就会吹吹家乡的曲子。我便央着他帮我做了一支笛子教我,不多时我便能自己吹出些在长安听过的曲调了。

笛音倒格外适合离了喧嚣的广阔草原,虽然宫廷宴乐之时,我也听过笛声伴奏,但总是掩于诸多琴瑟笙箫之中。而在这里,只一支笛子的声音,就能抵达草原的尽头。

那晚,我对着一轮明月,又吹起了笛子。没察觉他走进了大帐。

他在我身后站立良久。

我一曲末了,他淡淡得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我被他的话一惊,转过头去:「哦,《塞上曲》。」

那晚他没有来撕我的衣服,只是让侍从拎了两大坛酒来。他自顾自喝着,听我断断续续的笛声。

后来我累了,便把笛子搁在一边,他小声得哼着些我没有听过的曲调。

我倚在窗边,渐渐得瞌睡了。天明醒来,我卧在榻上,身上盖着他的狼皮开氅。他已不见人影,不知何时离去的。

6

那夜之后,他好像温柔了许多。

我们仍是没什么话。我不懂他,也不是很想懂。

虽然不管从名义上,还是事实上,他都是我的夫君了。

可是我可能早已无心了。

爱,有那么值得么。

尤其是嫁给皇帝。

他虽然不是皇帝,但也是可汗,在草原上野大的男人,谁又能琢磨得透他的心?

阿娘爱了一辈子,到头来一身孑然,孤苦而去。

有什么意义。

他喜欢听我吹笛,尤爱那只《塞上曲》。他说听我的笛声,感觉映照着他自己,总想起小时候,阿大抱着他骑马在草原上驰骋的样子。但也有很多听不明白的思绪,在那笛声里层层叠叠得掩映,让人总想听,总想猜,却似总也猜不透。

我吹笛的时候,他便默默坐在一边,一碗一碗得喝酒。

他倒是没再强迫过我什么。有时抱过我在床榻,也变得轻柔了很多。偶尔他也会留宿在我的帐里,把头埋在我的怀里,紧紧得抱着我,像个孩子。

只有一次,我不慎抓住了他脖子上挂的一个镂雕的银饰,他突然一用劲把我往旁处拨开,我滚落在地。

他小心得整理好脖子上的银饰,看见摔在地上的我,眼里透出几分愧色,伸手把我扶起来。

他没有做过多解释,只说:「这个,别碰。」便像是陷入了什么思绪之中。

我倒也无甚好奇,毕竟谁还没有一些对自己来说意义非凡的物什,我也有,比如那只随嫁的凤凰金簪,比如……

我不知道碰了他的银饰,他是否真的生气了。毕竟他从来一副面沉似水的冷脸,除了目光里透出的一股狠劲儿,很少把喜怒哀乐写在脸上。但是,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他都没有来我帐内。

一日两日的不来,我倒是乐得清净,七日八日的不来,我竟然隐隐的担心起来。

我总觉得近日来军中乱糟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也看不明白。

我只是想,他别出什么事儿了吧。

等到十日上,夜里,他终于来了我的帐内。一身风尘仆仆,竟是瘦了许多,颧骨更高了,眼目更深了。

我好像想知道什么似的,走上前去,向两边拨开了他的衣服,露出了前胸和肩膀。

果然,多了几处刀枪的砍伤。

我的眼里像是有几分责备,直直得看着他。

他却忽然慌了,忙要把衣服穿上:「三弟的部落叛乱,没事了。骑马打仗,皮肉伤,常有的事。」

我按住了他的手,仍是把衣服褪下,转身拿了些从长安带来的外伤药膏,给他敷上。

我轻轻抚过他的伤口,没好意思问出那句:「疼吗?」

他却抓住了我的手,脸上浅浅的笑意:「你哭了?你心疼吗?」

我忙推开他,「心疼什么?最好你再也别回来了。」

他走上前,从背后搂住我的腰,我听见他的鼻息在我耳边响了良久:「长云,我想你。」

我转过身去,这个男人的目光再也不似狼的凶狠,写满了温存。

我把头轻轻得靠在了他的肩膀,在他耳边道:「叫我,婉婉。」

那夜的风,格外温柔,月光如注倾泻下来。他紧紧得抱着我,炽烈如火,像是要把我们都熔化在一起。我双手托住他的脸庞,仔细得看着他的轮廓,觉得自己要被他吞没了。

那么,就让你,吞了我吧。

吞没我,在这温柔的夜里。

7

到西域两年上,我怀孕了。

我渐渐得熟悉草原上的生活,不若在长安城似的安稳,多了几分动荡,也多了几分野性和自由。

虽然边境上的战事时有发生,部族之间的矛盾也常有冲突,大面上还是安定的。

忽蓝不知是事务繁忙,还是真的为了我,没有再要过别的女人。

我常觉得他心底隐隐是有一个人的,似乎并不是我,但他看我的眼神还是温柔的。

那就足够了。我并不奢望太多。

他倒是时常问我,嫁给他还能有什么委屈吗?他一定会宠我的。

我就笑:「得了吧,我父皇的这些公主们,都是招赘驸马,那些个驸马都求着皇家的女儿,个个都捧在手心里。她们呀,都骄纵得很。就我,嫁了这么远,还得受你的欺负,你说我委不委屈?」

「行了,要不你也管我叫驸马爷?」

「去你的,我的大汗。你是唯一的,忽蓝可汗。和他们都不一样。」

他满眼的笑意,抓过一只烤羊腿撒上一把孜然递过来,「多吃点,别饿着孩子。」

转过年来的春天,我生下一个男孩儿,唤名塔塔尔。

他说等塔塔尔长大了,一定是这个草原上最勇猛的武士。他会带塔塔尔骑马射箭,追逐落日,整个草原都会是塔塔尔的。

那孩子爱笑,眉眼间似有几分我小时候的意思。

我原以为日子就会这么一天一天得过下去。

在忽蓝不忙的时候,和他玩笑。大半的时间陪着塔塔尔长大。

塔塔尔长得很快,没几年就能骑着小马驹儿四处跑了。也爱跟勇士们比摔跤,要是没比过就会上我这儿来哭鼻子。但他不敢上他阿大那儿哭去,他阿大准能竖起眉毛告诉他,不许哭。难过就骑上马在草原上听风的声音。

我有时候也庆幸,塔塔尔是在草原上长大,犹记得我幼时爬树总会被阿娘拿着小竹片子打手心,那时我倒是总上父皇那儿哭去。

阿娘,我又伤感了。

好在塔塔尔这孩子总能让人开心。

但我没想到,人生的转角总是来得那么突然。

你永远不知道命运在下一秒会塞给你什么。

有些你接的住,有些你接不住。

塔塔尔五岁上,朝廷忽而起兵边境。忽蓝措手不及。带兵的正是多年前的骠骑大将军和平西将军,不同的是,当年的骠骑大将军已退居幕后,而平西将军则升为了骠骑大将军。

是的,就是骊姬的哥哥。

朝廷的军队来势汹汹,忽蓝损兵甚重。

我不知该如何为父皇开脱,我的父亲和我的丈夫在战场上厮杀。

我当如何?我当如何?

父皇当年嫁我的时候,曾和忽蓝有约,十年互不犯境。

忽蓝做到了,但父皇失约了。

我呢?我就像一枚弃子。父皇当年送我的情形,历历在目,却多么可笑。

我当是去求父皇撤兵,还是去求忽蓝议和呢?

我什么都做不了。

然而我却不知道,更深的危机即将来临。

而那将是我人生中的最后一个夜晚,繁星朗月,草原尽头的风正劲。

那夜,忽蓝一脸凝重得走进大帐,一语不发。

战事已起的消息,我略知一二。夹在父皇和丈夫之间,我亦不知该说些什么。

良久,我拿起笛子,吹起了那只《塞上曲》。

今夜的《塞上曲》夹杂着草原的风,更添几分悲凉。我好像看见了阿娘走时的那场大雪,呼啸着,把我留在了这茫茫人世。

「婉婉……」

我住了笛声。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对不起。」

他按住了我的唇:「不要这样说,从来就不是你的错。」

「我父皇他……」

「婉婉,别怨你的父皇。我感谢他,感谢他把你送到我的身边……」

「可他还是失约了……」

忽蓝苦笑道:「他没有。」

「你不用宽慰我。」

「他真的没有。」

我一脸疑惑得望着他。

「我的部下截到了密报,不是你父皇出的兵,是那位骠骑大将军。你猜如何,他想诱我深入发兵长安,借我的手与你父皇两败俱伤,拥兵自重趁机夺权。」

「什么?!」

「前方敌军,永远不如后院失火来得可怕。」

「那我加急给父皇去信。」我激动得站了起来。

忽蓝摇了摇头,他扶我坐下,一脸悲凉:「婉婉,不是的。现在最危险的不是你的父皇,也不是我。」

「那是谁?」

「是你啊……」

我没明白,前方的战事与我何干?

「我说了,前方敌军永远不如后院失火来得可怕……我三弟他趁我嫡系将士损伤惨重,搅动军心,说朝廷言而无信,必杀长云公主以慰军心,才允我整饬部队协力战事。」

必杀长云公主以慰军心……

必杀长云公主以慰军心……

那几个字在我耳畔嗡嗡作响,像一柄刀子直刺我的心脏。

「不能……不能解释是骠骑将军的阴谋吗?」

「是也好,不是也罢,三弟原有反心,而今军心大乱,诸多将士只在看我如何表率,我若相护,三弟便趁机取我代之……婉婉,是我无能……」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从来冷面,杀伐决断。现在却泣不成声,像个孩子。

阿娘,那场大雪,好大,人生的路,好难。

我缓缓坐下,幽幽开口:「我阿娘十五那年嫁给父皇……」

我说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故事,那故事似乎很远很远。

「大汗,答应我,答应我去打赢这场仗好么。

就像我答应阿娘,我不会怨父皇,我会是大汉的公主。我会走完我自己的路。

塔塔尔以后,就交给你了,陪他去听草原上的风,追逐落日……」

我似乎有点理解了阿娘走时的几分心情。

「大汗,你说,

爱,真的值得吗?」

忽蓝从脖子上取下了那个从不让我碰的镂雕银饰。原来那银饰可以旋开,里面是一块鱼形的玉。

「我十几岁的时候,曾经随阿大去过一次长安。

彼时阿大向你父皇称臣,年年岁贡,只为了换几年安宁。

那时我被一群男孩欺负却不敢还手,被一个汉女救下了。

那汉女爱笑,扎着两个小揪,眉宇里还有几分英气。

我不通汉话,只把母亲留给我的一对玉佩,塞了一块到她手里。

从那时起,我的心里便忘不了她。我总想着,如果有一天能找到她,我一定娶她为妻。

后来我也曾派人去长安城打听,但一面之缘的一个女孩,怎么可能找得到呢。

所以你嫁来我身边,我起初并没有太接受。我们心里都清楚,我们的结合是为了什么。

可后来,我慢慢觉得,你身上好像也有她的影子,你代替她的存在,倒也没什么不可。

对不起,婉婉,我到今天才知道,我自己有多么蠢。

我一直一直都在追寻一个不知道在哪里的影子,凭着自己的一厢情愿。

我不知道自己是几时爱上你的,可是婉婉,我的心里真的真的,只有你。

只有你……」

他拿起那块玉,瞬间就要扔出去。

我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不要……

扔得走这玉,难道扔得走回忆吗。我知道你的心意,就够了。」

我看着忽蓝的眼睛,高鼻深目,对人凶狠,对我温柔。

我忽而觉得此生盈盈,并没有什么遗憾。

阿娘,我懂了,都懂了。

「答应我打赢这场仗,照顾好塔塔尔。

谢谢你……」

忽蓝紧紧得抱住我,竟然哭出了声来。

声音划破这无边的草原,繁星朗月,似阵阵狼嚎,声声哀鸣。

8

「可汗,公主已被杖毙,她身上掉下一块玉,是您找了十年的那块。」

忽蓝看着手里的那块玉,又把脖子上的那块解下,一对阴阳鱼,严丝合缝。

他攥紧了拳,似要把那两块玉都捏碎,指甲嵌入肉里,印出血痕。

婉婉,原来是你。

我找了这么多年的人,是你。

我怎么这么蠢,明明你就在身边,可我却找不到你。

忽蓝抚案恸哭,继而吼道,

「发兵!」

忽蓝可汗派出一小股部队奔袭长安,骠骑将军的人马故作败势,意欲让忽蓝的人马长驱直入。

很快得,那股部队便兵临长安,然而跟却没有如将军所愿与禁卫军交手。他们很快调转马头与后头赶来的骠骑将军的人马兵戎相见。而身后,忽蓝可汗带的大队人马也赶到了。

两厢包围,骊姬的兄长,现任的骠骑大将军仰天长笑,不多时人头落地。

曾经的骠骑将军,骊姬的父亲被俘上大殿。

骊姬哭嚎着上殿求情,只求皇上饶父亲一命。

皇帝一脸冷漠得抽出剑来,刺向了骊姬的心口。

嘴里喃喃道:「馨儿……」

草原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忽蓝的眼眸,却似更沉了。

他时常想起十几岁那年,遇见的一个女孩,梳着两个小揪揪。

一笑起来,明媚了整个季节。

帐外,忽然探进了一个小脑袋。

「进来。」忽蓝半似威严半似慈爱得喊道。

塔塔尔啪嗒啪嗒得跑过来,爬上了忽蓝的腰间。

「阿大,陪我骑大马吧,今天摔跤我赢了呢。」

忽蓝解下了脖子上的阴阳鱼,给塔塔尔带上。

「阿大这是什么?」

「这是阿娘给你的奖励。」

「阿娘?」

「是。我们塔塔尔大了,以后若是遇着心仪的姑娘,就把其中一枚交给她。你可记住了,交出去可就是要娶人姑娘一辈子的。」

「是了,阿大!」

塔塔尔在草原上驰骋着,听着风,追逐着落日。

长安城里,桃花正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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