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这是我死去的第十年」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如何以「这是我死去的第十年」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

这是我死去的第十年,天穹圣山的精怪们总爱问我是怎么死的。

我委实不好意思说是被「杀妻证道」了。

没错,在洞房当晚,我夫婿一剑刺进我心口,给了我一个了断。

01

齐羽那一剑给得太果断,我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痛苦。

我早知道他志向远大,不会甘心过寻常百姓的生活。

听说他自小就有仙缘,谁承想这仙缘是要杀妻证道。

那晚他揭开了我的盖头,我看着他一身大红锦袍羞红了脸。

齐羽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拿出一把剑插在了我心口。

外面电闪雷鸣,风雨大作。

我低头看着那把剑,有些茫然。

后来我才知道,齐羽本就是仙门中人。

他跟我的尘缘,会误了他修行。

恨齐羽嘛,倒也谈不上。

毕竟没有他那一剑,我也过不上现在的好日子。

如今的我,是整个天穹圣山最被人羡慕嫉妒恨的女子。

谁见了我都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柔柔仙子。

我日日陪着临沧剑主睡觉沐浴,可不是羡煞旁人。

02

一转眼我来天穹圣山已经十年,守山的饕餮张罗着帮我搞个庆典。

这消息传出去,整个天穹圣山人心浮动,都盼着能讨我欢心。

我非常矜持,毕竟我柔仙子也不是谁都能接近的。

「仙子,我奉上玉髓果三只,只求能够在桃花树下邂逅剑主。」

「仙子仙子,你瞧瞧我这上好的寒玉,能不能换剑主一件中衣?」

「你莫要想得太美了,这寒玉能比得上我这千年药莲吗?」

一时间听露台吵吵嚷嚷,从各处赶来为我庆贺的天穹弟子攀比着自己的礼物。

我见到这样的盛况,略略点头微笑。

「大家的孝心我都瞧在眼里,记在心里。其实剑主心里也记挂着你们,改日剑主出关,我一定请剑主多出来走动走动,让大家一睹剑主风姿。」

我这话音落下,大家欢呼起来,热情高涨。

一来临沧剑主一百多年前封了剑阁,就鲜少露面。

二来他生性淡漠,一把年纪竟然连半个徒弟都没有。

至于这三嘛……

临沧剑主之所以引动万千少女芳心,自然是因为他那张颠倒众生的脸。

「铁锤,再私出剑阁,就罚你在寒冰洞闭关十年。」

一个冷漠中带着威严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听露台上的弟子们纷纷跪拜,惊呼见过剑主。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身子一晃,进入了一把漆黑的剑里。

我讨厌这个名字!

谁能想到高高在上,清冷无尘的临沧剑主,竟然给自己的剑取名铁锤!

呵呵,而我,好死不死,就是这把剑的剑灵。

03

这十年临沧等闲是不让我出剑阁的,大半时间都在剑阁的池子里泡着。

他说我以凡人之躯化作剑灵,怕抵抗不住铁锤剑的煞气。

要说也是奇怪,历任剑阁剑主都会铸一把属于自己的剑灵。

剑成之时就有剑灵,铁锤剑据传是东海万年玄铁铸造,蓬莱岛仙水淬炼。

到谁承想这么大阵仗铸成的铁锤剑,竟然是一把凡铁。

白白便宜了我。

虽说临沧是我的主人,我也不怕。

每每说要罚我,也不过是做做样子。

我被封在剑里呼喊着「那些东西别忘记了!都是珍品!」

临沧瞧不上我的小家子气,还是一挥袖袍把东西给我卷回了剑阁。

他散了周身云气露出真容,坐在竹踏上冷眼瞧我。

我被他这么看着,一时间心都醉了。

他一头银发,玄色衣袍,容色极冷极艳。

如同雪山上盛放的一朵莲。

我摸索过去给他端茶倒水,换得他冷哼一声。

诚然,我是趁着他闭关这些日子,清理了一些他的杂物。

譬如打坐的蒲垫,用过的旧笔,不穿的衣袍。

我作为整个剑阁唯二有灵智的,理应为主人打理俗物。

我拿出新得的一堆碧玉锤为他捶腿,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

临沧抬手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下,一副懒得跟我计较的模样。

他饮了一盏茶,带我去了莲池,一抬脚把我踹了下去。

我反应奇快,拽着他的云袖把他也带了下去。

他拂去面上的水露,折了一支莲蓬敲我。

我顺势攀着他的手臂,依在他的怀里。

临沧靠在那儿,懒洋洋地道:「你瞧瞧你,像什么样子。后山开智的小精怪都比你上进,大好时光不用来修行,去倒腾这些俗物。」

他屈指一弹,我的那些私家珍藏就落在了眼前。

凡人魂魄化作剑灵,修行是无用的。

临沧越强,我越强。

只需依托铁锤剑,我便能借用他一二修为。

临沧是剑修,剑在人在。

我跟他这一生,从那一刻开始就不分彼此。

「贱人!又做这恶心的媚态勾引我师兄!」

这声音,我真是太熟悉不过。

天穹圣山大名鼎鼎的药修——齐樱。

她冰肌玉容,俏脸微怒,不屑地瞧着我。

她还有一重身份,齐羽的姐姐。

那一晚,齐羽杀我的剑是铁锤剑。

递给他这把剑的,正是齐樱。

铁锤剑是一把可以斩断因果的剑。

齐樱虽美,却不是举世无双。

我同她长得足足有八分相似,只是比她,我多了两份娇柔。

瞧着她怒气冲冲的样子,我一笑。

我揽着临沧的脖子,在他面颊上轻轻一吻。

我对怒目而视的齐樱娇羞一笑:「还要多谢仙子当日催促齐羽杀我,不然哪有我今天跟剑主逍遥快活的好日子。」

04

「贱人!娼妇!不过仗着我师兄心善,才苟延残喘至今,居然以下魅上,败坏剑阁风气!」

齐樱当场气得口不择言,堂堂药王洞的大小姐,竟然言语如此粗鄙,哪还有半点幻樱仙子的风姿。让她的爱慕者瞧见了,莫不是大跌下巴。

我早就暗中开了水镜,将这一幕留存下来,待来日好好同别人一起欣赏。

外界流传的小道消息,齐樱跟临沧二人有些不为外人道的小暧昧。

可我死的那晚,明明白白瞧着齐樱恋慕临沧成痴,低落到了尘埃里。

齐羽将剑插进我的心口,铁锤剑上血光大涨,爆发出的煞气毁了周遭的一切。

外面狂风大作,暴雨淋漓,齐羽浑身是血躺在水中。

若不是齐樱来得及时,齐羽就死在了铁锤剑下。

也是那一刻,我瞧见临沧自高空踏月而来。

他足不沾尘,一切都是那么狼狈,唯有他高洁无尘。

铁锤剑的煞气一点点重塑我的三魂六魄,让我不断蜕变。

我从模糊的水面瞧见自己赤目黑发,几乎要入魔。

凡人魂魄,承受不住铁锤的煞气,不成鬼便成魔。

临沧站在我面前,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我猜测他身受重伤。

他双手掐诀,一道道心口精血融进符文里。

我听到齐樱在边上绝望地嘶吼。

「为什么!师兄!为什么不是她,也不能是我!」

「我对你的心,难道你真的视而不见吗!」

「师兄,我求你,不要同她结契。」

初见时那样冷傲,对我不屑一顾的齐樱哭得肝肠寸断,花容失色。

而齐羽倒在她的怀里,被她用仙丹救了回来。

我忍不住想,情之一字,当真妙不可言。

后来我才知道齐樱为什么那晚那么恨我,又那么悔恨盗剑。

饕餮跟我说两百年前临沧从魔域重伤归来,一直伤势未愈。

而今为了跟我结契,几乎折了半身修为才净化了铁锤剑的煞气。

我暗暗想,原本不该,就算铁锤剑没有孕出剑灵,也是临沧亲手铸的剑。

为何临沧对自己的剑,还要下这么大的功夫。

饕餮欲言又止,在我的贿赂下告诉我一个惊天秘闻。

原来,铁锤剑并不是临沧的剑。

我回想起往事,许是兀自走神的模样实在太不把齐樱放在眼里。

齐樱祭出手上的幻樱铃要教训我,一出手就是杀招。

临沧随手将她镇压,不悦道:「齐樱,莫要胡闹,你来何事?」

齐樱一瞧临沧的模样,瞬间熄火,带着几分幽怨道:「自然为你送药。」

「还有,我弟弟齐羽已经历练归来,这一次天穹圣山主持的剑修大会,药王洞由齐羽代表参加,希望师兄莫要为难于他。」

剑修大会是修仙界百年一度的盛会,自两百年前临沧成为剑主,便落在了天穹圣山之上举行。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居然是齐羽代表药王洞参加。

这十年,我可没少听他的消息,药王洞万中无一的仙骨。

他本就是药王传人,为修得玲珑心,药王将他封印丢入凡间,要他历情劫,悟生死。

而我,好死不死就是他齐羽的磨刀石……

临沧看着齐樱,又看了我一眼,见我并没有因这个名字有什么波澜,才道:「他还不配让我主动为难,但前提是他不要自己作死,你走吧!」

「多谢师兄!」齐樱闻言道谢,走之前还不忘奚落我两句,「呵,你再嚣张也不过是一介剑灵,我劝你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

剑灵没有性别,没有肉体,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个器物,这一点齐樱说得没错。

但其他人的想法并不重要。

我吻了吻临沧的嘴角,似笑非笑,娇软的问道:「剑主,在你的眼中,我也只是剑灵吗?」

此时我浸透在水中,眼中春意绽放,面若芙蓉。

临沧捏住我的手腕,不让我继续作乱,他没说话。

我凑上去,在他耳边吹气:「好剑主,你若是只把我当做剑灵,为何这么激动?」

05

在世人眼里临沧剑主一剑镇魔域,惊才绝艳。

那些小姑娘们人人都倾慕他,私下里什么甜言蜜语都讲得出来。

可真正瞧见了临沧,却只敢垂眸低首弱弱地喊上一句「见过剑主」。

我就不同,自从知道临沧对我有欲望开始,他在我眼里不过就是个普通男人。

化作剑灵那一晚,临沧用心头精血跟我结契,我在某个刹那窥探到他一点神念。

这个男人发了疯地想拥抱我,亲吻我。

诚然我不过是一介凡人,与他素不相识,能让临沧剑主发疯的到底是谁呢?

齐樱跟我长得八分相似,也许我们都不过是旁人的替身?

情情爱爱的,难免纠缠不清,让人蹉跎岁月。

人生得意须尽欢,不管他临沧心里到底是谁。

我只知道,此刻实实在在拥有他的人,是我。

我落下一点星火,就将这高高在上的剑主落下凡间。

他静静的凝视着我,眼中星火燎原,全是妄念。

千瓣莲花簌簌坠落,在风中翩翩起舞,带着无尽春意。

他一贯漆黑冷漠的眼眸,如今全是涌动的情意,尽是我的身影。

「临沧,瞧瞧你这道貌岸然的模样。」我描绘着他的喉结,轻笑着,「不过,我就是喜欢你这跌入凡间的俗人模样。」

结契十年,他心神动荡之时,我总能与他神念相通。

如今,他满脑子都是我。

临沧用法术封了莲花池,不让人瞧见里面的风景。

他的占有欲一向很强,上一次差点被夜游的小精怪撞见,他再也不肯跟我胡闹。

这要是齐樱知道了,只怕当场就要弄死我。

不过我真想告诉她,这算不得什么。

因为十年前我们结契那一晚,我就已经取了临沧的元阳。

06

一月时间转瞬即逝,剑修大会声势浩大地在天穹圣山展开帷幕,五山四海十洞,均有人参加。

临沧平日深居简出,这次在大会上负责点评青年才俊。

如果能得到他的一句肯定,修剑者走路都得翘着尾巴。

小精怪们争先恐后地要跟我出去见世面,我挑了小人参精跟随。

它一袭红衫,扎着两根小辫,甚是可爱。

临沧瞧见我俩,只是道:「它有万年药力,小心被人煮着吃了。」

我道:「谁敢吃它,我就斩了谁!」

小人参精一听这话,立马挺直了胸,威风起来。

谁承想,临沧还真是一语中的。

听露台上,人来人往,弟子们迎接八方来客。

临沧出去跟人议事,我坐在一旁无聊地吃葡萄。

小人参精被人揪着头发走来的时候,我差点睡着。

「这是谁家的小精怪,我出万斛明珠收了。」

讨人厌的声音把我吵到,这声音语气跋扈,我认得她是凤凰山小公主凤倾月。

小人参精泪眼汪汪地瞧着我喊:「仙子。」

它啊,是整个圣山最怕疼的小精怪。

平日里弄点人参须取药都要流泪。

我站起来,走过去对那凤倾月笑道:「这又是谁家的秃毛凤凰,我出一枚灵石收了。」

什么不长眼的狗东西,也敢欺负我的小精怪。

凤倾月大怒,没想到竟然有人这么不给她面子。

她正想出手,却被人拦住。

「宋柔,你我尘缘早已于十年前了断,我跟倾月也将要订婚,你又何必借机纠缠于我?」

她身后蓦地出现一个男子身影。

我细细一瞧,差点没认出来眼前这个头戴羽冠,身着锦袍的人是齐羽,那个十年前将我一剑刺死的男人。

只是……纠缠于他?

他难道眼瞎?

他也配?

我看着他忍不住摇摇头道:「你们二人,确实是很般配。」

凤倾月露出得色:「不是你一介凡人可比。」

我又道:「锦鸡配秃毛凤凰,同宗同属,我祝两位百年好合。」

齐羽这一身打扮如此招摇,可不堪比锦毛公鸡,尤其看到我对他这般冷漠的态度之后,更是一脸意外,仿佛我本应该对他念念不忘,对他余情未了。

凤倾月怒然道:「你以为你是谁,竟然敢如此奚落我!」

我顿时来精神了,仰着头道:「小人参,告诉她我是谁!」

小人参有些害羞,大声道:「她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温柔美丽,天下无双的柔柔仙子!」

我轻轻鼓掌:「好!下次赏你跟剑主赏月。」

小人参立刻欢呼起来。

凤倾月听到这句话,竟然比之前还愤怒,鄙夷道:「凭你也配对剑主品头论足?」

「她是本尊剑灵,为何不配。」

一个冷漠的声音传来,周遭一瞬间安静下来。

我扭头看到临沧一路越过人群而来,所有人垂首敬称——见过剑主。

临沧握住我的手,不悦道:「倒是你,也配对她呵斥!」

凤倾月当中被斥,脸色苍白。

齐羽连忙开口道:「剑主,您误会了,是柔柔她……」

啪的一声……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齐羽脸上。

我用力过度,有点手麻,微笑道:「你叫我什么?」

齐羽嘴角溢出血,十年前,他可一直都是这么喊的啊!

他眼神复杂,包含着被我当众打脸的愤然,似乎也蕴藏一丝不甘。

有些男人,就是这么贱。

拥有的时候不珍惜,失去的时候又觉得应该属于自己。

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多应该!

我这一巴掌,让药王洞跟凤凰山丢尽脸面,齐羽愣在原地,凤倾月则闹着要讨回公道。

临沧却不理这些纷纷扰扰,帮我揉着手,呵斥我:「你碰他的脸做什么,平白脏了手。人参精留着有何用,它不是有拿手的法术。」

小人参被说得一脸羞愧。

我恍惚想起来,它的拿手法术是吐口水……

一吐一个准儿,绝无虚发。

07

这一番插曲落幕,比剑大会上,我远远地感觉到齐羽的目光炽热,想要把我灼烧。

果不其然,在几番比试之后,他就上台剑指于我,要向我挑战。

看来我打的那一个耳光,让这位药王洞骄子内心坍塌了。

他这是要找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羞辱我。

按理,我不能拒绝,临沧也无法干涉,何况我为何要拒绝?既然刚才那一耳光还不够,那我就陪他多玩玩。

在众目睽睽之下,我整理着装。

当我把头上的金步摇,手上的镯子,衣袖上的配饰摘下来的时候,齐羽已经不耐烦了。

他挑衅道:「仙子莫不是怕了,听闻你能借剑主一二修为,我正好见识见识。」

这货在给自己铺路呢,若是我输了,他羞辱我,也是羞辱临沧。

若是我赢了,他大可说自己不敌临沧剑主。

十年不见,他倒活成了一个贱人!

我弃剑不用,笑道:「齐羽,等会快死的时候,记得跟我说一声对不起。」

齐羽自信道:「没了剑主庇护,你不堪一击。」

「哦,是吗?」

我的话音落下,齐羽已经被我踩在脚下。

我欣赏着他黯然吐血的样子,微微用力,一寸一寸踩碎了他的仙骨。

在他昏死前,我在他耳边轻笑:「齐羽,我本懒得理你,可你非要上赶着找死,没了仙骨,你恐怕只能做个凡人了。而我,还是那个人人称羡的柔柔仙子。」

我听到齐樱惊恐地大吼:「宋柔!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

我扭头对她微微一笑,在齐羽心脏上一击。

没想到齐羽浑身却迸发出一道强大的光,将我击飞。

我没有掉落在地,而是被临沧起身捧在了怀中,在他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中昏睡过去:「大意了啊,没想到药王为齐羽保命,还下了这般血本,不过齐羽仙骨必碎,也算是个了断吧。」

只是苦了临沧,要为我善后了。

08

我醒来已经是几天之后,得知齐羽虽然仙骨已碎,但是药王拼尽全力为他续命,还是保了下来

我得知这件事情,略微遗憾,但也没有其他波澜。

服侍我的小人参精听了,悄悄说它去给齐羽吐了口水。

我听出了它的暗示,它这是惦记着跟剑主赏月的机会。

我也从她的口中听了我昏睡过去之后的事情。

药王洞举族之力施压,让临沧把我交出去,要处死我。

临沧却道:「齐羽想杀我的剑灵,难不成让她等着死?技不如人,有脸犬吠!」

他手持铁锤镇压住所有人,又道:「药王洞敢碰宋柔一丝头发,我便荡平药王洞。」

这话惹得众人大怒,问他是不是要做举世皆敌的魔头。

临沧像是疯了,竟然大笑起来:「是又如何!我只恨晚了两百年!」

他这话放出来,药王洞哪还敢多说,只是面子下不去。

天穹圣山的长老们出面调停,这才平息事态。

小人参精绘声绘色,说到激动处满眼倾慕。

「剑主那日风姿倾世,一身玄衣,一把黑剑,竟然逼得药王洞不敢再进一步。」

「若是有一日,哪个男人为我这样,我愿为他付出所有。」

它不满我没有回应,又道:「仙子,你为何不说话,难道这花儿还比不上剑主?」

我捧着一簇山花,在嗅闻。

馥郁的香气一阵一阵传过来,让我心神摇曳。

整整十年,我终于又闻到了花香。

剑灵,是没有嗅觉,味觉的。

终其一生,不过是一器物。

我抬起手,看着青色的血管,雪白的肌肤。

啊,这久违的肉体,真想去找临沧做一些不为外人道的事情。

过去的十年,我真是受够了神念相交。

这种事情,还是讲究灵肉相合,缺一不可。

齐樱闯进来,愤怒道:「师兄为你盗取女娲泥,天池水重塑仙身。被师尊惩罚,在冰山受刑。要不是你有那人的一缕残魂,他怎会为你做尽傻事!」

09

哎哎哎,齐樱戳穿这层窗户纸,让我好生为难。

什么替身不替身的,我不在乎。

难道这锦衣玉食的生活是假的不成?

既然齐樱这么说了,我总得表现一下。

不然显得我对剑主太不上心。

我掐了自己一把,泪眼婆娑道:「你胡说!休想挑拨我跟剑主的关系!」

齐樱不甘地甩出一副水镜,讥讽道:「仔细看看,让你死了这条心。」

这戏快要演不下去了,齐樱这是在逼我走。

我立马给了小人参精一个眼色。

它会意,呵忒一声,用口水糊住了水镜。

我拖着它跑路,一边跑,一边哭:「剑主!我来找你了!你为我受苦了!」

一时间,整个剑阁都是我的哭声。

精怪们为我四处宣扬,柔柔仙子以灵入道,修得仙身。

柔柔仙子对剑主情根深种,愿同剑主一起受罚。

这话当然是我让它们传的,毕竟我现在不是临沧的剑灵,地位大打折扣。

算来我也陪了临沧十年,混个剑主道侣的身份,不过分吧?

道侣比剑灵可是更加威风!

我毅然决然去了冰川,一过结界就冻得一个激灵。

冰川是天穹圣山的刑罚之地,我还是第一次来。

我冻得有点打退堂鼓,却深知不能在此刻退缩。

退一步一无所有,进一步应有尽有。

一个合格的舔狗加替身,无所畏惧。

我一咬牙,哭着喊道:「剑主!我来陪你了!」

10

我见到临沧的那一刻,着实心惊肉跳。

他四肢被钉在冰川上,没有法力护身,皮肤青紫。

临沧瞧见我,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速速离开!」

我悲悲切切地道:「剑主为了救我受此刑罚,我良心难安。」

临沧瞧着我的模样,竟然笑起来:「还能哭,看来你恢复得不错。离开吧,待久了对你身体不好。」

他衣衫褴褛,面色苍白,唯有一双眼眸漆黑如常。

那双眼睛里,全是我的身影。

这一走神儿,让我有些哭不出来了,只怪临沧美色误人,

小人参精比我哭得更大声,它道:「云和仙尊动怒,罚剑主在这里受刑七七四十九日,如今才过了一半时间,他可怎么熬啊。仙子,你快想办法,救救他吧。」

它哭得情深意切,倒显得我哭戏假模假样。

我抹了抹眼泪,触摸了一下那冰川,就觉得冻手。

怎么救?难不成真要让我跟他一起钉在冰川上?

「剑主,等我来救你!」

我毅然转身离开。

出了冰川,我一连喝了两杯热茶才缓过来。

小人参精哭哭啼啼,一直嚷嚷去救剑主。

我去守山大阵找饕餮,它被我威逼利诱半晌才告诉我一个办法。

我立马去号召手下三千精怪,齐齐杀上静思阁。

云和老头日日在这里打坐,从不间断。

小人参精给我摆好躺椅,放好茶点。

我优雅地嗑着瓜子,一声令下:「都给我哭!」

刹那间,三千精怪号啕大哭。

我指点着它们:要哭出气势,哭出节奏,哭出美感!」

刚磕完一把瓜子,云和仙尊就出现了。

他晃荡着拂尘,骂骂咧咧道:「他犯下大错,不罚他,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我笑眯眯道:「仙尊,做做样子就得了。」

云和仙尊气道:「他都是为了你,你还笑得出来!我早劝他不要一意孤行,如今他折损半身修为,仙骨受损,难成大道!」

「仙尊倒是说说,剑主为何甘愿为我受罚?」我反问一句。

云和仙尊被我噎了一句,细细打量我半晌,又问:「你当真不知?」

我笑而不语,只是道:「都给我哭起来!」

小精怪们得令,又叽里呱啦地哭起来。

云和仙尊气得吹胡子瞪眼:「滚滚滚,都给我滚!」

他施法打开冰川封印,把临沧放了出来。

临沧说这次我们立了大功,他要赏小精怪们。

这话一放出去,我就知道要糟了。

11

平日里我承诺了小精怪们太多,这会儿它们闹着要兑现。

临沧休养了几日,在听露台召见小精怪们。

「哎呀呀,我不敢。」

「你去,你不是最喜欢剑主。」

「我才不去,你还私下给剑主画过像呢。」

一个个推推搡搡,吵吵闹闹。

私下的时候,一个个狗胆包天。

动真格了,偏偏都怂了。

我嫌它们不争气,怒道:「饕餮,看看谁平时送的礼最重,让她去!」

饕餮拿出礼单一扫:「金玉露,上前来!」

「金玉露,大声说出你最想对剑主做的事。」我瞪着它。

金玉露从怀中掏出个小册子,哭着说:「我……我不敢。」

我拿过那个小册子一看,登时就愣住了。

我上上下下打量她好几眼,问道:「你是什么成精?」

她圆脸一红:「春……春宫……图。」

我傻了。

这才知道原来三百年前有个不务正业的仙人,随手用仙笔画了一幅图。

这幅图流落人间,广为人知。

金玉露日夜受着凡间念力供奉,成了精。

我扭头看向临沧,他端正地坐在莲蓬台上,与我相视。

另一边,其他的精怪殷切地看着我。

我已经放出狠话,要实现它们的全部愿想。

「这有何不敢!」我凛然道,「我来为你示范!」

一时间,一双双眼睛都凝聚在了我的身上。

饕餮传音给我:「可不能在这些小精怪面前露怯,不然以后没人孝敬你了。」

骑虎难下,我脑子里蹦出四个大字。

12

「本该是我来还你们这次恩情。」

那边临沧忽然起身,看向吵闹不休的小精怪们。

一时间鸦雀无声,我却能感觉到它们眼中迸发出的精光。

金玉露更是积极,立刻把小册子夺过去,俸给临沧。

临沧扫了一眼,轻笑一声。

他这一笑,日月黯淡,惹得小精怪们倒抽一口凉气。

临沧咬了一颗葡萄,凑过来喂我。

我内心疯狂地想躲,又不想在它们面前丢了脸面。

他按着我的肩膀,纠缠过来。

就这样,我们吃完了一颗葡萄。

「啊啊啊啊!快看,金玉露着火了。」

「快快快,水,弄水。」

「口水行不行,快吐,快吐。」

金玉露烧得满脸通红,头发在冒火。

小精怪们慌手慌脚,朝着它狂吐口水。

还是饕餮眼疾手快,掐了诀给它灭了火。

金玉露飘飘然露出真身,飞到上空。

一时间,巨大的纸张横亘在所有人的视野。

上面那幅画,竟然是我跟临沧的真容!

最要命的是,这幅画居然在动……

13

我跟临沧的荒唐事传遍五山十洞,临沧当即放出话去,要同我成亲。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听露台看着小精怪们唱戏。

饕餮啃着甘蔗,一脸愁苦:「你可不能答应嫁给他。」

我奇道:「剑主可是世界上一等一的好男人,我为何不嫁?」

饕餮又想再说些什么。

我掐着他的耳朵问道:「难不成是我配不上他?」

饕餮连连摇头,不敢多说。

我拍了拍它的大脑袋,笑道:「你也好好准备准备。」

临沧出了冰川以后,我接连两个月没见过他。

云和仙尊到底是心疼徒弟,将他招到静思阁,为他疗伤。

晚上我独自坐在听露台,看着云雾山岚在月色中翻滚。

月光独奏,星光闪耀。

当千盏明灯越过山岚之时,点亮了整个听露台。

那些灯在空中停留着,每一盏灯上都有一幅美人图。

灯上的美人身着各色广袖仙裙,风华绝代,容貌柔美。

她或是执剑御兽,或是对镜描眉,或是活泼嬉闹。

数千盏明灯,仿佛描绘出了这女子数千日常。

笛声悠悠响起,临沧吹着横笛,踏月而来。

他今日装扮过一番,玉冠白衣,好似翩翩谪仙。

一曲终了,他站在我面前,伸出手。

临沧凝视着我,轻声问:「宋柔,你可愿嫁给我。」

这是十年以来,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我只是走过去,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吻住他的唇。

一夜荒唐过后,临沧还在睡。

我随手披了件衣袍出去,饮了一壶清酒。

那些灯还悬在空中,美不胜收。

我瞧见齐樱站在不远处,她泪流满面,眼含绝望。

齐樱望着我,语态惨然道:「每一盏都是她,师兄到底画了多少个日夜。宋柔,你有她的名,有她的脸。如今,我也不知是该嫉妒你,还是该可怜你。」

我递给她一杯酒,笑道:「记得来喝我的喜酒。」

齐樱却忽然怒道:「宋柔,我只问你一句,你到底是爱师兄这个人,还是爱他带给你的地位?」

我万分娇羞地说道:「自然是都爱的。」

14

我跟临沧大婚那日,五山十洞天都有人来观礼。

仙鹤引路,繁花不断,仙乐阵阵。

整个天穹圣山都喜气洋洋,迎接这难得的盛况。

人人都以为临沧这样的惊世之才,注定要跟剑过一辈子。

谁承想兜兜转转,娶了一个以灵入道的凡人。

关于我的传闻杂七杂八,归结到底,就是我攀高枝了。

只是往日那些闲言碎语还会传到我耳中,后来临沧发怒,这些话我再没听过。

临沧这个人,对我属实没的说。

我的三千小精怪们都使尽浑身解数帮我准备贺礼,

我让饕餮把它们关在后山,不准出席婚礼,它们一个个哭得肝肠寸断。

主厅之内宾客盈门,都等着新人登门。

按理说,临沧该去迎我。

只是我说让他等着,我要给他个惊喜。

凤凰山的人愤愤不平:「摆这么大的谱,谁给她的脸面让我们这么多人等她。」

我身着凤冠霞帔走进来,笑道:「秃毛老凤凰,嘴还是这么臭啊。」

凤凰山当家人怒道:「你一介小辈,竟然跟老夫这么说话。」

我抬手一扇,狠狠将他扇在地上。

他想反抗,却发现自己没有了法力,顿时一脸惊恐。

其余人也发现无法动用法力,一时间骚乱起来。

「怎么回事!」

「有人布下阵法,禁锢了此地!」

「无法破解,这难道是困神阵?」

厅堂上吵得很,我却无暇顾及他们,心神被临沧牵引着。

临沧今日可真绝啊,我没想到他穿红衣竟然如此好看。

他凝视着我,这情深的模样,让我日夜难忘。

我走过去,拿出铁锤剑剖开他的心。

临沧吐出一口血,不曾后退一步。

他说:「宋柔,你醒了?」

我笑:「嗯,醒了有些时日了。这不是刚刚恢复实力,就来跟你打招呼了。临沧,你瞧瞧,不管是何时,我都很惦记你呢。」

他又说:「原来,剖心这样痛,难怪你那个时候生生掐断了我的手臂。」

我收了剑,欣赏着他无力抵抗的脆弱,笑得很含蓄:「时隔久远,我本是忘记了,可是看到你,我又想起来了。是啊,那会儿可太痛了。」

15

齐樱扑上来,震惊道:「你为何能用铁锤剑!你又为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布下困神阵!这是上古阵法,早已失传。」

我笑道:「铁锤本就是我铸的剑,我为何不能用。我的妖兽饕餮是天穹圣山的看门人,它布下阵法没什么稀奇。至于早已失传……那是因为我死了两百年,自然无人再知晓。」

齐樱想去扶临沧,被我一脚踹开,施了定身法。

我走过去,瞧着那只秃毛老凤凰,一剑斩断他的手臂。

他惊恐交加地吼道:「是你!你居然复活了!」

「她到底是谁,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你快放我们出去!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一些小辈还在叫嚣,一些认出我的老辈全都沉默不语。

就连那只秃毛老凤凰被我斩了一只胳膊,也只敢仇怨地盯着我,不敢多骂半句。

我懒洋洋地喊出饕餮:「告诉他们,我是谁。」

饕餮瓮声瓮气道:「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法力滔天,泽被苍生的天降圣灵——灵主宋柔。」

我满意点头,拍了拍他的大虎头:「被关了两百年,看来还没傻透。」

云和老头挠了挠头,一脸愁苦地站出来道:「终究是我们欠了你的,你说要如何收场。」

这个问题一下子难住了我。

我有些为难,用剑戳了戳临沧,柔弱地问他:「剑主,这毕竟是我们大婚的日子,你说我该怎么办呀?」

「当年困杀她之人,尽数诛杀。」临沧又吐了一口血,看起来摇摇欲坠。

他这话一落,秃毛老凤凰第一个要跑。

我随手斩下一剑,他断了双腿。

我叹了口气:「一把年纪了,这么沉不住气,当年可是你联合那些乌合之众围杀我的。」

秃毛老凤凰不甘心地大骂道:「还不是你犯贱,爱上临沧,生出了人心,才给我们可乘之机。」

16

我是建木成精,生来便有灵智,可借天地之力。

十万大山的众多精怪,被我照拂,尊称我一声灵主。

草木成精是没有心的,天生空壳。

生爱便生心,有了心,离开灵山修为便会大减。

现在想想,这是上天在告诫我,不生情爱,屁事没有。

剑阁毗邻灵山,我生有灵智那会儿,临沧早已天下闻名。

他喜静,总是来灵山练剑,而后在我的枝叶上睡觉。

我那会儿顽皮,喜欢晃荡着树枝将他抛来抛去。

我修成人身以后,他总是揪着我读书写字。

我不耐烦学那些,他却叹道:「阿柔,你贵为灵主,要为十万大山的精怪们以身作则。如果蒙昧度日,将来遇事该如何决策。建木是神树,取你灵躯炼药可获长生。你从没出过灵山,不知人心险恶。」

我听得懵懵懂懂,却也乖乖跟他一起读书,一起云游。

只是我越长大,临沧待我的态度越怪。

我依稀记得那一晚,我跟临沧坐在云海中赏月。

我问他:「山里的小精怪都说咱们在谈情说爱,临沧,你说什么是情爱啊?」

他答不上来,只是忽然抱住我,咬住了我的嘴唇。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唇齿交缠,令人心慌。

我靠在他的怀里,抓着他的手按在我的怀里。

我又高兴又忐忑地说道:「诶诶诶,你快听,我有心了。」

临沧教会了我情爱,让我生出了心。

而这颗心,终究是被他亲自剖开了。

当年我用自身枝木为他铸造铁锤剑。

铁锤剑可破万法,可斩一切。

可笑,临沧剖了我的心,用着我的剑永封魔域之门。

他成就无上威名,而我魂飞魄散。

我想起那些往事,唏嘘道:「既然临沧你说要斩尽当初负我之人,那就由你来动手吧。凤凰山、莲花洞、福寿洞,我要动手之人受尽折磨而死,我要他们的后人给我为奴为婢!」

齐樱最先哭喊道:「宋柔,你这是要让师兄背上万千骂名!何必,何必呢。」

「真是哭得让我心烦。」我嫌她不争气,「等你师兄杀完人,我让他日日陪你颠鸾倒凤,岂不快活。现在哭,将来你还得感谢我。」

临沧却单膝跪在我的身前,亲吻着我的手,他一字一句道:「从今往后,我不再是剑阁之主。我原为灵主驱使,为奴为婢,莫敢不从。」

他的心口还在流血,嘴唇没有一丝温度。

17

我养魂的这两百年,灵山自封,周遭的十万大山万物沉睡。

建木高耸入云,黯淡无光,无法沟通天地之力。

我站在云头,看着沉睡的万物,心头十分自责。

当年若不是我生出了心,怎会连累它们。

饕餮看出我的难过,安慰我:「你本体沉睡以后,灵山就封禁了。许多依靠你精气活着的小精怪都被带到了剑阁,我看着它们,它们没被欺负过。只是没了你的精气,它们失去记忆,这两百年过得有些呆傻。」

我一步入灵山,刹那之间,天地灵气被我引入。

万物复苏,百花争艳,千鸟来朝拜。

那些蛰伏沉睡的精怪们,从四面八方赶来跪拜我。

三千小精怪们,懵懂一瞬,想起前尘往事。

它们又开始号啕大哭,几乎要淹了灵山。

小人参精抱着我的腿哭道:「灵主!你终于醒了!当年你本体沉睡,我们差点就活不成了。剑主穿过灵山封印,把我们带到了剑阁。」

临沧之所以能够在灵山出入自由,是因为他有铁锤剑,这把剑是我的本体枝木锤炼出来的,是灵山的钥匙。

饕餮支支吾吾道:「临沧这两百年想尽一切办法为你修补魂魄,每次外出都受伤归来。他为了取魂灯,被东海妖兽所伤,差点就死在了海上。他送你入凡间养魂,看着你跟齐羽生活,每次回来都要枯坐到天亮。」

「灵山百废待兴,我们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闲散度日。」我无视饕餮的话,狠厉道,「以后都打起精神修炼,否则敌人来犯,我们只能束手就擒。」

当年那些人为了杀我,虐杀了多少灵山精怪逼我就范。

如果我听临沧的话,好好逼它们修炼,是不是就能保住性命。

我回归灵山的第十日,临沧杀光了最后一个人。

当年围攻我的十八人,尽是鼎鼎大名的修者。

临沧浑身是血地出现在我面前,虚弱的说道:「不负所托。」

从今往后,他再不是剑主,而是我的奴隶临沧。

18

我又梦到了被剖心那一日,是天下苍生的劫,也是我的劫。

魔域之门千年一现,每次都是生灵涂炭,死伤众多。

临沧说南海老叟算出魔域之门将会出现在灵山,他要跟我早做防备。

我也是那时候,允许那些修者出入灵山。

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生了异心,想要将灵山据为己有。

也许是看到取之不尽的天才地宝,也许是得知灵山灵气永不枯竭。

又或许是他们知道我是建木成精,可沟通神灵。

临沧忧心道:「你不该告诉他们你可沟通神灵,阿柔,从今日起,封了灵山。」

那时,我不懂人性贪婪,只想着与他们共进退,抵御魔门现世。

食建木之精可长生不死,那些寿元将近的老家伙们疯狂动心。

以秃毛老凤凰为首,联合了一批将死之人要杀我。

我告诉临沧,我有办法将魔域之门挪出灵山。

只是到时候要那些修者配合我,布下困神阵,让魔物无法穿过魔域之门。

临沧立马说道:「那就挪到东海深处,到时候我与你共进退。」

我让饕餮去东海布下困神阵。

我又悄悄告诉临沧:「建木之心可以永封魔门,千年之劫可破。」

临沧当时的表情非常肃然,他要我永远不要告诉别人。

那是我第一次在临沧脸上看到惊惧的神情,他十分不安,抱着我亲了又亲。

他又说:「我还是太弱了,阿柔,我怕有一日我护不住你。」

我不以为意地说道:「只要我在灵山,就没人能够伤我。」

魔域之门果真出现在灵山,我化作本体将那道门封住,转瞬移到东海深处。

饕餮早已布下困神阵,锁死周遭天地。

魔物从魔门穿过,被我们一一诛杀。

那一晚,杀得天地失色,海水染成了红色。

魔域之门越来越小,魔物也越来越弱。

我离开灵山太久,有些虚弱。

那些人将我困住的时候,我几乎无法抵抗。

秃毛老凤凰贪婪地看着我:「建木之精,食之可与天地同寿。怪就怪你生出了心,出了灵山便无法自保。今日,你乖乖受死吧。」

我那个时候被他们吸食精气,已经神志不清。

我只记得临沧抱着我,用铁锤剑剖开我的心。

太疼了,疼得我几乎想当场去死。

临沧浑身都在抖,他吻住我的脸颊,冰冷的泪落在我脸上。

我疼得已经失去了知觉,只听到他哽咽的声音。

「阿柔,睡吧,睡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醒了,临沧成了剑阁之主,无人能敌。

他只有半身修为都能斩杀掉曾经困杀我之人,可见修为高深。

如今,他拥有了保护我的能力,我却不再喜欢他。

没了心,我不通情爱,瞧见他跟路边的草木没什么两样。

要不是为了恢复修为,我都懒得跟他睡这十年。

小人参精哭哭啼啼走进来,话都说不清楚。

我被它吵得头疼,揪着它的小辫子让它先别哭。

它这才哽咽道:「剑主要死了。」

「不对,是剑主已经死了。」

19

临沧睡在我的本体下,周遭花木繁盛,将他团团围住。

我过去的时候,三千精怪守在他边上,都在默默垂泪。

临沧照顾了它们两百多年,它们对他感情很深。

他大概知道自己要死了,今日打扮得十分妥帖。

穿着我最爱的玄色衣袍,静静地躺在那儿。

我看着他道:「死了就埋了,哭什么。」

饕餮唉声叹气:「他为你聚魂,这些年本来就大伤未愈,后来盗取女娲泥伤了仙骨。重伤之下去诛杀那些恶贼,伤势加重。在灵山这些日子,天天吐血。小人参精要割掉半身为他入药,他也不肯。今早发现的时候,发现他躺在这儿没了气息。」

他这一番话,惹得精怪们更伤心了,干脆哭闹起来。

「灵主,求你救救他吧。」

「剑主他很可怜的,这两百年他都没睡过一天好觉。」

「是呀是呀,他日日画灯笼,夜夜望着灵山,就盼着灵主你醒过来。」

我嫌它们吵闹,敷衍道:「好了好了,我且试试。」

我用本体为临沧聚灵,天地灵气尽数往他灵脉涌动着。

就在那一刻,他醒了过来。

临沧用铁锤剑剖了半颗心分给我。

我如今本体与他灵脉相连,一时间竟然无法逃脱。

我怒骂道:「临沧,你装死!」

临沧紧紧地抱着我:「阿柔,我分半颗心给你,只求你再爱我一次。没有你的爱,我活不下去。」

他竟然说着这样肉麻的话,泪水滴落在我的脖颈。

我恶语相向:「那你怎么不干脆去死。」

临沧苦涩地说道:「我怕我死以后,你为旁人生出心,从今以后彻彻底底忘却我。」

那半颗心在我的胸口跳动,一时间陌生的情感在我的四肢百骸涌动着。

我承受不住,昏死过去。

依稀听到饕餮忧心忡忡道:「咱们这样算计灵主,只怕她醒来要大发雷霆。」

小人参精出谋划策道:「哎呀,别胡说,我们真当剑主死了,才这样哭的。」

20

有了临沧的半颗心,我才知道他这两百多年是怎么度过的。

那日饕餮为了救我,放弃主持困神阵。

魔域之门没有困神阵克制,当场就要跑。

云和仙尊联合其余几人,生生抵御住魔门。

一旦魔门在凡间开启,届时凡人十不存一。

临沧杀了一尊魔物,回头找我,才看见那些人在困杀我。

他几乎当场疯了,一剑斩杀了许多人把我救出。

那个时候,我精气散了一大半,四肢都化成了建木。

饕餮在一旁六神无主:「怎么办,怎么办,灵主要死了。」

临沧大吼道:「她不会死!」

他决心剖我心脏,这期间过了大概十几息。

我不知道他如何想的,只是那半颗心疼得厉害。

我处在昏厥中,被剖心之痛惊醒,捏断了他的手臂。

临沧用我的心,将魔域之门永封。

他把我的本体带回灵山,我瞬间扎根。

只是那个时候我魂飞魄散,灵山自封,万物沉睡。

临沧回到天穹圣山,布下逆天阵法,用圣山灵脉为灵山输送灵气。

如果没有送灵阵法,沉睡的灵山万物早晚会灵气枯竭而死。

这一举动,让他被天穹圣山千夫所指。

还是云和仙尊出面道:「灵主为救苍生牺牲自己,我们本该为她出点力。」

那些灵气,保我本体不会枯死。

临沧翻阅秘法,修九死无生的剑道。

不过短短百年,他剑道大成,可斩天下人。

剑成那日,他入了灵山。

临沧抱着我的本体,癫狂地自残。

他一遍又一遍打断当初剖我心脏的那只手,一遍又一遍接好。

他剖开灵脉,用鲜血为我浇灌枝叶。

临沧痛苦地念念叨:「阿柔,我求你,醒来以后不要忘记我。」

临沧曾经好奇地问过我,建木生了心又没了会如何。

我天真烂漫地告诉他:「不会死的,只是会忘记那个人的一切。没关系的,以后如果爱上另外一个人,还会再生。」

那时我还没有因为临沧生出心脏,不以为意道:「这多好,如果不爱谁了,便剖了心重新开始,生生世世都不受情爱拖累。」

临沧紧抿着唇不言语,生了我好久的气。

临沧走遍四海找到魂灯,每日用心头血燃灯结魄。

我的魂魄太虚弱,他将我送进凡人身躯养魂。

我在凡间长大的这十多年,他日日守着我。

一直到我同齐羽成亲,他始料不及,我被齐羽一剑穿心。

他万般无奈跟我结契,让我成为铁锤剑的器灵,容我魂魄。

我天生地养的圣灵,如果没有容器,会被天地同化。

还好铁锤剑是我本体所铸,可容我栖身。

我取临沧元阳那日,他太高兴了。

他醒来后,又跑去灵山,绕着我的本体大吼大叫。

过了一个时辰他才平静下来,又用血浇灌我。

他念叨着:「阿柔,阿柔,别忘记我,千万别忘记我。否则……」

否则什么,他没有说。

只是我感觉到他情绪的起伏,仿佛要入魔一般戾气横生。

他每次跟我颠鸾倒凤,都要去灵山对着我的本体絮叨。

「阿柔,只怕你醒过来要怪我孟浪。」

「可是你那样依在我怀里,我哪里忍得住。」

「阿柔,阿柔,你快快汲取我的灵气,我盼着你早日醒来。」

原来,我通过双修汲取他的灵气修为,他是知晓的。

这一次他走之前没有给我放血,我的枝叶竟然缠住了他。

临沧开心得几乎忘形,立马给我的本体喂血。

他自言自语道:「饕餮果然没骗我,你食了我的精血,本体便会认得我。」

难怪我醒来之后没有忘记临沧,原来是他日日用血养着我。

我醒来之后,他便知晓了。

云和仙尊劝他不要跟我成亲,他语重心长道:「宋柔被你用血浇灌着,生出了几分妖性,性情大变。成亲大典,她必要报仇雪恨。」

临沧却道:「师父,你别拦着我,也别拦着她。到了那日,我做她的屠夫。她天生圣灵,如果沾了人命因果,会堕入妖魔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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