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神仙,也会动情?」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神仙,也会动情?」

我望向对面的人,他被捆仙锁压制,早就使不出法力,只能任

由我在他身上胡作非为。

他的白袍早被我扯得散乱,那双本如松雪般清冷的眼睛浸染透

了情欲,偏死死紧盯着我。

我小心翼翼地吻上了他的唇。

这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事,知道给他下的情药有多烈,也知道再

过一会,管他是什么三界人人望而畏之的仙尊,也会控制不

住。

魅妖姐姐亲手为他调制的情药,加量二十倍,谁来都不好使。

所以,当他回吻住我的时候,我都在怀疑,他是在亲我,还是

想弄死我。

谢长辞的手掐着我的腰,声音又哑又欲,他这样真不像高高在

上的仙者,更像扯人入无尽深渊的恶魔。沉浮间,我听到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凉薄讽刺。

「孽徒。」

1

我是只入不了魔的妖,谢长辞是个得不了道的仙。

我作为妖,太过仁慈;而他作为仙,杀心太重。

毕竟在我之前,他的八九个徒弟,不是死就是残。

为了让他得道升天,他师兄灵山仙人叫他再找个徒弟,要「用

心爱护」「细心培养」,不得动用武力,更不得在徒弟背不出

剑谱的时候把他一脚踹下山崖。

于是他就捡了我。

而我的族长叫我找个仙人嚯嚯,这次可不能半路扶老奶奶下

山、帮赶考的秀才打妖怪,开医馆给人免费看病咬死不收钱

了。

于是我装作无辜的凡人小孩,被谢长辞给捡了回去。

说实话,谢长辞这个人,就像朵亭立于塘中的清莲,可远观而

不可亵玩。

因为你一靠近他,就会发现,这朵莲花会喷火会吃人,张牙舞

爪心情不好。

不知道有过多少次,他死死掐住我的脖子,后又慢慢地放开了手。

我本就是妖,伪装成人也不适合练那些正道的修仙之法,搁门派里就一吊车尾,我清楚地感受到,几次,他都想拔剑给我一个了断。

只是后来,都换成了句刻薄又阴阳的嘲讽。

「废物。」

我叹了口气。

我被他叫废物叫了二十年啊,他是不是也没想到有一天,他口中的废物,会趁他防备心最低的时候,拿捆仙锁绑住了他,要与他强行行那种事呢?

我准备先强他,再羞辱他,再杀了他,这样,我就干了件坏事了。

我就能坠入魔道了。

你想啊,谢长辞是谁?三界剑仙,不败战神,他就是仙界的定海神针,有他魔界就不敢进仙界一步,光那名字一说出来,都已经是个人人惧怕的存在。

我杀了他,我干了件大坏事啊。

只是,看着关押谢长辞的木板门,我却怎么也提不起手里的剑。我杀不了人,我清楚地知道。

2

我推门进来的时候,谢长辞背靠墙坐着,仰着头却直直地盯着

我,那张脸明明仙界再找不出第二张如此好看的,我却觉得,

面前坐着的就是位收我命的活阎王。

而那捆仙锁,已经有了一丝动摇的迹象。

其实与其说我和他是行了场鱼水之欢,不如说是我和他打了场

架,我单方面挨打的那种。

饶是这样,我真被弄疼了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挺多挠痕。

他的皮肤几乎白得透明,这样一看,那些暧昧的痕迹真的挺打

眼。

只是,明明我们都有这样的接触,他为什么还这么可望而不可

即呢。

「想好等会怎么死了吗?」

他的声线依旧清冷,那股子杀意倒是直接传达给我了,我还是

控制不住地缩了缩。

唉,没办法。

捆仙锁估计真的捆不住他,我得快点下手。我提起剑指他脖子,移了移,其实很简单的事啊,他现在用不

了法力,任我宰割,只要我用力一点,只要我……

「呵。」

倒是他一声嗤笑,拉回了我的思绪。

「小废物,我怎么教你提的剑?就你这样,连人都杀不死。」

「……」

谢长辞就是个神经病,上赶着让人来杀他。

我吸了口气,定定神,扬起剑刺过去——

剑还是划向那斑驳的墙,留下道不深不浅的痕迹。

这会,我倒和他的眼睛对上了。

我不明白,他本长了双风情又惹人爱的桃花眼,怎么就偏能从

中透出浓浓的嘲讽与鄙夷来。

「师父,你做过坏事吗?」

我问他。

「坏事?我这一辈子可以说担当得起『光明磊落』四个字,不

像某些卑鄙小人,使这种下三烂的手段行不轨之事。」

「……」「我那个被你一脚踹下山崖的前师兄,你不觉得对不起他

吗?」

他嘴角翘起个嘲讽的弧度,歪头看我。

「废物,也配活着?」

「……」

我要有谢长辞这思想,也不至于入不了魔了。

关押谢长辞的第二天,我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3

我和魅妖姐姐讨论怎么杀死谢长辞,她吸口手中的长烟管,缕

缕白烟从那张性感的红唇渡出,一颦一笑间就是勾人。

她趴得离我近了些,朝我眨眨眼。

「和谢长辞做——爽不爽呀?」

「……」

感觉在渡劫。

瞧我一脸的难以描述,她笑地嗬嗬。

「你说你下不了手杀他,为什么?」我抓了抓头发:「感觉,没有理由啊。」

「杀人还需要理由?」

「……」

对,杀人本就不需要理由,想杀就杀了,妖魔杀人更是。

但我就下不去那个手啊。

「我还真不信一个人能什么坏事都不做。你仔细想想,谢长辞

平时有没有做过什么没天理的事,是不是就有理由杀他了?」

「……」

「怎么,还真没有啊?」

不是,只是太多了,我都不知道从哪件事说起。

谢长辞这人,明面上的称号是青崖山剑仙,修仙界不败战神,

暗地里各位都叫他活阎王。

而我,作为他的首席弟子(因为他只有我一个弟子),多次在

死亡的边缘蹦跶,唉,没死。

不是因为我优秀,纯粹因为我太拉垮,几次,这位活阎王都被

我气笑了。

边笑边劝我去死。「……」

也不知道这能不能成为我宰了他的理由。

关押谢长辞的第三天,我推门而入。

4

那捆仙锁现如今摇摇欲坠,我甚至能感到他的法力丝丝渗出,

瞧见我,他朝我微微一笑。

谢长辞的笑不常见,他笑了,也就是某人离死期不远了。

我走到他面前,蹲下,和他平视。

「师父,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聊聊吗?」

「师父?你也配叫我师父?」

「……」

他堵人话口的本事真不是盖的。

「谢长辞。」

听我喊了他全名,他一边眉毛扬了扬,其实想来也是,我好像

从未直呼他名讳过。

「我……度过了九十九道天雷劫,妖道修至圆满,想要成魔神,

还差一项,我得……干件伤天害理之事。」

「……」

他垂着眼眸,也不知听没听我的话,青丝垂下,百无聊赖,衣襟也不工整,无端添了些妖魅。

「我以为你修仙不行是因着种族,没想到入了魔道,你也是个废物。」

「……」

是啊,是妖魔连屠刀都提不起,又算什么妖魔呢。

我叹了口气,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挣脱捆仙锁并不容易,每挣扎一下,那神器不仅越捆越紧,还会放出九天神雷,谢长辞身上的伤本不多,如今看来,一道道伤痕已经分外扎眼。

把今早在山上采的药膏抛给他的时候,我真的觉得我有个大病。

5

青崖山上有个青崖派,千百年来都是教剑的。

我被谢长辞捡回来的那天,正好是他和他师兄灵山仙人下山溜达。

他是来除妖的,灵山仙人是真溜达。

他师兄瞧见了我,啧啧两声,拐着他往我这边走。彼时我装成被凡人抛弃的小孩,也不知道谢长辞这人是什么脾

性,却知道目标就是他,便突然大哭,扒拉着他的衣摆。

「仙人你收留收留我吧!!」

那大概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谢长辞的剑堪堪停在我的脖颈,被他师兄的剑气止住,即使这

样,我的脖子还是被拉出道血丝。

「长辞啊,你不正缺个徒弟嘛,巧了啊,我看她根骨不错,这

次就好好培养吧,好不好?」

「……」

一道冰冷的视线居高临下地望我,半晌,我听见剑回鞘干净利

落的撞击,还有那声捱地清讽的笑。

「行啊,也不知祭灵堂留给我徒弟的牌位还够不够了。」

「……」

就这样,我成了剑仙长辞的首席大弟子。

自他授我第一课我的内力运转不太明白之后,他就给重新起了

个名儿。

姓废,名物,叫废物。

他连我真名都不知道,也从未问过,这么一叫就是二十年。

不过当他的徒弟有一点挺好,因为没有弟子,他的居所又大又冷清,我不必太费心思隐藏我是只妖的身份,他也不甚管我。

按门派的规矩师父一个月要带徒弟历练一次,这是我最轻松的时刻,也是我最心惊胆战的时刻。

谢长辞的剑从来都是干净利落,一点都不需要他徒弟动手,那些祸人的精怪甚至都没得及解释,已经成为他剑下的亡魂。

谢长辞所及之处,妖邪皆避退三舍。

只是有次,我与他产生了分歧。

麓鸣村有只为祸人间的厉鬼,我和谢长辞到达那里调查后我们才知晓,她生前是被受人爱戴的村官老爷作践糟蹋至死的。

所以她夜夜在村中游荡,凄惨的哭诉着自己遭受的罪行。

谢长辞收妖快,斩鬼更快,那厉鬼的道行到底太浅,没一下就被打得魂飞魄散。

这个任务完成得一如既往的迅速,我们上午到达的村子,第二天傍晚就已经收拾好盘缠,夕阳的余晖照着他半边脸,依旧没染出点温度来。

我们准备再留宿一晚,此时万籁俱静,天边那抹透着艳的火烧云都显得浮沉。

「师父,你觉得,那只厉鬼做错了吗?」

「……」

巨阳完全地没入山头,远方的乌鸦叫得人心烦乱,我鼓起勇气看向他的眼睛,那里有一谭清澈的湖水,好像从不因任何东西而激起涟漪。

「做错了。」

「可她没有闹出人命啊!她只是骚扰骚扰村民,什么都不明白,就这么冤死了,最后魂飞魄散,什么都没有……」

「那个村官呢?他把一个女子糟蹋至死还不算错吗!他做的事才比那个女鬼恶心一万倍……不是吗?」

我的话絮絮叨叨,而他都不知道是否有在听,只是把视线垂着,修长的手指百无聊赖地拉着马的缰绳。

半晌,他才抬起头,一副我有病的样子看着我。

「这次就是那村官委托我们除的鬼,而且,怎么,人是人鬼是鬼——」

「我负责的是阴间事,那些阳间的恩恩怨怨跟我有什么关系?」

「……」

那一瞬间,我真的觉得我理解不了谢长辞这个人。我不明白一个身在正派的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怎么能这么

坦荡而磊落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不过,行,谢长辞不管这事,我偏要管到底,我要夜里偷潜入

村官的家里,找准机会,给他来那么致命的一下子。

我准备那天半夜寅时动身,可没想到,不及我动身,村官家突

然失火,火苗蹿得比楼高,还偏怎么也浇不灭。

第二天,村官的房舍被烧得面目全非,村民们在屋前恸哭,我

和谢长辞远远望着,半晌,他笑了声。

「你看,多愚蠢啊。」

我不知他说的是谁,刚想问,就看他已拉着马走远了。

见我没跟上,他回头,剑眉微皱。

「还不走?」

……

6

关押谢长辞的第四天,我的老巢被发现了。

草屋舍外围了一群人,皆是正派大能,个个携法器着金装,与

我那简陋草率的小房子成比。我正在跪下求饶还是撒开腿跑的选项之中纠结,就听到声中气

十足的音。

「好你个孽妖,哪里跑!」

是灵山仙人。

他平时为人最为逗趣,此时却对我声色俱厉,我再回头看看,

以前与我同一门派的师兄妹们,皆是憎恨与悲伤地看着我。

唉。

人妖终是殊途。

突然回想起以往在门派里的日子,我交了不少朋友,也学了不

少人间有趣的东西。

那时候灵山仙人有个徒弟叫小花,总喜欢隔三岔五地找我玩,

而现在,她手里拿着收妖索,眼里再没有半分感情。

「你这妖孽还是快快放弃抵抗,跟我们回去吧!」

「……」

灵山仙人已然部下法阵,再不溜就没法溜了,可我知道,我这

人啊,偏心中就是某些事怎么也放不下。

我叹了口气,放弃挣扎,手举过头顶。

「对不起。」还是对不起骗了你们,我本不是凡人。

「……」

「呵,认错已经晚了!你就等着回去我们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把你的妖核取出来炼丹吧嘎哈哈哈哈哈哈!」

「……」

这灵山真人怎么比我还像反派呢。

符文已经槁桎住我的身子,可居然没有意想不到的疼痛。

从前我看他们收妖时那些妖被疼得死去活来,难道是因为我太

强了,这法阵根本困不住我?

正在这时,我的衣领被提了起来。

把这群人引来的罪魁祸首,谢长辞此时已换了身干净衣服,法

力恢复了的他提我就跟提起个小鸡仔一样。

「这妖……本座带回去亲自处置。」

「……」

「阿这……」灵山仙人明显迟疑了下。

谢长辞说话慢条斯理,话里危险的意味倒一点也不浅。

「怎么?」

「你们觉得本座的处罚……能比你们的轻松?」

7

惩戒堂是关押门派里有罪弟子的地方,建在个四面悬崖的峭壁,连盏灯都照不亮堂,常年阴暗潮湿。

我就感觉这里的环境太符合谢长辞如今的气质了。

他很安静地站在我面前,也不知是不是在看我,四面寂静无声,我却感受到渗到骨子里的冷。

我双手双脚都戴着枷锁,膝盖曲起,这种姿势既不是站也不是跪,却更加能消耗人的体力。

「师父……」

「我可不再是你的师父了。」

他夹着嘲讽的声音在空间中捱地长,明明好听,可就是让人心慌。

所以他掐着我的下巴把我的头抬起来的时候,我一瞬间抖了下。

「怕什么?」

「……」

「你有种给我下那种药……」「现如今倒不敢认了?」

……

我对上他的眼,他的双眸总是清冷,无情无欲却偏含着嘲讽。

身为三界之巅的仙尊,被他眼里最看不起的妖道玷污,他大概

可劲地想整死我了吧。

果不其然,当他掐着我的下颌给我灌下什么的时候,我甚至以

为那是什么奇毒,能让我瞬间暴毙。

可现实……却比这更残忍。

「合欢宗宗主独门的情毒,还是几年前那女的强塞给我的,我

还真没想到……今天能派上用场。」

他凑近我跟我说话,而此时我体内猛地升起股燥热,连带着他

就是稍靠近些,都能让我心神大乱。

我伸手想拽他的袖子,铁链响起一阵碰撞,他任由我拉着,却

不再靠近,立在那像是无声地嘲讽我此时的丑态。

欲望肆意生长,我看不清眼前的人,而他说的一个字都能勾得

我心神恍驰。

「你说,这毒和你们魔界的毒比起来,哪个更厉害呢?」

「谢,谢长辞……」「嗯?」

「给……给我……」

对于我来说,如今的谢长辞就像一块救我于火热的冰,蚀骨的

麻痒于体内蔓延,我本就非能忍的性子,此时更是什么也顾不

住。

像是拿着块晶莹的糖果勾引嘴馋的小孩,可他偏什么也不给。

「求求我?」

「求你求你,放过我吧……太难受了……谢长辞……」

我话都说不完整,脑袋一片散乱,手中拽着的那片白色衣袂像

是唯一的希望,可他毫不留情地给抽走了。

「这毒若无人替你解,药效过后大概能散你一半修为,看你自

己造化了。」

我的视线模糊,看着那片白色的影子走远,使了劲挣扎,激起

铁拷一片撞击声,这种感觉不疼,却如万蚁蚀骨,一点一点消

磨我那仅存的理智。

到最后……什么都不会剩的。

「我不明白。」

恍然之间开口,却觉得身体被燃烧殆尽,我盯着那抹白色的身

影,明明和这周身的环境产生如此强烈的反差,却又如此契

合。

「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我就是不想杀人啊,为什么一个个非得逼着我去做,为什么我这种妖的归宿,就非得是做恶事呢?」

「我明明比那些妖努力,比那些人努力,为什么上天就不肯眷顾我呢,为什么——」

「……谢长辞你告诉我为什么……」

「……」

那抹白色的身影停住了,然后回身,堪堪在我面前蹲下,刚好能与被那药折磨得不成样子的我对视,又不至于被我挠到。

「因为你很没用啊。」

他声音清冷,我却听得不甚清晰,满脑子都是谢长辞谢长辞,每一个字都勾得我骨子里泛痒。

「明明堕了魔道却不愿屠戮,就跟修了仙却抑制不住那颗杀心一样……很惨,对吧?」

他伸手勾掉我脸颊旁的泪珠,我却被突这如其来的触碰引得一颤,似乎是有趣于我的反应,他的手反而没有离开,沿着我的下巴,轻轻地在我嘴角摩挲了下。

太……近了。我望着他那张薄唇微翘,偏无端地勾引人,我脑中的引信啪地

点燃,不管不顾就吻了上去。

他没动,任我吻着,我的手被困住,铁链敲得心神纷乱。

此时的他于我是沙漠中的甘露,亦是无边黑暗中恍惚的光。

而那抹光的头一偏,转瞬即逝。

谢长辞直起身来,垂着眸看我,音一如既往地慢条斯理,却染

上点暗涩的哑。

「上次你问我神仙也会动情……」

「那妖呢……会动吗?」

「……」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转身走了。

我看着那扇大门合上,掩住门外仅剩的光,欲火燃烧着五脏六

腑,我偏不能自制,却突然觉得有些荒唐。

谢长辞这人……

……真记仇啊。

8

门再次开的时候,是第三天正午。他说的刚刚好,药效过了后还真就散了我一半修为,我一点点

检查内力,只得苦笑。

这波啊,这波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阴暗的内室蓦地照进光,我的眼睛一时半会还受不了,勉强适

应了,才瞧见来人。

是小花,那天拿捆仙锁叫我投降的「曾经的好朋友」。

我刚想作声,她猛地窜过来,手指头抵着我唇,叫我不要发出

声音,然后凑近我耳朵,一字一顿。

「我是来救你哒。」

她边说边帮我解开捆住手脚的链子。

「那天师傅和我们就想救你来着,碍于当时还有其他门派的人

在场,只得想办法把你弄回去再说,结果长辞师叔横插一

脚……」

「嘶,小废物姐姐,你身上怎么全是伤?师叔干吗下这么狠的

手呀……」

其实那是我自己挣扎的时候造成的,我只有不断制造疼痛,才

能短暂地抑制住那难耐的欲望。

「为什么要救我?」

她蹲在我面前。「因为小废物姐姐你是好人呀。」

「我其实是只妖。」

「可是比某些人都要好。」

「……」

「师父说小废物姐姐一看就是有善心的好孩子,帮他种花遛

鸟,自从有了你,他们老大哥斗地主再也不会三缺一了,有事

没事还能吸引长辞师叔的火力……」

「……」

希望你们知道了我不仅给谢长辞下了药,还把他给强了之后,

也能这么认为。

她把一个包裹塞给我,然后给了我一个镯子。

「快把衣服换上吧,我顺了点药,都放在这储灵镯里了。从这

条道往前走,小废物姐姐,我们门派不收妖怪,所以,只能就

此别过啦。」

「……」

我回头看她,她朝我笑了下,恍然之间某些回忆突然涌现,我

才想起我在这个门派里也曾作为「人」而活着。

算了,也罢,就此别过。估计再也不会见了吧。

9

……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谢长辞的药散去了我一半修为,我重回魔界后只得重新修习,

其实游山玩水也过得逍遥,魅妖姐姐说我没心没肺,居然也没

把谢长辞当仇人。

我说姐姐,我也想把他当仇人啊,可我揍得过他吗?

可比起魔界的一片祥和,仙界那边据说是腥风血雨,这些年,

门派之间的斗争就没怎么停过,这次却是真正的大动干戈。

不过仙魔之间还隔着个凡界,消息都不怎么灵通,我也只是在

茶馆当说书听,图个乐子。

那天我在茶馆直挨到说书的讲且听下回分解,才无所事事地往

家里走。

哦对,上次我帮山羊老奶赶跑了来偷她鸡的黄鼠狼,她今天送

了我只鸡当谢礼。

所以我提着只鸡往家走。

可我远远一看我家门口有什么,差点没把手中的鸡给甩飞出

去。其实家门口躺了个浑身是血的人,在混乱魔界也不算啥能把妖

吓半死的事,但那个血人有张谢长辞的脸,就另当别论了。

我第一反应是谢长辞千里迢迢找上我来继续报复了,第二反应

是就算再怎么千里迢迢他也不可能伤成这样。

他伤的……太重了。

重到我现在冲上去给他一拳,就能报大仇了。

印象中的他好像都是一袭白衣不染分毫,而现如今哪还有什么

白衣,他的血都已把衣袂染尽大半,身上光裸露的肌肤遍布伤

痕。

什么东西能把谢长辞伤成这样?

我脑海里完全没有这个概念。

他还有意识,见到我的时候立马直起了身,明明本该狼狈不堪

的人,可他的眼睛太亮了。

是鲜明的仇恨和愤怒,还有望向我时隐藏得很深的孤注一掷。

被那双眼睛盯着的时候,我感觉我的灵魂都跟着晃了一下。

他抓着我的衣领,死死地盯着我。

「告诉我,怎么最快地堕入魔道?」

……??

「什么?谢长辞?你要干什么?」

我都快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你别管,我就问你,怎么堕入魔道?」

「为什么要……」

「你就告诉我行不行?!」

他突然朝我吼,有一瞬间我俩都愣了下,他低着头,四周的空

气安静得折磨人,我听到他的声音慢慢地变低,哑得不成样

子。

「我就只认识你这一只妖了……」

他后面还喃喃了一句什么,我听不清,因为他直接闭上了眼,

头靠在我的颈窝,我喊了几声他的名字,没有应。

我探了探,还好,有鼻息。

我只得把他拖进家里,放床上,正好山羊老奶送了我只鸡,我

就把它炖了。

搞完一切后,我摸着下巴看躺在床上的人,都落魄成这样了,

那张脸还是顶好看,眼睛阖起的他无端少了些攻击性,倒像是

个正儿八经的谦谦君子。如果这个君子不会在睁开眼后第一件事就是抓着我领子喊:我

要入魔我要入魔……就好了。

叹了口气,我出门去找魅妖姐姐。

10

魅妖姐姐绝对是我的朋友里最了解仙界的人,因为她闲得没事

就喜欢勾搭小道士,给人家什么禁忌都破个干净,再晃荡着腰

肢说就你那点定力也配和老娘在一起?

「哟,什么风把小川吹来啦?」

她朝我招招手,我坐了过去。

「仙界是不是……挺不安稳的最近?」

她瞧我,挑挑眉。

「你知道啦?」

「知道什么啊。」

「就你以前待过的那个门派……」

「覆门了。」

「……」我知道就凭谢长辞那样子,青崖派会很惨,但没想到惨成这

样。

「你也知道,仙界那群虚伪的,成天追求什么长生啊,天道

啊,什么仙界大统啊……」

「青崖派出了个绝世宝物,能镇仙界,逆天改命。可清崖派那

群人拒不上交,这不就干起来了,几十个门派一起围剿青崖

派,大火烧那山头都烧了几十日,就饶是这样……」

「谢长辞据说一人把十几个门派的弟子及掌位重创,还逃了出

去。」

「……」

「怎么,他受伤你心疼?」

她猛地凑近我,长睫毛扑闪,满脸玩味地看我。

我回她一个耿直的微笑,打个哈哈,把话题绕过去。

不过……

11

我回家的时候,谢长辞已经醒了。

他倚着半边墙坐着,伤口完全没有处理的痕迹,衣领敞开,从

锁骨那望去,全是道道半结痂的伤痕。眼睛倒是直直地望着我。

我叹了口气。

凡人这样子我都不会坐视不理,更何况跟我有交集的谢长辞。

家里还留了点草药,我拿着给他上,我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

任由我摆弄,空气很安静,炉子里的汤嘟噜噜地沸腾着。

突然我听到他的声音,又哑又低。

「路天游……死了。」

路天游,就是他的师兄,灵山仙人的名字。

我抹药的手顿了下。

「他还说他想要青崖派在他手中发扬光大,结果……呵,灭门

了。」

「青崖派上上下下一千三百多弟子啊,无一幸免……」

「那么多人,我杀他们的仇人都杀不过来……」

「说到底,变成这样……不就是我不够强吗?」

「谢长辞……」我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对,喊他的名字。

「我只要那些胆敢动我同门的人去死!」「入魔也好,」

「封了心智也好,」

「废去一身修为也好……」

他那双眼睛死死地看着我,我突然看见了这个人隐藏的很深的

绝望和脆弱,那大概是一把燎原的火,他有着把自己烧死也不

会甘心的执着。

……

啪!

连我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我居然扇了谢长辞一巴掌。

空气有一瞬间像是被撕扯开来,他没动,发丝散开遮住了他的

眼,半晌,我听到他一声极浅的笑。

「小废物,你也看不起我这种人啊,是不是?」

他抬头看我,真的在笑,可我觉得好绝望,这样笑起来的他,

无端添着些被黑暗浸入骨子里的艳。

「……」

「我只是觉得,你再这样下去,成不成魔不一定,疯倒是快疯

了。」

「是……吗?」他歪头看我,手指轻佻地勾起我的头发,半晌手掌托着我的脑

袋,俯身吻了我。

「那和妖魔双休,能不能堕入魔道了呢?」

……

谢长辞这人……果然疯了。

我手拍打他的腰,想要他放开我,没想我这么一挣扎,便听到

他轻轻嘶了声,好像是弄到他伤口了。

他眯着眼看我。

「我只是觉得,谢长辞……」我视线暼向另一边,「灵山仙人他

们不会希望你这么做的。」

「呵。」

又是这种阴阳怪气的笑。

「为什么不把那个绝世珍宝交出去呢,据我所知,你们不是那

种会揣着宝物不放的人吧?」

「绝世珍宝?」他抬头看我。

「如果我说那所谓的『绝世珍宝』是个人呢?」

什么?「你认识的,小花。」

「她是天犀灵玉转世,可镇仙界命脉。」

「……」

「被拿去镇法,小花就会死,是不是?」

「死?」

他的嘴角勾起了点,眼睛里却偏夹着浓浓的嘲讽。

「灵魂永世不得安生,日日夜夜受恶灵侵扰,也算死吗?」

「……」

「谢长辞,你要报仇,带我一个吧。」

半晌,他笑出了声。

「为什么?你个妖魔要替修仙之人打抱不平了?」

「你把我关起来的时候,是小花救了我。」

烛火映着他半边脸,他的眸子明明暗暗,烛心引燃啪地炸开,

他低垂着眼,挨过一声很轻的笑。

也不知在讽刺着谁。

「随你。」

12

谢长辞伤口包扎好后,我给他换了套干净的衣服。

魔界向来看不惯一切和白沾边的东西,所以就连我也只能给他找一套黑色的衣服,没想到意外合适。

应该说……剑眉星目,那隐于黑暗又如蛰伏野兽的气质,才本应是属于他的吧。

瞧我一直愣神看他,他眉头皱了皱。

「干什么?」

「谢长辞,如果你天生是个妖魔,现如今的成就一定比修仙的要大。」

他把头发束起,剑又佩回腰间,跨过门后略带讥讽地看我一眼。

「我倒觉得,小废物你要是生而为人啊,可以入感业寺,火化了说不定能烧出几颗舍利子来。」

「……」

我收拾好包裹追过去,恍然发现很久以前,我也是这么追着那个背影的。

「等等,谢长辞,你不会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为什么要知道?」

「……」

「我叫川。」

「还是小废物顺口。」

「……」

13

魔界域内还看不到什么追杀谢长辞的人,一进凡界便立马能知

晓这事在仙凡两界闹得多大。

「你都成千古罪人了。」

我和他一直都在山野中行进,一路上抵挡了不止一波装备精良

又全是杀招的追兵。

「是啊,现在又多了项和歪魔邪道勾结的罪名。」

「……」

因为我修仙那派学的真不咋样,所以和那些人对招时,难免漏

点妖魔特有的影子。

老远听到有人怒吼。「谢长辞!!你竟和如此妖道掺和在一起!!你!!你心中还

有正道!!还有天地!!还有王法吗!!」

「嗓子疼不疼啊!雷公公,不过您老脸也真厚,还跟我讲天地

王法。」

「……」

他嘲讽人的功力一向可以的。

远方一阵雷响,直劈地三尺,顷刻间我们身后的树木皆轰然倒

下。

谢长辞拽着我猛地加快速度,我本以为他带我向林子深处逃

去,结果到了那,他把我放在地上,然后转身直冲雷电劈下的

位置。

「等等等等,你干吗?」

「宰了那个老头。」

「?」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眼里却有着生生不息的光。

「我要是死了,就替我把小花救出来。」

「……」

我终于知道他一身伤是怎么来的了。就是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打架,不要命,不要希望,只要能多杀

一人,就能多平息心中的一分怒火。

远方想起阵阵响声,有人的怒吼,还有人的惨叫,淡淡的血腥

味,似乎到我这都能闻到。

这次,谢长辞会死吗?

不知何时,天下起淅沥沥的雨来。

我仰头看着雨滴从树叶的缝隙之中落下,天边的乌云聚集,林

子里的雨声不绝于耳。

大雨下得最激烈的时候,那边的动静终于小了。

我返回去看到那副场景,总觉得这里比地狱更像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