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如今三皇子势头强劲,可他的两个聪慧女儿,一个站在无母族可倚仗的六皇子身边,还有一个,住进了这位阴沉等死的太子府上。
他老了,
看不透了。
我张了张嘴,却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和他们不同,我知道这本小说的男主是六皇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别人是一场豪赌,尚有赢的可能,而我手里,是自己心知肚明的散牌方块二。
「女儿总归是愿意的。」
我只能这样说。
丞相的肩膀便一下子颓下去,许久没有出声,
到最后,他微不可见地点点头,说:「常回家,看看妹妹。」
我点头,目送他出门,踉跄几步,身影便消失在拐角处。
可怜天下父母心。
「秦相来了?」
齐茫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后,身上是玄色绣白鹤的大氅,还带着些雨后特有的青草味。
「嗯,来看我。」
「劝你弃暗投明?」
我摇摇头,「我不投明,我就投你。」
齐茫嗤笑一声,放软了声音,哄小孩似的懒懒道:「怎么这么乖啊……」
「是殿下教得好,」我十分上道,顿了顿,犹豫道,「三皇子这人,手可黑得很。」
「那又如何。」齐茫瘦削的手指钩起我一缕头发把玩,墨黑长发卷在他过于白的手指上,显得缱绻暧昧。
我把目光移开,担心地开口,「殿下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孤的命,没那么好拿,」齐茫松开头发,然后把大氅披在我身上一裹,把头垫在我左肩缓声道,「孤的丧礼,得要他们所有人陪葬。」
听到「死」字,我心下一惊,侧头问他,「那我咋办?」
「你啊……」齐茫把尾音拉得很长,低沉性感,带着沙意,像夏天碗中清爽的梨子,「你负责给孤哭丧,哭好听点,小狗腿子。」
「……」
这一天来得很快,
三皇子调动私兵逼宫,
他反了。
谁也不知道皇帝现在如何,齐茫独自进宫,我在府中坐立难安。
明明我已经把可能的隐患都和秦翎月一一说明,以她缜密的心思和六皇子齐夜狠辣的手段,事情断不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三皇子的剧本简直顺利到荒诞,我一时间竟分不清谁才是男主。
我攥了把匕首守在府门口,只等未时一到,齐茫再没回来,我就握上刀去六皇子府。
今天太阳烘过的热风裹在人身上格外难熬,我的手心浸出冷汗,闭眼倾听滴漏的声音。
每一滴都裹上了火,烧在我心上。
齐茫不该死,
这样好的人不该被薄待。
「在这干嘛?」
那道熟悉的声音终于响起,我松了一口气,赶紧睁眼,
「我等你呢!你怎么才回来?!」
我扑过去,刚想挂到他身上揩一把油,忽然「当啷」一声,袖中的匕首砸到地上。
我俩的目光一起挪过去,
「……」
「……」
我的手僵在半空中,「不是,这个、我、不是……」
「行了,」齐茫两根手指夹起匕首,拉着我往府里走去,漫不经心又肆意嚣张道,「你就真是要动手,孤也给你捅。」
……
我摸摸脸,岔开话题,「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狗崽子反了,不知和谁借的胆子,敢威胁孤。」
我有些担心,「所以啊,和六殿下联手还是有必要的!」
听了这话,齐茫冷笑一声,夹杂戾气,「孤看起来是需要和别人联手的人么?」
「是啊。」
「……」
我认真劝导,「齐茫,团结协作、吃苦奉献是百姓精神实质的准确描述。这种精神不仅过去需要,现在需要,将来更加需要。因为在未来的路上,还有无数艰难险阻等着我们。」
「人民有信仰,国家有力量,民族有希望。」
「……孤头有点疼。」
「……」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齐茫和齐夜在屋内商议,但好像谁也不肯先开口,我和秦翎月蹲在门口偷听了个寂寞。
「他们该不会为了保密用的手语吧?」我不甘心地把耳朵贴紧。
秦翎月沉默了一下,很给面子地回答道:「想必不会。」
「咋没声音?」我使劲扒拉窗户纸,「到底有什么是我们尊贵的女主都不能听的?!」
「……」
秦翎月听不懂,但习惯了。
「小秦,齐夜看着好凶,不会一言不合打我们家殿下吧??」
「齐夜算武将,」秦翎月忍无可忍,为她男朋友正名,「但不是疯比。」
「嚯——疯比你都会说了你才是穿越……」
「你们在干什么?」
蹲在地上的我俩应声抬头,正看见齐茫支开窗户,挑眉看我。
秦翎月支支吾吾,但我丝毫没有被抓包的觉悟,「殿下,我来接你回家啦。」
齐茫俯身,胳膊撑在窗沿,长发滑落下来,有几缕垂到我脸上,我伸手抓住,他就笑了。
特别好看。
那双桃花眼仿佛裹了全天下的柔情,烫着热气,熏进我心里,鼻梁高挺,唇形漂亮,这厮最近被我喂得面色红润,就连唇也添了几分血色……
「要亲赶紧亲,我又不会说出去。」秦翎月冷漠出声。
旖旎的气氛立刻被打破,
我恼羞成怒,「你你你口出狂言丧心病狂大逆不道!!」
「什么亲!亲什么!」
「我就是看他嘴漂亮!我说要亲了吗?!!」
秦翎月:「……」
计划确定得很快,
齐茫负责扰乱视线,
齐夜和秦翎月负责攻进皇宫。
而我,负责每天拿弹弓打齐岩后脑勺。
「姑奶奶,算我求您了,您能有一天放过我不?」
齐岩满脑袋绷带,站在茶楼底下痛不欲生。
我又拉满瞄准,冷哼一声道:「不能,孙贼。」
「……」
女主那边进展顺利,
我和齐茫这边处境艰难,
大部分人马瞄准了我,将负责把我送走的士兵屠杀殆尽。
齐茫带着人来救我,
仍然被叛军堵住,退无可退,
「怕不怕?」
我摇头,拉紧了他的手,「不怕。」
这么长时间过去,我发现我们越来越有默契,
所以当我们被逼到山穷水尽、叛军首领问我们「降否?」的时候,
我们一起,手拉着手没有迟疑地跳下了悬崖。
成王败寇是世间真理,但我们自己永不低头,哪怕投身死亡。
我醒来时,耳边是哗哗的水流声,
我躺在草地上,天边是金黄色的残阳,
「殿下……」
没有回应,
我侧头,看见了毫无生气的他。
余晖映在我身上,我毫发无损,他遍体鳞伤。
我一时间竟有些茫然,不可置信地摸摸他的脸,
没有反应。
「齐茫,齐、齐茫,」我趴在地上,颤抖着凑近他的耳朵叫他,「齐茫,醒醒,求求你……」
「不可以睡觉的,齐茫……」
「殿下,殿下,太子殿下,齐茫……」
我一声声的唤,
他一句也没有应。
山谷里只有风呼啸而过,我俩浑身湿透,风一吹,我便浑身浸满冷意,瑟瑟发抖,
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一样,安静,可怕。
我被整个世界,包括齐茫,一起抛弃了。
齐茫……
我哭了很久,他才醒过来,
他浑身是血,声音沙哑,艰难抬手蹭掉我的眼泪,「不哭。」
我哭得更厉害了,委屈无助都得到了倾诉对象,
「齐茫,呜呜呜,你吓死我了……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啊?呜呜呜……」
齐茫异常小心地捧住我半边脸,肩膀甚至在微微地颤抖,声音低哑,若有若无的颤音,「好,不死、不死……」
「齐茫,你不能不要我——」
「要,要你。」
「我不能没有你,我害怕——」
「好。」
「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了,你必须要娶我的,你都说好了的……」
「好,成亲,说好了。」
我虚惊一场,和他额头贴额头,停不住地嚎啕大哭,言语逻辑支离破碎,
原来齐茫对我的意义早就不只是抱的大腿或者书中的角色了。
我是真的爱他。
接下来的事情就发展得令人意想不到了,
我们被禁军找到,
不是三皇子的人,是皇上的。
那个从来没有生病、深不可测、手段狠辣的皇帝。
他用一场病,
铲除了一群叛徒,
其中包括他的一个亲生儿子。
进城门时,齐茫轻轻盖住我的眼睛,
我问他城门上那是什么,
他并不隐瞒我,「是齐枫的人头。」
齐枫,三皇子的名字。
让人联想到大片大片的火红色的枫叶。
「殿下,我有点害怕。」
「嗯,我在,」齐茫把我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后背安抚,「等事情都结束,我们放下一切,归隐山林。」
他知道我怕什么,
我怕这颗人头某一天变成他的。
「可你是太子,是储君。」
「有人比我更适合做这个太子,」齐茫声音温柔,「我更适合做你夫君。」
我安心地点点头,「说定了。」
「嗯,说定了。」
某一日,齐茫带我进宫,
他进御书房和皇帝谈了很久。
终于,有小太监传话让我进去,
刚进门,就看见齐茫伸开双臂,我的紧张情绪一扫而空,赶紧扑进他怀里,
再回头,
是那个上次发了很大火的皇帝。
我条件反射要跪,
他却主动开口,「不必了,小丫头。」
我不知如何接话,拿出以前过年的话术客气道:「别呀,这多不好意思,要不还是跪一个吧。」
皇帝:「……」
齐茫笑了,握拳抵在唇边掩饰,
我偷偷掐他后腰一把,
掐得他干咳起来。
皇帝又开口,「小姑娘,我这儿子从小沉默寡言,厌见生人,有什么不好,你要多担待。」
我摇头,开始护短,「才不是呢,齐茫哪里都好。」
皇帝又:「……」
齐茫又笑。
如此反复几回
最后的时候,皇帝实在烦了我们,一挥手道:「你俩赶紧滚吧。」
我俩就一起滚出了御书房。
皇帝要封我为公主。
公主,
听着就像和太子是兄弟姐妹的那种。
达咩!
「他是不是没听懂我那天说了啥啊?」
「你说什么了?」齐茫一边笑,一边故意问道。
「我想做太子妃啊,你没看出来吗?」我理直气壮、义正词严,「我想泡你,你把我当妹妹??」
「……」
齐茫面上不显,强撑着波澜不惊,耳朵却发红,抿着嘴不说话。
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可看他如此,我倒也有些脸热起来。
气氛忽然开始暧昧尴尬,我有点窒息,
「你……」
没等他说完,我捂住耳朵跳出老远,「我妹叫我回家吃饭,我先走了,先走了,走了!!!」
「秦岁!」
救命,
我说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还是爬墙适合我,
先回秦家待两天,应该就不会这么尴尬了。
……
然后我就被人堵在了秦家墙根底下。
「……」
「胆子肥了,」齐茫搂着我后腰把我逼近墙边,一手垫在我脑后,让我再也无法后退,然后在耳边呢喃出声,「跑?」
「没跑,」我心跳得厉害,低头隐藏大红脸,尽量理直气壮,「不、不算跑。」
齐茫的吻落在我额头,我条件反射抬头,看清他眸中依恋喜爱炙热得仿若化为实质,他又凑近几分,我感觉呼吸都交缠起来,格外暧昧。
「殿下……」
齐茫轻轻碰一下我唇角,哑声道:「叫我什么?」
我只觉得呼吸困难,晕头转向,「阿、阿茫。」
「好乖。」
奖励似的,唇又印过来。
「现在告诉我,今日和我算什么?」
「算、算……」我手软脚软,结结巴巴,声音越来越低,脸红得烫人,「算偷情?」
「啊……」齐茫的手又紧了紧,眉眼轻垂,专注看向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显得目光格外缱绻,有小钩子似的,钩在人皮肤上、心上,「那,太子妃别忘了常来偷我。」
我胡乱地点点头,赶紧逃也似的翻墙进府。
可恶,
是美人计!
庆和十年,太子病逝,太子妃追随而去。
第二年,六皇子被立为新太子。
海晏河清,盛世太平。
「嚯,那个卖菜的果然多给我算了两文钱!」
「好了,先回家吧!」
「不行,我要去找他算账!」
齐茫无奈,「岁岁,你不吃晚饭,你肚子里那个还要吃呢。」
我气得跺脚,「他简直胆大妄为!我要告诉他,他得罪了太子妃!我、我、本宫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好了,」齐茫被逗笑,揽着我的腰,纵容道,「太子妃,回家吃饭了。」
我不高兴地噘嘴,齐茫凑过来轻轻啄一口。
气其实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便由着他拉我走。
「下次一定要把两文钱要回来!」
「好,知道了。」
「不还你就咬他!」
「行,咬,咬死他。」
……
黄昏夕阳,铺一片余晖锦缎,远处炊烟袅袅,我们活在这美好温暖的人间。
【END】
番外·婚后
有时候,齐茫这个人真的捉摸不透。
刚开始喊「殿下」都被人家嫌弃得要死,让我离他远点,更遑论「齐茫」了,直接一个大逆不道的罪状扣在人头上,揪着我耳朵把我从太子府丢出去;
那现在呢,在外面必须要喊夫君、阿茫,
要是哪一次忘了,回家一定跟你生气,先亲得人七荤八素,再掐着我后腰问我是不是变心了。
天可怜见,白天要应付那群长舌女眷,晚上还要应付他,我哪有时间变心?!
做错事的时候就要喊「哥哥」,拉拉小手,亲亲小嘴,揉搓一顿,气也就消了大半,
我都怀疑哪怕给天捅了个洞,我喊一声「哥哥救我」,齐茫这厮也能找胶带给天粘上。
当然,有时候还得「好哥哥」「好哥哥」地哄着他,不然骨头都要散架,气得你大骂,问他是不是要你的命,人家倒好,在你耳边咬耳朵说要跟你同归于尽,然后更卖力。
幼稚鬼。
「你不会在心里骂我吧?」
齐茫突然凑过来,吓了我一跳,
「没骂。」
「真的?」齐茫又没骨头似的靠过来,「要是骂了,夫君可要伤心死了。」
「你死了我就立刻找别的男人嫁了。」
「不行。」齐茫皱眉,随即嗤笑一声,把下巴搁在我颈窝,黏声道,「不搞冥婚了?」
「谢谢,不了。」我翻个白眼,「冥婚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小狗腿子,惯会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我皱皱鼻子,认命般哄他,「我的意思是,我最喜欢夫君了,我们要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好,」齐茫声音温柔,认真且虔诚,轻轻道,「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END]
如何以「我不想听这个,姐姐,亲亲我」为开头写一篇文? - 知乎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444592354
让我再吃一口吧:如何以「他红着眼说:你给我服个软」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让我再吃一口吧:如何以「我被人挂在了表白墙」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袄!谢谢!备案号:YXA1Mbx8E6Id56eyxosRgR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