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皇帝的白月光回来了」为开头写一篇宫斗文?

程知星说:「按照古装剧的惯例,不应该有可以供府里小姐们偷跑出来的狗洞之类的吗?你虽然是个基本标准的封建淑女,但传闻中的孟将军似乎不是……」

我对这货的白烂已经开始习惯了,摇了摇头,居然还冲他解释了一句:「姐姐成为将军之后,从来都是从正门走的。」

至于姐姐做将军之前,都是凭借轻功,直接翻墙头出去的。

为此爹娘没少抽她。

我抬眼看了一眼不算矮的院墙,心里面一阵懊悔,当年学琴棋书画有什么用,但凡我学了点儿武艺,哪怕只有三脚猫的功夫,今日也不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程知星看出了我的难处,于是蹲下来,悄声地说:「我把你托上去。」

我踩着他的肩膀,艰难地翻了过去,然后闭着眼,学着姐姐翻墙的样子往下一跳。

虽然姿态不太好看,但一来落下处是草丛和稀软的泥地,并没有扭伤脚腕;二来今日为了方便行动穿的是短衣长裤,也没有让程知星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也还算顺利。

程知星也跳了下来,把我扶起来,然后附在我耳边悄悄地说:「你们做大家闺秀的,是不是要随时随地都要饿着保持身材,你也太轻了吧,该多吃点儿才是。」

「每日用什么饭菜,府上都是有定例的…… 还有,我是来找虎符的,不是给你答疑的!」我正想冲他解释,突然反应过来我们是来办正事的,恶狠狠地盯了程知星一眼。

瞎问什么,差点儿把我给带到沟里去。

鬼鬼祟祟地过了二门,我这才发现,一路上既没有侍卫,也没有伺候的丫鬟与嬷嬷。

这些人去哪儿了?

被关起来了?

还是…… 被杀掉了?

我的一颗心重重地沉了下去,自责不已,脑海里想象着各种可能。

随后我定了定神,开始分析,现在我的目标并不是去救府上的仆婢,而且「姐姐」很有可能是来这里找虎符的,在没有找到之前,她大概不会杀人,更多的可能是严刑拷打府上众人。

现下火烧眉毛的局势,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找到虎符,把它交给种晚晴,等种晚晴控制住「姐姐」,府上的人才能被放出来。

确定了最紧要的事情之后,我陷入了沉思。

虎符究竟在哪儿?

姐姐平日里向来不让我插手这些事情,她总是说我还小,那些厮杀与阴谋应当全都由她来承担。

「稚奴,你的手,不必染上一丝一毫的血花,你就乖乖地在家里,姐姐保护你。」回忆里的姐姐如是说。

我当时有多么感动,现在就有多想回到过去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父母早逝没来得及交代,姐姐多年在北疆厮杀,不懂帝都权贵圈子是如何运作的,我这个时不时地出入贵女雅集的二小姐,竟也忘了这茬!

大虞风气虽不算很开放,但在帝都的权贵圈子里,有头有脸的小姐们,要么就早早地主持中馈,要么就已经开始跟着父兄打理家族铺子,就算家里没啥仆婢产业的,也大致知道家族重要的物件在哪儿放置。

似我这种几乎不参与家族之事的…… 反而是极少数。

如今种晚晴让我拿虎符,我去哪里现找?

但凡我参与了一点儿家族事务,如今遇到事情也不会轻易麻了爪子。

悔不当初了属于是。

我屏住气息,带着程知星,先去了一趟姐姐的闺房,她不多的衣服全都被从箱笼里扯出来,散落一地,连床头的雕花都被人全部用刀撬下来了,显然是已经被人搜索过一遍了。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手搜索箱笼,只把床上被褥掀了,按开床正中央的暗格。

里面并没有虎符,反而是被姐姐码得整整齐齐的金银条。

想来这是姐姐给家族留的退路之一。

我取了三条小黄鱼,一条揣在怀里,顺手丢给程知星两条:「这个给迦南,他帮我们许多,我也没有可以回报他的,只能补贴一下他的族人。」

程知星把玩了一下金条,冲着我伸出大拇指:「富婆包养我,求求了我什么都会干还会抱你大腿……」

哪儿来的南风馆小倌习气,我关上了暗格,骂了一句「登徒子」,然后扯着他直奔姐姐的书房。

书房比闺房更惨,宛如被贼人劫掠了一样,姐姐最爱的几本兵书全都被拆开,一页一页地散落在地上,看得我一阵心疼。

书房里也有一个暗格,打开之后并不是我想象中的虎符,而是一柄插在皮鞘里的匕首,手柄雕花镂空,抽出来之后,刃寒似水,光芒凌厉。

我不认识这把匕首,却也知道此物能被姐姐如此收藏,显然并非凡品。

可我要的不是钱也不是神兵利器,是虎符啊。

如今时间紧急,「姐姐」又在这里带人搜索,再逗留的话,恐怕要被发现。

我把匕首揣在怀里,带着程知星正要离开书房,眼角却无意识地瞥到了一页兵书。

那一页是封面,书名朝下,但朝上的蓝底有几行墨字,笔力刚劲,如走龙蛇:「自别光仪,时深渴想。久违雅教,时切驰思。判袂至今,倏又新岁。赠书一本,专此恭贺新禧,顺颂福安。言不尽思,再祈珍重。妹种晚晴再拜。」

我蹲下去,捏着这页封面,心里感叹不已。

这本书应当是去年末今年春,种晚晴作为新年贺礼送给姐姐的,当时姐姐还特意去书斋买了一本李义山的诗集当作还礼,如今两人却……

等等,种晚晴。

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

我知道了!我知道虎符被姐姐放在哪儿了!

大彻大悟的我带着程知星直奔花园假山后面,把假山背阴处的草全部都摸了一遍,终于在最低处的一丛草里面,摸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头。

我按下石头,另一块假山石悄无声息地打开露出暗格,伸手进去,果然是油纸包裹的一个匣子,打开匣子,一枚金灿灿的虎符就在丝绒上安静地沉睡着。

程知星十分惊讶:「这都可以?你姐到底给了你啥暗示?」

「种晚晴的名字里含着一句诗,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我找到了虎符,心情大好,想在程知星面前炫耀一下自己的聪明才智,「李义山的诗。风格秾艳,句义却晦涩不明,拿来做谜语是最合适不过了,整个府上可以藏暗格又生长草丛的地方,也只有这处假山。」

程知星瞪大了眼睛,脸上的懊悔一闪而过:「早知道好好地上诗歌鉴赏课的选修了…… 噤声!有人来了!」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程知星一把捂住了口鼻,多年来的教养让我下意识地反推了一下他,结果动作幅度太大,把假山上作为装饰的一块石头撞落了。

姐姐的声音顿时响起:「谁?谁在哪里?」

程知星当机立断,把我往假山深处一塞,悄悄地对我耳语:「待会儿哪儿有烟尘冒起来,你就往哪儿跑。」

我伸手去抓他,他却推开了我的手,用口形对我说了两个字。

北疆。

这枚兵符,关系到北疆会不会陷落在匈奴人手里。

只是,这一切与程知星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既不是大虞人,也不是北疆部落里的人。

程知星为何要用自己来引开她们,为我谋得一条生路?

或许是因为我吧。

那么想着,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心中慌乱地祈求各路神仙保佑他不会出事。

隔着假山,只听到程知星冲了出来,对着「姐姐」大吼一句:「队长别开枪,是我!」

「姐姐」也吓了一跳,抽出刀来,问旁边的亲兵:「院子里的奴隶不是都被关起来了吗?这人是谁?怎么混进来的?」

这句话让我心中剧烈地颤抖起来——大虞中原从来只把婢女和奴仆叫做仆婢,只有北疆的匈奴人和几个大部落才会习惯性地把掠夺来的人口叫奴隶!

一个人的语言习惯往往沁入她的骨髓,那道孤魂绝对不是大虞人!

姐姐她,是被匈奴妖孽附身了……

我不通北疆形势,对匈奴人也不熟悉,这件情报一定要带回去让种晚晴和迦南分析,他们一定能够猜出这个匈奴妖孽是什么来历!

我手里紧紧地抓着虎符,脸上汗水与泪水纵横,却听到程知星开口说着不知所谓的话:

「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人民之子,东方古国的初升朝阳,九年义务教育之徒,马克思与恩格斯的信士,召唤师峡谷的钻石召唤师,真香定律实践家,躺平之王,卧室守护者,『常年缺钱』非遗传统技艺唯一指定继承人,时空旅行冕下,知星 · 程!」

那么多话,难为他能一口气舌头不打结地说出来。

「姐姐」听完,恍然大悟:「原来是个误闯这儿的疯子,算了,杀了吧。」

「别!我不是疯子,我是府上戏班的杂耍艺人。」程知星立刻反应过来了,急急忙忙地说,「您不信的话,我给您表演一个,您看啊,东风快递,使命必达,1,2,3——」

随着程知星嘴里的三字刚落,外面传来了一股炽热的波浪,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我家的外围墙被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炸塌了!

「跑!」爆炸的同时,程知星的声音响起。

我揣着虎符从假山后面窜出来,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往缺口外面冲去。

身后传来箭支的破空声,「姐姐」从地上爬起来之后,第一反应便是拉弓对准了我。

我已经做好必死的决心,那支箭却只射中了我的左肩,巨大的冲击力甚至把我又往前面的生路推了几步!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我扭头看向宅邸中,一片烟尘里,程知星和「姐姐」死死地扭打纠缠在一起。

刚才正是他的干扰,「姐姐」的那支箭才没有射穿我的胸膛。

我掏出怀中匕首,反手切断了肩头长长的箭杆,揣着虎符,踉踉跄跄地冲着皇宫的方向跑去。

快一些,再快一些,晚了的话,程知星会没命的!

「抓住她!」身后嘈杂的人声传来,我单手捂着肩膀,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温热的血迹从我指缝里溢出。

眼看着追兵人多势众,我于慌乱之中,闪身躲到了一条小巷里,利用小巷里堆积的杂物遮掩住了自己的身形。

追兵们没有看到,直直地继续往前追了。

我刚刚松了一口气,余光瞥见地上有血迹,又开始提心吊胆起来:他们或许一时半会儿追不到我,但很快地就会追踪到地上的血迹。

随后我眼前一黑,这是失血过多的症状,必须找个地方,先把伤口处理好,再去皇宫给种晚晴她们报信。

医馆,医馆,医馆… 有没有医馆啊,我强撑着在小巷里转了一圈,却只在小巷尽头,发现了一个铁匠铺。

我突然灵光一闪,想起姐姐曾经说过,在北疆,有些士兵受了箭伤,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军医,又怕流血过多导致难以预测的后果,便用烧红的铁条烫住伤口,只是这样做,会留下很深的疤痕。

我苦笑一声,从小到大,被嬷嬷和婢女们以香汤花膏养出来的细皮嫩肉,今日或许只能交代在这里了。

留下这种疤,以后怕是再也没有世家公子上门求娶。

也不知道程知星会不会在意此事……

算了,他得先活着再说其他的。

我踉踉跄跄地上前,半身都是血,叩响了铁匠铺的门,第一时间开口:「我是大将军孟破凡,被匈奴奸细追杀,你若帮我,我脱身后重重有赏!」

都这样了,我冒充一下姐姐,应当也没有关系吧。

在我敲开铁匠铺大门之后,出来了个瘸子,先是愣了半天,然后打量了我一下,最后恍然大悟:「你是稚奴?怎么伤成这样?」

冒充姐姐的计划失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瘸子就把我拖进铺子,拉下了门,掏出伤药,动作利落地帮我挖出了箭头,裹好了伤处。

然后瘸子开始絮絮叨叨地数落我: 「他娘的,小稚奴,你姐天天在我们面前夸你是个大家闺秀,当年我们这群哥们里,谁没羡慕过她有个漂亮、贴心的妹妹?你这咋还学着你姐打打杀杀呢?真是不学好啊你。」

啊,这……

姐姐在帝都实在是太有名了,半个帝都的街溜子竟然都认识她。

铁匠铺的瘸子,在没成为瘸子之前,竟然也是我姐姐手底下一名响当当的老炮儿,平日里追随着我姐,游荡在帝都的大街小巷里,与各路人马进行着以刀剑为基础的亲密接触。

姐姐从军之后,瘸子也跟着去了,在北疆和匈奴人进行不那么友好的交流后,断了一条腿,随后拿了军中抚恤回到帝都开铁匠铺,过着安稳的生活。

瘸子知道我要去皇宫,把铺子后院的驴车拉了过来:「小稚奴,别跟哥客气,哥带你一程。」

带我到了宫门前,瘸子套上驴车,把从我体内挖出来的箭头塞给了我,然后摆摆手回去了:「你这伤受的…… 水挺深啊,我们小老百姓就不掺和这些狗屁倒灶的破事了。记住咯,今天你没见过哥,哥也没见过你。哥回去就关了铺子,去城郊避避风头去。」

我悄悄地把从府邸里揣走的那根金条放在了瘸子的驴车上,目送着他离开,这才望向手中的箭头。

上面除了血迹和破碎的皮肉之外,还刻着一个「孟」字。

那是姐姐亲兵和她本人所用武器的标志。

瘸子隐隐约约地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但他还是为了记忆里的姐姐,伸出援手帮了我一把。

没有时间浪费在长吁短叹上的我,狼狈不堪地来到了宫门侍卫面前,开口说要求见皇帝。

守门的侍卫冷眼打量了我一下,断然拒绝了我:「滚滚滚,哪儿来的疯婆娘!再不滚我就动手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当真是狼狈至极,身上的衣裳材质本就一般,还染了爆炸时的烟尘,乱七八糟的血迹,结成的发辫也有些散乱。

一路上惊险万分,好不容易到了地方,竟然进不去。

真是可笑。

我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脸色苍白地坐倒在地,眼前一阵阵地发花,体力已经被透支到了极致,眼看就要晕厥过去。

正在这时,一辆马车从宫内往外走,有风吹开车帘,把车内女子愤恨不平的话语吹进了我的耳朵里:「不到最后关头,谁又焉知本宫不能复宠?」

我眼睛一亮,用尽最后的力气扑了上去,死死地扒住车辕爬了上去,在所有人的惊呼中掀开车帘,冲着里面的宫装女子大吼一声:「你复宠的机会来了!带我去见陛下!」

刚吼完,我就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向了车厢。

施银海最近很是惆怅。

作为帝都顶级的大家闺秀之一,她不但出身于世代勋贵的施家,还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甫一进宫,还没有承宠,就被皇帝李昂册封为贤妃。

一手好牌打出了一个天胡开局,施银海摩拳擦掌,准备迎来更多的挑战:陛下还年轻,后位目前来说,还是暂时空悬的。

纵观整个后宫,比她好看的没她出身高,比她出身高的没她有才华,怎么看,这个后位怎么是自己的。

「她们都争不过我。」施银海美艳的面容上闪过一丝骄矜,不过到底还是没有把这话说出口。

然后她就输了。

一败涂地的那种。

没有得意几天的施银海,便得知了一个消息:皇帝李昂心中的白月光从北疆回来了。

孟破凡回来的那天,施银海夹杂在宫嫔里,远远地看了她一眼。

这便是自己的一生之敌了。

只一眼,施银海就恍然大悟,皇帝喜欢的,是孟破凡那种桀骜不驯又带三分野气的美人,而不是自己这种在他面前永远温驯的闺阁女子。

但施银海还是不服,她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搞点儿小动作,对付一下孟破凡的。

她做了个宫斗计划,还没来得及动手,在御花园偶遇时,狭路相逢,她刚想假装让路,实则迫使皇帝看明白她的楚楚可怜和孟破凡的骄横跋扈。

结果孟破凡还没等她实施,就先发制人,主动地动手,抽了她两鞭子。

若不是见势不妙躲得快,两鞭子只抽在胳膊上,她施银海这张光洁美艳的脸可就毁了。

假可怜变成了真倒霉,施银海哭唧唧地望向皇帝李昂,却发现他丝毫不为所动。

孟破凡打了人,还嚣张地冲着皇帝表示,让他把所有高位宫嫔都撵出去,不然就不嫁他。

不是,您怎么那么横?宫斗还能这么玩的吗?

施银海还没反应过来,皇帝李昂就开了口:「贤妃去宫外祈福吧。」

这就结束了?施银海眼见自己出局了,迫于皇帝的金口玉言,无奈之下一把子同意了。

坐在马车上的施银海复盘了一下自己的宫斗过程和宫斗结果,气得脸都绿了。

老娘辛辛苦苦地努力了那么多年,摩拳擦掌准备来宫里大干一场,结果就这?就这?就这?

去你妈的吧。

狗都不宫斗。

施银海冷着一张脸坐在送她出宫祈福的马车里,心里把皇帝和孟破凡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屋漏又遭连夜雨,行船偏遇打头风。马车刚走到宫门处,施银海便听到有路过的宫人在窃窃私语「这位名义上是去祈福的,可谁不知道是皇帝厌弃了她…」

施银海大怒,我收拾不了皇帝和孟破凡,我收拾不了你们是吧?

「嚼舌根子是吧?本宫再落魄,那也是陛下亲封的贤妃。还有,不到最后关头,谁又焉知本宫不能复宠?」

施银海发了火气,刚想命人把这群宫人拖下去掌嘴,还没开口,突然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扑上了她的车。

还掀开帘子表示,只要能见到皇帝,就能帮她复宠。

复宠?真的吗?

施银海看着倒下去的女人,眼睛一亮。

等等,我是不是跟老天爷发誓说,再宫斗就是狗……

而且多年以来的生活经验让施银海深深地知道,路边的女人最好不要随便乱捡。

施银海想起自己年少时的经历,陷入了巨大的犹疑之中,最后她还是挥了挥手,找了个理由,示意让马车调头:「本宫还没有向陛下辞别呢。」

由于位置被来路不明还受了伤的疯女人占了,施银海从小到大的贴身婢女夏夏只得一路提着裙子追着马车跑到了文华殿前。

夏夏上气不接下气地揉着自己的肚子:「娘娘……」

「你刚刚听到什么了吗?」施银海没有责骂自己的婢女,只是扶了扶自己头上的发簪,貌似不经意地问。

「没有啊……」夏夏一脸茫然地摇头。

施银海这才放下心来。

嗯,刚刚那女人昏迷,侍卫说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夏夏更是压根没有追上来。

没有人知道本宫刚刚在车厢里汪汪地叫了两声。

没有人。

守殿的宫人见施银海带着人气势汹汹,下意识地先让了一步,见她进去了之后才反应过来,喊了一嗓子通报:「贤妃娘娘到——」

施银海进去之后,先冲着龙椅上的皇帝优雅地行了一礼,这才抬头望向了下首处的两个人。

男子明显是一副盈润的江南样貌,眼眸却是如澄澈湖水的绿色,结成辫子的发丝也是淡金色泽,他见施银海前来,用草原礼节深施一礼:「迦南见过贤妃娘娘。」

施银海却没有理他,只是把眼神放在了坐在轮椅上的那个人。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故人眉宇虽被绷带遮挡了一半,仍然似春风细雨,打落花开满枝。

只消得望一眼,千般风情,皆涌上心头。

施银海保养极好的长指甲刺穿了手心,血顺着指缝滴落,在裙子上氤氲出极艳烈的痕,这才回过神来。

种晚晴,究竟是何等孽缘,让我在这儿再度与你重逢。

施银海心里想。

「种大人。」

施银海嘴上说。

「见过贤妃,微臣不便行礼,娘娘见谅。」种晚晴从施银海一进门就看到了她,饶是她心机极深,也没想到会在自己那么狼狈的时候遇到施银海。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施银海还流着血的手,极为客气、疏离地冲着对方点了点头。

「贤妃说有要事求见朕?」李昂坐在龙椅上随口一问,并没有心思感受到大殿里古怪的氛围,刚刚种晚晴和迦南的汇报,已经极大地震撼住了这位皇帝。

「是,臣妾在宫门口遇到一女子,说是有要事求见陛下。」施银海这才反应过来,迅速地恢复了一个妃嫔该有的仪态,拍了拍手,侍卫便把还在昏迷的少女抬到了殿上。

种晚晴和迦南,看清楚孟稚奴的脸后,齐齐地一愣。

就连李昂也愣住了:「小稚奴怎么在这儿?她不是嫁到匈奴了吗?」

种晚晴立刻反应过来,皇帝不知道孟稚奴被全国通缉的事情,这里面肯定有人搞鬼:「陛下,孟稚奴可以证明,我和迦南王说的都是真的!」

随后她示意迦南给她摇着轮椅,飞速地来到了孟稚奴的身边:「迦南,弄醒她。」

迦南想了一下,掏出了怀里的一块石头,从上面搓了一点儿粉末,放在了孟稚奴的鼻下:「这是硝石,味道刺激,可令昏迷之人醒转。」

在一群人的注视下,孟稚奴缓缓地睁开了眼。

醒来的我第一时间立刻把虎符递给了种晚晴,然后望着她开始说我在府邸内的所见所闻,快速地说完后,就忍不住哭了起来:「种姐姐!迦南王!程知星…… 程知星被她们抓走了!」

我心急如焚,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求你们快去救他…… 快去…… 迟了的话,他会死的!」

我的话音刚落,殿外就传来了「姐姐」的声音:「晚了,那个小鬼,已经被我下令活埋了。」

血腥味伴随着声音一同传来,让种晚晴和皇帝李昂齐齐地变了脸色,后者更是大喊:「禁军?禁军呢?」

宫中有变!

文华殿的大门轰然洞开,露出了外面一地的宫人尸体。

「姐姐」逆着光提着刀站在门口,她扬了扬手,朗声说道:「这禁军虎符,陛下藏得可不太深啊。」

她的身后,是乌压压的禁军。

自己最爱的女子提刀带兵上殿要与自己痛陈利害,皇帝李昂再傻也知道种晚晴所说的是真的了。

他双手颤抖,额头上青筋暴起,却仍然维持着自己的威仪:「孟破凡一心为国,朕是大虞天子,她不可能这样对朕!你到底是谁?」

眼见皇帝拖住了「孟破凡」的注意力,种晚晴飞速地弯腰,在我身边耳语两句,然后抬起头来,毫不犹豫地拆穿了来人的身份:「月里朵。她是匈奴公主月里朵。」

「月里朵不是死了吗?」施银海被这阵仗吓得够呛,跑到种晚晴身边,似乎在她身边才能安心一样,此时她听到月里朵的名字,十分诧异。

也不怪她这样发问,之前种晚晴和姐姐合伙设计了匈奴,前线捷报传来,帝都人人都知道孟将军杀了匈奴公主月里朵。

「匈奴人多有妖术,月里朵虽死,鬼魂上身到孟将军身上了。」推着轮椅的迦南回答了施银海,顺手一指月里朵,「大虞将士们多用陌刀,这种刀的刀身和刃口偏直,匈奴人的马刀则偏弯,你看她手里拿的刀。」

月里朵没有理会几个人的窃窃私语,而是颇为惊讶地挑眉望向轮椅:「种晚晴,你居然还活着?」

种晚晴早就知道身上的伤是这位恨死了自己的匈奴公主派人干的,闻言侧了侧头,微笑望着月里朵:「公主赠我以断腿挖眼,我怎能不活下来回报公主呢?」

月里朵率兵与北疆军队连年血战,在种晚晴手里吃过无数暗亏,眼见她明嘲暗讽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提着弯刀上前,就要给种晚晴兜头来那么一下:「我先杀了你再说!「

迦南伸手往腰间一摸想要抽短刀,却摸了个空,这才记起按照大虞惯例是绝对不可以带兵刃朝见皇帝的,自己的短刀早就交予了宫门口的侍卫,他淡绿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焦急,就要闪身上前打算替种晚晴挡一下。

有个人却比他反应更快地扑了上去。

刀刃入肉再抽出的声音传来,施银海捂住下腹,像是一片轻飘飘的飞絮,轻轻地砸在了种晚晴的怀里。

血从她身上如流水般涌出,很快地便把施银海身上那件名贵的紫绡翠纹裙给染成了暗红色。

「阿银!」一向镇定的种晚晴此刻目眦欲裂,不去管自己身上被牵动的伤口,而是用双手拼命地捂住施银海的伤处,「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替我挡这一刀?!」

「我…… 我当年,我当年真的不是故意失约,你说女子也能建功立业…… 我,我也想跟你去北疆……」施银海觉得身上很冷,大量失血让她嘴唇发白,她倒在种晚晴怀里,死死地抓住她的手,声音微弱,「可是,我…… 我收拾好了包袱推开房门…… 我爹他,我爹他带着全族人冲我跪下了…… 先帝对施家恩重,我与陛下早有婚契…… 我,我毕竟是施家唯一的嫡女…… 我,我有时候也在想,如果,如果当初我不顾一切地跟着你去北疆,现在与你并称双璧的那个人,会不会,会不会就从孟破凡变成我了……」

「死了也好,死了…… 死了我就不用再…… 再承担那么多责任了,也不用,不用再在深宫里斗下去了……」

迦南见势不妙,赶紧上前,往施银海嘴里倒止血的药粉,施银海却喘着粗气,咬紧牙关,死活不肯吞咽。

「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你给我吞下去!不准死!」

种晚晴毫不犹豫地一把抢过迦南的药粉,拔下头上的发簪,撬开施银海的牙,硬生生地倒了下去。

月里朵看到这一幕,见种晚晴心痛的样子,心里得意无比,冷笑着开口:「种晚晴,你也有今天!」

种晚晴豁然抬手,把迦南推到了一边,随后抬头望向月里朵,目光里涌动着疯狂。

她高高地昂起头,表情傲气:「月里朵,你也只配在这里撒泼了,若是把你与本座放在战场上,本座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月里朵被她一刺激,弯刀高高地举起,就要劈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暗金色的光芒击中了月里朵的脖颈处。

刚刚种晚晴俯下身来,快速地对我说,「稚奴,听着,那晚上你到我房间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身上有暗器,月里朵最恨的人除了你姐姐就是我,等下我牵扯住她,你杀了她。别手软,被附身的人已经不是你姐姐了。如果你不动手,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我放下手上的镯子,想起程知星,已然是泪流满面。

月里朵和姐姐共用一个身体,此刻我用镯子里的毒针击杀了她,便也是杀了自己的亲姐姐。

在程知星炸塌府邸围墙的时候,我的五脏六腑就受了一点儿伤,此时我心中情感剧烈地激荡,只感觉五内俱焚,没有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正在这时,异变突生。

我镯子里那枚针上涂了剧毒,月里朵受我一击,本来和阿啾一样,也是仰面厥倒,可是她竟然没有立刻死去,反而缓缓地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爬起来的月里朵,从衣服里掏出一枚由绿松石和南红做点缀的狼牙挂件,上面卡住了我的那枚针!

「这是…… 匈奴人的狼神挂坠!」迦南低低地惊呼一声,随后很快地抿住了薄薄的唇。

月里朵没有搭理他,只是把针从狼牙挂件上扯下来随意地丢在地上,目光阴狠地投向我,随后快步地走到我身边,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

迦南冲上前来试图解救我,却被月里朵反手砍了一刀在肩膀上,血流不止,跌坐在地。

我身上本就带伤,这一下被她掐得几乎喘不上气来,只能徒劳无功地去掰月里朵的手,可那双手哪怕被我挠出了一道道的口子,也没有松开。

我被她掐得直翻白眼,慌乱之中却不知道拽到了什么,求生的本能让我重重地把那东西往下拉。

「咔嚓」一声,碎裂的声音从我手里传来。

下一秒,月里朵的手松开了。

她手中的弯刀也「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啊——」月里朵弯下腰来,似乎陷入了剧痛,抱着自己的头开始惨叫。

劫后余生的我大口喘气,连滚带爬地远离了月里朵,摊开左手才发现,自己刚刚拽下来的,是她的那枚狼牙吊坠。

吊坠由于挡了一针,再加上我刚刚过分大力,那枚狼牙已经断裂在了我的手心。

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呆呆地和众人望着陷入困境的月里朵,直到抱着施银海的种晚晴第一个反应过来:「拿下她!」

半边身子都被血染红的迦南闻言一跃而起,与月里朵扭打在了一起,迦南实力不弱,只是没有顺手的武器加上猝不及防地中了月里朵一刀,才让自己处于了下风。

此时月里朵状况不明,竟然再度让迦南逆转了形势,他硬撑着挨了月里朵两拳,把她的马刀踢得远远的,和她死缠在大殿的地砖上。

但随着迦南肩膀上的伤口不断地流血,他很快地被月里朵压在身下锤,月里朵似乎是陷入了疯狂,骑在迦南身上,左手钳制住他的双手,右手拽着他淡金色的长发,把他的头往地上撞,发出令人心惊的「咚咚」声。

正在这时,突然有个声音传来,月里朵下意识地转头看去,眼角却迎来了一丝明黄和一个沉重的花瓶。

「砰」的一声,花瓶砸碎在月里朵的头上,她受此重重地一击,当场就倒了下去,人事不省。

李昂虽也学过一些功夫,但登基之后前呼后拥,就再也没有用过,此时见形势不好,冒险出手,反应过来后,整个人浑身都在哆嗦,见到迦南用腰带把人捆住,这才松了一口气,丢下手里的花瓶碎片,伸手把迦南扶起来:「迦南王,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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