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事后,他又将脑袋靠近我的肚子喃喃道:「朕的小公主有没有想父皇呀?」
我翻了翻白眼,正巧被祁钰看到了,他亲了亲我的脸颊:「朕先封你为梅妃,朕之前一直在建一个宫殿就是给你准备的,你不是不喜欢合欢花吗?」
我知道他在建宫殿,我也知道那是建给我的。
我故意在他面前表现得很喜欢梅花。
他就说他修一个梅园,又问我送我要不要,我那个时候故意讽刺道:「你送的,我就不喜欢梅花了。」
而现在他终究是将梅园修好了,我看着他,片刻愣神,然后转过身子,用被子将我整个人蒙住,闷道:「随你!」
「赵匪君!朕把你惯的!」他用脚不停地踢我屁股,我也不理他。
我在被子里努力地哭,这种哭不能是一下子就哭出来,要极其压抑地哭出来,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赵匪君!你怎么了?赵匪君?」祁钰和我争抢着被子,我将自己紧紧地蒙在被子里。
「好了!好了!朕不凶你了!你别闷着朕的小公主了!赵匪君,你怎么还闹小孩子脾气了呢?」他将被子一点点地拖开,哄着我道。
直到被子完全被他拖开,我满脸泪光地出现在他面前。
窗外移植来的一株腊梅颤颤巍巍地开着几朵梅花,那树枝上正挂着一方宫灯。
那是我今日黄昏特意吩咐人挂的,那光正好可以照进我的床幔。
借着这光,我要祁钰看清我的脸色。
我对江南的一种叫贵妃羞的胭脂过敏,一用就会眼圈通红,楚怀瑾特意帮我找到了。
夜里我将它偷偷藏进我的指甲一点点,借着被子抹在我的眼睑上。此时在祁钰面前就是哭得满眼通红的我。
「怎么了?怎么还哭了?明明是你一直在欺负朕,你倒是哭了!」他伸手替我擦眼泪,我侧身躲过。
却被他强势掰过来,他轻轻地给我擦脸上的泪珠。在慢慢碰上我的眼睛的时候,我将他的手握挡住:「你不去陪赵玉嫣吗?」
祁钰听我这么说,却突然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开怀。
然后不小心碰到了我的脚,惊讶道:「怎么这么冰?」一边说着,一边用双手给我搓揉着双脚,埋怨道:「我还以为赵匪君是石头做的呢!」
我装作不好意思极了的样子,回缩着双脚,却被祁钰按住,让我动都不能动。
祁钰突然用力,将我的脚揉疼了,我用力踹过去,直接踹到了他的脸。
他果然被激怒,「赵匪君,你要知道适可而止!」
我拿枕头朝他扔过去:「我让你来了吗?你不是废了我吗?赵玉嫣已经回来了,你还找我干嘛?」
他抢过枕头,一把将我扑倒:「赵匪君,你吃醋了!」
他说这话时,是满脸的自信。
「你未免太过自信了吧?你以为谁都和赵玉嫣一样吗?」一边说着我又开始哭,然后一脸痛苦地捂着我的肚子。
祁钰慌张地喊着太医,然后又将我搂在怀里道:「你脾气别这么坏好吧!朕听太医说了,孕妇不能动怒的,好了!你没吃醋,是朕想你了,是朕觍着脸来找你。」
很快,冷冷清清的舒妃殿乌泱泱围了一大群人,宫女、太监面面相觑,看着祁钰低声下气地哄着我。
太医给我诊脉时,祁钰在旁说过不停。
「贵妃自从怀孕三个月以后就开始食欲不振,这都五个月左右了,她都瘦成什么样了,你们赶紧给朕想想办法!」
「祁钰,你已经废掉我了!」我适时打断道。
「朕明日册封你就是了!」祁钰一脸无所谓道,又接着给太医说我的症状。
「贵妃之前就手脚冰凉,但是怀孕后,朕觉得更凉了!」
「她极容易梦魇,一个月七八次,大多是噩梦,吓哭的那种。」梦魇是我装的,没想到他还记得次数。
「孕吐后,闻到鱼肉之类总是一闻味就吐。」
来给我看病的几个太医都震惊当场,祁钰却恍然未觉。
只有胡太医梗着脖子说我只是情绪过于激动,才会腹痛。
我认得他,他是文字狱被牵扯的太医院院首的儿子,楚怀瑾发现了他后,我向祁钰求情放他一马。
祁钰惊讶我竟然开始关心朝事,我那个时候用激将法告诉了他文字狱的危害,反正他不至于那么蠢,就这样文字狱才慢慢收尾。
不过祁钰倒是因此认为我对他爱意过深,甚至开始管这些事了。
他不知道,楚怀瑾和顾南衣借着文字狱党同伐异,处理了多少对手,又拉拢了多少人。
祁钰轻拍了我的手,嗔道:「朕就说你这性子得改改了。」
祁钰今夜的表现,经过我们的特意渲染,赵匪君宠冠后宫的消息,已传遍整个后宫。
第二日,楚怀瑾就来宣旨了,我被封了梅妃。
金银珠宝、华服美玉、山珍海味的礼品几乎装满了整个店里的储藏室。祁钰下朝就过来了,他满脸求表扬地看着我道:「朕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
「皇上不是一大早就赏赐了这么多礼物吗?」我看着他不解道。
「你说那些呀,那些左右不过是朕库房里给你抬过来而已,朕需要这些来让他们知道朕对你多好,以后后宫里谁也不敢轻视你。」我知道祁钰的母亲以前吃过很多苦,他说那是因为他父皇不重视他母亲。
他说是因为他父皇软弱、他祖父软弱,才会让太皇太后掌管朝政多年。所以他对后宫的女人从来不假辞色。
从前赵玉嫣是一个意外,现在多了一个我。
祁钰的礼物是一株从蜀国带来的橘子树,上面的橘子红红的挂在枝头上,像一颗颗小小的红灯笼,我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怀孕以后,我确实很难进食。
宫里也有一些橘子,我时常吃一些,但是那些橘子从我遥远的家乡运过来,很难新鲜,有的还在路上就被冻坏了。
橘生淮为炽,大周的土地上是长不出橘子的。
我之前无意间吐槽过橘子不新鲜,他竟然派人送了橘子树过来,我不知道要有多快的速度才可以将这些橘子完整地送过来。
祁钰摘下一个橘子剥开送了一瓣到我嘴里道:「这下够新鲜了吧!」
我正吃着橘子,却见赵玉嫣一身白色宫装,穿得就跟死了爹一样,不对!我们那爹被我弄死的时候,她正忙着和祁钰爱恨纠缠呢,哪里会想到着素服呢!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皇上待姐姐堪比唐明皇待杨贵妃,这橘子看起来很新鲜,我听说为了运送这橘子,跑死了十匹马,累死了两个送橘子的人。姐姐现在还觉得这橘子好吃吗?」赵玉嫣一脸大义凛然道。
我以前读这句诗的时候,嘲笑唐玄宗也配做君王,他失去天下关杨贵妃什么事,这些男人,荣登大位的时候,美人就是锦上添花,一旦失势,美人就是祸水了。
想来我现在也被他们说是祸水吧!不过没关系,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等本宫一统天下后,天下都会是我的赞歌。
不过赵玉嫣来说这句话,令我更恶心。
我适时地接过她的话,看着祁钰,一脸失望道:「你果然还是没有变,你占领了我的国家,可曾好好对过我的国民?」
我一边说着,一边捂着我的肚子,痛苦不堪。
祁钰伸手将我抱住:「朕也是为了你而已,你……」
「祁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赵玉嫣上前扯住祁钰的袖子,满脸痛苦,泪雨婆娑:「都是我的错,是我带你毁了我的国家,是我带你杀了我的父母亲人,你为什么不连我们姐妹一起杀了?」
哈?不带本宫,你就不行是吧!
我假装极其痛苦地捂着肚子,整个人都在发抖。
祁钰一把将赵玉嫣推开,赵玉嫣摔在那大理石的地上,膝盖都给磕破了,我看见那白纱上点点红梅。
我们目光相撞,她终于不再单纯。
祁钰准备的惊喜就这么被毁掉,但是他也没有再继续对赵玉嫣发火,只是哄着赵玉嫣道:「如今匪君都要为朕生子了,玉嫣,过去已经过去,我也希望能和你有一个孩子。」
我斜靠在贵妃榻上,小兰正给我喂着血燕熬制的补品。
赵玉嫣突然跪在地上,祈求道:「祁钰,你已经有了蜀国了,可以放过大魏吗?」
我一直知道祁钰有一统天下的决心,我也有。只是当初蜀国太弱了,加上我那爹还尽给我添乱。但是祁钰不一样,整个大周都被他牢牢抓在手里。
我羡慕死了!
「怎么你是在大魏待了几天,就对那拓拔泓动心了?」祁钰一直是一个疑心病很重的人,我这些年待在他身边,比我打仗都辛苦。
兵法都快被我用完了,这才在这大周后宫站稳脚跟。
我万万没想到,祁钰居然当着我的面吻了赵玉嫣,赵玉嫣先是不停地推搡他,然后被祁钰一步步攻城略地。
欲拒还赢,我一边观看着,一边想,这一招我和赵玉嫣相比,谁用得更好?经过我反复反思,发现我还是有一些做得不好的地方,柔柔弱弱这块我始终做得缺点味道,还得增进。
他们吻了好久,我的燕窝都快凉了。
终于分开,呕!都拔丝了!
十四、
祁钰一把推开赵玉嫣,拿帕子擦了擦嘴,然后将帕子扔掉道:「脏!」
赵玉嫣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拽住祁钰的长袍,小脸都被哭湿了,万分悲痛道:「祁钰,你就是这么想我的?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我自始至终都只有过你一个人。」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紫檀将我扶起,我拍了拍手掌道:「赵玉嫣你真的好深情呀!以后南园戏台就用你来写痴情女子的话本。」
祁钰诧异地看着我,我回了他一个笑容道:「陛下该感动的,您有这么多皇子公主,玉嫣也没和你计较呀!」我一边说着,一边慈爱地抚摸着我的肚子。
「赵匪君!!!」祁钰咬牙切齿地喊了我一声,然后将我一把抱起,我在他怀里笑得开怀,赵玉嫣的泪珠还挂在脸颊上。
我不由想起我以前看过戏里的妖妃,我此刻很有妖娆的模样,本宫很满意。
楚怀瑾居然找到了赵玉嫣以前在蜀国的贴身侍女桑榆,她告诉我她恨毒了赵玉嫣,蜀国亡国,她的父母都死在了那场战争中,只剩下一个幼妹。
我知道顾南衣收留了她们。
我问她恨我吗?她只是朝我行了蜀国的大礼道:「谢谢长公主守住了蜀国的尊严。」
「想报仇吗?报仇可是要用性命报的。」
「望长公主成全。」
夜里祁钰抱着我说,魏国的使者来了要设宴款待,说着说着他突然问我想不想当皇后。我很快反应过来他应该是要对皇后下手了。皇后的父亲是大周的丞相,他是祁钰将所有权力攥在手里最后的阻拦。
在赵玉嫣的合欢殿里,她如同往常一般,说话说着就哭,问我难道不恨祁钰吗,为什么愿意为他生孩子。
我反问她又为何愿意回到祁钰身边,她哭得更痛苦道:「我有什么办法呀?我能怎么办?可是姐姐你是赵匪君呀!你怎么会愿意成为祁钰后宫众多妃子中的一个?」
「难道我就有办法吗?我怀着这个孩子,它在我肚子里开始动了!我原本以为我足够狠心的!」我故意深情地摸着我的肚子,一副慈母做派。
赵玉嫣看我的肚子看得痴了,我甚至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杀意。她朝我伸手,我身边跟着祁钰派来保护我的人,一下子就要动手。
我呵斥住他们。
吃了桑榆为我做的蜀国特有的旧时的各色点心,我好像眼前看到了当年的芙蓉城里,大家排队买桑榆家糕点的模样。我大口大口地吞咽着点心,还吃了一盏茶,是芙蓉花做的。
桑榆的手微微颤抖了下,我们目光对视一眼,她不忍地看了我最后一眼。
我知道吃的东西里面下了胡太医研制的堕胎药,大概一个时辰就会发作。
这个孩子就要离开我了。
我起身和赵玉嫣告别,故意说得很大声,「我现在只想要我的孩子平安降落。」
我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在乱动,对不起,再见了。
我昨晚看见祁钰躺在我的身边,睡着了还摸着我的肚子,只觉得讽刺可笑。当时孩子似乎感受到了,也踹了下我。
那一刻,我突然很想哭,但是我终究还是忍住了,我没资格哭,我如果哭会惊醒祁钰,还得和他解释原因。
我睁着眼睛看着漫漫长夜,突然觉得我大概是这世上最心狠的女人,弑父杀子,我的心大概真的是石头做的吧。
夜里的晚宴赵玉嫣也来了,祁钰走过去拍了拍她的手道:「让她坐我旁边。」我没说话,赵玉嫣却道:「只怕姐姐不愿意!」说着就去坐在了皇后身边,皇后低眉浅笑,一派贤妻良母的样子。
宫宴没开始多久,几个刺客就突然出现。
皇后的儿子正朝皇后跑来,却被一把飞刀刺中。
皇后如同发疯的雌狮朝着他跑过去,那些刺客却朝着祁钰这边围过来,眼看祁钰就要被一剑刺中。
我知道这些刺客是祁钰的人,万不会真的重伤他。
于是千钧一发之际我挡在了他前面,那剑将我的肩胛骨刺中,大片的鲜血溢出来。可是我已经感受不到痛苦了,因为堕胎药已经发作了。
我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该走了。
腹中如刀绞。
我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掉落,我不知道我为何会这么难过。
我的心难受得揪在了一起。
祁钰将我紧紧搂住,那些刺客见势不妙都当场咬碎了藏在嘴里的毒药,一个一个都死在了当下。
掀开他们的衣服却发现有大魏人的刺身,大魏的男子崇拜蛇类,成年男子都会在胸口纹上一条黑蛇。
我已经没有注意力给到其他了。
祁钰抱着我整个人都在发抖,我甚至发现他好像哭了。
我看见我的裙摆上都是血,地上也好多血,祁钰抱着我,他身上也是好多血。我有些害怕!流这么多血,我会不会死?
胡太医万一是庸医怎么办?这个孩子都已经快六个月了,万一她恨我,要把我一起带走怎么办?
我还不能死呀!我有些慌张地扯住祁钰胸口的衣襟。
不过祁钰看起来比我更害怕!他抱着我的手都在抖。
我见他满头大汗,如今还是寒冬,他的汗水大滴大滴地掉落,有的甚至落到了我的脸上,可我想要伸手擦掉都很费力。
「赵匪君,你不是最盼着朕死了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赵匪君,你这个笨蛋!」
我用我对江山一样深情的目光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祁钰,若有来生,我不愿意再遇见你。我的心太苦了!」
「不!不!赵匪君!你不会有事的!」
「太医!太医!太医!」
我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有个小女孩梳着羊角辫拿石头扔我道:「哼!坏娘亲!我那么喜欢你,你却要杀死我。」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让她扔我,她扔了几下好像扔累了,停了下来道:「你为什么不躲呢?」
「因为你说得对呀!去找一个慈爱的母亲吧!要记住我叫赵匪君,你下次不要认错了,我不适合做母亲的。」
「你怎么哭了?我不怪你,那我等你变得慈爱的时候再来找你好吗?」她仰着头,大声地哭求着我。
她抱了抱我的腿,就跑了。
我看到她渐渐消失的背影,胸口像装了万斤石头一样沉重,我从来没觉得我对不起谁,但是我现在对不起我的孩子。
「赵匪君,你生生世世都是朕的。」
祁钰的声音在我的耳边渐渐清晰,我没有睁开眼,只是装作梦魇了一般大哭道:「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我哭得撕心裂肺,祁钰怕我咬住我的舌头,将手伸进我的嘴里。
我用力地咬住,血腥味充斥着我的口腔。
十五、
胡太医告诉祁钰,我流产不仅是因为替他挡刀,还有可能是被人下了堕胎药。很快就查到了赵玉嫣那儿,祁钰到合欢宫时,桑榆正跪在赵玉嫣面前道:「公主,桑榆愿意为您而死的。」一边说着就撞柱而去。
我看着她就那么躺在我面前,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充斥着我的全身。
她的死,是我计划好的。
我一步一步诱她踏入我提前设置好的圈套。
她这样的女孩就像我小时候养过的小兔子,只要轻轻一用力就可以捏断它的脖子。
可是那日我们初见时,这只小白兔对我说:「长公主,你不要愧疚,我是自愿的。」
愧疚?我怎么愧疚?我的双手早就沾满鲜血。
多少人死在我的手上。
她都快要被我害死了,居然还担心我愧疚。
她还说:「长公主,我本来就该死掉的,我和妹妹都差点做了大周的牛羊!」
不知道为什么,她那天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像在我耳边萦绕着。
我有些不敢再看她的模样了,她似乎还有几分气息,我们目光对视。
对上那双眸子,我下意识地闭上双眼。
近日似乎过分寒冷,我将身上的大鳌紧了紧,竟还是觉得冷得厉害。
祁钰打量了我一眼,然后快速将我搂到了怀里。
赵玉嫣脸色惨白地看着我们,她跪在地上大声道:「不是我,不是我!祁钰,你相信我,我怎么会害长姐呢?」
祁钰重重地打了她一耳光,满脸失望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赵玉嫣的脸顿时就红肿了起来,嘴角都流血了,她看起来似乎是很痛苦,我见她额上青筋都爆出来了,再无往日单纯可爱的模样。
原来金尊玉贵的小公主,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美好,竟然也有这般狰狞模样。
果然刀要砍在谁身上,谁才疼啊!
她以前是不需要争的,父皇宠爱她,她什么都不用争,别人就会送到她手上。
所以他们说她单纯,说她无害,他们原来不是都怕我和一众兄弟姐妹伤害她吗?我还以为水中白莲当真能一直出淤泥而不染呢。
「祁钰,如果不是你,我的国家会亡吗?你将我困在身边,你就是这样对我的?」说完,她又过来扯我的袖子道:「长姐,你也以为我是这样的人吗?我会坏到害死你的孩子?你如果真的这样认为,你就杀死我吧!」
杀死你?怎么可能这么轻松?你为了你所谓的爱情,害得我亡国!害死我二十万大军!我会这么让你轻易死去?
你们不是爱得深吗?我就让你看看你这爱情所谓几何。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祁钰用力地捏着赵玉嫣的脸道:「朕待你这么好,朕甚至都可以不和你计较大魏皇帝的事,你就是这么对朕的?你当真以为朕舍不得杀你!」
祁钰和她对峙着,就是不说怎么处置。
我心里清楚得很,他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杀了赵玉嫣。
男人的愧疚就像是江河堤坝的小缺口,最开始的时候只有那么一丝丝,就像蚂蚁费尽心机啃出来的蚁穴一般。
看着好像不重要,不是很多,
但是只要把风浪全部集中在这里,终有一天,这堤坝会倒塌,滔天巨浪般的愧疚会把他吞噬。
我极为善解人意地道:「祁钰走吧!我累了。」
我清楚地感受到祁钰好像松了一口气一般,但是他又看了看我,最终艰难地问道:「你不想报仇?」
「你舍得吗?」我直截了当地问出来,他避开了我的目光,然后将我抱紧道:「赵匪君,这次算朕对不起你。」
最终,赵玉嫣被禁足三个月,祁钰削掉了她的贵妃称号,如今她就只是玉妃了。
我回了我的梅园里待着,哪儿也不去。时常浑浑噩噩地睡着,祁钰时常过来看我,我就故意刺激他道:「我是玉嫣还是匪君?」
我的话一出口,祁钰就像被定住一样。
我在他的神情里看到了心痛、后悔、各种各样的情绪,他的脸像一张调色板一般。
他双手捧着我的脸,一字一句道:「你是匪君,你是赵匪君,你是朕的赵匪君。」
我冲着他粲然一笑道:「不是呀!不做赵匪君,赵匪君不讨人喜欢,父皇不喜欢,你也不喜欢。」
而后我大哭道:「你们都不喜欢我,你们都欺负我,要做赵玉嫣,赵玉嫣最讨人喜欢了。」
这样的戏码我一般看心情,时而来一场。
胡太医很配合地说我是忧思过度,痛苦太多,才导致如今这般模样。
后宫传言我疯了。
我也有看起来清醒的模样,清醒的时候就当着祁钰的面,摸着我的肚子,哭得泪眼汪汪,边哭边喊:「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又或者,夜里和祁钰共眠时,哭醒大喊:「祁钰!快跑!祁钰快跑!」
冷血如祁钰,他每次都会将我抱着一遍一遍安抚道:「匪君,匪君,朕在!朕在!」
「有朕在,没人可以伤害你!」
我整天一副神色恍惚的样子,祁钰就天天训斥太医院。
胡太医熟练地继续附和道:「娘娘这是忧思过度呀!皇上!心病还需心药治。」
终于有一天,祁钰在我看起来清醒的时候问我道:「你是不是还在怪朕?怪朕当初让你扮玉嫣?」
「我为什么要怪你?这本来就是一场交易,我只是有些分不出戏里戏外了。」我一派心如死灰的模样。
「交易?你觉得是交易?交易朕要花这么多心思?交易朕要被你回回气得肝疼?」祁钰目眦欲裂地质问我。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道:「难道陛下是喜欢上我了吗?」
他出乎意料地将我抱住道:「对!对!对!朕喜欢你,很早就喜欢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你,赵匪君,我们不要互相折磨了好吗?」
「那玉嫣呢?」赵玉嫣是块砖,哪里有用往哪里搬。
「朕是皇帝,朕难道只能喜欢一个女子?」祁钰平静地说道,他此时眼里满是势在必得。
当然,等我做了女帝后,也不可能只有一个男宠。
但是此刻我的形象是争风吃醋的后妃,我竭力地表现得我对他的爱有多在乎,被这一句话伤得多深。
我将眼泪死死忍住,目光通红地看着他,
然后一副倔强模样道:「你喜欢几个人,难道同我有什么关系吗?陛下后宫妃嫔众多,实在没必要在我身上花这等心思。」
「赵匪君!!!」我知道他在极力压制住怒火。
「算了!你生病了!朕不和你计较!」祁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们再次不欢而散,只是这次不同的是,祁钰临走时还给我捏了捏锦被。
祁钰大多时候都很忙,我没有事做,就喜欢在梅园里看那些一簇簇的梅花,大多是红梅和白梅,红白辉映,天气越冷,它们开得越艳,这种花倔得很。
我有时候看腻了,就将我房间旁的那株单拎来看,数它今年开了几朵寒梅,打发时间。
一抬头,却见萧皇后穿着一身素衣立在我眼前。
她整个人瘦了好多,脸颊都瘦凹陷了,头上也不再盘着高高的发髻,整个人看起来像老了十岁。
那双剪秋瞳般的美目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光彩,里面全是悲切和愤恨。
我好像真的心如铁石,我本可以救那个孩子的,可是我选择了放任祁钰去做。
我连我自己的孩子都可以杀死,又怎么会在乎别人的孩子。
证据是楚怀瑾一点一点递到她面前的,我猜想她一定很痛苦,我知道她是很爱祁钰的,她为祁钰拉拢她父亲站队,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赵匪君,你居然会爱上祁钰这样的人?」她嘲讽地对我说道。
「你以前不是比我更爱他吗?」我反讽道。
「对啊!我以前总是看不清,父亲怎么都拦不住我,是我活该。」她边说边笑,以至于后面居然开始像个孩子一样大哭。
我就站在旁边看着她哭。
梅园里飘着小雪,雪花慢慢越落越多,我觉得有些冷,再次紧了紧袍子。
萧皇后哭累了才停下,她抬头看着我道:「你连亡国之仇都可以忘吗?」
「那我可以怎么办?我的国都亡了,我还能有什么想法吗?」我一派心如死灰的模样。
「我可以把你送出去,你不在了,我要看看祁钰会怎么样!」她有些癫狂地抓着我道。
我可能也有些疯了,我竟然在欣赏她和赵玉嫣发疯的样子,原来不是我一个人是疯子,只是那时刀还没有砍到她们身上而已。
「我离开,祁钰也不会怎么样吧!」我一副已经心如死灰的模样。
「长公主,你低估了你自己。」她看着我,眼神痴迷,仿佛我是她手中拿的刀,这把刀就可以拿来捅向祁钰的胸膛。
我欣然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不到半月,祁钰外出打猎叫我一起,我以身子乏拒绝了。
临行前,我抱了抱他,叫他早些回。
我已经很久没有亲近他,这一个拥抱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愣神片刻,才紧紧将我抱住道:「你可以想开就好,我们还会有很多孩子的,匪君我们可以过一辈子的。」
他捧着我的脸,又亲了亲我的额头:「我去打一头老虎来给你做披风,要香山猎场最凶猛的虎才配你。」
我不说话,他继续道:「你会喜欢的,你一定会喜欢的。」我怕他拖延太久,冲他点了点头。
他将我再次拥入怀中,满心欢喜道:「你能想通,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匪君,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吵架了好吗?我们好好过日子。」
「快去吧!我等着你给我打一头最威武的老虎来给我做披风。」我的脸上画着最精致的妆容,头发用一枝梅花簪子绾着,越发显得有精神,我希望祁钰可以记住我今天的样子,不要浪费了我给他备的大礼。
祁钰在楚怀瑾的催促下走了。
在整个皇宫的人走了大半后,我的梅园里燃起了熊熊的大火。
我就要离开,萧皇后带大魏的人来带我走,我大概猜清楚了他们的意图。没关系,魏国我也该去了,那儿终归会是我的囊中之物。
我和萧皇后目光相对,我察觉她突然动了一丝丝杀心,也对,比起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我在祁钰面前死去的模样,更能刺激她吧。
我先一步说道:「我要走了,皇后娘娘这样很好,不然脖子太辛苦了!好好活着吧!」我真诚地望着她。
她很快调整表情,硬生生从嘴角挤出一丝笑意看着我,那笑心酸又苦涩,可是我们都知道,我们自身都步步艰难,哪有多余的良心来安慰别人。她应该感谢她此刻的心软,不然祁钰回来会看见两具尸体。
十六、
我很早就和顾南衣打了招呼,我要过去。
在出城的时候,他打马而过,我们目光相撞,我看到他的眼神觉得有些不舒服。我以前在宫里养过一只獒犬,凶猛异常。
它在我面前却温顺得像一只小猫咪一样,我受用极了。只是我每次出宫打仗的时候,它都会趴在宫墙上,也不吼叫,就是低声呜咽,
看起来可怜极了。
我看着顾南衣的眼神,只觉得胸腔里的那颗心有些难受。
我流产后,他送过一株鲜活的芙蓉花,还是借着献给祁钰来给我的。
我知道他要表达什么,他怕我死,他大概是这世上最怕我死的人。
只是蜀国的花开不到大周,没多少时日那花就枯萎了。但是我不是蜀国的芙蓉花,我是蜀国的一把剑,镇守国门。我不会枯萎,我只会和敌人厮杀到最后。
我们蜀国的男子喜爱簪花,成亲和高中都会簪花。耳边一朵芙蓉,衬得少年越发俊俏。
楚怀瑾当日骑马簪花时,我是见过的。
蜀都的长街上,他打马而过,一身藏青色长袍,簪花戴帽,意气风华。我还见他将他耳畔的芙蓉递给一个女子,是丞相的幺女,喜欢叫我匪君姐姐的小姑娘。后来那个乖巧可怜的小姑娘,却从城楼一跃而下。
我不知道楚怀瑾看见没有,也许看见了吧!没有透彻心扉的恨,那个曾经的少年状元郎怎么挨得过大周深宫的寒气。
那时候我只顾着欣赏俊男美女,顾南衣以为我是酸了,他道:「公主,等我们不打仗了,我也去考功名,给你递花好吗?」
如今他打马而过,不是给我递花,而是相送一眼。
一出京城,我就骑上了战马,快马驰骋,肆意飞扬。
几年未骑马,我却好像鱼儿入水一般,我想起了那些打仗的日子,马儿是我最好的伙伴。
一路上我们并未怎么休息,大概半个月左右,就到了大魏。
我出大周的时候,已经听到百姓说,皇宫里死了一个娘娘,皇帝罢朝三日。
听说那位娘娘就是《公主心》里唱的长公主,她最后还是和昭君一样变成了一丘坟。听说所有蜀国人开的门市都闭门七日,每一个蜀国人都身穿素衣为长公主送行。
别的我已经听不到了。
拓拔泓远远地骑马迎接着我:「早就听说长公主巾帼不让须眉,今日一见长公主这张脸半点不比玉嫣差,可惜玉嫣一腔深情都给了祁钰,长公主不如考虑考虑我。」
他的马和我挨得很近,看起来嚣张极了。
我见他就要伸手朝我抓过来,一鞭子打在他的手上。
他的手都被我的马鞭打红了,有些地方皮都破了。
他也不恼,只道:「长公主比草原上的烈酒都还烈,我很喜欢。」
我再一鞭子打在他的马上,他差点摔下去。
这次他真的生气了道:「你知道你在哪儿吗?你以为我是祁钰吗?」
「你是觉得你可以在祁钰的铁骑下存活吗?」我轻声问道。
「那就让本王见识下你在他心中有多重要吧!」
拓拔泓一把将我捞在肩上,我将我靴子里藏着的匕首抵住他的脖颈道:「你想死吗?」
「赵匪君你敢动手吗?」
我一刀扎在他肩上,血溅了我一脸,拓拔泓一把将我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