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好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等着。
俞述被一群女孩子围在中间，高出她们一个头的他微微弯腰，
很耐心地签名，尽管戴着口罩帽子，也依旧能看出他嘴角挂着
浅笑。他往我这边看了一眼，眼含歉意。
午后阳光透过树叶，点点金光撒在他的身上，散发着柔和光
芒，干净美好。
一想到这样的男孩是我的，心里一阵开心，就连手里的无糖柠
檬水都变甜了，脚尖不由打起节拍。
突然一股异常的味道扑鼻而来。
我的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浑身散发着怪味的妖精，她背着小
书包，流着泪看向俞述那边。
「呜呜呜——」
「姐妹，你是什么妖?身上的味道好奇怪……」
话音一落，她哭得更厉害了，结果味道更浓了。
糟糕！
我捂住鼻子，忍着恶臭，「别哭了，别哭了！」
立马释放出我的妖气想要盖住，但这味道无敌，直钻鼻腔，简
直令人晕厥过去。
她哭得断断续续：「我想要哥哥的签名，可是我……我不能过
去，我怕……怕臭到哥哥……呜呜呜呜~」
不就一签名嘛，求你别哭了，我帮你要签名！「我帮你，快把笔和纸给我！我帮你去要！」
我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纸笔，冲进前面那堆人群。
俞述见到我，眼里闪过疑惑。
「哥哥哥哥，帮我签个名吧。」纸笔一伸，我冲他甜甜说。
他接过纸笔，眼睛弯了起来。
「哥哥真帅。」
「谢谢你喜欢我哦。」他伸出手在我头上揉，温柔溢出眼睛。
这一动作引得现场女生尖叫。
我拿了签名回来，递到女生面前，「我能不能问一下，你是什
么妖?」
她抹了一把眼泪，不好意思地挠头，「我是榴梿精，其实我平
时不臭的，今天遇到哥哥，太激动了，忍不住哭了，然后
就……臭了。」
原来是榴梿精啊，怪不得这么臭，我都几百年没闻过这味道
了。
「姐姐，谢谢你，我送你个礼物吧。」她变出了个榴梿。
等到俞述过来找我时，见我手里拿了个大榴梿，露出疑惑的表
情。「你粉丝送的，回家我们把它吃了吧。」
我对该榴梿无比期待。
结果晚上，我和范达在门外蹲了好久，俞述一个人在屋里把榴
梿吃完了……
我和范达对视了几秒，然后——
「呕——」
我们吐了……
「小述，别闹。」
我推开在怀里打滚的小狐狸。
小狐狸怔愣几秒，不高兴了，背过身，用毛茸茸的尾巴盖在身
上，不理我。
我不由发笑，戳戳他的小屁股：「有本事你变回人形。」
俞述听话地变回人形，依旧背对我，一对粉红的耳朵暴露了他
的想法。
「小述，想要讨亲亲就得主动点。」我扳过他的身子，看到一
张红得像桃子的脸。
我等了良久，他才有所行动。他把我圈在他与沙发之间，深情且真诚地望着我，慢慢靠近。
我能看到他眼底里我的倒影，他脸上的可爱细小绒毛。
就在还有一厘米的距离，他紧张地闭上眼睛，生涩且害羞地亲
了上来。
他亲得郑重且小心翼翼，就好像这是一件无比神圣的事，就连
捧着我脸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心底升起一股甜意，蔓延全身。
我反客为主，扣住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直到把他吻得
满面春色才放开。
一放开他，我注意到了落地窗那边的动静，扭头一看。
哎呀，妈呀。
吓死我了。
一个像蜘蛛一样挂在落地窗上，眼睛瞪得老大就差没把眼珠瞪
出来的人正往屋里面探头探脑。
「你来干吗？」
来人是利瑟，是俞述和范达口中的臭蛇，也算是我在风林的邻
居。「阿莓，我找了你好久，你什么时候回风林？你是不是搬家
了？」利瑟趴在门边朝里面张望，看到我身后的俞述，大叫起
来，「这只臭狐狸怎么在这？！」
「这是我家。」俞述瞥了他一眼，上前拉住我的手。
「这狐狸一肚子坏心思，你别被他骗了。」他指着俞述，气得
跳脚，「若不是上次他变成你的样子把我骗了，我怎么会被他
打伤？」
俞述轻飘飘来了一句：「姐姐，是他先打伤我的。」
「我哪有？明明是你！」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不分青红皂白打伤我。」俞述将头
靠在我的肩上，撒娇道，「姐姐，他还咬了我。」
「臭狐狸，你快放开她！我要和你拼了！」利瑟一脸愤怒，一
副要冲过来的样子。
俞述轻哼一声，得意道：「我偏不。」
他们两个像拌嘴的小孩吵个不停。
我却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了不对劲。
「你这只臭狐狸！」
利瑟瞪了他一眼，转而对我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阿莓，你
快跟我回去吧。」俞述瞬间变成狐狸身，这次的体形不同平常娇小可爱，足足有
两米之高，庞大健壮，挡在我面前像在捍卫自己的私有物，从
喉咙发出低吼。
见此，利瑟也变成了一条十米长、碗口大的纯黑巨蟒，睁着琥
珀色的竖瞳，吐出殷红蛇芯子。
妖气四起，瞬间冲天。
我无奈地扶额。
「你们是想招来捉妖师，进局里喝茶吗？」
掏出金棒棒，各给他们来一棒，把他们打回人形。
我对利瑟说：「你先回风林。」
「你是不要我了吗？我居然没有他重要。」
利瑟含着眼泪泡。
……我的身边怎么尽是些戏精？
没得到我的回应，转眼间他含怒甩手，「好，我走！我走总行
了吧。」
走了几步，他停下转个身子，见我没挽留，跺了跺脚，含泪而
跑。利瑟走后，我走到沙发边坐下，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你有
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俞述上前想要亲我，难得他这么主动，我却伸手拦住。
「姐姐，怎么了?为什么不让我亲你?」他的眼圈红起来，蒙上
薄薄的水雾。
「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俞述愣了几秒，点了点头。
「多久了？」
他语气弱弱的，「……几个月了。」
又生怕我生气，连忙解释道：「那条蛇他咬了我，使我短暂失
忆。」
利瑟的毒液确实有这功能，但这不是你瞒着我的理由。
「其实我一直就想说，可是没有机会……」俞述勾住我的小拇
指，轻轻摇晃，「姐姐别气。」
他的声音染上委屈，眼睛也不看我，「该气该难过的是我，姐
姐你不记得我了……」
我蒙了。「一百年前，我刚成年，按族里规定，凡是刚成年的狐狸都得
到人界适应人类生活。那次我与同伴走散了，误入风林，是姐
姐你救了我。后来我来找姐姐又遇到了这条臭蛇。姐姐你看，
我第二次受伤还是姐姐救了我，我们是不是特别有缘分？」
「依我看，你和利瑟是挺有缘分。」
经他一说，我倒记起一些事。
那时，我刚搬到风林，在附近瞎溜达的时候遇到了一只受伤的
小狐狸并带回了家。
哪知这只小狐狸醒来不仅警惕心强还凶，丝毫不给我碰它的机
会。
没两天它就跑了，我还伤心了好一阵。
谁能想到当初那只凶凶的小狐狸是眼前这个软绵的俞述？
「说到那臭蛇，姐姐，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刚到风林的时候，把嚣张的利瑟打了一
顿，然后他就被我降服了。
「他是不是你的老相好？我醋了。」
他轻挠我的手心，挠得我的心痒痒的，麻麻的。
「说什么呢？什么老相好？你可别污蔑姐姐。」「姐姐，亲亲我。」他把脸凑过来，目光炙热期待。
真拿他没办法。
我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一印。
「不够不够。」他不满摇了摇头，「要这样……」
说着，他的指尖停在我的脖颈摩挲，含笑的眼眸望着我。
他弯下了腰，滚烫的唇随之落下。
我又上热搜了。
依旧是我和俞述的照片，不过这次是牵手照，在网上掀起巨大
舆论，并且持续发酵。
虽然大多是祝福声，但其中不乏不友善的言论，我没把这些当
回事。
我注意到一条评论，来自榴榴不吃莲的网友。
她说：姐姐很好，很漂亮，不仅帮我拿到了哥哥的签名，还送
了棒棒糖给我，呜呜呜，我爱你姐姐！
简直把我逗笑了，这不是那个榴梿精吗？
抬眼看向一旁，俞述盯着手机看得出神，好看的眉毛皱成一
团。「怎么了？」
他抬起眼，满是担忧：「姐姐，你害怕吗？」
我半开玩笑说：「我怕什么？无非也就几种结果，要么继续和
你在一起，要么和你分开，你说这次范达会不会又拿几千
万……」
我没能说下去，因为被他用手捂住了嘴巴。
「姐姐，你害怕我们的生活被打扰吗？」
我一本正经地说：「挺怕的，出个门都会被跟着，也不能随时
随地亲你欺负你，不然我就会被口诛笔伐。」
他的耳尖染上薄红。
许久，他说：「我想退圈了，想了很久才决定的。」
「你既然想好了，我当然支持你。」
「那我将会一无所有，所以……姐姐你要不要包养我啊?」
「小伙子，你想的倒是挺美。」
他圈住我的腰，将头放在我的肩上，舔舐我脖颈的肌肤，声音
喑哑：「姐姐，我想带你去见我的族人。」
心里软成一片，我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好。」「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甜意从心底蔓延开了。
我也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小狐狸……
【番外】
我们要回妖界了。
阿莓虽然说不紧张，可实际上她紧张到不能控制妖气了。
她散发出的浓郁香甜对我来说是致命的诱惑。
喉结滚动，我喊了一声：「姐姐……」
「是不是快到了？」阿莓扭头过来。
我对准了那对香唇亲了上去，心跳激烈迅速，耳尖发烫。
姐姐好香好软好甜……
阿莓拉开了些距离，在我耳边低语：「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敢趁我不备偷亲我。」
话落，她咬住了我敏感的耳垂。
我的脸陡然涨红，慌乱之中忘记还在半空，身子因后仰失去重
心而下坠。阿莓伸手过来拉我，扑入我怀里。
我们一同跌落在花海里，和煦的阳光之下花瓣纷纷扬扬，美得
耀眼。
她搂住我的脖子，将头靠在我的胸膛上，语气难得紧张：「小
述，你说你家人会喜欢我吗？」
我垂下眼眸，盯着阿莓发顶上的花瓣，眼圈有些发热，轻轻抚
摸了下她柔软的发丝。
「姐姐这么好，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忽然阿莓在我的眼角落下一吻，笑嘻嘻捏住我的脸：「就算不
喜欢，我也要把你拐走。」
她笑着笑着停住了，偏头看向一旁。
只见一只小红狐钻了出来，瞪圆了眼睛，呆呆地看着我们。下
一秒，他像是受到惊吓，撒腿就跑，花草飞颤。
阿莓爬了起来，坏笑：「嗐，教坏小孩子了。」
「……」
「对了，进了狐族的领域是不是可以看到很多狐狸，还有好多
毛毛？」
我一听，心生不快与委屈，阿莓是不是想要摸别的狐狸的毛？「姐姐，你忘记你说过的话了吗？」
「啊？我有说过什么吗？」阿莓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生气了！
气鼓鼓化成本体，扭头就走，悄悄用余光看她有没有跟上来。
阿莓两三步追上，一把将我抱入怀：「生气了？对小述说过的
话我怎么会忘记呢？」
阿莓的怀里很温暖，呜呜，我很没骨气地蹭了蹭，用尾巴圈住
她的手臂。
母亲一见到儿媳妇就忘了儿子。
我和父亲被冷落在一旁。
「小述，过来。」父亲朝我使眼色。
我看了一眼和母亲相谈甚欢的阿莓，跟着父亲出去了。
在无人之处，父亲鬼鬼祟祟掏出一本书快速塞到我怀里。
「这是《驭妻术》，藏好了。」
「……」
「你这什么眼神？」父亲傲娇地翻了个白眼，「别小瞧了这本
书，你爹我就是靠这本书治得你母亲服服帖帖。」「死老俞，你跑哪去了？快给儿媳妇做饭去！」
「来喽，来喽。」
晚上，我正翻阅《驭妻术》时，阿莓推门而入，我连忙把它塞
到枕头下。
一抬眼，瞧见阿莓笑意盈盈看着我。
「小述~」
每当阿莓这样喊我，我就知道她又要……
我屏住呼吸，红着脸闭上了眼睛。
温热的呼吸打在耳侧又离开，等了半天都没等来香软。
忍不住睁开眼，发现阿莓正拿着《驭妻术》在看。
我当下心惊。
「都写了什么？你们狐族的文字太难懂了吧。」她咬着指头皱
眉翻看。
我松了一口气，还好阿莓看不懂。
「写了什么？你给我解释解释。」她指着上面涂鸦似的爪印
问，「我很怀疑你们真的能看懂吗？」
手指绞着被单，我支支吾吾：「就……就一些睡前小故事。」「那好，你读给我听。」
我对着书一本正经开口：「狐狸爱上了一个小仙女……有一
天，狐狸对小仙女说，我喜欢你……最后他们幸福快乐地生活
在一起了。」
阿莓很认真地听，时不时点头回应，在我念完之后，轻笑：
「你说的『狐狸』和『小仙女』不会是你和我吧？」
她拿过我手里的书，轻笑出声：「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看不懂
吧？」
！！！
太丢脸了，呜呜呜。
「第一，媳妇说什么都是对的；第二，媳妇的要求一定要尽力
达到；第三，媳妇打我是亲骂我是爱……哈哈哈，这是『驭妻
术』还是『驭夫术』？」
我的脸慢慢变红，不敢抬头看阿莓。
「小述，你真是太可爱了，这书哪里来的？」
我钻进被窝，不说话。
阿莓跟着躺下，说：「好了，我也不逗你了，睡觉吧。」
「嗯。」我轻声应道。然后等了好久，没等到阿莓有所动作，忍不住问了一句：「就
只是睡觉吗？」
阿莓笑了起来，「不然呢，你还想做什么？」
我的目光落在她水润的唇上，鼻间是诱人的清甜，心不可控地
怦跳。
……想要晚安吻。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小心思，她摇头拒绝：「今天不行，狐族的
耳朵太灵了，我怕动静太大，被你父母听到就不好了，回去了
你想做什么都行。」
一开始我没听懂，反复咀嚼两遍才明白是什么意思。轰地一
下，我满脸通红。
我……我才没有想这个呢。
哼，阿莓总是这般……这般爱欺负人。
不管，我就要晚安吻。
我凑近，本想碰一下，却情不自禁想索取更多。
呜呜呜，阿莓太甜了。
片刻，我清醒过来，睁开眼，看见阿莓笑得很开心，眼眸闪
烁，像是夜里所有的星光都跑到眼底。月色如华，万籁寂静。
她轻声说：「晚安。」
我的心里冒开了花。
晚安。
-完-
□奈何九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