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我,一个千年妖精,刚从派出所里出来」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已完结)正义妖娆狐狸精警察 x 清冷毒舌捉妖师检察官,制服诱惑警告。

我,一个千年妖精,刚从派出所里出来。

「警花,终于下班啦?」段逍靠着大切诺基,检察官的制服还在身上。

他这样的人,肩宽腰细腿长,又兼眉目俊朗,其实是很适合穿制服的。

我往前走两步,把他暗红色领带揪出来,在手指上绕两圈。

他含笑看我,由我胡作非为,许久,不冷不热地说:「你们领导出来了,注意点形象。」

我立刻打开车门猫腰钻进去。

我,胡瑶,千年狐狸精一枚,沦落到给人类打工的地步,说出去实在丢人。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旁边这位专注开车的捉妖师段逍。

妖精和捉妖师,本该是死敌。

但现在早就不是一千年前的光景了。

出于某个不可说的原因,建国以后,妖界整个儿大洗牌。能活下来的妖精个个都夹着尾巴做人,早就不像先辈那样嚣张了。

比如狐狸精一脉我的几个发小,有的混迹艺术界,凭借狐狸精天生的审美态度,做到了巴黎的顶尖设计师。

有的一板一眼做大学中文系教授,专研古文,C 刊一篇接一篇地发——别问,问就是活得久,啥史料都知道些。

再比如,身为妖精却正义感爆棚的我,就报考了警校,凭借完胜人类的身体素质,光荣地成了刑警大队的警花。

我和段逍的缘分吧,从那天单位大姐非得给我介绍相亲对象开始——

大姐姓黄,是我们副支队长,年轻时雷厉风行,牵起红线来也说一不二,压根没给我拒绝的余地。

我磨磨蹭蹭收拾了行头去咖啡馆,透过落地窗看见了在逃的罪犯。

四目相对,我看清了他的脸,他自然也看清了我身上的警察制服。

他匆忙要跑,我一脚踹在他后心。

彼时风大,沙尘迷了我的眼,他抽出水果刀反手要扎我胸膛。

这刀尖,离我只有两厘米的距离。

好在正义路人及时赶到,一脚踢在他手腕,闪着寒芒的刀锋就掉落在地上。

整个动作干脆利落,西裤的裤管凌厉又流畅,像泼墨似的。

这个正义路人,就是段逍。

按照我们狐狸精一族的规矩,他救了我,我是要报恩的,报恩的方式有很多,以身相许就是其中一种。

当然了,我之所以这样打算,是他穿着检察官制服,皮肤白皙、五官英俊,周身又冷冷清清的样子,充满了冲突的美感,完美契合我作为狐狸精天生的逐美情结。

简而言之就是,他制服诱惑,我起了色心。

我想上去扮演一个被拯救的少女,好开启一段跟他不可言说的缘分。

刚靠近他,他就掀开眼皮看我,似笑非笑,薄唇吐出三个字:「狐狸精?」

我的脚步就这么硬生生的定在了半空。

我决定还是装傻。

「为什么骂我狐狸精?」

男人打量我,逐句点评:「你这副皮囊,眼尾上翘,眼头又尖,是典型的狐狸眼。」

我紧张地摸了摸眼睛。

「你的眉心,有红色火焰印记,那是狐狸精一族区别于黄鼠狼一族的典型标志。」

我紧张地摸了摸眉心。

忽然又觉得不对——「你怎么能看见我眉心的火焰?」

男人笑了笑,英俊的眉眼在将沉未沉的夕阳中透露出一丝轻薄味道。

「这个嘛,」他诚恳地说,「大概是由于我是捉妖师的缘故。」

我浑身戒备,往后退了两步,环顾四周。

周围人声鼎沸,辖区派出所出警的兄弟们到场了,正在把罪犯往车里送。

看热闹的市民朋友们聚在周围,不少人的眼睛正往我们俩身上瞟。

我决定卖个惨。

「大家同为公务员,你应该知道我穿上这身警服有多难。这二十几年来我一直除暴安良,为构建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奋斗,为打造执法严明风清气朗的公安队伍而努力。」

我又快又急又小声地说了一长串,余光看见男人肩膀抖动,是在笑。

「喂,」我很恼火,「给点面子,能不能别笑了?」

他收敛了笑容,很诚恳地看我:「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看到这么有觉悟的妖精,有点惊讶,见谅。」

见你妹。

一个辅警从旁边过来,「瑶姐,今儿谢谢你啊,嫌犯我们带回去了,许队说有空请你吃饭。」

我抬头,看见红蓝交错的警灯边,许骁靠在车边,微微点了点头,冲我递一个笑。

他今年三十多了,褪去了毛头小子的青涩,气质越发沉淀出成熟男人的味道。

英武而可靠。

知世故而不世故。

其实黄副支队不知道,她给我约的那些相亲局注定都会失败。

因为我暗恋许骁。

不过她肯定不会把许骁介绍给我,因为许骁离异带娃,而我只有二十五岁。

心头忽然有一丝伤感,就在这时,面前的这个男人玩味的重复了一遍辅警对我的称呼。

「瑶姐?」男人顿了顿,「你叫什么?」

「胡瑶。」

他又笑了起来,眼睛弯成好看的新月形状。

「不错,非常简洁明了。」他评价。

我真的很想打他。

好在他没给我这个机会,认真地自我介绍了起来:「段逍,我叫段逍。」

他指了指街边的咖啡厅,「进去喝杯咖啡吗?」

就这样,我和这个第一次见面的捉妖师检察官面对面地坐在了咖啡厅里。

而那个相亲对象,我早把他忘记在了九霄云外。

「说说吧,日后有什么打算?」他手指轻叩台面,发出了好听的笃笃声。

我稍微分了心,注意到他手指修长漂亮,非常适合弹钢琴。

「打算嘛,当然是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生咯。不过我说了不算,还是要看你愿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妖精法力很强,但捉妖师天生克妖,他如果想我死,我今天就不能活着走出这家咖啡厅。

他笑:「我愿意给你这个机会,但前提是你要帮我一个忙。」

段逍说,他有个亲妹妹,几个月前走丢了,再也没回来过。

街上的监控录像显示,她上了一辆白色的面包车,面包车一路往西,消失在了高速路口的最后一个监控里。

这情景我很熟悉,花季少女上了陌生的车,最好的结局是被拐卖,最差的结局是死亡。

「捉妖师的能力只对妖精有用,对普通人没有用。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段逍说。

我知道,他想借助我身为妖精的法力,去寻找他的妹妹。

不论生死,起码要知道她的音讯。

「我可以帮你。但我现在是公务员,每天要上班,时间精力上会差一些。」

他笑了笑,咖啡店的法式吊灯流光溢彩,全都映在了他黑色的眼眸中。

「没关系的。」他说。

2

段逍每天都来接我下班。

主要是为了商讨行动计划,不是为了风花雪月。

他那辆大切诺基很显眼,再加上他本人英俊得出众,因此单位里不少人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

黄副支队捧着枸杞桂圆茶踱来我办公室,脸上挂着中年妇女特有的慈爱笑容。

「胡瑶啊,谈恋爱了怎么也不跟组织汇报一声,我还特意把我老同学的儿子介绍给你,这下都没法跟人家交代。」

我连忙说:「对不住,真对不住,那天我也是跟段逍第一次见面。」

黄副支队立刻:「段逍?他叫段逍啊?我看他是个检察官吧,是市检的吗?」

她掏出手机开始打字,头也不抬:「你等我帮你问问看啊,考察考察这小伙子的人品,咱们警队的警花可不能这么轻易的交出去。」

周围的兄弟们善意的笑了起来,有的还拿我打趣:「黄队您就别操心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主意,我看胡瑶的眼光也挺好的,那小伙子挺精神。」

这时许骁的身影从办公室外闪过,听见办公室里传出的笑闹,他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我脑袋嗡的一声,立刻大声辩解:「我跟段逍真的不是那种关系!」

许骁停了一停,黄副支队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拔出,「胡瑶没事的,虽然你没有在公安系统被内部消化让我很遗憾,但公检法都是一家嘛——哟,许骁你来了啊,是来移交案子的吗?」

许骁显然是想走的,但是被黄副支队这一嗓门薅了回来。

「是啊,案子结了,我把材料移交过来,顺便跟刘局沟通点事儿。」

他的制式衬衫稍微有些不平整,头发也有些乱,眼睛下黑眼圈很重,大概是昨天晚上熬了个夜。

我心酸地想,要是他家里有人照顾他,他此刻就没那么潦倒。

要是能让我照顾他就好了。

我直愣愣的看着他,他却避开了我的视线,对着周围的同事笑:「我从外面路过就听见你们在说笑,是有什么喜事吗?」

「我们在说胡瑶的男朋友呢,说起来你应该也见过,就是那个一脚踢飞匕首的检察官。」王哥说。

许骁的目光终于转到了我身上,却是老大哥一样宽厚温和的笑。

「原来是这样,那恭喜胡瑶了。郎才女貌,确实很配。还有点手续没办完,我先走了。」

他礼貌地冲黄副支队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瞬间很想冲上去问他:你那天说要请我吃饭的,为什么不请了?

但我站住没动。

「胡瑶啊。」黄副支队轻轻咳了一声。

我收回目光,看向她。

她脸上的神情不再是调侃,取而代之的,是洞悉一切的理解和宽慰。

「我刚帮你问了,段逍这孩子挺好的,人品可靠,没什么花边新闻,业务能力也很强,是他们市检要重点培养的好苗子。」

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没再多说,端着枸杞桂圆茶走了。

楼下有人鸣笛,清脆的两声。

王哥往窗外探头,八卦地看我,「胡瑶,你男朋友来接你了。」

我已经懒得解释段逍根本不算我男朋友,认命地拎起包往楼下走。

「警花,终于下班啦?」段逍靠着大切诺基,检察官的制服还在身上。

他生得挺拔又俊朗,非常适合穿制服。此刻含笑看我,一双桃花眼,多情又专注。

联想到许骁皱巴巴的衬衫,我就更伤感了。

天涯处处有芳草,我却单恋老樟树。

感情这件事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真让人为难。

不应该这样的,我明明应该游戏人间,做一个放荡的狐狸精。

我恶向胆边生,一扫方才的沮丧,戴上风流的表情,眼风赤裸裸地将段逍从上扫到下,最后把他暗红色领带揪出来,在手指上绕两圈。

领带越绕越短,我就靠他越来越近。

段逍含笑看我,直到我快贴上他脸颊,他才不冷不热地说:「你们领导出来了,注意点形象。」

我立刻松手,并与他拉开一米距离。

再回过头看,发现许骁正在楼梯口,指间夹着一根燃着的烟,却没抽。

他沉默的看着我们,目光像深海沉凝,淡蓝色制式衬衫在昏暗的灯下,显得有些落拓。

「许队。」我叫了他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掐灭了烟,走了过来,微笑道:「这位是?胡瑶,不给介绍介绍?」

此时此刻,我真的很讨厌他微笑的表情,还有他故作八卦的语气。

我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他的目光不自然地偏了偏。

肩膀忽然一沉,段逍揽住了我,语气轻松道:「我是段逍,市检的。您就是许队吧?我们之前打过照面。」

许骁跟他握了握手,冲他点点头:「我听说了,那天多亏了你,不然胡瑶还不能这么全乎地站在这儿。」

段逍稍低了头看我,脸上笑意更盛,「许队客气了,保护瑶瑶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许骁表情一僵。

顿了一顿,他说:「说得也是。所里还有点事儿,我先走了。」

脚步匆匆,背影很快与黯淡的天幕融为一体。

我面无表情地把段逍的手从我肩膀上挪开,目送许骁远去。

「别看了,」男人懒洋洋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再看他也不会回头的。」

「要你管。」我说。

段逍玩味地笑了:「您刚才撩我的时候可没这么冷若冰霜啊,警花。」

「……」

我打开他那辆大切诺基的车门上去了,他也跟着进来。

车开出去一段距离了,车厢一直很安静,无数车流的灯光被我们甩在身后,他忽然开口。

「我说真的,别喜欢他。」

我转头看他,对上他视线。

他一贯多情缱绻的桃花眼,此刻竟有些专注。

这目光太认真,我不敢多看,也不敢多想,只好岔开话题,跟他聊聊我的发现。

「其实呢,辖区派出所也没说错,线索确实到高速路口的监控就断了。」

那辆白色面包车一路往西,驶离高速路口的最后一个监控,就拐进了乡村小道。

它的目的地是以多山著名的省份,那里经济发展不均衡,重重高山环绕的乡村里,一家人月收入可能只有几十块。

在愚昧落后的地方,人们漠视法规,循着本能做事,犯罪并不罕见。

那辆面包车的终点到底是哪座大山,我不得而知。

因为车子是套牌的,车主用的假身份证件买的车,身份信息至今未能查明。

虽然这起案件变成了跨省联合的级别,但由于线索太少,始终悬而未决。

考虑到段逍的心情,我没有把话说的太悲观,反而安慰他:「这起案子用正常的刑侦手段可能查不出来,但是我有自己的本事,你别担心。」

他笑了笑,侧脸沉在路边滑过去的灯光下,显出白瓷好釉般的质感。

车停了,停在段逍父母家的楼下。

我有点忐忑:「你爸妈要是看出来我是个狐狸精,我还能活着走出你们家门吗?」

他随意道:「他们只能看出来你是个警察。」

「你父母不是捉妖师?」

他笑了笑:「他们都是普通人,我和我妹妹是被收养的。」

原来是这样。

我在他母亲一脸慈爱的看未来儿媳妇的眼神,和他爸竭力假装镇定却仍然掩饰不住激动的表情中,走进了段逍妹妹的卧室。

我们狐狸精一族嗅觉特别灵敏。只要我记住的气味,相隔千里,我都能顺着气味找到源头。

不过,略微尴尬的是,我这样做的时候需要化成原身。

咳咳,我,胡瑶,美艳霸王花,原身是一只圆滚滚的白毛狐狸。

段逍的目光落在我的尖耳朵,似笑非笑地说:「你这样还挺可爱。」

我冲他毫不客气地亮了亮爪子,转头就跳进衣柜里,使劲闻他妹妹留下的气味。

忽然房门被打开,他妈妈的声音传来:「段逍啊,让瑶瑶喝点水吧,还有切好的水果。」

……

我一个不小心,从衣柜里滑了出来,抬起头,和阿姨四目相对。

「哟,这是你刚带回来的萨摩耶吗?挺可爱的。」

你才是萨摩耶,你全家都是萨摩耶!以及,阿姨你就不怀疑一下,家里面为什么会凭空多出一只萨摩耶吗?!

我正腹诽,她就伸手过来企图摸我脑袋。

我浑身的毛都炸了。

阿姨的手落了空,因为,段逍把我抱在了怀里。

「是同事的,胡瑶喜欢,就带回来玩一下。」

变成狐狸后,我的嗅觉就特别特别敏锐。

比如此刻,我能闻到段逍身上的味道,像冷泉里的玉石,坚硬又清冷,却自有一寸流水的清润。

我忍不住在他怀里蹭了蹭,又蹭了蹭。

唔,好舒服!

突然发现他正揶揄地看着我,唇边淡淡笑意,让人琢磨不透。

「要不要再多抱你一会儿?」他状似真诚地问。

可恶!

尊严在说不,身体却很诚实。

生物本能让我低下了尊贵的头颅,蹭了蹭他温热的胸肌,最可耻的是,我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背。

甘泉般清甜的味道漫上舌尖,令人战栗的兴奋感窜上脊背,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

这人类,竟该死的甜美!

3

如果有上帝视角的话,应该能看见,在充满粉色少女梦幻的房间里,英俊的男人抱着一只毛茸茸的白狐,正含笑垂眸看它。

而白狐的耳尖泛红,以一副「豁出去了,老子不要脸皮了」的表情舔着男人的手背。

态度之谄媚,行动之急切,令人叹为观止。

不过,既然我没有上帝视角,既然我脸皮很厚,我就可以忽略自己对段逍做的事情。

餍足后,我毫不留恋的跳离了段逍的怀抱,跳上了他妹妹的书桌,去闻她在笔墨纸张中留下的气息。

他一怔,对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苦笑,叹息:「你可真是吃干抹净不负责任的典范啊。」

我装作没听见,确认自己已经牢牢记住他妹妹的气息后,就重新变回了人形。

段逍端详了我一会儿,说:「你还是做狐狸的时候比较可爱。」

我凶巴巴:「要你管。」

他倚着门,笑得散漫,暖黄的灯光照在他脸上,他脸颊线条柔和,像瓷器般细腻。

前段时间我跟着破了一桩大案子,队里给调休,休三天。

我以前不喜欢休息。

说实话,身为千年的狐狸精,吃喝享乐的时光,我早就厌倦了。

做刑警这件事情,特别能激发我的多巴胺,让我觉得很快乐。

以前我都不休息的,这次我很愉快的接受了黄副支队的安排,并潇洒地签了出省申请单给她。

「你要去云省?」她皱起眉。

段逍妹妹那桩案子不归我们管,我帮段逍纯属是私人交情,但在纪律上是不合程序的。

我担心她起疑,立刻说:「听说云省风景很美。」

她好像被我点通了,恍然大悟之余,脸上浮现出八卦的表情:「是和段逍一起吧?」

……虽然确实是和他一起,但肯定不是你理解的那个一起啊喂!

我内心的挣扎和尴尬被她理解成了害羞,她当即大笔一挥,签了龙飞凤舞的「同意」,并慈爱地看我:「跟他好好的,啊。」

我捏着出省申请,心情复杂地往门外走,半晌又被她叫住。

她用长辈特有的忧虑神情看着我,张了张嘴:「那个,女孩子还是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啊。」

我他妈。

「我谢谢您。」

「诶,你这孩子跟我客气啥,快去吧。」

……

段逍已经在楼下等我了。

他今天没有穿制服,穿的是深蓝色飞行员夹克、黑色工装裤,靠在大切旁边,腿又长又直,脸颊白皙,眉目英俊,像大学校园里能引起女生回头的帅气校草。

我们狐狸精一族最爱美,因此虽然我知道他这个人毒舌又冷清,但我还是忍不住为他的美貌所沉迷。

心怦怦跳了几下,像没见过世面的花痴女孩。

我狠狠地谴责了一下自己,仍然忍不住偷偷瞄他。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狐狸精也有之。

我这样安慰自己。

「你把心理活动说出来了,你知道吗?」他冷不丁说话,利落的打了方向盘,车呼啸而去,想了想又补充,「我就真这么好看?」

声音隐隐带着笑。

我的脸已经红透。

这一次去云省我们是全程开车的,路线也是完全按照监控记录下的那辆白色面包车的轨迹。

现在是深秋,稍微有点冷,但我还是开着窗。

「万一你妹妹的味道还在,我就能顺着气味找到她了。」

段逍顿了顿,低声说了句谢谢。

但是很遗憾,事情已经过去了几个月,她的气息早就被来来往往的风给吹没了。

我们最终停在高速路口边,这里是监控录像记录下的白色面包车经过的最后一个地方。

云省是高原,气温更低。

我在风中使劲抽着鼻子,试图捕捉段逍妹妹的味道。

忽然一阵风吹来,我响亮地打了个喷嚏。

紧接着肩膀就一沉再一暖,是段逍脱下了外套,不容拒绝地披在了我身上。

外套还带着他的体温,以及,那丝丝缕缕的、如同泉水浸过的玉石般,温润又冷清的气息。

段逍的气息。

余光瞥见他穿着短袖,露出的手臂线条紧实有力,想来跟这样的男人,不管是拥抱还是亲吻,一定都特别的...嘶。

段逍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他走到旁边接了个电话,走回来时,神情略微严肃。

「我有嫣嫣的消息了。」

高速行驶的车又滑进了夜幕中,段潇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车流,手指搭在方向盘上,修长又好看。

他说,他的朋友用占卜的法子,测到了嫣嫣的大致方位。

忘了说,嫣嫣就是他妹妹,我也是刚知道。

至于他的朋友是谁,我倒没细问。

你懂的,捉妖师这个行当嘛,总会认识些三教九流、神神叨叨的朋友。

而这位朋友算出来的是,嫣嫣在一座叫做十六姑娘的大山里。

「十六姑娘?这座大山还挺母系社会的嘛,哈哈哈。」

「恰恰相反。」

他的脸庞藏在黑暗中,偶尔被前方对向行驶的车灯照亮,也许是我的错觉,他的声音似乎也和黑暗一样,又沉又冷。

「这座山之所以叫十六姑娘,是因为这座山里从前有个村民,一连生了十六个女儿。他特别想要儿子,就去找了巫祝,巫祝说想要儿子,他就得把自己的十六个女儿献祭给山神。」

我抿了抿唇。

我活了上下一千年,知道从来没有山神这种生物。因此,「献祭」多半等同于「死亡」。

「所以,他最后还是这样做了吗?」

段逍的声音变得很冷:「是的。」

「所以十六姑娘山,是为了纪念那十六个无辜的女孩子吗?」

段逍弯了弯唇角,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是为了颂扬那十六个姑娘为了弟弟献出生命的义举。」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山民们给山起名的方式,寄托了他们的所思所想。

他们不认为女孩的父亲为了儿子牺牲女儿,有多么的惨无人道。这种轻视女性的态度贯穿了他们的思想,以至于被用来为大山起名。

那么,落入十六姑娘山的嫣嫣又会遭受怎样的待遇呢?

4

大切往盘山公路开去,放眼望去树木叠着树木,连绵起伏的山,一眼望不到头。

不知道开了多久,我闻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草莓慕斯质地的,清甜可爱的少女味道。

嫣嫣的味道。

她的味道藏在凛冽的夜风中,像一条随时会断的丝线。

「我要变成原身,这样能闻得更清楚一些。」

段逍走了过来,离我只有一步之遥。他的呼吸落在我的额顶,是甘泉玉石般温润又清冷的质地。

我忍不住深呼吸再深呼吸,才能憋出一句完整的话:「你干嘛啊?」

他漫不经心地笑了:「当你变成狐狸的时候,好接住你啊。怎么,以为我要吃你豆腐啊?警花。」

我确实是这样想的,但此刻倒显得我有些小人之心了。

我懒得多说,立刻化成狐狸身。

从空中落地的那一瞬间,段逍不偏不倚,将我接个正着。我窝在他手臂和胸膛组成的三角区里,觉得很温暖,很舒服。

夜风吹来,我又双叒打了个喷嚏。

紧接着后脖颈传来暖意。

呜,他伸手撸我了!

呜呜,怎么会这么的...爽啊?

妈妈你骗我,被人类摸后脖颈并不会死,反而会有无上快感。

段逍抱着我,伸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上走,半晌,忽然端详我:「我没看错的话,你是不是脸红了,警花。」

男人的声音隐隐带笑。

我确实脸红了,但我不想喊停,我只是往他胸口拱了拱,试图把脸埋得更深。

片刻,他若有所思:「警花,你不会是第一次被人类摸后脖颈吧?」

我没吱声,心里想的是回去以后一定要问问发小,摸后脖颈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能那么舒服?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到了尽头。

面前是一片高低错落的民居。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十点多,灯都熄灭了,看上去黑沉沉一片,偶尔能听到几声犬吠。

段逍的脚步几乎毫无声息,连狗都没有惊动。

气息的源头,是一栋土屋。

我依依不舍地变回人形,脸还是很红,但是段逍破天荒的没有嘲讽我。

突然,我们听见土屋里传来了清脆的碎裂声。

碎裂声很快很急,却又归于沉寂。

夜风很冷从,树梢卷过来,带着黑夜的某种不祥征兆,没由来的,我手心突然变冷。

段逍动了动,忽然握住了我的手。

「嫣嫣不会有事的。」他笃定地说。

我轻而易举地解开了后院的锁,带着段逍进去了。

夜幕很深,小院很暗,我咬破了指尖,将一滴狐狸血点在他眼皮上,让他有了在黑暗中也能看清的好视力。

他轻轻推开窗户,卧室里有两个人影,一个站着,一个蹲着。

间或还有很微弱的哭声。

欺负弱女子的事情就发生在我面前,我怎么能坐视不管,我可是正义的人民警察!

正道的光,要洒在大地上!

我忍不了了,一脚踹开门,挥手一团鬼火映在卧室中央,堪堪将不大的地方照个透亮。

面前的场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站着的那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衣服不合身稍微有点破,但她的眼神很亮,整体也算整洁,看上去没受什么虐待。

蹲着的那个看上去是当地的村民,四五十岁的样子,眼神很浑浊,看见我们进来了,竟然连说话都不敢,畏缩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少女看见我们,一点也不惊讶,清凌凌地喊了一声哥。

她就是嫣嫣。

嫣嫣的目光又落在我身上,笑了笑,意味深长道:「你就是胡瑶吗?久仰大名。」

什么久仰大名,我今天第一次见她,她却仿佛知道我很久似的。

「你认得我?」

嫣嫣点了点头,说:「我们捉妖师有一本封在血液当中的名录,上面记载着前辈们所遇到的每一只妖。死了的就会从名录中划掉,还活着的就会实时做出更新。」

小姑娘的脸莹润得像新月,笑得人畜无害——当然了,要是此刻她的脚没有踩着那个村民的肩膀就更好了。

「你就是名录上,我们印象最深的那一个。」

5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狐狸的一腔热血慢慢冷却。

「所以,说什么妹妹走丢了,其实是在骗我吗?」我看向段逍。

男人的脸沉在昏暗之中,原本吊儿郎当的笑意,在我的注视下渐渐变淡。

嫣嫣突然笑了,语气是跟她哥哥一样的调侃:「小狐狸,你的表情像是能吃了我哥。快别这样,他会伤心的。」

段逍沉声:「嫣嫣。」

声音中有不容置疑的喝止意味。

然后他看看向我,如同泉水中久浸的玉石般清冷的气息,再一次将我笼罩。

段逍说,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们兄妹俩知道了十六姑娘山的渊源,知道在这座山中,女性被当做物件来对待。

罪恶也就由此滋生。

「普通十七岁姑娘的人生,应该像嫣嫣一样,坐在明亮的教室里,身边是聪明友爱的同学。这些女孩子的未来应当是明亮又辽阔的,应当是全力为自己而活的。」

但是有些姑娘的未来,会因为一次错信,而葬送在大山深处。

「老人向你问路,孕妇要你搀扶,孩童喊你姐姐。你出于好心帮助他们,也许等来的,就是被迷晕、被囚禁、被殴打,从知识女性变成生育工具,只有一步之遥。」

于是,嫣嫣扮成无知少女,半推半就地跟着人贩子来到十六姑娘山。她身上有捉妖师祖传的宝物,寻常人无法伤害到她。

他说的对。

在我们妖界有个说法,叫做扮猪吃老虎,人类社会也是如此。看上去最弱势的群体,却有可能有着最大的恶意,轻易就能把你引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没能一开始就跟你如实说明,是因为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但骗了就是骗了,没有理由辩解,对不起。」

男人真诚地看我,嘴唇稍抿,是怕我生气。

嫣嫣也看我,手指绞着衣角,略有些不安。

她补充:「以前虽然有姑娘的父母千辛万苦找到这里,但却带不走他们的女儿。这里拐卖妇女的人太多了,个个都有姻亲关系,你给一个人定罪,就等于是要给全村的人定罪。强龙难压地头蛇,公安机关来了也束手无策,我们找你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草莓慕斯般清甜的女孩,此刻穿着不合身的破旧衣服,想来是在这里潜伏了许多天。

这样的小女孩都能牺牲到如此地步,那我似乎也没什么理由好生气。

我叹了口气:「说吧,想要我做什么?杀人还是放火?如果要我杀光这一个村的人,那可能有点难度噢。」

身为光荣的警花,我怎么能杀人放火?我本意是开玩笑,好让室内的气氛不那么沉重。

但有人却当了真。

被嫣嫣踩住肩膀的那个村民,在听到我说杀人两个字时,就狠狠地抖了一抖。

在听到我说杀光一个村的人时,他猛然窜了起来,撞开嫣嫣就要往院子里逃。

边逃边大喊:「杀人啦。」

我冷笑一声,刚要捏诀。

就有人动作比我更快,擒住他肩胛手臂,一手肘捣在他后心,手指掐在他脖颈,让他无法发声,最后一个漂亮的回踢,顺势合上了摇摇欲坠的木门。

动作一气呵成,姿态凌厉又流畅。

是段逍。

他抬起下巴,示意嫣嫣把抹布递给他,然后干脆利落的堵了嘴。

那村民本就身形瘦弱,被高大挺拔的段逍按住,动也不能动,恐惧的泪水顺着脸上的沟沟壑壑流下。

嫣嫣用绳子把他捆住,段逍松了手,站在他面前,垂着眼皮:「把你们村拐卖妇女的人家和人贩子都指出来,你也许还能逃过死刑。」

昏暗的夜色中,我拎着村民的后脖颈,一家一家的走过去。

有拐卖过妇女的,我就在门口做一个标记。

一圈下来,天将破晓,整个村子竟然没有一座屋子是没做过标记的。

「你们人类道貌岸然,总说我们是畜生,但是有些人类却实在是畜生不如。」我终于找到空子取笑他,但心里并不好受。

段逍的脸色更凝重,半晌,他沉吟:「有些人比妖可怕多了...」

他欲言又止,我催他:「你想说啥?」

段逍笑了笑:「以后再说吧。」

我坐在树梢上,念咒捏诀,纯白色的光晕从指尖漫开,将整个村庄严丝合缝地罩住。

谁也别想逃,谁也逃不掉。

目光落在被晨曦照亮的村庄,它像是即将从沉睡中醒来的野兽,谁也不知道那到底有多狂暴。

段逍攀上树干,肌肉因为用力而绷紧,线条流畅又清晰,是恰到好处的蓬勃的美感。

「暴风雪就要来了。」他说。

我赞同地点点头,手背忽然一暖,是他握住了我的手。

「书上说妖精用法力之后浑身都会发冷,果然没说错。」他一边科普,一边泰然自若地与我十指相扣。

我忍着笑,没有拆穿他的小动作,安静地和他并肩等待朝阳升起。

第一声鸡鸣响起,村庄被吵醒。

渐渐有人推开房门睡眼惺忪地走出来,有几户人家已经响起了打骂的声音和女人的啼哭。

在我面前的这户人家,汉子揪着女人的头发骂骂咧咧的将她掼到地上,挥拳要打。

「老子花钱买了你,你就得给我生儿育女,打电话,你还敢打电话?生不出儿子,你就别想打电话!」

身旁枝叶摇晃,段逍已经不见了人影。他像矫健的豹子,撑着围墙一跃而起,轻巧落地时重重一脚踹在那闲汉的胸口。

闲汉骤然遭袭,往后退了两步,脸上的表情变得凶狠,抄起靠在门边的锄头,用力砸向段逍。

「你他妈的是什么人?老子的家事轮得到你管?」

我两指并拢,往旁边扭曲一个角度,快要接近段逍的那一瞬间,锄头的铸铁就弯曲成了麻花。

然后笑眯眯同他打个招呼:「他不能管,警察能不能管?」

6

二对一,他哪有胜算。

闲汉开始掏手机,按下语音条:「二伯,你带上哥哥弟弟们来我家一趟,出事了,警察来了。」

没过多久,小院的门打开,涌进来六七个拿着家伙的村民。

一字排开,都不言语,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

他好像多了些底气似的,指一指躲在旁边发抖的女人:「你们是来救她的?」

话音刚落,他一脚踢向女人,女人捂着肚子闷哼一声,显然痛得很了。

然后他耀武扬威地看向我们:「警察?外地的吧,不懂我们这儿的规矩,是不是啊?」

声音发狠,握着锄头要往女人的脑袋上招呼。

段逍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反手握住锄头,稍稍使力就把锄头从闲汉的手里夺了过来。

他生得本就高大挺拔,两相僵持下,比那闲汉足足高了一个头,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然后一脚重重踹在闲汉的肚子上。

将他踹出老远。

然后他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慢条斯理地冲面前一群男人点了点头。

看上去风度翩翩又斯文俊秀的模样,但在场谁不知道,他比混混还能打。

「只有无能的男人,才会通过虐待女人的方式来显示自己的能耐。看样子,你们都是这种人。」

他话音刚落地,面前的几个男人就围了上来,抄家伙的抄家伙,要偷袭的就转去背后。

清一色的冷铁,在天光底下光芒暗淡又厚重。

我打了个响指,笑盈盈:「给我个面子啊,别打了。」

他们这才注意到我似的,有个稍年轻些的流里流气地笑开:「小娘皮,你留下给我们做媳妇儿,我们就不打他。」

其他男人哄堂大笑,眼神肆无忌惮地看向我。

我压根懒得搭理他们,继续对段逍说:「毕竟我才是警察,虽说公检法是一家,但这种时刻,还是让我先出场比较合适。」

段逍于是微笑,很有风度地做了个手势,示意我先来。

我坐在围墙上,双指并拢,在空中画出一个完美的圆,圆形的最后一笔画完,他们手里那些带金属的家伙都纷纷飞向院子里的大槐树。

深深地斫进了树干中。

这群男人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恐的表情。

我终于可以不笑了,冷漠的眼神盯住拿我开下流玩笑的年轻男人,挥手,院子里巨大的压井石重重砸向他的肩骨。

他痛呼一声,跪倒在地上。

「赵二根?」我念出他的名字,「痛吗?有多痛?有被你和你那脑瘫的哥哥强暴的那个女孩子痛吗?」

「那是我花钱买来的媳妇,我是她丈夫,丈夫是天,我让她做什么她都得做!别说被我和我哥睡,就算让全村的男人都睡她一遍,只要我乐意又怎么了?」他犟着头看我,眼神比狼还凶狠。

这话简直没法听。

我寻思着能不能打他两巴掌,但检察官在这儿,会不会算我动用私刑?

还没思考完,检察官本官已经开始挥拳打人,拳拳到肉,拳拳都发出闷响。

他开始动手,其他的几个被我吓住的人就都惊醒了一般,一拥而上。

我默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去他妈的,先把这群狗屎和谐了再说!

做狐狸精这么多年,我第一次不用法力,转而用蛮力去打这些人。

手钳住脖颈猛掼,让两个坚硬的脑壳相碰,脚嘛,自然是往男人最容易受伤的地方踹,对不起了,这些人只配断子绝孙。

一拳一个臭男人的感觉,真是爽爆了。

打了一会儿我就不想打了,主要是他们身上的味道太难闻了。

那种刚腐烂的、令人作呕的咸湿味道。

此刻突然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要是段逍能再抱一抱化为原身的我就好了。

当然了,要是他愿意大发慈悲让我舔一舔手背,我肯定不会拒绝。

毕竟,那甘甜清冽如同清凉泉水长久泡过的玉石的气息,实在是春风般令人沉醉。

出了一会儿神的功夫,段逍已经差不多都把他们打趴下了。

虽说他是个检察官,不是个警官,但他打架的厉害程度,丝毫不逊于我们局里的任何一个哥们。

尤其是,他打起架来稳准狠,但姿态又泼墨般好看,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干净利落极了。

我暗暗想,以后要规劝局里的兄弟们,打架也要讲究美感。

随手折了许多柳条,捏个诀就变成了捆人的绳索,像捆猪猡一样把他们捆了起来。

然后把手机递给看傻了的女人,轻声细语:「你现在可以给家里打电话了,想打多少打多少,想打多久打多久,电话费管够。」

她接过手机,愣了一下,泪如泉涌。

「妈——」她拨出一个号码,安静了两秒,突然崩溃般哽咽,深深地弯下腰,嚎啕大哭。

我闭了闭眼,实在是有点难受。

肩膀被谁揽住,抬头看见段逍,他一贯多情的桃花眼温柔地将我看着,然后他说:「警花,她们很快就能跟家人团聚了。」

正午,太阳高悬。

晒谷场上,黑压压的都是被捆住的村民,这些男人像未开化的野兽,黧黑的面孔上偶尔流露出凶悍,但更多的是呆滞。

我的身边站着村民主任,他的手也被捆着,但因为他看起来像是能对话的人,于是我没让他蹲着,而是允许他跟我交流。

「没办法,这里男多女少,又穷,没人愿意嫁进来,只好通过这种方式买女人进来做媳妇儿,警察,你也是人,你知道传宗接代在咱们中国人眼里有多重要。」

段逍淡淡地说:「穷不是遮羞布,也不是害人的理由。传宗接代重要,她们的未来就不重要了?」

灿烂的阳光下,他的侧脸线条冷硬。

他这个人好像天然适合做检察官,即便没有穿那一身正气凛然的制服,却也刚正得叫人不敢小觑。

晒谷场的后方,嫣嫣和被救出的妇女们坐在一起,记录下她们的家庭地址和亲人联系方式。

那里有止不住的哭声和呜咽传来,做了段逍这一番话的背景音。

有力的现实面前,再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不过是废话。

村民主任嘴唇嗫喏,终于还是低下了头。

呼啸的警笛声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红蓝灯光映在明亮的天光之中,终于将这一方阴暗罪恶的村落照的无处遁形。

段逍很客气地同当地警察握手,笑容温文尔雅:「哪里哪里,我也是因为妹妹被拐卖,才发现了这里。后续的事情还要你们多操心,工程量很大,你们来了我就放心了。」

他这个人很擅长外交辞令,我就不插嘴,站在一边默默地看。

忽然袖口被谁拉了一下。

我低头,是个还没到我腰的小女孩。

「姐姐,你们要带走我妈妈吗?」

我不回答,看向嫣嫣和那群被解救的妇女。

那里坐着一个女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小女孩,两人面孔依稀有些相似,不同的是小女孩脸上是天真童稚,而那个女人则是历经痛苦的绝望悲哀。

我蹲了下去,和小姑娘平视:「你爸爸对妈妈好吗?」

她下意识摇头,却又小心地停住,她说:「可是,我不想跟妈妈分开。」

我叹气。

那女人走了过来,轻轻喊了一声小女孩的名字,眼圈已经红透了。

「警官...」她只说了两个字,就泪如雨下,「小孩不懂事,冒犯了您,请不要介意。」

她摸摸小女孩的头顶,鼻音浓重却满腔温柔:「妈妈会离开,但一定会带着你离开。我们去大城市,妈妈给你买花裙子,送你去念书,你会知道西湖的风光有多好看,大学校园有多美。你会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人,不会因为你是个小女孩而不是小男孩就打骂你,不会把你当成猎物反复侵犯...」

她说不下去了,她痛哭失声。

小女儿尚且懵懂,却伸手擦妈妈的眼泪。

亲爱的小孩呀,你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滚烫的热泪里,埋葬着母亲多少未尽的心愿。

十八九岁最年轻最朝气蓬勃的期许,就这样被打碎在阴暗的山沟里。

受过高等教育的信仰,被愚昧的蛮力反复践踏成泥,再也拼凑不起来。

这是我能想到的,身为女性最深的恐惧。

我抿了抿唇,仰着头看天空。

段逍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和警察的对话,走到我身边。

过了很久,他的手指温柔地落在我的眼下,轻轻擦掉了泪水。

然后他抱住了我,清冽温柔的气息弥漫,我能听见他心跳有力的搏动,提醒着我,我们终能携手打破黑暗,让一切重见光明。

7

在公安局做完笔录后,嫣嫣乘坐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家了。

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她之前跟父母说自己参加夏令营游学来着。

我本来也想一起回去的,但段逍说要带我去个地方。

我跟着他上了车,开了车窗。

暧昧又撩人的晚风吹进来,将我的发丝吹到他肩膀。

他握住了,然后笑一笑。

「还记得昨天早晨我没说完的话吗?那天我本来是想说,有些人比妖还可怕,而有些妖却有着白雪般的心肠。」

段逍没有指名道姓的夸我,但是...我心里仍然很开心,甜滋滋的。

他忽然伸手过来,横在我面前。

他的手特别漂亮,手指修长白皙,手背上有淡淡的青色血管。

「你干嘛啊?」

他的声音中有隐隐的笑意:「作为奖励,可以允许你舔一口。」

那温润又清冷的气息就在我面前,舔还是不舔,这是一个问题...吗?

这当然不是问题了!

在我的意识反应过来之前,我已经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伸出舌头,虔诚地舔了一舔。

嘶。

雪白的尖耳朵慢慢长出来,雪白的圆尾巴慢慢露出来,我从副驾驶的安全带里挣脱出来,精准地投入他的怀抱。

蹭蹭他的衣襟,他修长的手指就很上道地放在了我的后脖颈,像弹钢琴一般温柔地抚摸了起来。

忽然能理解为什么小猫对猫薄荷那么毫无抵抗力了。

昨天的银渐层,就是今天的我。

男人的声音隐隐带笑,他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我的屁股,说:「坐稳了,要开车了。」

彼时晚霞正好,淡淡地点缀在将落未落的夕阳边。艳色透过半开着的车窗照在他面颊,将他瓷釉质感的脸颊照得生动了几分。

他唇边带着笑意,一时艳极,比晚霞还好看。

多奇怪,他本该是穿着检察官制服,不怒而威的那种人,但他现在抱着我目光专注地看向前方车流的样子,又比天边的流云还柔和。

不知开了多久,天幕彻底暗了下来,有明亮的星光闪烁在夜空之中。

他停稳车,示意我可以重新变回人形。

你们知道想要让一只猫远离猫薄荷有多么艰难吗?

那么你一定能够理解我现在为什么不想做个人。

我磨蹭了一会儿,鼻尖抵着他的衣襟,清冷又温润的气息真让人依依不舍。

他笑了笑,挑眉:「怎么,舍不得走?」

说着他举起我,鼻尖对鼻尖,黑漆漆的眼睛里映出一只手足无措的小狐狸。

我耳朵都红了,他肯定也看出来了,他噙着笑,手指揉一揉我耳朵,调侃:「脸都红了,怎么,怕我亲你?」

说着,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只差一毫米的距离,我们就要亲上了。

然后他停住,又黑又长的睫毛扫过我的脸颊,他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响在我耳边:「所以,给不给亲啊,警花。」

我几乎立刻变回了人形,匆忙想跑,手腕就被他紧紧拽住,动弹不得。

他稍稍用力,我就跌回他怀抱,被迫跨坐在他的身上,还暧昧地跟他十指交缠。

他红润的嘴唇离我只有一指之遥,想也想得出,那肯定是温润又清冷的甘甜味道。

我稍稍分神,他的嘴唇已经印了上来,红玫瑰般艳丽的唇瓣轻轻含住了我的。

只有一秒温柔,而后就是暴风雨般的攻城略地,清冷的泉水化作炙热的火焰,每一刻都快将我燃成灰烬。

等他终于松开我的时候,我注意到他衬衫的纽扣不知道何时解开了三四颗,下摆也完全被人揪起,露出一大片线条清晰的肌肉。

真是的,真是太色情了。

真是...好想再摸一会儿。

段逍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好半天,突然说一句:「警花,你知不知道偶尔我能听见你的心理活动?」

我木然道:「你知不知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他就笑,慢条斯理扣好纽扣,含笑注视着我,缓慢解开了皮带——

把衬衣下摆塞了进去。

救命,简简单单一个动作,为什么会被他做得那么色情啊?

段逍笑笑,没再调侃我,手臂伸过来,我下意识一躲,却发现他只是想帮我扣上安全带。

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但还好没再继续取笑我,一脚油门,车就往前呼啸而去。

「我们去哪儿?」

「丽市。」

云省丽市有所很有名的女子高中,校长拖着病躯,把没钱读书的女孩子们从山里一个一个带到课堂上。

她说,她有一个梦想,要让这座小县城里的所有女孩子都有书读。要让他们变成高素质的女孩,再变成高素质的母亲,最后,为这个国家带来高素质的下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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