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我重生在反派boss的床上」为开头写一篇故事?

“那外面的结界你怎么破的?”

我一脸懵逼:“啊?什么结界?”

他横眉冷竖,神情剧变。

20

裴玉把骰子一收,一把攥起我的手腕,皱眉沉吟片刻,道:“果然!”

我看着他一系列动作,继续懵逼。

“你刚刚问重生之法,不就是想问你自己怎么活过来的嘛。现在我能确定地告诉你,是因为生死契。”

“生死契?”

裴玉放下我的手腕,神色难看道:

“对,生死结契,性命相系。顾名思义,结了契,两个人的生死就拴在一起了。你刚刚进来没有感受到结界,是因为结界是路亥设下的,现在你俩性命相系,结界本就不会拦你。”

“只是这个法子向来凶险,一个意志不坚就会经脉尽断,对施术之人来说也是有弊无利,所以甚少有人知道。我能知晓,也实属机缘巧合。”

我心中滞涩,一时无言。

心神一转,喃喃道:“那我复活……”

“是因为路亥将他一半的寿命,分给了你。”

我……

这话实在诛心。

忽觉心口一下向被刀绞一般,在师兄惊诧莫名的眼神下痛的直接伏在地上,捂着心口打滚。

21

我痛的呲牙咧嘴,裴玉一开始震惊了一刹之后,就视若无睹了。

枉我之前还担心过他!我单方面宣布断绝师兄妹关系!

他还慢悠悠打趣道:

“你就算心疼你徒儿,也不用这样吧!”

我疼得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在心底无限吐槽见死不救的裴玉。

裴玉忽然一跃而起,远远站在一边,神色警惕,口里还念念有词:

“你休要讹我!我刚刚检查过你的身体了,除了丢了修为,没一点毛病!”

诶?不疼了?

我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裴玉凝眉片刻,重新掏出骰子握在手里把玩。再开口时已是一派泰然:

“你也别瞪我,照你刚才这情况,应该是生死契的问题,我束手无策。”

“???”

“生死契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当其中一方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生死契会给另一方示警。话说,路亥既然没跟着你,那他去哪了?”

我的心突然悬起来,语气也不自觉沉下来:

“夭阏崖。”

22

裴玉多聪明,神思一转,就猜到了缘由。

“唔…他对你倒是情深意重。不过你既然没痛死,说明他还活着。”

沉吟片刻:“生死契的事,万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否则…”

他抬眸睨了我一眼,“难免不会有有心人拿你当靶子。”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我更想知道另一个问题。

“那这个契有办法解吗?”

要不然我怎么回我原本的世界,再捅自己一刀把反派也带走了怎么办?难道还要我在这里走剧情走到大结局?

裴玉神色已松,把骰子抛了抛,又轻巧接住,漫不经心道:

“这个契要那么容易就解得了的话,还会那么容易失传吗?等路亥回来了,你让他把结界给我撤了,我回山门藏书阁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

“可是路亥他……”

呵你是没见识过现在的路亥的变态,他还对我图谋不轨,话到嘴边一转,“现在不太听话。”

何止是不太听话啊,他现在非常讨厌听真话,我尤记得床边那个坑,那群魔修整整补了三天!

裴玉倒是轻描淡写:“那你哄哄他不就好了。”

我:“……”

23

从地牢回来之后,我便一直心神不宁。我把它归因于这几天接二连三接受的打击太大的缘故。

晚上,我一个人掀开被子躺在床上。今夜是重生以来我第一次独自入睡,只觉夜凉如水。

我裹紧被子,闭目休憩,迷梦迭生。

脑子里一会儿是魔头路亥喑哑地说:

“回来就好。”

一会又是闷闷地说:

“师父满意了吧。”

一会儿又是他癫狂地说:

“对呀,我烧了九十九个活人呢,师父下次再不打招呼地走了,我就烧九百九十九个。”

一会儿是醒冬哭哭啼啼说:

“那魔头去夭阏崖上取莫之草了……”

一会儿是师兄沉吟:

“是因为路亥将他一半的寿命,分给了你。”

……

最后是少年路亥,站在遥远的虚空,神色冷漠地问:“师父不是说,不会丢下我吗?”

这句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24

那日我被少女醒冬捆回山门,是前任掌门也就是我这个身体的爹,临死前想见我一面。

山门上下找了我三个月,却只在他临咽气前把我捆了回去。

一般这种时候,肯定是有什么临终托付的。

我跪在他床前,听他殷殷嘱咐:

“我知道你怪我,但你娘是大义之人,为天下而死就是她的归宿。”

“你师兄心性……活泼,你天资异禀,又向来沉着,他继任掌门之后,望你可以多帮衬一些。”

“你是我最骄傲的女儿,也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你师兄修为不如你,我实在放心不下,若我去了,你代我守山十年,只当还我生养之恩。”

挟恩图报,还偏心,难怪你亲生女儿要出走。

我环视了一下围在四周的各位,略一思索,住哪儿不是住,这儿条件还更好,就一口应了。

然后老掌门就断气了。哦他们叫做羽化。

但我还没忘记我叫路亥去给我买鸡了,于是我拜托了我刚得的便宜师兄去我那草屋把路亥也接过来。

也就是那时候,系统告诉我说裴玉就是本书男主,当然人见人爱。

翌日。

裴玉告诉我说,他令人去寻过,人去屋空。我也没着急,毕竟是我亲传弟子,那小旮瘩完全没有人能耐他何。只托他再好好找找。

毕竟他要是真不想被找到,就凭他那万众无一的路人亥气度,找他也确实不太容易。

等扶完柩,守完灵,早已是七天之后了。

25

七天后,虽然我心知路亥不至于出事,但依旧是不太安心,于是我与裴玉说了一声,亲自去找他。

我赶到我之前住的草屋,发现居然成了一片焦土!

模样普通、面容清秀的少年箕坐一边,神色冷漠地问:“师父不是说,不会丢下我吗?”

不知为何,我莫名有点心虚,一边开脱道:

“哎呀,我哪里舍得丢下阿亥?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一边上前想将他拉起来,却被他一把搂住了腰身。

我愣了一下,怜他年少失了怙恃,到底没有挣开。

指了指旁边的焦土,转移话题道:“这怎么回事?”

他埋着头闷闷地说:

“着火了。”

“看得出来。”

怎么会着火了?

“雷劈的。”

“……”

26

迷梦断断续续。

翌日,我清醒的时候已经中午了。

趁魔修布菜的时候,我多嘴问了一句:“你们魔尊可回了?”

得到了否定的答复,我便未再多言。

吃了饭继续睡觉,简直是梦想生活,但内心却仿佛被石头压着。

怀着沉甸甸的心情,我似乎踏进了吹云山。

我回山一年之后,裴玉在我的栽培下,俨然已经一代赌王了,不得不说他不愧是爽文男主,顶级气运加身,逢赌必赢。

而我恼他断我财路,又不信邪,某天,我决定要跟他赌把大的,想要一举扭转乾坤。

系统诚不欺我,男主就是男主,地位不容置疑。

半日之后,我输得倾家荡产。

爽文套路深,回农村是回不了的。

裴玉看我已经拿不出赌注,收拾收拾准备离开。

赢了想走?你恐怕是不知道江湖规矩!

我把大门一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死死抓住他的衣角,涕泗横流,情深意切道:

“师兄!师父临走之前,命我好好帮衬于你。我自认对师兄情深义重,一直尽心辅佐,无有不从。师兄如今修为大有进益,却沉迷此邪魔外道!师妹忧心良久,如今就算会惹得师兄不喜,师妹也要直言不讳!如今你沉迷至此,拿了师妹辛苦攒的银钱不说,竟还要拿走我的钗环首饰去赌!”

看着一些弟子逐渐围在了门边探头探脑窃窃私语,裴玉正呆若木鸡,我继续慷慨陈词:

“你沉迷此道已久,几次拿我银钱不说,今次……今次竟还要拿我钗环首饰去赌,如若只是普通首饰便也罢了,我对师兄仰慕至极,自然二话不说让你拿去!”

我见门口已经被人围得严严实实了,不再担心他趁机跑掉,于是松开他的衣角,捂着嘴角欲语还休,哽咽道:

“可是……可是那是我故去母亲的遗物啊!母亲泉下有知,如若晓得女儿如此糟践她的遗物,定要责怪我们师兄妹不肖的。”

善解人意,步步紧逼:

“我自是不怕母亲责怪的,但师兄是一宗掌门,若是……若是因此生了心魔,山门因此倾覆,师妹我就万死莫赎了。”

裴玉环顾四周,终于反应了过来,咬牙低声道:“你……你这是讹诈。”

我趁机作出惊骇至极的神情,高声道:

“师兄口出恶言中伤于我,师妹听了实在痛心。我深知自己此番直言,必定惹恼了师兄,可师妹对师兄的拳拳情意,师兄难道不知吗?师兄若是为正道献身,师妹必定砸锅卖铁,鼎力相助!”

话音一转,我凄凄然道:“可师兄今日……”我抹了一把鼻涕眼泪,肝肠寸断道:“就算师兄日后责难,师妹也绝不允许……”

我观望了一眼,门口早已群情激愤,对裴玉指指点点,路亥也是一脸寒意。

一番操作猛如虎,裴玉最后被迫丢下赌资落荒而逃。

我相信,男主在此番锤炼之下,会更加坚强。

27

从此之后,我反正是戒赌了。

我深知,有些法子,用一次有效,但用多了,就不痛不痒了。

而且,我已经不是方外散人了,我得维护我吹云山辰宿门师叔高深莫测大义凛然的形象。

我后来又去找过裴玉几次,但他通通闭门谢客,山上又传起了我对裴玉巴心巴肺但裴玉毫不领情的风言风语。

虽然不知风从何起,但我很高兴。我的形象更加光辉灿烂了起来。

再见到裴玉,就是他突破瓶颈,修为到达大乘境界了,当然,骰子用得也更加行云流水了。

我不禁感叹,不愧是男主,愈挫愈勇,在逆境中茁壮成长。

山上又传起了我直言劝谏被恶语相向后不计前嫌呕心沥血助掌门突破的谣言。

我又感叹,我的光辉形象更加丰富了起来,我不愧是男主的工具人。

裴玉本人,也与我一笑泯了恩仇。那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我对裴玉示之以笑,裴玉对我报之以歌。

那真是美好的一天,除了中午我啃猪蹄的时候啃了一嘴泥,还咬到了舌头。

28

啊嘶……

真的咬到了舌头。

我捂着嘴睁开了眼,继而听到一声轻笑。

“师父醒了?”

听称呼就知道是路亥了。他回来了。

我没答,他笑得勉强,脸色也略显苍白。

“正好该用膳了,师父请吧!”

说着从一边拿起了一只碗,碗里盛着青菜碎煮的白米粥。

“我可以自己来。”说着要去把碗接过来。

我还没忘记他刚从夭阏崖回来,身上兴许还带伤。

但他避过了我要去接的手,一边搅动着碗里的粥,一边神色不明地说:

“师父见过赵醒冬了?”

“我……”如果我说见了,是不是就间接出卖了师侄?但我要说没有,直觉让我觉得会更加危险。我该怎么回?在线等,挺急的!

意外的是,他也没等我回复,只状若无意道:

“那师父不问问我怎么样吗?”

我摸不准他的心思,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顺着他的话问道:

“那你怎么样?”

只见他抿着的唇角微微翘了一下,又很快垂下去,若无其事道:

“没事。”

又将一勺粥送到我嘴边,低声道:

“喝粥吧。”

29

我被这通操作搞得满头问号。

但直觉他现在心情不错,是可以打商量提要求的时候。

喝完粥,我措辞道:

“我还去见师兄了。”

路亥拿碗的手一顿,眼睛渐渐发红,那是魔气失控的样子。

空气一时凝滞,正当我以为他又要再把地打出一个坑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知道了。”

声音艰涩,神情晦暗。

随即自如地将碗放到托盘里,白玉碗离了魔爪,立马碎成一堆胤粉。

我……!!!

察觉到身体里逐渐汇聚的暖洋洋的灵气,那是莫之草在重塑我的经脉,我蓦然多了一些底气,诚挚出声:

“阿亥,师兄让我哄你撤了结界。”

路亥身子一震,我能听见他骨节咔咔作响。

???这又是怎么了?我特喵的你又脑补了些什么?!我正想开口告诉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忽然倾身过来,一手撑着床沿,另一只手一把攥住我的手腕,抬眸邪笑道:

“哦?那师父准备怎么哄?”

眸色血红,语调森寒。

“师父,我忍很久了。”

30

卧艹!

正正经经地打个商量,剧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我灵脉虽然重塑了,但很明显以现在的状态也制不住他……

我嗫嚅道:“你冷静一下……”

路亥阴鸷的目光紧锁着我,眼睛红得仿佛要滴下血来。恶声恶气道:

“我倒要看看,你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

我:“……”

刚想解释,目光不提防撞进了他红宝石似的邪气眸子里,不由得怔住。

那里面分明戾气丛生,他的语气也分明是凶神恶煞的,可他的眼神却在说:再忍忍,再忍忍,千万别伤了她。

我抬眼再打量,分明他还是那个平平无奇的少年,可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我好像可以从他暴戾的眸色里看到……脆弱?

我忽然意识到:他不是一个工具人,他有自己的血肉和情感。他在挣扎,他在害怕。

“别怕,没事的。”

31

我抬起一只手抚了抚他脑后的低马尾,想起他当年亮晶晶的清澈的眸子。

看见他明显怔愕了,暴戾恣睢的眉目出现了裂痕,我重复道:

“别怕,没事的。”

趁着他失神,我另一只手也很容易就挣脱了出来。

我轻轻捧起他的头,抚摸着他额头上的化魔印记,慢慢将唇瓣凑到了他的眉心,低如轻诉:

“化魔也没事的。”

这下,我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一瞬间绷直了。

又吻了吻他邪气未褪的眼睛,喃喃道:

“你的眼睛是红宝石雕的吗?不然怎么能这么好看……”

“师父……”

他的呼吸拂过我的脖颈,语声微微喑哑:

“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32

我微微退开,眨了眨眼,故意诘问道:

“我看起来很不聪明吗?难道你之前说我聪慧是随口的托词吗?”

路亥丝毫没有放过我的意思,直直地看进我的眼里,沉声追问道:

“那师父可知,我要的是什么?”

我叹了口气,佯装失落道:

“唉,我还以为你是真心觉得我聪慧的呢。原来只是唬我的。”

天旋地转间,我被路亥放倒在了床上,他欺身而上。

他咬着我耳朵低声道:

“我早就告诉过师父了,我忍很久了。”

声音克制不住的嘶哑,饱含情意。

我心里不由得发起怵来。

我暗暗告诉自己,他是雏,我量他最多三分钟!

三分钟而已,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我赶紧闭上眼睛。

33

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窸窸窣窣地解开,路亥在耳边轻轻笑开,循循善诱道:

“师父在想什么?”

呵出的气直直钻进我的耳朵里,使耳朵不由得发痒,我情不自禁地皱了皱脸。

温热一点点落在额头、眉眼、鼻尖,接着在唇角一遍一遍流连。

“别怕。”

特么的老子也是这么多年第一次,是你说不怕就不怕的吗?

感觉唇瓣被两片温热含住,还有牙齿在唇上轻轻嘬磨……

我听说人家接吻很快的,这怎么特么的这么磨人!

早知道当年就不该光看猪跑,还是该吃吃猪肉!

我偷偷眯起眼睛,将眼睛眯起一条缝,打算现场学习。

眼前一暗,一只微凉的手盖了上来。

“别看,我怕,你一看,我就稳不住了。”

……

34

我内心吐槽:

那是你自制力不行,这锅我不背。

又软又热的舌尖钻了进来,轻扣我的牙关,在我的唇上也掀起一阵湿漉漉的痒意。

我情不自禁地嘤咛了一声,却不意被它趁虚而入。

我直觉有什么不对,却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我的手臂不由自主地缠上他的脖颈,身体软成一团,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

微凉的手指游过山川,在山峦作乱。

是谁拾起殷红的花朵,又轻轻将它揉散、打乱、松开,任由山头花枝摇拽,一阵轻风拂过,引人微颤。

雨水在挑逗花朵,花朵在雨中生长。

“嗯……”

一声娇软的呻吟脱口而出,我惊了片刻,完全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声音。

但也只是片刻,随即便被惊涛骇浪吞没。

恍惚之间,有人声出没:

“别引我了,我怕稳不住,伤到你。”

35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沉沦之中,被一瞬间的痛意惊醒,额头浸出冷汗,我终于想起哪里不对了。

我不信!我不信他是第一次!就,离谱!

他一下一下舐吻我的眉头,我才发觉我被痛的不自觉蜷缩起来,眉头也不自觉紧皱起来。

他一声一声安慰似地呢喃:

“别怕……”

“别怕……”

我却不知道他安慰的到底是谁,他的额角上也早已浸满冷汗,神色痛苦难耐。

我放松了身体,无奈抚了抚他的背,说了我翌日想来最后悔的一句话:

“不怕,继续吧,我很喜欢。”

我眼见着他的眸子里朱红之色不褪,还骤然加深了几分,里面的情欲翻涌地更加厉害。

路亥语声诱惑,携山雨欲来之势:

“是师父引我的。”

36

溃不成军,山河破碎。

弃甲曳兵,一败如水。

37

三更半夜,我迷迷糊糊醒来,全身酸软,不仅是再次尝到了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的滋味,而且这次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只能任由一只臂膀将我揽入胸怀,昏昏沉沉之间,仿佛听见低沉的男声在似有若无的呢喃:

“我却不知,师父想要什么……”

我再次沉入梦乡。

梦里,我看见了那双亮晶晶的清澈的眸子。

只不过比起以往很多时候,这次,要稚嫩许多,表面的漠然里,带着一点点小心翼翼。

那是我将路亥从河边捡回去不久,那日,我在市集上淘了一只檀木簪子,倒不是说这簪子有什么稀奇,样式也很单简普通,主要还是胜在新意。毕竟用檀木雕佛珠的多见,雕簪子的却很少。

而且,反正也才三文钱,还不够去酒楼里喝一盏茶。我一时兴起,顺手便买了回去。

38

回了草屋,正好和刚在河边洗完头发回来的路亥撞见了。

他见了我微微一顿,然后一语不发的绕过我进屋去。

哦那时他还不肯叫我师父,也不喜欢主动开口说话,你和他说话也时常视而不见,似乎只当我是一个合居的陌生人。

看着他披垂着的头发尚在滴水,我抬头望了望西垂的暮阳,暗自估摸了一下时间,深深叹了口气,追进屋去,无奈道:

“明明说好你拜我为师、我教你法术的,你怎么能食言呢?”

当时,他住着我搭的屋,吃着我打的鱼,吃住条件虽然艰苦了一些,但他从不口出怨言,也不惹事生非,一派乖巧的模样 ,却始终不松口叫师父。

他抱起一小捆木柴,应该是打算引火做饭,闻言只抬眸瞭了我一眼,依旧不发一言。

唉,我感受到了不被需要的无视,无奈捏了个诀烘干了他的头发。

眼见着他的神色动容了一下,我想起刚刚在集市买的簪子,心血来潮走到他身后拿起了他的头发。

他顿时僵立。

39

不知为何,路亥从被我捡回来就一直习惯散发,我只当那是他个人爱好,也不曾干预。

只是他待会儿要去引火,头发还是扎起来得好。

我其实是想效仿各古装剧给他绾个髻的,再不济,扎个高马尾也精神点。

但是我没想到,自个儿的头发束起来乖顺,别人的头发握在自己掌心就有些乖张。

捞起左边,掉了右边,梳好上边,就漏了下边。我总之,我很狼狈。

最后索性任由长发垂下,左右一合握,又将檀木簪子变作了一条木色发带,潦草地用它扎了一个低马尾。

到了异世之后因为开了金手指的缘故我要什么基本上都是信手拈来,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何为狼狈。

我微觉赧然,偷觑了一眼路亥的神色,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在心里松了口气。好歹我师父的面子保住了。

只是那平平无奇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双亮晶晶的波光粼粼的眼睛,倒是清明极了。

40

我忆起,两个月前,门里弟子告诉我路亥成魔叛道的时候,我的内心几乎没有波澜。

因为路亥会成为魔头,是我早就能预料的事情,或者说,他成魔一事,我在内心深处早已经默认了。

我的任务就是要把他养成反派大boss,以成全男主的救世之功,成为魔头是他在书里既定的命运。

现在,我却有点想知道,他因何入魔?如何成为魔尊?魔界九殿,为何又会成为了这森罗殿的主人?

毕竟,在两个月前,路亥看起来还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辰宿山普通弟子,虽然跟师兄弟们稍微有点格格不入,但总不至于因此叛进魔道,还如此突然。

如今细细想来,处处都是疑点。

41

突然,这双眼睛变成血红色,草屋也在不经意间燃起大火。

周身越来越热,哦准确来说,只是被圈住的地方,像贴了火炉炙烤一般,越来越烫,我蓦地睁开了双眼,终于被烧醒了。

路亥身体潮红,浑身滚烫,满头大汗,神色却安详得很。我心觉怪异,摸着他手腕一探看,却发现他周身灵力四溃,神魂微弱。

忽然省起,明明她在地牢心绞痛的时候裴玉说过路亥当时有性命之危,可等他回来了之后,除了脸色略微苍白之外,其他竟一应如常,就连外伤也不见一处。

我赶紧将灵力送进他心脉处,果然探看到他此处经脉有异,不受控制的灵力在这里乱糟糟结成一团,且有反噬神魂之象。

42

发现问题后,我直接操纵灵力将他经脉打通,再一点点的疏导他乱走的灵力。

约莫是因为生死契的原因,他的身体并没有排斥我的干预。

灵力乱走可以靠外力疏引,可是要解决神魂反噬的问题却不容易,毕竟是神魂遭受反噬,若是外力强行干预,轻则痴傻一生,重则魂飞魄散。

一般来说,只要神魂足够强大,轻易难有反噬之说。路亥性情坚韧、天资卓绝,修行上素来得心应手,而且他身体的恢复能力向来也很好,就算受伤,也不至神魂虚弱至此。我实在想不通他因何会被乘机反噬。

对了,他身体确实很好,一年里也只每年立冬时分会小病一场。算算日子,今天也不是立冬。

今年立冬在什么时候来着?

……昨日。

……难怪。

43

当真是祸不单行。

没办法了,如今靠他自己醒过来怕是悬得很,我只能进他神识里助他一臂之力。

在房间随手布了一个结界后,我轻而易举地溜进了路亥的神识里。

与他身体的炙烤不同,他的神识里很是宁静祥和,天气晴朗,微风拂面,鸟语花香。

只是这景象,似曾相识。

我向东远望去,果然看见一座草屋在风里摇摇晃晃。

这里,正是很多年前我和路亥生活的郊外。

之所以差点没认出来,是因为被路亥的神识美化了许多。

比如,我们原本住的地方,草木枯黄,难闻花香。一到中午,日头便毒辣得很,非要晒得人红皮不可。偶尔一阵风过,还会夹着黄沙。爱偷懒的麻雀经常衔了屋檐上的草去筑巢,还喜欢来串门偷吃。

想起当年过的雀口夺食的窘迫日子,我暗自长叹了一口气。

44

既然是按照往事造的神识之境,我很容易就找到了路亥所在。

他正坐在水池边淘米,动作一丝不苟,我绕去他身前,想直接引他出去,却不想他好似根本就看不到我。

我之前从未入过别人神识,不知道神识里是怎么一回事。急得我围着他团团转。

忽见他私有所感地抬头,我顺着他目光向远处望去,那是另一个“我”悠悠地踱了回来,手里拎着两条扑棱扑棱地摆着尾巴的鱼。

少年眼里染上笑意,随即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淘米,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

“我”走近,将手里的鱼交给少年,他面无表情地接过,不发一言。

“我”顺其自然地躺到了一边的摇椅上,看少年手起刀落,利落地处理了活鱼。

看到这里,我微觉汗颜。

当年不该只图方便省事老去捉鱼,好歹偶尔还是该抓只野鸡野兔什么的丰富一下伙食,让路亥对鱼不至于如此执念……

45

神识之境的日夜颠倒,时光流转,都由路亥一人掌控,一般来说,能留存此处的会是一些令人记忆深刻的东西。

但路亥……显然不能一概而论……

他的神识里,就目前为止,只有朴实和枯燥。

我整天看他每日起床后每天三次的劈柴烧火做饭修炼的生活程序,日复一日,风雨不误,从无间断。他有没有怡然自乐我不知道,但我是实实在在地枯了。

我抓头发,路亥看起来也不是一个婆婆妈妈的人啊,怎么神识之境竟如此啰啰嗦嗦没完没了。

我已经困在这里看他好几十个日夜了,还是没想到能将路亥毫发无伤地带出去的办法。

我要等一个转机。一个能把路亥唤醒的转机。

在我的苦苦等待之下,这天,路亥的生活,终于起了波澜。

46

这天,路亥回来之后,在院门住了住脚,眉头微动。后不动声色地进了屋,开始了他的日常劈柴烧火做饭修炼的既定程序……

一应如常,除了他脸色越来越沉之外。

傍晚,他抱手倚门,漆黑的眸子时不时看似随意地向远方眺望,仿佛在等着什么人。

我终于察觉出不对。

那个“我”,一整天没出现了。

我里里外外转了一圈,确实不见“我”的身影。

他在门边枯立整夜,神色不显。

只是不知道是晚上天凉露重还是怎么的,我总感觉凉飕飕的。

翌日,两位穿着同色系素衣的人远远地行来。看衣服样式,是辰宿门的弟子服。

其中一位稍年轻点的弟子一边走,一边唉声叹气地抱怨:

“师姐真是不靠谱,让我们来找人却只指了个大致方位不说,连人长什么样儿也说不出来,御剑找了一夜,我觉都没睡,现在人没找着,连灵力也消耗殆尽,我们要怎么回去……”

另一名个子高一点的弟子温吞地回道:

“也不能怪师姐,她方向感向来不好,指个大致方位已经是难为她了,只希望,这次指的方位,不是反的……”

47

年轻的弟子面露苦色,惊道:

“啊?反的?师姐以前竟还指反过?”

个子较高的弟子神色艰难地点了点头。

年轻弟子忍不住无奈地呼号:

“天啊!那我们要是找不到人,回去怎么交差?!不会又要辟谷面壁吧!”

另一名高个弟子倒是神色从容,泰然道:

“别慌。如果这真是什么要紧差事,就应该是像师姐那种亲传弟子亲自出马了。既是派了我们来寻,说明这事也没那么要紧。回去如实交代就可以了。”

年轻弟子闻言稍微松了口气,又皱眉道:

“可我听说我们找的那人是新归山的师叔唯一的弟子。”

那名弟子淡淡回道:

“不过是一名俗家弟子而已,都没有正经的行过辰宿门拜师仪式,就算找回来了,恐怕也就是安排在外门做个普通弟子。况且,师叔既然已经回了山门,以后就还会收一些资质更好的弟子。”

年纪更轻的弟子信服地点点头:

“也对,那就好。”

忽然神色一喜,叫道:

“诶?师兄你看!前面有间茅屋。会不会……”

被叫做师兄的弟子神识外放,朝前一探,面色不变,说道:

“用神识探了一下,里面没人,应该是废弃不用的吧。”

我闻言回头一看,果然见路亥给自己捏了一个隐身诀。

……这也就难怪那两名弟子探不到他了。

48

见着师弟脸色一垮,被称作师兄的弟子拍了拍他的肩权作安慰,接着说道:

“我们再去反方向找找吧,以防万一。”

年轻弟子神色发苦,瓮声瓮气地问道:

“师兄不是说这人不重要吗?”

“就算人不重要,但山门有命,我们还是要尽力而为。再找不到,就回山认错吧。”

两名辰宿门弟子的声音逐渐远去。

我终于省起这是那年我被醒冬道上做派绑回辰宿门的时候。

转头只见路亥已经靠着门边坐下了,目色深沉,我琢磨不出他是什么想法。

但以己度人,我虽然活到这把年纪了,按理说早就该看断凡尘,但要是听人三番五次地强调我不要紧,恐怕也是要伤神一阵子的。更何况路亥此时才不满二十岁。所以,我静静地立在他旁边,等他自己调节好心境。毕竟,这种事,自己想通就好。

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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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亥石像似地,靠着门坐了整整三天。

我从前竟不知道他悟性如此之差!

这点事还要想三天才能想通!这世上本就不是非谁不可的,离了谁太阳还是照样会从东边升出来,再从西边落下。

我们总觉得自己很重要,而实际上我们都很普通。

三天后,路亥抬起一只手,指尖跳跃着一小簇火苗。

他轻飘飘向后一抛,火苗被扔在了茅草屋顶。

???

眼看着火苗借着干燥的微风一寸寸轻易地就烧了起来,半晌后,火光冲天。

少年若无其事地站起,面不改色地回头看向身后的火焰,通红的火光映在少年平平无奇的脸庞上,平添两分诡异的美感。我隐约看到,他额心有一枚绛红色的魔族印记,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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