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里的毽子往前一递,脸微微泛着粉红,突然,他的目光倏尔落在我的肚子上,瞬间眼睛瞪得老大。
「你的肚子怎么大了」
「这里怀了一个小的。」
我分明看到太子的腿一软,若非旁边的太监搀扶他绝对会倒在地上。
他伸出手颤巍巍地指向我,话都说不顺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居然还能踢毽子!」
我奇怪地看他一眼:「我想和你说来着,这不是前一段时间闹矛盾,这一段时间你又躲着我嘛。」
太子他一脸的纠结,好一会儿像是下了什么大的决心似的。他忽然将我一把抱起,一边走一边对我说:「阿昭,以前都是我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以后你好好养胎,只要别踢毽子耍大刀,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好不好?」
12
在我安心养胎期间,霍光行刑前说想要见我一面,此时我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大着肚子行动颇为不便。
但是他在监狱里坚持要见我。
没办法看在是曾经的青梅竹马的份上,我还是决定去见一见他。
监狱里一股血腥和腐臭味,我胃里一阵翻涌,十分恶心。
霍光看着我来了,戴着镣铐起身,目光却落在了我的肚子上。
他凄凉的笑了一声:「阿昭,你竟然怀了他的孩子。」
我没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曾几何时,他也是带给过我温暖的人,却被权利蒙了双眼,最后背信弃义居然害死了我爹。
「阿昭你不好奇吗?」他看着我,目光深邃,「师父的武功在我之上,就算是我在马匹上动了手脚,师父也能迅速下马。」
「我早就跟你说过,太子递给师父的那杯酒里有问题。我跟着师父进林子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已经快不行了。」
霍光即将面临死亡,没必要在这个时候骗我。
可是为什么呢?
或许是我的目光疑惑,又或许是我心里的某个想法已经开始动摇。
我听见霍光叹了口气,「不过现在你相不相信,也没有必要了,你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东宫,只觉得十分恍惚。
我想不明白,如果真是这样太子是怎么做到梦游的时候不主动向我坦白的。
脑子里一个不好的念头陡然升起。
他在骗我。
13
不久后,太子被皇帝留在了宫里议事。
我将太子的贴身太监叫来,恩威并施,最终逼出了答案。
小太监说是他给太子出谋划策,让他假装梦游亲近我。
因为太子脸皮薄,面子上拉不下来讨好我,只好出此下策。
所以太子一直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突然脑子里一片清明,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是太子给我爹送去的酒。
帝王最忌讳功高盖主,我爹已经是大将军,而他的女儿若是嫁给别人还好,偏偏又是嫁给了太子。
所以他一定会想办法去掉一个隐患。
而太子或许是喜欢我的,所以他才会主动给我爹送上酒。
而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骗了我。
而我还傻傻的相信了。
我心灰意冷,简单的收拾了一些金银细软,悄悄地一个人出了门。
虽然我大着肚子不方便,但是找到一个隐秘的住处还是很简单的。
我在小巷里待了五个月后,生下了一个儿子。
期间也听过太子大张旗鼓找人的消息,但是没有提及是找谁。而我隔一段时间换个住处,竟也叫他没有找到我。
我爹说的对,圣心难测。
他早就劝阻过我不要嫁给太子,因为太子将来也是要登上帝位的。
而我固执的认为或许他性子软弱和别人不一样,我叹了口气,从小在宫里耳濡目染的,又有哪里不一样呢。
14
我带着儿子风平浪静的过了三年。
当初小小的人儿已经会乱蹦乱跳,嚷嚷着要出去玩。
院子里的长辈们都说他长得很像我,但我看着他心里明镜似的,那一双灵动的桃花眼和太子简直是一模一样。
我偶尔也会想起自己在东宫的过往,但是也很庆幸自己能逃出来,这广袤的天地,我总要看一看。
而现在多了个小家伙陪我一起。
这天集市上正热闹,我看着天气正好,带着儿子出去透透气。
他看着不远处的糖葫芦,捏着我的衣角对我撒娇,「娘亲,你给我买糖葫芦吧?」
我知道拗不过他,只好去买。
「只能一串哦,吃多了长蛀牙。」
他笑嘻嘻的乖巧应下。
而我这边刚付完铜钱,手里拿着糖葫芦串却发现刚刚还在我身旁的儿子不见了。
我又急又气,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我儿子。
正在我急躁不安的时候,他手里拿着好几串糖葫芦向我走来。
「娘亲,有个好心的叔叔,给了我这么多糖葫芦。」
我一把将他揽在怀里,心里吓得砰砰直跳。天知道要是儿子丢了,以后的日子我可怎么活得下去。
冷静后我才想起来问他,「哪个叔叔给你的糖葫芦?」
他站的笔直指着一条小巷子的出口:「刚刚那个叔叔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娘亲啊?他说,我长得很像娘亲。」
又皱着眉头想了想接着说。
「他还说,我的眼睛像他呢。」
我急忙向巷子口望去,却什么人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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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废料
一
我是太子妃,但太子不爱我。
幸运的是,我捡到了一条狗。
不幸的是,那是太子变的狗。
所以现在,连狗都不爱我。
二
太子是个奇怪的人。
有时候目光沉沉地盯着我看,有时候又视若无睹。
有时候对我好言好语,有时候又恶言相向。
我很快摸清楚他的性格:
一个阴晴不定的脑残。
三
七夕佳节,宗祠需要夫妻祭拜,
我才得以见他一面。
我用余光扫了他一眼
剑眉星目、唇红齿白,身量修长,风姿卓越。
嗯,勉强算九分帅哥,多打的一分是夫妻情分。
四
在我盯着他的脸发呆的时候,
太子又犯病了。
他甩袖就是一声冷哼:
“你盯着孤,意欲为何?”
“臣妾想到一句诗:一行青鹭上白天。”
“爱妃果然才疏学浅,令本王叹为观止。”
“殿下有所不知,您的牙缝里有晚膳的菜叶。”
五
我瞧着他恼羞成怒的模样着实有趣:
“殿下不看臣妾,怎知臣妾在看您?‘’
我又道‘’臣妾生得貌美,殿下爱看也是情理之中。‘’
他白如羊脂的俊脸上透出一点红晕,道:
“你该不会以为是孤暗恋你吧!“
太子又道:“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我低头:“臣妾不敢。“
他尖酸道:“谁喜欢你谁是狗!“
不过电光火石之间,眼前的太子消失了,
地上多了一条泪汪汪的小奶狗。
我揪着它的后颈皮,与它大眼瞪小眼。
我道:“啊这。“
狗道:“他妈的!“
六
于是我把狗带回了寝殿。
作为一条有身份的狗,理应拥有自己的名字。
我道:“殿下,臣妾拟了几个名字,您且过目。“
宣纸上写着:
“圵皯、穬砉、揯敳、 缂乕;
寚鰰、殸朤、 兂盦、 茻悥;
噷儑、詈夆、 吃屎、 鬖厜;
鶭乣、 匉愳、 顖臖、 黼窆。“
狗趴在桌案前,沉默不语。
我又道:“殿下,您挑一个。 “
狗还是沉默。
我道:“殿下该不会除了吃屎,什么都不会吧。“
我再道:“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变成狗的太子气粉得站起来挥舞粉色的肉垫,
没站稳,一骨碌栽在我的怀里。
七
狗口述,我执笔。
洋洋洒洒地写了好几封信,分别送给他的父皇、贴身侍卫、母妃、门客。
还有他在府内的绯闻对象,被他从青楼赎回来的清倌,
叫做倩倩姑娘,现在是太子府内的琴师。
他扭捏了半天,道:“你若是不愿意,不写给她也可以。“
我莫名其妙道:“有何不愿,你但说无妨。“
他又说:“孤看你满脸不快,莫不是吃醋了?“
我道:“臣妾手酸,殿下快些吧。”
他又问:“真的?你一点也不介意?”
我说:“真的!臣妾一点也不介意!”
狗沉默了。
不知道又是哪句话触了太子的逆鳞,
他一连口述了一刻钟,我一连写了十几张纸。
八
我知道自己生得貌美,
但被一条狗以如此复杂的眼神盯着,
还是有些毛骨悚然。
我道:“殿下,有话当讲。“
狗道:“孤看你这些天与下人相处的模样,不似主仆,更似好友。想来你也不是蛮不讲理的女人,为何独独对倩倩恶言相向?“
狗道:“你伶牙俐齿的,她性子软,少欺负她些。省得她天天抚琴流泪,到孤这里告状,哭得人心烦。”
狗又道:“孤只把她当朋友,从未有过出格的举动。王妃也不必为孤与她争风吃醋。”
我道:“我呸。”
九
太子对外宣称身染风寒,在我寝殿卧床养病。
前脚放出消息,倩倩姑娘后脚就到。
倩倩道:“几日不见娘娘,还是如此光彩照人,民女只管满心记挂着太子的病情,愁得日夜难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倩倩道:“太子妃娘娘的妆容好生精致,不像民女,只会略施粉黛。”
倩倩又道:“民女听说太子已经连着多日未留宿在您寝宫,民女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脸色阴沉。
变成狗的太子察觉到不对,屁颠屁颠地窜到我们俩中间,被倩倩一脚踢开。
倩倩惊道:“好丑的狗!太子妃娘娘,你说这府上该不会有人养这样没血统的土狗。“
她又道:“都说狗随主人,我倒是好奇它的主人是个怎么样的丑法。“
说罢便捂着嘴咯咯地笑起来。
我瞥了一眼耷拉下来的狗耳朵,道:“吃屎。”
十
倩倩噎住了笑,尴尬道:“娘娘,莫要说些污言秽语。”
我抱起狗,翻开它胸前定制的超大号土豪金狗牌,上面写着:
“圵皯 · 穬砉 · 揯敳 · 缂乕 · 寚鰰 · 殸朤 · 兂盦 · 茻悥 · 噷儑 · 詈夆 · 吃屎 · 鬖厜 · 鶭乣 · 匉愳 · 顖臖 · 黼窆”
我好心解释道:“这是狗的名字,我最近取的。刚刚只是在叫它过来。”
我又道:“姑娘仔细看着狗牌,可看出些端倪。“
倩倩姑娘道:“什么端倪?“
我好奇道:“姑娘除了吃屎,其他什么都不会。”
倩倩泪汪汪地绞着帕子,跺跺脚跑了。
十一
倩倩走后,太子变成的狗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我道:“殿下,有屁快放。“
狗道:“你这女人,怎地如此粗鄙,与孤说话当用敬语。“
我道:“殿下,有屁请快放。“
太子为之倾倒。
十二
需要夫妻共同出席的宫宴,也只能我一个人前去。
此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见见我那神出鬼没神机妙算的太傅,
看看能否旁敲侧击出让太子恢复人形的法子。
于是我抱着狗一起去。
别人带着自家的夫婿,我却带着狗。
我对太子说:“我悟了。“
狗说:“悟了什么。“
我说:“太子是狗。“
十三
总算在宴会的间隙得了空闲。
我还未去找太傅询问,太傅便忧心忡忡地找上了我。
太傅道:“臣听说近日太子卧病在床,坊间有传言太子命不久矣,储君易位,朝堂里定又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我安抚道:“师父放心,我会照看好他。“
太傅道:“当初为师就劝过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就喜欢这细皮嫩肉的小白脸。你还没出嫁的时候,一天路过七八趟太子府,单单手绢就故意丢了十八条,全都被赤脚商人捡走了。要我说,三王爷不好吗?一顿能吃十个包子,多好养,多有男子气概!‘’
我尴尬道:“师傅,咱们先不聊这个…‘’
太傅不依不挠道:“我听说他最近买了个琴师,你看看这小子,实在是…”
他颇为扫兴地摇头捋胡须,一本《八卦王朝之储君那些事》从广袖里掉出来。
我道:“师傅,少看这些没营养的八卦杂志。“
他讪讪地把书收了起来。
十四
始终没有半点让太子回复人形的头绪,
我和狗都很郁闷。
变成狗的太子在我怀里哼哼唧唧,吵人得很。
我一巴掌打在狗屁股上,道:“吵死人了,睡觉去。“
狗道:“嘤。“
我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狗道:“爱妃再打孤一次。“
我:“?”
十五
狗又问:“太傅说你自幼钦慕于孤,可确有此事?”
我道:“你听错了。”
狗又道:“那倩倩姑娘,只是我瞧她身世可怜,从青楼买来的琴师罢了,你要是不喜欢,咱们就辞退她。”
我道:“殿下开心就好。“
这只肉嘟嘟的土狗在我的膝头又打了一个滚儿,正在努力地组织语言: “你可记得那个捡了你十八条手绢的赤脚商人?“
我道:“不记得。“
狗忸怩了一阵子,才道:“那是孤扮的,你的十八条手绢还在孤这里…”
十四
我问道:“为何对我阴晴不定,时好时坏?”
狗老实巴交地回答道:“我皇兄阅女无数,告诉我吸引一个女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她去猜你在想什么,欲擒故纵才能够抓住女人的心…”
我问:“那你今后还敢吗?“
狗的尾巴摇得很欢:“不要了,孤知道你是喜欢孤的。“
我被人说中了几年来的少女心事,还是忍不住脸上一热,怒道:
“谁说我喜欢你了,狗才喜欢你呢!“
电光火石之间,我变成了太子面前的一条狗。
我:…
太子:…
太子道:“啊这。‘’
我道:“他妈的!‘’
十五
我是太子妃,太子很爱我。
后来我们一起养了一条狗。
狗的名字叫
“圵皯 · 穬砉 · 揯敳 · 缂乕 · 寚鰰 · 殸朤 · 兂盦 · 茻悥 · 噷儑 · 詈夆 · 吃屎 · 鬖厜 · 鶭乣 · 匉愳 · 顖臖 · 黼窆”
附:
圵皯 [dàng gǎn] ; 穬砉 [kuàng huā] ; 揯敳 [gèn ái] ; 缂乕 [kè hǔ]
寚鰰 [bǎo shén] ; 殸朤 [kēng lǎng] ; 兂盦 [zān ān] ; 茻悥 [mǎng yì]
噷儑 [hēn án] ; 詈夆 [lì páng] ; 吃屎 [chī shǐ ] ; 鬖厜 [sān zuī]
鶭乣 [fǎng jiǔ] ; 匉愳 [pēng jù] ; 顖臖 [pǐ xìng] ; 黼窆 [fǔ biǎn]
谢谢大家的喜欢,后排兜售沙雕小甜文,不甜不要钱!
吃饭 cp 阴郁黑脸小皇帝 x 漂亮吃货大姐姐
如何以[父亲想让我替姐姐进宫]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学习 cp 物理化生学霸皇帝 x 理科苦手冷宫贵妃
如何以 “我是刚被打入冷宫的贵妃” 开头写一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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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拉格的雪
《忘石》
我是太子妃但太子不爱我。
这其实不是什么问题,问题是,太子克妻。
在我之前,太子府已经死了三任太子妃了。
第一个是宰相的女儿,嫁给太子三个月以后暴毙。
第二个是户部尚书的女儿,两个月以后暴毙。
第三个是刑部尚书的侄女,一个月暴毙。
一时之间京城中都在传这堪称人中龙凤的太子是个克妻的命,可惜了那三个好女儿,白白丢了性命。
而我是第四个太子妃,我们还相差四岁。
四,连数字都不吉利。
他们都在想我这么一个九品芝麻官的女儿,能活多久。
按道理,我爹是个连上朝资格都没有的小官,我万万没可能成为太子妃。但是朝中大臣的女儿不知何时开始,一个个要不就是生病,要不就是急匆匆嫁人了,当今圣上见自己的儿子就要孤独终老,觉得这实在不是个办法,就在民间打听有没有命硬一点的姑娘。
才貌家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命硬,耐克。
而我林颜,就是出了名的命硬。
这命硬倒不是因为我多次大难不死,而是源于一个老道士的胡言乱语。
彼时我才三岁,我爹娘带着我在街上游玩,路遇一个癞头道士,他见了我,就疯疯癫癫地说我是个无情之人,命途多舛,此生注定孤独终老,说不定还会祸及他人,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我送去尼姑庵常伴青灯古佛,方能保一世平安。
他说我是颗冥顽不化的石头,斧凿不烂,水滴不穿,能活得孤独又长久。
这话本不稀奇,全然可以当作疯言疯语,但是这事过去不久,我奶奶就去世了。
丧葬上,我哭不出来,最后是我娘掐青了我的胳膊,我才委屈地哭了好久。
那时家里的亲戚就在议论我的冷血,因为平日里最疼我的就是奶奶。
再过了两年,弟弟出生了,他自小身体不好,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个时辰躺在床上,一个时辰躺在躺椅上,还有一个时辰就是日常的吃喝拉撒。
他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当初能活下来就是靠运气,后来的五六年也全凭汤药吊着。
我有时候觉得,弟弟这样活着,真的还不如死了好。
我只说过一次这样的话,被我娘拿着鸡毛掸子打了半宿。
弟弟还是走了,那时他六岁,我十一,我和他平日里也关系甚好,他的丧葬上我仍然没哭。
我弟走了没多久,我娘就走了,她的丧葬上我哭了,靠的是涂在袖子上的生姜水。
疯道士的话被好事者翻了出来,街坊之间都在说,林家的女儿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那颗心就是块石头,怎么捂都捂不暖。更有甚者,说我是天煞孤星,克亲人的,命硬。
这话传着传着,就传到了正为太子婚事焦头烂额的皇帝耳朵里。
他当天就把我宣进宫,也不说话,就对着我左看右看,然后大手一挥,好了,就你了。
我怀疑这个老男人会看相。
我爹在宫门等我,见我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就安慰我说无妨,他女儿生的这么好看,不愁找不到命硬眼瞎的人家。
我抽抽嘴角,说我被选上了。
然后就轮到我爹一言难尽,颤抖着手问我难道是我要进宫做妃子了吗,我才十四岁啊。
眼看他就要开始说当今皇帝荒淫无度连十四岁的小孩子都不放过,我连忙打断他说不是,是做太子妃。
然后他就说当今太子荒淫无度连十四岁的小孩子都不放过。
所以啊爹,你至今还是个小芝麻官不是没有原因的。
我与太子的婚事定下来之后,整个京城的人都在讨论这场势均力敌的婚姻。
势均力敌主要体现在克亲人的能力上。
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以至于我这个当事人都热血沸腾起来,非常想知道我和他谁先克死谁。
坊间甚至有赌局了,下注最多的是我嫁过去七日之内就被克死,理由是太子的打击对象更加精准,而且很明显太子克妻的本领在逐渐提高,而我说不定先克死的是我爹。
可恶,我竟然还觉得很有道理,胆战心惊地过了一个月。
幸好除了被宫里来的教习姑姑虐得心肝脾肺肾外加脑瓜子疼,其他都相安无事。
出嫁那日,我爹老泪纵横,对我说进了太子府就不像家里了,万事都要小心。我打小不会察言观色,为人处世上更是愚笨,如今成了太子妃,常常要与皇家的人打交道,最要紧的就是别乱说话,该哭的时候哭,该笑的时候笑,若让我展示才艺,就乖乖地画几幅画,不要耍滑头。
我说爹,别骂了别骂了,再骂你女儿人都傻了。
他又哭起来,说可不是个傻的吗。
……
我其实反而松了口气,我一走,我爹应该能多活好几年吧。
就是不知道这克妻的太子,长得如何。
太子长得,非常好。他揭开我盖头的那一刻,我以为我看到了仙人。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话本子里描写的人原来是真实存在的。
他端详了我一会儿,两条好看的眉拧在一起。
“父皇如今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劲了。” 他说。
说完他就坐到桌旁,开始吃糕点。
我坐在床上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人是在嫌弃我长得丑。
嗨呀好气啊。
这一气,饿了一天的我更饿了。
懒得与他计较,我摘下头上沉甸甸的饰物,再没耐心脱掉繁重的嫁衣,径直挪到了桌旁坐在太子对面,也吃起了糕点。
我们两个都忽略了一旁的交杯酒,默默地吃了一块又一块糕点。
气氛诡异地和谐。
直到剩下最后一块,我和他同时伸出手,此刻我终于想起了我爹对我的教导,光速缩回爪子,速度快到留下了残影。
太子明显愣了一下,随后非常自然地拿走最后一块,笑着说:“你这丫头倒有点意思。”
我刚想回他说过奖了,他又接着说:“食量居然和我差不多,这么多糕点你都吃下了。”
我很想说我正在长身体多吃点怎么了,但是脑子里还回响着我爹说的谨言慎行,只好在一边装鹌鹑。
“几岁了?” 他吃完,拿帕子抹了抹嘴,然后单手撑着头看我。
“十四。”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么小,居然还能吃这么多。”
我现在有理由怀疑前几个太子妃都是被他气死的。
他突然像是会读心一样说起那几个女子,“在你之前的那几个,比你大,都吃那么点,” 他给我比了个小拇指的一节,“因此她们一个个都身如细柳,腰不过盈盈一握。”
我闻言,偷偷比划了下自己的腰,额,不知道几握了。
他见状,笑起来:“你果然有意思。”
……
我发现我接不下去他的话,好难。
他笑够了,站起身,拽着我往床上一躺,说:“睡觉。”
出嫁前 “被迫” 看的画本在眼前晃荡,我不由咽了下口水,我才十四,这也下得去手吗。
他躺在我旁边,侧过身子看我,嗤笑:“想什么呢,就你这小身板儿。” 说完还眼神轻蔑地上下扫了我一遍。
这人好烦,睡觉!
但是睡不着,喜烛的火不能灭,屋里特别亮堂,身下的床又太软,我累了一天的身体已经入眠,但是精神还抖擞得很。
太子被我翻来覆去的动静吵得不行,睁开眼:“你睡不睡?不睡是想圆房吗?”
我默默坐起来,说:“睡不着,认床。”
他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起来在床边的空地打了个地铺。
“认床但应该不认地铺吧?”
你别说,我真的不认地铺,而且地铺硬实,体感更像我家里的硬板床,我沾上枕头三秒就睡着了。
然后迷迷糊糊又被人晃醒。
睁眼正是他那张人神共愤的脸。
“你怎么睡得这么香?” 他问,“地铺这么舒服吗?”
我眼皮子都快抬不起来了,敷衍地拉拉他的袖子,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舒不舒服你睡一睡不就知道了。”
于是第二天醒来时我看到这厮和我一起躺在地板上。
我一动他就醒了,皱眉和我说:“一点也不舒服。”
?我寻思也不是我强迫你睡的啊。
早膳的时候,我面前摆了一桌子菜,比我家的年夜饭还要丰盛,我不禁在心里唾弃了一遍朱门酒肉臭,然后吃得非常开心。
太子坐我对面,吃得慢条斯理优雅从容。
我总算又想到了爹的教导以及教习姑姑的戒尺,默默放慢速度,企图和他一样端庄。
但是端庄了,就没法夹到对面的菜,好远。
我礼貌又端庄地问站在一旁的小宫女:“请问,你能帮我夹一下那边的菜吗?”
她突然抖如筛糠,猛地跪到地上,头低低伏着,害怕程度让我怀疑我刚刚问的是她能不能去死一下。
太子放下筷子,瞟了眼宫女,说:“你是太子妃,何须这么客气,你让他们做什么都可以。”
我的重点又放错了,“什么都可以?”
“自然是什么都可以。” 他眯眼勾唇,似是在蛊惑我做些别的事。
我了然地点点头,然后拉起那个小姑娘,“那你除了那边的菜,还有这边这个,那个,都帮我夹一下。”
我叫不出这些菜的名字,因为不认识,但是看起来挺好吃的。
太子的神情变幻莫测,最后厉声道:“蠢东西,没听到太子妃的话吗?”
那个小宫女这才战战兢兢地拿了筷子帮我夹菜,甚至因为手抖差点掉了几次。
啊,以后还是吃眼前的几道菜好了。
用完早膳,太子悠哉悠哉地带我去见皇上和皇后,本来应该一大早就去的,但是皇上特许我们晚点,于是我们晚了点,不多,就几个时辰。
关键还是太子,不紧不慢,我寻思他不着急,我有什么好急的。
我们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可以用午膳了。然而太子死活不愿意留在那里,在皇上和皇后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我听不懂的话以后,他就硬拉着我回太子府,丝毫不给我品尝皇后的小厨房手艺如何的机会。
我看出来了,太子不喜欢皇上和皇后,但是皇上特别疼爱太子,甚至于纵容。
大概又是什么皇家秘闻,不可问不可问。
他把我送回太子府以后就板着张脸走了,饭都没吃。
妙啊,这样我就不用端庄优雅地吃饭了。
连伺候的小宫女都不害怕了,笑起来特好看,让我忍不住多吃了两碗饭。
吃完饭散步,太子府很大,多大我说不出来,或许有十个我家这么大。我在太子府的后花园找到了一个秋千,玩的正起劲,秋千的绳子断了,在我荡到最高点的时候。
我摔到了对面的草坪上,幸好正是夏天,草茂盛柔软,我只膝盖部位擦破了皮,以及身上其他一些地方有些淤青。
我不禁感叹我真的运气好,我再偏一点,脑袋就得撞上旁边的大石头。
第四任太子妃出嫁第二天就差点去世,短短一个下午,这个消息就传的到处都是。你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因为我已经在最新连载的话本子里看到自己出场了。
话本名称是《拿什么拯救你,我的太子妃》,还是本无限流。
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它完结。
傍晚太子来看我,看样子他早就知道了中午发生的事,一进来脸上的笑就没消失过。
“你命还真大。”
他说的很真诚,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好像这个夸奖里,还有一点点惋惜。
懒得想太多,我说:“还好还好,我当年从山崖上摔下去都没死。”
那是我十岁时候的事情了。
当时正夏天,我和邻居家的小胖出去玩,不知怎么爬到了山上,也不知怎么掉下了山崖。
小胖摔死了,而我正正好好挂在了树上,就受了轻伤。
这事儿太过邪门,小胖家是连夜搬走的,连丧事都没来得及办。
太子听了这段故事,没什么反应,招呼我可以吃饭了,然后笑意盈盈地看我走过去时疼得龇牙咧嘴的表情。
短短两天不到,我就发现这个太子恶趣味很大。
更让我难过的是,今日的晚饭居然被人下毒了。
我眼睁睁看着那根银针刷的变黑,然后他们神色平静地撤下所有的菜,吩咐厨房做新的,全程没有话本里写的什么惊恐地大叫 “有人下毒”,或是太子砸了茶杯气愤地说“给本太子查出来” 的桥段,他们自始至终都冷静,熟练,以及专业,就好像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我简直目瞪口呆,同时严重怀疑早上那个战战兢兢的小宫女是我的错觉。
太子还在不怕死地喝茶,看我一脸震惊,露出了那种 “真是没见过世面” 的嫌弃的表情,说:“这就吓到了?这个月这才第五回。”
“可是… 今日才初九啊。”
他点头:“对的,基本每个月都会有二十来回吧。还不止这些,你以为你那个秋千的绳子怎么断的。你嫁过来前我才命人换了新的。”
他这几句话就差直接告诉我有人一直在谋害他,不对,一直在谋害太子妃了,我一时感觉自己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
“太子殿下没想过找原因吗?” 我更想说的其实是找凶手,但是不敢。
“为什么要找?” 他挑眉,好像我问出了一个类似人为什么要吃饭的蠢问题,“连暗杀你的方法都告诉你了,这不是很好吗?而且就算除掉这个人,还会有下一个,那说不定就换了法子,比如枕头里藏针啊,被窝里藏蛇啊,那还要麻烦。”
话说得还挺有道理,但是这能叫暗杀吗?这简直就差把刀架脖子上了吧?你们这么大个太子府怎么这么容易被下手?而且那个动手脚的人到底图啥?这是在做每日任务积累经验值?
“怕了?” 他脸上的笑越来越大。
我很诚实地点点头。
“啊,这么怕死就别做太子妃嘛,本太子给你写封休书?”
我又摇摇头,“不怕死。”
“那你下午上药的时候叫得和杀猪一样。”
我再次摇头,“那是因为我怕疼。”
想了想,又不对,改口,“那是因为妾身怕疼。”
他扑哧笑出来,说:“你在我这儿不用拘束,妾身长妾身短显得傻不愣登的。”
?不是你先自称本太子的吗,礼尚往来好不啦。
“为什么不怕死?” 他不知为何对这个问题非常兴奋,看我的眼睛仿佛在发光,“直接说,别顾忌。”
他说别顾忌,那我就真的不顾忌了,表达欲爆棚:“怕死有什么用,横竖所有人都要死的,最后大家都是一抔黃土,不过是早晚问题。我看很多人的怕死,怕的不过是死之前的痛苦,又或者是死了以后会失去所有的东西。但是说到底,不管怕不怕,人还是要死,除非不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