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我是他结发十年的太子妃,他登基后却只封我为贵妃」开头写一个故事?

记,蒙着夜色渐渐远去。

座位上遗了一副护膝,针脚粗糙,绣工差劲,边角都已经有些

起毛,似乎是被人摩挲了很久。

我捡起来,丢到旁边的炭火里,护膝遇火,迅速地烧了起来,

很快便化为了灰烬。嗯,他不配。

【番外】季景晟

太和五年,京中又飞起了雪。

我记得阿颀很喜欢梅花,东宫以前有株腊梅花,雪越是盛,花

开得就越盛。

那时候书房总是会插上几支腊梅,香气冷冽,幽香绵长。

我不喜欢腊梅,我喜欢红梅。

就像那年雪地上,雪琅红衣灼灼的样子,印在我心头很多年。

父皇不同意让我娶雪琅,因为她是刘义山的女儿。

刘义山当初靠平叛起家,峥嵘数十载,大权在握,已经是朝廷

心头大患,若是再有了皇亲国戚的身份,只怕养虎为患,酿成

大祸。

可是天家富贵,在我眼里,比不上雪琅一根发丝。

我被逼娶了阿颀。

她是沈大学士的女儿,自幼饱读诗书,人也看起来柔顺乖巧,

正是父皇满意的人选。

我想过抗旨,可父皇说了,若我坚持,他便赐死雪琅。他是天子,我没得选择,只得认命。

阿颀是个称职的太子妃,有她在,我从不曾为内宫事物烦忧。

我曾为求父皇跪在雪地里伤了膝盖,她会亲自熬了药汤为我热

敷,亲手给我缝制暖和的护膝,让我好好将养。

如果说鲜活明媚的雪琅是火,阿颀的温柔就是水,无声无息,

却也牵动了我的心肠。

但我终究不能放弃雪琅。

尤其是,当我得知雪琅为了拒婚,甘愿代发修行,幽居到了佛

寺。

我忍不住去看她。

雪琅告诉我,如果不能嫁给我,她情愿青灯古佛,潦草此生。

我的雪琅,本该被我呵护疼爱一生的人,却要如此委屈自己,

听她说的时候,我几乎感觉到心头每处都是疼的。

雪琅想做我的妻子,她求我不要再疼爱阿颀,因为阿颀如果有

了嫡子,她就再也不能跟我在一起了。

天家尊卑有别,唯有正妻方能与夫君同归陵寝。

雪琅说她不在乎富贵名利,她只想做我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那本该就是她的位置。深夜侍卫急请我回去,说是阿颀身子不适。

我本披衣欲起,雪琅却拉住了我的衣服。

她没有多言,只是噙泪看着我道:“殿下,雪琅什么都没有,

只有你,连你也要丢下我吗?”

我搂着雪琅,她在睡梦中都攥着我的衣角。

我听见窗外有山鸟的叫声,一声一声,幽咽苍凉。

当我再回京城的时候,沈大学士自杀了。

阿颀似是病了,人清瘦了许多。

我陪着她守在沈大学士的灵前。

在我离京的这段时日里,不知朝堂竟几番风云变幻。

若是我在,必然不会让沈大人被逼至此。

我为阿颀心痛,纵然我心爱雪琅,注定要辜负于她,可她毕竟

是我的妻子,她只能依靠我。

我握住阿颀的手,发誓会一辈子对她好,这世上的东西,只要

她想要,我都可以给她。

除了,妻子的名分。

后来我登基为帝,这天下终被我掌控。我迎娶雪琅,以最宏大的盛礼,不顾满朝臣子的反对,不顾天

下人的议论。

阿颀在这个时候病了,似乎从沈大人过世后开始,她就生病

了。

这后位,我不能给她,但我册封她为贵妃,仅次于皇后,待到

她的幼弟沈卓长大后,我还会重用他,让他成为我的左膀右

臂,我还会和她生儿育女,比往昔更加宠爱她。

可她总是病着,很少见我,面对册封的诏书,她都乖乖接受。

阿颀从不在乎虚名,我的话,她向来都是最听的。

如此,雪琅为后,阿颀为妃,人生快事,也不过如此。

那日我去见阿颀,见她案上摆着一册史书注解,详细注解的那

段正是先朝霍大将军专权乱政之事。

往日我对史书不感兴趣,独那日无聊,也是随手翻了翻。

不想,连日却做起了噩梦。

先朝皇帝宠爱姬妾之子,想要立姬妾之子为太子,皇后母家势

大,宫变夺权,囚禁皇帝于后宫中,扶持幼子登基。

我一瞬,竟明了父皇之顾虑。

培养外戚,就等于给自己的头上悬了一把刀,此刀若落下,我

必死无疑。我总在梦里,看见刘家军的旗子,看见悬在头上那把雪亮的

刀。

而在此时,雪琅欢喜地告诉我,她有了孩子了。

我曾经那么期盼,我和雪琅之间有孩子。

可这孩子,随时会变成我的催命符。

怎么办?

雪琅在我怀中睡着,我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不自觉搂紧了

她。

孩子没有了,雪琅的身体受到重创,太医诊断只怕再难有子

嗣。

认罪的婢女指认了阿颀。

我怒气冲冲打了阿颀一个耳光,将她幽闭在殿中,不得见人,

连去诊治的江阳都不让进去。

我必须让刘义山相信,我是因这个孩子恨极了阿颀。

我原以为朝臣会热议,攀附刘家的人定会上折子怒不可遏要求

我处置阿颀。

但我已下定决心,我会保住阿颀,只是让她暂时受些委屈。

可是,没有折子。这不合常理,中宫失子,贵妃谋害,定会引来朝臣热议,不说

别人,只说刘义山自己,以及雪琅的亲弟弟刘雪羿,都不曾递

上折子。

阿颀无依无靠,沈府势微,谁能为她拦下这些,拦下刘家,拦

下满朝文武的口诛笔伐。

我派遣心腹去查,得到了答案。

很好,原来看似乖顺贤良的阿颀,竟早已背叛了我。

我曾想好好补偿她,但是她不再值得了。

我放阿颀出来,我跟她一起走在甬道之上。

记得曾经我们一道入宫,都会走这条甬道,十年夫妻携手。

如今是最后一次。

阿颀以为我不相信她,她第一次流露出了委屈。

她问我,如果是她和我的孩子被人害死,我会不会也会如此生

气。

我愣住了。

阿颀对我笑了笑,拜别了我,便与我擦肩而过。

我看着她慢慢消失在甬道尽头,这是她第一次走在我前面,留

给了我一个背影。灯影绰约,仿佛美人剪影般,烙在我心头很多年。

我总是回想起那天,如果我知道,我会说,我会。

如果我知道,我绝不会让她就那么孤单地离开,背负着所有的

伤痛离开。

可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的身体一日日地衰弱,渐渐竟连朝政都无法亲自打理。

雪琅乖顺地服侍着我,亲自为我斟茶倒水,如寻常夫妻般,事

事尽心。

常熟已经病死了,身边更换了一批新人,他们都十分乖顺,仿

佛提线木偶般。

“你看,窗外的梅花是不是开了,隔着窗纱,总看不真切。”

我躺在床上,抬起手指向窗外。

雪琅低垂着眼,轻轻道:“陛下,该吃药了。”

【番外】刘雪琅

我记得沈颀被赐死的那天,一直在下雪。

我看着那纷纷扬扬的雪花,想着城外梅园的梅花应该会开了

吧。

那是阿羿的梅园,从不许任何人踏足,就连我都不可以。可他一直在等的人,只怕永远都看不到那里的灼灼红梅了。

我是将军府的嫡出小姐,身份尊贵,容貌美丽,自幼便是万千

宠爱在一身。

旁人皆羡慕我,一出生便拥有了所有别人一生都难以企及的东

西。

我曾经也这么相信着。

直到我看见二妹的死。

她跪地请求父亲放她和她的心上人一条生路,而父亲却冷漠地

命人杀了她的心上人,二妹痛极触柱而亡,而父亲只冷冷让人

收敛出去,仿佛是丢弃一件污秽的垃圾一样。

只因二妹的心上人是护卫,是低贱的奴仆。

刘家的女儿,必须要做人上人,没有显赫的身份,就只是垃

圾。

我连做了好几日的噩梦,我无数次梦见自己一身显赫不在,成

为父亲脚下的秽物。

阿羿随军归京,握着我的手说,阿姐,你放心,有我一日,绝

不会让你受一分伤害。

握着阿羿的手,我第一次能安心睡下。

是的,我有阿羿。父亲姬妾众多,独我和阿羿是嫡出,阿羿又如此优秀,刘家的

权柄必然会交到阿羿的手中,有阿羿在,我便永远不可能成为

刘家的弃子。

可是,后来,阿羿有了心上人。

我很少看见阿羿笑,他总是双眸冷凝,阴郁深沉,混不似那十

几岁的少年郎。

独独在那日,阿羿瞧见院中红梅盛开,露出了一丝微笑。

阿羿的心上人是沈大学士的女儿,沈颀。

从此,府内院子都种了红梅,京都长街两边也都移栽了红梅,

梅香氤氲,萦绕在鼻息间久久不散。

旁人只道是阿羿爱梅成痴,所以弄得满京都是红梅。

可我知,这是他在婉转表达自己的心意。

阿羿就是这样,对于不在意的人,向来残酷的很,可对于在意

的人,是甘愿付出一切。

阿羿卧房摆着一身精心裁剪的骑服,艳红的锦缎,金银线交错

修成了花纹,华美异常。

我曾以为那是送我的,为我围猎时候穿。

那么重要的场合,各家千金小姐都是绞尽脑汁选好衣服。这身衣服换上,我几乎可以想见自己艳压群芳的场景。

直到围猎前一晚,我久久等不到他遣人来送,便忍不住亲自去

寻他。

只见书房一灯如豆,阿羿靠在椅子上,灯影摇晃,看不清神

情,独那一滴泪,映着烛光缓缓滑落。

围猎场上,我如愿以偿收获了众人的艳羡,以及,我想要的,

太子季景晟的心。

虽然未曾说过一句话,可我看出来,他对我动情了。

他就是我要找的男人,我是刘家人,我的身份显赫,只有身份

最尊贵的人,才有资格成为我的男人。

我本想找沈颀,质问她怎敢拒绝阿羿,让他伤心?

可沈颀没出现,沈家所有人都没出现。

阿羿被囚禁在府,父亲将他所有传给沈颀的信件、物件扔了一

地,那是被沈家悉数退回来的。

父亲暴怒,重重责打了阿羿。

因为沈大学士傲气过人,下朝拦下了父亲,傲然将这些物件送

了回来,并言语嘲讽。

父亲最好颜面,尤其是被他向来瞧不起的文臣这般讽刺。阿羿的后背被打得鲜血淋漓,可他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只是俯

身将那些信件信物慢慢聚拢,抱在了怀里。

小心翼翼,好像那是世间至宝一样。

我冲出来抱住阿羿,父亲这才停住了手。

因为太子拜帖已下,他知道太子是为我,若我受伤,对刘家只

怕不好。

我哭着让人去请太医,手忙脚乱给阿羿上药,看着他满身的

血,我哭得死去活来。

我的弟弟,何曾受过这样的伤,这样的折辱!

可是,事情的发展总是如此戏剧。

在我陪阿羿养伤的时候,圣上旨意下来,钦定沈颀为太子妃,

为季景晟的正妻。

我此番所有努力,竟是全部被沈颀打碎!

我恨,恨她伤害阿羿,恨她攀附权势夺走了我的归宿。

可是,我没有输,季景晟的心在我这里。

我故意去佛寺,故意与季景晟偶遇。

我的楚楚可怜,我的信誓旦旦成功打动了他的心。他握着我的手,发誓在他心里,我才是他唯一的妻。

我要他答应我,不要去宠幸沈颀。

父亲为报沈大学士折辱之仇,故意纵容部下去构陷沈大学士。

沈颀借着怀孕暂时救下了她的父亲。

可是,我怎么会允许她生下孩子,怎么会允许她将来夺走我的

皇后之位。

我派人下毒,害死了沈颀的孩子。

如果那药效稍微重一些,连她都活不了。

可我要让她活,我要让她看清楚,她所夺走的一切,都是如何

一分一分失去的,我要让她看清楚,她造的孽,是如何一分分

回报给她的。

我从不知,自己会如此恶毒。

但就是这份报复的快意,支撑着我忍受所有人的非议,在佛寺

清苦生活了十年。

我后来见过沈颀,在避暑山庄。

我有意让她知晓我和景晟的情深,我有意让她知晓,是我害死

了她的孩子。

痛苦吧,绝望吧,控诉吧,谁会相信呢?沈大学士死了,是自杀。

葬礼上,父亲大摇大摆地去了。

旁人皆知,真相如何。

可是无人敢言,噤若寒蝉。

景晟对丧父的沈颀分外爱怜,有心想要补偿。

可是如何补偿,一个心不在你身上的男人,他所有的许诺,只

在说出口的刹那,是真心的,除了爱怜,什么都给不了你的。

先帝驾崩,景晟顺利继位。

他冒着天下人非议,坚持立我为后。

满宫张灯结彩,我锦衣华服缓缓步入,以主人的身份。

景晟站在台阶上,朝我伸出手,在他背后是辉煌灿烂的宫宇,

那一瞬,我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了。

沈颀由妻变妾,纵然是贵妃,也是妾室。

我本想好好折辱她一番,却不料她托病一直不见我,景晟对她

颇为怜爱,让我一直没有机会对付她。

宫内争斗不断,风波一出接着一出。独她似乎立身风波之外,借病躲了一切,连侍寝都拒了,竟好

像,什么都不在意了一样。

后来她来拜我,低眉顺眼,规矩得当,没有一丝不甘和愤慨。

我不知,她为何是这样。

若我处于她这个境地,只怕早恨不得拿了刀子来拼命了,大不

了鱼死网破,便是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她不在意,我所有的心思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如此,那就让她在后宫养着吧,反正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我很快有了孩子,那是景晟名正言顺的嫡子,是未来的储君,

是将来的天子,是我全部的荣耀和依仗。

我满心期待,我和景晟还兴致勃勃为孩子取了好多名字做准

备,内务府也周到送来了许多给小孩子的物件。

可我这么殷切期待,最终只是一场空。

孩子没保住,所有证据指向沈颀,景晟怒气冲冲去找沈颀问

罪,并把她幽居宫中,连日常诊治的太医都不放进去。

我悲痛欲绝,景晟陪在我身边,发誓会好好照顾我。

我要沈颀死。我回到刘家,我求父亲为我的孩子报仇,我要阿羿杀了这个给

我刘家带来诸多不幸的女人,阿羿为我擦拭眼泪,然后将一份

血迹斑斑的供词展露到我面前。

不是沈颀。

是景晟。

居然是他。

原来我与他夫妻情分,十年青灯苦守,竟然都只是镜花水月。

他忌惮刘家,忌惮我,不惜害死我们的孩子。

我的心渐渐冷了下去。

回宫后,季景晟依旧对我关怀备至,小心疼爱,带着几分怜惜

和补偿。

我逢场作戏,如他所愿,继续当他的爱人,当这皇宫的女主

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因边关有军务需要处理,阿羿被父亲派遣到了边疆。

我隐约猜到父亲的打算,但我只冷眼看着。

我只冷眼看季景晟赐死沈颀,这个他辜负过,又用来背黑锅的

女人。

自古无情帝王家,我早就该明白,不该有期待。呵,什么真爱,都是镜花水月。

唯有抓在手里的,才是最真实的。

我收回神,端着碗,一勺一勺喂着景晟。

他指着窗外,问我可是梅花开了。

我知道他在想沈颀,只漫不经心应和着。

明年,册立太后的礼服应该要什么花样呢?

不是红梅就好。

番外【沈维】

我坐在狱中,刘义山就站在我的对面。

他说,沈维,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沦落至此?书香门

第,清流世家,多像个笑话。

我抬眼看他,“大将军好生威武,也需要在老夫一个阶下囚面

前耀武扬威吗?”

“沈维,你我同僚数十载,应该很清楚我的脾性,犬子一片痴

心求娶令爱,不想却反被羞辱,辱我子,便是辱我整个刘家,

可惜,你我本该是亲家,竟到如此地步,沈大学士,好筹谋

呀。”刘义山拍手笑道。

我只合眼,不再看他。

“沈维,你一向沽名钓誉,顽固不化,为了那狗屁虚名,连脑子都不要,若是你那爷爷、太爷爷,若是看到你今日光景,看你把沈家带入如此境遇,只怕也要从祖坟跳出来大骂你这个不肖子孙了。”刘义山继续道。

“沈家自有沈家的坚守,与境遇无关,我若趋炎附势,攀附奸佞,才当真无颜面对先祖。”我淡淡道。

“你以为,把你那女儿嫁给太子殿下,就能万事大吉了吗?”刘义山嗤笑一声,“我告诉你,沈颀如今可是自身难保,太子钟情雪琅,甘愿与雪琅在山寺相会,也不愿回府中,待雪琅有了身孕,沈颀一无宠爱,二无子嗣,三无家世,父亲又是罪臣,你觉得,她下半生会过得怎么样?”

我心一揪,愤怒地瞪着刘义山,“刘义山,你若是敢谋害当朝太子妃,你就等着……“

因话说得急了些,我一下子呛住,咳嗽了几声,硬生生咳出了一口血。

“我等着,我自然等着,等着看这大好河山,看这万世升平,看那些不知好歹的人,如何自寻死路。”刘义山轻松笑着,“想想你沈大学士教养出来的女儿,必然是忠孝之极,只是不知,若是我以你的性命相要挟,你说沈颀是为忠不顾你这个亲父的死活,还是全了你的孝,去向我儿自荐枕席呢?”

“刘义山!”我气急扑过去,被他一掌甩开。

眼看着他离开,我抓住栏杆,恨不得冲出去把他撕成碎片。可他潇洒远去,只我声嘶力竭,跌坐地上。

我知道,我对不起阿颀。

为人父,却硬生生斩断她的情缘,不顾她的心意和终身幸福。

但我不后悔。

刘义山狼子野心,早已是圣上心头大患。

我是绝不会让沈家与这样的乱臣贼子有任何瓜葛。

阿颀为此跪着求我,她说她和刘雪羿是真心相爱。

我的傻女儿,这权势中间,算计重重,真情可是很奢侈的东

西。

况且刘家权势滔天,若是她深陷其中,沈家根本无力庇护她。

若是阿颀喜欢的是寻常人家子弟,我一定会成全她,只刘家不

行。

阿颀为了让我妥协,不惜绝食。

她一向听话懂事,向来我的吩咐,她都听。

但这丫头性子倔起来,也跟我一样固执。

眼看她一日日消瘦,面色发白,气若游丝,偏就是咬牙不吃一

粒米,不喝一口水。她说,刘雪羿绝不会负她,求我给她个机会。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连死都不怕。

我真的怕了,我怕阿颀出事。

如果刘雪羿是真心爱护阿颀的话,那好,我答应。

我会准许他们的婚事,然后我便带着沈家老小告老还乡,置一

处园林,做个教书先生,再不踏入朝堂半步。

刘家的权势,我绝不沾染半分。

同僚约我饮酒,我本为阿颀的事烦忧,无心应酬,却被一众同

僚强拉至了烟花楼里。

他们把酒言欢,我是如坐针毡。

就在我坐立不安,起身欲走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喝道,恭喜

刘公子以一万两买下茜茜姑娘的首彩。

我不由站在窗前往楼下看。

一群官宦子弟正簇拥着一个年轻人在楼下坐着。

那年轻人模样生得不错,眉眼孤傲,气宇轩昂,只大马金刀地

坐在席上,便将周围一众人都衬得黯然无色。

随即,打扮娇艳的青楼女子含羞带怯迎上前去,周围一片起

哄。“沈兄在看什么啊?”同僚凑过来问道。

我问道:“那堂下是何人?“

“嘿嘿,除了刘大将军的独子,谁还有这样的排场?”同僚笑

道。

刘大将军的独子,刘雪羿。

很好,我慢慢握紧拳头,转身下楼。

我从这一众人中经过,从这个玉树临风的年轻人身边经过。

他软玉温香在怀,当真快活。

而我的女儿,幽困在家中,气若游丝,命悬一线。

我回到家,看着阿颀,不禁老泪纵横。

见我抹眼泪,阿颀也哭了,她挣扎着从床上下来,跪在我面

前。

我亦是跪下来,扶住阿颀,劝她回心转意。

见我跪下,阿颀双目陡然睁大,人也呆住了。

我让她为沈家着想,顾全祖宗颜面,我沈家百年清誉,是先祖

们一生坚守拼来的,断不能消亡于我手。

何况,刘雪羿并非什么良人。阿颀哭着认错,强撑着提笔写信与刘雪羿,字字泣血,句句诛

心。

书信送达之后,过了几日,刘雪羿前来拜府。

他在我面前倒是言辞恳切,态度殷勤,浑不似当日那般潇洒肆

意。

待他走后,翌日下朝,我命仆人当众把拜礼送还给刘义山,以

此表明,我沈家绝不会有心攀附刘家。

这还不够,我太清楚得罪刘家的代价。

我连夜拜见圣上,恳请他下旨,册封阿颀为太子妃。

圣上正为太子心慕刘家嫡女刘雪琅的事情烦忧,若择刘雪琅,

刘家权势只怕再难遏制,刘雪琅一旦有了子嗣,刘义山便可扶

持幼子,到时候朝政只怕都要落到刘家手里。

可圣上不是不答允,倒好像故意在慢待刘家一样,若是引起刘

义山猜忌,只怕骑虎难下,朝局动荡。

我跪下坦言,愿让沈家背负起这样的重担。

沈家无力保护阿颀,不管阿颀嫁给谁,只要刘雪羿不死心,阿

颀迟早会落入他的手里。

唯有嫁入帝王家,名入皇室族谱,他若敢有非分之想,便是忤

逆,是大不敬,到时候不用圣上发令,天下人的口舌也足以置

他于死地。至于圣上如何解释这个,便说我以沈家先祖辅佐朝堂之恩,强

行请求圣上,而圣上顾念先祖之功,被迫答应罢了。

我只要保住阿颀,圣上借此制衡刘家。

何况,阿颀知书达理,来日便是六宫之首,也绝对担得起这天

下典范。

我知道刘家不会放过我,所以当百官都弹劾我的时候,我一点

也不意外。

我也知道圣上无力庇护我,只能眼看着我被诬陷。

即便没有阿颀之事,我也不会眼看着刘义山无视朝纲,僭越皇

权,便是拼了一条命,也要维护圣上。

有些东西,远比身家性命重要。

我的同僚不敢要,可我敢。

沈家人,都敢。

只是阿颀,终是委屈了阿颀。

我绝不会让阿颀去背负这样的罪孽。

张廷尉是我的同年,我咬破手指留下一封血书。

宁折不弯,务守初心。我托他转交至太子府,然后选择了断。

余息残存之际,我抬眼看见窗外的月光漏进来,莹白如雪。

君子之守,当如明月,天寒霜冷,不减清辉。

【番外】刘雪羿

窗外的月光漏进来,照在窗纱上,幽幽盈盈,如烟如雾。

照在阿颀裸露的肩头上,泛着玉般的光泽。

她背对着我,连一个眼神都吝惜给予。

明明方才欢好,至亲至密,可我知道,她的心,早已离我很远

了。

只是我不知,究竟何时,她竟舍得丢下我一个人。

我对阿颀是一见钟情。

在遇见她之前,我从不相信,世间真有一人,竟教我牵肠挂肚

至此。

那日她乘车出城,我策马入城,风一吹,撩起了马车帘子,阿

颀的秀帕被风吹起,飘了一圈后悠悠落在了我的胸前。

她扶窗看过来,正对上我的眼。

只是简单一对视,我却觉得心头动了一下,好像有什么在破土而生。

阿颀并非绝色,尤其是跟长姐相比。

只是长姐个性偏执,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不达目的不罢休。

人有时候,活得太功利,就会很累。

阿颀活得很通透,很简单。

她喜欢花,简单一束野花扎起来都会兴冲冲插瓶作画。

她喜欢雨,细雨如织时经常端坐在画舫里临窗抚琴。

偶尔还喜欢偷偷喝酒,喝醉的时候会倚在我的肩头哼着不着调的歌。

若非真切看到,真不敢相信这是那个传说中最重规矩的沈大学士的女儿。

比起那些娇滴滴的小姐,阿颀就像是临风的柳,不娇艳浮华,自有风情万种。

我曾梦想着置一处庄园,要种满四时花朵,春日与她一起看桃李争艳,夏天赏满湖莲花,还要一起放河灯祈愿,秋天摘了桂花酿酒,冬日看白梅欺霜赛雪。

园子里会造一座亭子,四面临水,这样下雨的时候,阿颀就可以在亭中惬意听雨,看烟雨朦胧。

还要摆一架古琴,要绝世名琴,不管花多少钱都要买下来。

阿颀说,她只喜欢红梅。

白梅素净高洁,是君子之花,只是高洁太过,冷清萧条,不比红梅,张扬洒脱,肆意怒放,便是败落,也是鲜艳的。

“世人训诫女子,总说要规矩得体,所谓的规矩,无非是束缚住她们的手脚,蒙住她们的眼睛,困住她们的身子,在那庭院里,做那笼中鸟,做那掌中物。”她说,“可我不爱规矩,我该是自由的风,是奔跑的马,是最真实的自己。“

她一边说着,一边鬼鬼祟祟爬上了我的马,一抽鞭子跑了起来。

可惜,这自由的风,奔跑的马,不会骑马,马儿抬腿一跑,阿颀一声尖叫从马上给摔了下来。

我飞扑过去接住她,看她吓得心有余悸的可怜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见我忍俊不禁,阿颀气呼呼地说受到了惊吓,要回府养个一年半载的伤再出来。

我只得拉着她,教她如何上马,如何驾驭马。

马场里还有些好马,我允诺要为她挑一匹驯好的良驹,然后再教她射箭,到时候好跟这自由的风,奔跑的马一起策马游猎。

京都要整修,我有意授意工部在整修御街的时候将原本打算移栽的金桂换成红梅。

秋冬将近,红梅吐露,彤云遍布,一定会很好看。

我还命人寻了巧匠精心打造一身红梅骑射服,用了最上等的天云锦,到时候阿颀穿上它在雪地里骑马,一定比最娇艳的红梅还要好看。

我不会让人束缚阿颀的心,她想要自由,想要随意,我就给她自由,给她随意,我要让阿颀的脸上永远都带着笑。

因为那是我,一直想拥有,却又畏惧拥有的事情。

是,我从来都无法拥有的东西,自由。

旁人眼中,我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嫡子,从出生便高高在上。

当今圣上顾忌父亲,却又不得不对父亲委以重任,毕竟几十年军队行伍,血肉打拼出来的战绩,不是能轻易撼动的。

而我身为父亲的嫡子,从小就被他寄予厚望。

所以幼时我便要学文章大义,学兵法谋略,学着随军作战,学着搏斗和厮杀,学着算计和虚伪,学着一切,身为刘家嫡子需要学的东西。我有时候厌恶自己的身份,厌恶周围的逢迎,厌恶父亲的功利

和专横。

但我也很清楚,刘家如今这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势,必须不

断往里添火,此时停滞,定会有人扑上来将刘家拆分殆尽。

那些人逢迎的有多殷勤,到时破府抄家之时,就追咬的却厉

害。

所以,想要保住自己,就必须站在刘家的基业上,不断往上去

追,直到永远得到自己想要的。

而我,注定得不到的自由,我很愿意看见它在阿颀身上实现。

她的身上有我想要的存在,而她亦是我想要的。

阿颀归府之后很久没有再联络我。

往日传信的人竟都没了音讯。

之前阿颀顾忌沈大学士,死活不许我登门拜访,只派了心腹婢

女送消息。

以至于如今,我竟全无途径去探寻消息。

还好,阿颀还有个弟弟,她最钟爱的弟弟沈卓。

沈卓也就十三四岁,正是少年气盛,整日跟着那群官宦子弟四

处游玩。我有意组了几次局,着人带着他一道加入,日日逍遥快活。

凡是他想去的地方,想看的景致,想吃的菜,想玩的玩意,我

都暗中授意人去安排。

沈卓这孩子也很关心阿颀,有什么好玩的,看见了都要买下来

给阿颀带回去一份。

我别有用心的地把自己给阿颀准备的小礼物一道收拾了交给沈

卓的小厮。

有她念念很久一直没吃到的梅子饼,还有她最喜欢的赵大家的

红梅图。

还有个面人,是我出城瞧见有人捏面人,便捏了个骑马的阿

颀,料想她定是欢喜的。

翌日,沈卓来找我,神情焦急,还带着些局促。

我从不曾告知他,我与阿颀的关系。

在他眼中,我依旧是那高高在上的大将军之子,不是他高攀得

起的人物。

沈卓来,是有求于我。

原来,他有一红颜知己,是京中烟花楼的头牌歌姬。

而那歌姬姿色艳丽,惹得忠勇伯家的小世子色心大起,歌姬坚

决不从,小世子恼了,发狠要买下她好好教训一番。如今,能压制住小世子身份的人,也只我一个了。

为了救那歌姬性命,也为了全自己的心意,沈卓鼓起勇气找到

了我。

我虽偶在烟花楼吃酒,却从不沾染这种风流韵事,更不屑与那

些逢迎卖笑的女子攀扯。

若换了旁人,只怕不等话说完,便被我打发出去了,只是这开

口的人,是沈卓。

“此时我可以帮你,但你绝不许让旁人知晓。”我淡淡道,同

时在心里暗暗加上一句,尤其是你姐。

要是阿颀知道我牵扯这种事,还是为帮她弟弟插足这种地方,

定是要生气,不理我很久。

虽然她现在也一直没理我。

我去了烟花楼,一万两拍下了那女子的首彩,小世子没有敢表

露出一丝不满,那女子端了酒殷殷过来,故作不经意地贴上了

我的手臂。

周围歌舞升平,喧闹异常。

可我却觉得索然无味。

原来越是热闹,越能觉察心中的寂寞。我帮了沈卓这么个大忙,原等着他上门拜谢,这样我才好登门

回礼。

礼单我都准备好了,古画,名家真迹,价值连城的文房四宝,

最符合文人雅士的性子,想来一定能让沈大学士满意。

可是等来等去,都没等到沈卓。

既然等不到,那我只能亲自上门了。

毕竟阿颀,我是一定要娶的,早日拜见岳父大人也没什么掉面

子的。

我递了拜帖,被沈府小厮带入正厅。

我瞧见院中盘虬错节的松树,阿颀说以前背不会书的时候,总

是要跪在大松树下受罚,弄得她一点都不喜欢松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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