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我是一个侧妃」开头写一个故事?

「顾容!!!!」

我大喊。

方才一蒙面黑衣人手持长剑,笔直向我刺来。是顾容死死挡在我身前,胸口正中一剑,血水很快染红了他白色的衣裳,即便黑夜之中,依然刺眼。

顾容眼角颤抖,寒眸立起,右手狠狠用力,骤然折断了插在胸口的剑。极其迅速地,左手一伸,死死扼住了刺客的脖子,右手短刀划过,顷刻便要了那刺客的命。

短短数秒,可似乎耗尽了顾容所有的气力。刺客轰然倒下后,他也缓缓跪倒在地,眼角还沾着那刺客的血。

另一个刺客见到来了机会,拾起地上长剑,扬起手臂,眼露凶光,狠狠扎了过来。

我伸出双臂挡住了顾容。就在那把长剑将要刺中我的时候,我紧紧闭上了眼,却只听耳边一声儿闷响。

刺客倒地,荡起一股子夹杂着血腥的尘土味儿。

定睛一看,竟是李枕手起,一剑穿膛。

三个刺客死了,四周霎时恢复安静,橘色的篝火旁,却是一片狼藉。干瑟的空气中藏着浓烈的血腥味儿,让人不寒而栗。

我跑过去抱住顾容,手不停地发抖。

顾容看着李枕,脸色苍白,艰难启唇:

「你…可以再晚点回来…等我死了…你再回来。」

「别说话了!」 李枕面露忧色,声音急促,微微颤抖。

「先…先把鞋给我穿上…」 顾容虚弱说道。

李枕眼中含泪,嗔怒:「这都什么时候了…死要面子!」

顾容不理睬他,十分虚弱,缓缓抬起头看向我,轻轻笑了:「簪簪…不哭…我没事…」

我实在忍不住,簌簌落下泪来:

「顾容…你坚持住。」

我的手上沾满了血,大脑一片空白。只听到他说:

「回…回家…吧…」

顾容头顶冒着汗,声音轻微虚弱。望着我的眼睛缓慢地眨动着,一下一下终于还是闭上了。

「顾容!!!!」

我几近崩溃,撕心裂肺。

那一刻我觉得,我可能要永远失去顾容了。霎时间,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撕碎。我感觉我奋力地想要留住顾容,却好像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顾容…顾容…我还有句话没有对你说…你不能死…我还有句话没有对你说呢…」

彼时,我抽噎不止,声如裂帛。

后来顾容告诉我,那其实是他迷糊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在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绝对绝对不可以死。即便一脚踏进鬼门关,他诛尽百鬼,杀掉阎罗,也要重新活过来。

因为他太想知道,那句话究竟是什么了。

顾容伤得不轻,好不容易才保住了命。

他醒来的那天,我瞧着很平静,可心却在颤抖。当日,我便启程去了寺庙还愿。

近来,听闻圣上病得愈发重了。太后娘娘已经住到了万安寺中,日夜诵经祈福。据闻,太后上次有此举动,还是老景安侯病重之年。

「王与将,乃我帝国心脏。」

闻太后曾有此言。

万安寺为了太后清净,近来很少接待旁的什么人。若非是曾见过那慧明大师几次,我恐怕也还不成这愿。

昔日我曾于佛祖面前起誓,若此番顾容能保住性命,我将终生茹素,报答佛祖恩情。

于是自那日起,我便不再吃荤了。

顾容十分好奇,常常打趣于我。

每每李枕想要说出实情,都叫我给堵回去了。我也不知道为何我有些怕顾容知道似的,想起来,总觉得十分羞涩,难启于口。

眼瞧着,月又过半,顾容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可再没有刺客来过。

「一击未中,便失先机。他们不会再来了。」

李枕最开始就是这样说的。

虽然刺客再没来过,可我们早就把端王死死钉在了头号怀疑名单里。确切来说,我们基本确定,就是端王做的。于是,顾容与李枕很快便开始着手下一步的计划。

当日刺客虽没留活口,然我们发现他们的手臂上皆刻着一样的图腾。

顾容的探子查了许久,终于查到那图腾的来处。竟是名满京城的玉兰斋。

玉兰斋,名字听着儒雅不凡,干的却是血腥买卖。京都城最繁华地段、最雅致清新的三阁六院,竟是近百名刺客的老巢。「有黄金便可断天下恶。」是他们的信条,也是所有贪官污吏、江湖恶霸的噩梦。

「玉兰斋…」 李枕百思不得其解:「玉兰斋不是只杀贪官污吏、江湖恶霸么?为何要杀我们?」

「莫非是…钱给得多?」 我猜测道。

顾容摇了摇头:「玉兰斋之所以存在了这么多年,就是因为它有自己的规矩,绝不滥杀无辜。据闻,这是初代掌柜定下的铁规,无论是谁,都不可破坏,除非他不想活了。」

李枕说道:

「或许应该去查查玉兰斋的往来账目。看看端王到底给了他们多少黄金。又或者…他们是不是…找错了人。」

「不会找错人的。」 我看向李枕,反驳道:「那日他们有备而来,专门趁你不在。因为不知道顾容会武功,所以只来了三个人,而且都是冲着我来的。当然,他们也不在乎顺便杀了顾容。」

李枕叹了口气:「想杀你的,除了端王,恐怕没有别人。」

「别人…」 顾容口中念着,似乎忽然想起什么:「为何没有听闻…静王遇刺的消息?若有此事,豹子那边不会不知道。」

「你想说…是静王?」 我微微一愣,旋即摆了摆手:「不可能的。静王不至于要杀了我。」

顾容脸色不大好看:

「我没说是静王做的。我只是觉得奇怪,此前端王府的事,要说端王记恨,也首先该记恨静王,其次才是你。最多,两个一起杀。总不至于,只杀你一个。换句话说…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那为何只杀一个呢?若是我,我两个都杀。」

「什么一个两个,杀…杀杀的…你的思路很奇怪啊顾容,你说来说去,是要杀谁?」

我一时无语。

顾容更不乐意了:「总之不杀你的静王,可以了么?」

「随你怎么说。」 我不再理顾容,起身便要走。

一旁,李枕尴尬地挠了挠头,小心翼翼道:

「咳…那个…我觉得…顾容呢…说得还是有道理的…阿簪…你也别生气…他倒也不是那个意思…顾容你也是的…你的心是玻璃做的么?」

李枕说完这句话,我又瞥了一眼顾容,愤而离席。

只听身后李枕叹息:「顾容啊顾容,你何必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顾容砸没砸脚我不知道。因为跟他赌气,我晚膳没吃饱是真的。

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跑到厨房去觅食。

我整四处寻觅着,忽然感觉身后火辣辣的,像有什么人在盯着我。

我猛地回过身,只见顾容斜靠在门边。

「就知道你没吃好。」 顾容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鸡蛋:

「喏,吃饭时候给你留的。」

我接过鸡蛋,哼道:「谢了。」

我刚想敲开鸡蛋,顾容却道:「你等会儿再吃。我先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儿?」 我拧起眉毛。

顾容在我身边晃悠着,问道:「听李枕说…我昏迷的时候,你日夜不眠,在我榻前照顾。是真的么?」

我没去瞧顾容,嘟囔道:「你都知道了还问我。」

顾容浅浅一笑,眼里的光灼得我不敢直视。

「那吃素呢?」

「什么啊…」 我装作若无其事。

顾容轻声问道:

「你不是最爱吃肉了么?平白同佛祖许那样的愿做什么?」

「我…」 我喉咙一哽,有些闹心,有些冒火儿。

我高高昂起头,眼睛直盯着顾容,阵阵道:

「与佛祖许愿,要诚心。若许的是些不痛不痒的,佛祖怎知这事多么重要?」

顾容眸若清泉,此刻水波漾漾,微微闪动:

「那一日,你说…还有话没同我说呢。是什么?」

我微微一顿。

许久,顾容也没催促。只是问道:

「还有…今天白天的事…你有什么想说的么?关于…静王。」

「静王…」

我念着,忽然觉得十分好笑。静王就好似我年少时不可抛却的执念,可这执念早就在不知不觉间随着时间消逝。只是在旁人看来,我依旧放不下罢了。

想着,我叹了口气:

「顾容,你真的以为我是喜欢静王才那么说得么?」

顾容轻轻挑眉:「不然呢?」

我张了张嘴,酝酿了许久,终于下了决心。看着顾容的眼睛,我认真说道:

「顾容,我早就…不喜欢静王了。我…我…」

我说了好几次,却羞得说不出口。可脑海里想到那日倒在我怀里,双目紧闭的顾容,我便又鼓起勇气:

「顾容,我喜欢的是你。这十几年来,一直是你陪在我的身边。无条件得信任我、守护我,为我做了许许多多的事。平日里我只当你和李枕一样,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可是那日你差点死了,那一刻,我才发现,你早就融进了我的生命里,成为了最重要的不可或缺。我是真的喜欢你,顾容。」

肉眼可见,顾容的喉咙上下滚动。他含笑看着我,嘴角轻轻上扬:

「这是你那日要说给我听的话?」

我点了点头。

顾容「嗯」了一声儿,说道:「你这可不是一句话,你这是一段话。」

「你…!」 我的情绪忽然被打断,伸手去拧顾容的腰。

顾容笑着躲闪,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他眼中脉脉含情,星光闪烁:

「簪簪,你知道么?我一直在等着你跟我说,说你已经不喜欢静王了,说你喜欢的人是我。那时候我总在想,如果有一天你可以亲口告诉我,我会非常非常非常高兴的。」

我微微启唇,估计表情瞧着有些傻气:

「其实,你早知道了对不对?」

顾容轻轻笑了:「知道与不知道,没有听你亲口说出来,便都不作数的。」

顾容的眼睛透着温情,仿佛要淌出蜜糖来。给我瞧得十分不好意思,一时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簪簪…我喜欢你,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了。」

顾容的声音轻缓温柔,我的心随之剧烈跳动。

说着,他俯下身子,棕色的眼眸在摇曳的橘色烛火下熠熠发光。他的脸缓缓贴过来,高挺的鼻尖与我的鼻尖碰在一起,微微发凉。

诶…?这…嗯…

我的手轻轻抚上了顾容的背。

他的唇绵软湿润,竟比我想象中香蜜清甜。我轻轻咬着,感觉…貌似…比桂花糕还要好吃那么一丢丢…

我觉得我的脸被烛火烤得火热,心脏一直狂跳着。我感觉得到,顾容他发现了。他的嘴角暗中扯了扯,似乎很得意。

过了一会儿,顾容抿了抿嘴唇,明灿的眼盯着我,喉咙一动,轻声说:「糟糕了。」

「什么糟糕了?」 我羞涩顿无,心下一惊。

哪想,顾容嘴角上扬,温柔道:

「李枕还不知道,他云王府的后庭,已经起火了。」

「啊…这…」

我笑了起来。

顾容复将我揽进怀里,贴在我耳边柔声道:

「簪簪…那个鸡蛋…咱别吃了。」

「嗯?为什么?」

「因为…那是个生鸡蛋。」

???

好家伙,若今日我没有就范,他是打算让我淅淅沥沥摊一手的生鸡蛋么?!

报复心如此之强,看来那端王是没几天好活了。

几日前,顾容派豹子去查玉兰斋,有了新的线索。

端王与玉兰斋并没有任何往来账目,那三个刺客出刺杀任务,玉兰斋也没有任何黄金入账。

后来,又查出一件趣事。那玉兰斋与赌坊有不少金钱往来,但账目却十分模糊。豹子劫了一个赌坊的护卫进了云王府,敲晕过去一检查,身上竟有玉兰斋刺客的图腾。

彼时,云王府中,顾容若有所思,动作极其迟缓地咬了一口包子,说道:

「如此看来… 这玉兰斋…和赌坊…关系甚是紧密啊…」

李枕点了点头:「或者说很可能,背后是同一个掌柜。」

「全爷…」

我惊叹。

顾容吃掉了最后一口包子,又说道:

「还有,温罗传回来消息说,誉王府有动静。李兴去找了静王,足足呆了两个时辰。而第二日,静王便悄然离府。虽然温罗最后跟丢了,但我猜测,静王八成去了玉兰斋。」

「他…去玉兰斋做什么?」 李枕微微一怔。

顾容试着猜测道:

「我们假设端王心机深沉,他没有用自己的亲卫,而是动用了安公公手下的杀手。那帮亡命徒,威逼怕是不管用的,估计是利诱。誉王知道这件事十分恼怒,找静王商量若事情败露,该当如何。静王自是去与安公公商量,如何摆平此事的。」

「这誉王…没那金刚钻,非要揽那个瓷器活儿。」 我摇了摇头。

「他也不算太傻,知道找静王商量。」

顾容说着,眼中露出狡黠笑意:「可惜啊,太晚了。赌坊的线索上不得台面,可玉兰斋,我们手里有活人有死人,那可是正大光明的证据。」

李枕「嗯」了一声儿,长叹一声:「希望那三个刺客没白白浪费我两口冰棺。」

三个刺客,为何是两口冰棺呢?此事说来辛酸。顾容为了留住那三具尸体,一定要李枕花重金打造冰棺。可云王府统共也没几个子儿了。于是乎,李枕只打了两具冰棺,有俩刺客被无情地塞在了一起。

次日,顾容便找来了豹子。彼时,李枕上正早朝,我和顾容一起用早膳。

「帮我带封信给全爷。」

顾容说完,豹子接过信,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转身跨出门去,风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望着空荡的门口,迟疑问道:

「他…真的不是个假人么?」

我真的很好奇…一个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怎么可以做到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听,单单就是机械地执行命令,好似一把没有感情的利剑,你将他扔到哪儿,他就扎到哪儿。

听了我的话,顾容笑了:「豹子他们经过了专业的训练,与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那…」 我微微张开嘴,不解地望向顾容:「风宁呢?」

顾容眉毛一抖。

「啊嗯…」

顾容挠了挠额头:「风宁那小子…的确…嗯…没有训练好。作为探子…他是个残次品。」

「娘娘!」 忽闻男声,抬头一看,是风宁一跑一颠儿,飞奔进来,笑问:「什么残次品?王爷给了您什么不满意的东西,您给我,我给我阿妹留着。」

顾容敷衍笑笑,眯了眯眼:「这时辰,你不应该守在端王府么?」

风宁极其得瑟,伸手拿了个包子:

「王妃娘娘,我可是日夜不眠为您守在端王府。终于,让我给发现了个事儿。」

顾容额上三道黑线:「什么事儿…」

风宁故作神秘:「有个人,昨夜离开了端王府 。」

顾容马上要忍无可忍,咬了咬牙:「谁…」

风宁向前凑了凑:「您猜…」

「我不猜!」 顾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一把夺过风宁手中的包子:「不说你就别吃了。」

风宁咂了咂嘴,终于说道:

「是端王妃,连夜离府,往卞州的方向去了。六玄已经跟过去了,等确定了地点,会传回消息的。」

「卞州…」 顾容念着,手里捏着的包子又被风宁夺了回去。

不大一会儿,顾容笑了:「看来端王妃是去找自己的老相好了。」

我一怔:「老相好?」

顾容点了点头:「端王妃出嫁前有一青梅竹马,此人姓郑名淮,字允期。」

「郑允期?」 我又是一愣:「你说的是那个八年前去镇守南疆的郑将军?」

「正是。」 顾容喝了口粥,云淡风轻。

「他俩…还有这故事呢?」 我眨了眨眼。

顾容「嗯」了一声儿,说道:「真是走投无路了哈,端王竟让自己的王妃去找老情人搬救兵。真是又可笑…又可怜。」

说着,顾容哼了一声儿。

「王妃您的意思是…端王妃是去借兵?」

风宁一口包子差点儿咽不下去,眼睛瞪得老大:「那端王要谋反不成?」

风宁自言自语似得,也不管手上有没有油,伸手摸了摸下巴,作沉思状:

「看来…景安侯府的兵该练一练了。」

顾容斜眼过去,幽幽道:

「你不觉得,你废话太多了么?」

风宁打了一下自己的嘴,笑着说:「不说了,不说了。吃完我就走,接小安的班儿,继续去端王府蹲着。」

话音落下,只见风宁开始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不说,临走还揣走了个红薯。

风宁走后,顾容扶额哀叹:

「簪簪,我真不知道,风宁是怎么鱼目混珠,成为我景安侯府的探子的。」

我试图安慰道:

「他还是有自己的优点的,比如轻功,再比如…再比…如…」

我如了半天,却始终没如出个所以然。

「再比如…什么?」 顾容泫然欲泣,眼巴巴儿等着我。

我笑了笑,轻拍顾容的手:

「再比如,他很能吃啊。」

听罢,顾容当场昏厥。

玉兰斋一事,我们皆以为按住了誉王等人的命门,此战只胜不败。

岂料,信送去的当夜,那安公公放了一把火。幽幽夜色之中,火光冲天,许久未能熄灭。

曾名满京都的玉兰斋一夜之间付诸一炬,安公公死了,近百名刺客失踪,所有的证据与关联也都随大火烧成灰烬,仿若玉兰斋从未在这世上出现过。

对此,顾容十分懊恼。他觉得是自己太过大意,从未想过安公公会有这般勇气。

彼时,顾容心中不快,喝了许多酒。三巡过后,脸色越来越红,声音也拔高了:

「我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那李兴有什么好?安公公愿意为了这么一个蠢才,舍弃性命。」

说罢,顾容一脸费解,又道:「难道真的是…傻得可爱么?」

看着顾容不停摇头,我的手轻轻覆到了他的手上:「虽说这世上没有理由的事多得很。可这事儿…我总觉得哪里奇怪…」

「我也是…」 李枕叹了口气:「全爷的事…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可又说不上来。」

我盯着桌面,想了许久,忽然抬头看向顾容:

「此前你找到全爷,问当年后宫大火还有赌坊的事…那时候,全爷有提到过端王或李兴么?」

顾容犹疑得点了点头。

我又问:「那静王呢?」

顾容想了想,说道:「只是提到当年大火,说了一句,便没再提过。」

「说了一句什么?」 我追问。

顾容想了想,说:「时静王只有六岁,突逢变故,若非赵皇后相护,怕也活不到今日。」

「不对!」 李枕忽然大呼,一掌拍在桌子上,惊得杯中之酒差点摇晃出来:「为何他会记得静王是六岁…而不是五岁…或者七岁?」

我点了点头:「不错,昔日,月尧宫那么多人,都逃出来了。只死了两个人,为什么?因为据闻,当年安公公是冲进火场救锦妃娘娘不成,二人一同死了。安公公既有这样的忠心,老主死了,怎会抛下小主,另谋新主呢?!」

顾容眉头紧蹙,许久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道:

「你们说得对。是我大意了。也许…静王…才是背后的那个人。」

我感觉背后发凉,不自觉的紧了紧衣领。

「赵皇后并不是想把安公公变成李兴的亲信,也不是想隔绝安公公与静王的往来。她是收买人心。而安公公效力的从来也都不是李兴,而是李叙。他是为了静王而死…难怪刺客没有去杀静王。玉兰斋的人,胆子再大,又怎么敢去杀自己的主人呢?」

我说完,脑袋仁儿都跟着疼了起来。我揉了揉太阳穴,向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

李枕轻叹:

「端王、誉王、静王…看似对立的三个人,其实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只不过,端王只是棋子…而执黑子的静王却甘愿输掉棋局,成全誉王…哈…」

顾容不可置信地呼了口气,冷笑道:

「静王真是疯了。以他的能力,帝王之位触手可及,为了一个…竟然愿意放弃皇位。」

不知为何,我又想到了西郊的春天,那个被我死死抓在手中的风筝。

「其实静王有仁心,也重情义。只是为人孤僻了些,与众兄弟才渐渐生了隔阂。 赵皇后与誉王…大概是他内心中唯一的一点温暖吧。」

我这话刚说完,就觉得不对劲儿。

果然,只见顾容脸颊红红的,侧眼看着我:

「是啊,只有他静王重情重义,清高孤雅是不是?」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用力抓了下顾容的手。

「咳咳…别…」 李枕刚想拦架,忽然眉眼低垂,瞥见了覆在顾容手上的我的手。他五官扭曲,眯了眯眼睛:

「你俩…这是在干啥?」

我心下一惊,心虚得眨了眨眼,就像偷情让人抓住了似的。顾容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反抓住我的手,也没理睬李枕,自顾自说道:

「还有件事,六玄传回消息,端王妃果然去了牧城。以我对那个郑允期的了解,他对端王妃,那是有求必应、肝脑涂地。所以,不久的将来,京都恐有一战,我们要打起精神了。」

李枕听到正事,好像一时忘了我俩的事儿,肃然问道:「郑允期…你确定他会借兵给端王?他和那端王妃不过年少情谊,会做到如此地步?」

顾容哼笑:「真没见识。那郑云期是个痴情种子,认死理儿的。端王妃都不用一哭二闹三上吊,小泪珠儿一涌,十万大军,怕是就要北上了。」

李枕半信半疑:「真的…?」

顾容又是一哼:「千真万确。他俩那些事儿,七八年前,我都听腻了。」

一席话听罢,李枕蹙了蹙眉:

「顾容,你会不会太八卦了些?」

顾容一脸惊讶:「拜托,我可是自小长在女人堆儿里,你不知道京都城的贵族女眷们都指着这些家长里短、后院秘闻活着的么?」

李枕半晌没有说话。

许久,点了点头,伸出了大拇指。

过了一会儿,李枕忽然反应过来,紧紧盯着攥着我的手的顾容的手:

「不对…你俩…这到底在干啥?」

李枕撞破了我与顾容的奸情。

啊不,是感情。

起初,他有一丝丝尴尬。可没过几日,便习以为常了。即便见着我同顾容在一起花前月下,他也会提着酒壶,问一句:

「一起喝点儿?」

每每顾容都气得扔石头子儿砸他。可李枕乐此不疲,时间久了,我也就习惯了。

这日,李枕又拎了酒壶来打扰我俩。顾容刚欲发作,李枕挑眉问道:

「打我?不想知道陆笙的消息了么?」

顾容蹙眉,极度怀疑地盯着李枕:

「陆笙什么消息?若有什么动静,豹子肯定会告诉我的。」

李枕唉声叹气:「论身手我是比不上豹子,但论这里,他可比不上我。」

说着,李枕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我笑了。

自打知道我和顾容的事后,我总觉得李枕越来越不正常了。盲目自信、盲目吹嘘、无处不在找存在感。

顾容说,他每日都要告诉自己一遍,李枕病了,千万忍住,不能揍他。

可我瞧着,顾容快忍不住了。他咬了咬牙:

「你说不说?」

「顾容,请注意你求人的态度。」

李枕极其不满地瞥了他一眼,这才又慢悠悠说道:

「上次,风宁跟丢了静王,我们猜的是静王去了玉兰斋。可当日我派人去瞧过,静王马车车轮上粘着泥。城中当日并未下雨,也没有泥路,若是去玉兰斋,为什么会有泥呢?」

「为什么呢…」 我重复着李枕的话,像个傻子。

李枕又道:「刚刚我问过豹子,他说丞相府近来没什么异样,只是…刷了好几次马车。」

说着,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刷了好几次…马车?」 顾容蹙了蹙眉:

「第一次,是和我们在西郊见面。那日下了大雨,马车车轮应是沾满了污泥。可是怎么会是好几次…还有…那静王的马车车轮也沾了泥…」

说着,顾容忽然睁大了眼睛:「你是说静王当日是去见了陆笙?」

李枕点了点头:「没错。我派人去城郊打听,发现葛林山附近当日下了雨,附近好多上山采药的村民都被困了几个时辰才下山,所以他们印象很深。」

我终于听明白了:「所以静王和陆笙的马车车轮都沾了泥。这些小事,风宁和豹子都没在意,所以都没告诉顾容…」

我笑了:「李枕,你也是太细心了。」

李枕一脸骄傲,正了正衣襟,说道:「我只是觉得陆笙近来没有动静,非常奇怪,于是便去查了查,看看能瞧出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 顾容认真点了点头,随后拍了拍李枕的肩膀:「是我大意了,竟没想到这个。」

李枕没好气儿地哼了一声儿,肩膀一抖,抖掉了顾容的手。他瞥了我一眼:

「你现在能想到什么?整日想的不是情情爱爱就是亲亲我我。」

「我…?」 顾容指了指自己,又瞪眼看了看我。

我刚想说话,只听李枕道:

「真不健康。」

说罢,提着酒壶飘然离去。

「我…?我…我不健康?」 我瞠目结舌。

「喂!不是要喝酒么!你跑哪儿去?!李枕!」

顾容大喊着,可夜色之中,已经看不见李枕的身影了。

顾容叹了口气。

我瞧着他一脸愁容,安慰道:

「陆笙和静王勾连,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其实想想,起初我们也不是要真的同那陆笙合作,不过就是为了稳住他罢了。而今他既明着还没同我们撕破脸,便是有别的长久打算,暂时不会对我们下手。那一个静王也是要面对,再加一个陆笙,又能如何呢?」

我说了一堆,顾容十分动容,他脉脉含情得看着我,略带猥琐地摸了摸我的手:「簪簪,你真好。」

「少来…」 我别过脸去,又害羞起来。

「可我不是因为这个叹气。」

顾容哀愁面容中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奸诈。

我看向顾容,只听他缓缓道:

「我是为我们小李枕叹气。形单影只久了,最近整个人都不正常了。」

说罢,顾容又问:「你知道这叫什么么?」

「什么?」 我老实问道。

顾容煞有介事地眯了眯眼睛:

「孤独,使人变态。」

自打跟着端王妃去了南疆,六玄便留在了牧城,但半个月过去了,那边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顾容整日琢磨,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便索性撂挑子不去想了。今日更是亲自跑到厨房做了一桌子的菜,等着李枕回来。

「天下之事,唯吃不必动脑。」 顾容如此说道。

今日李枕刚下朝回来的时候,神色十分古怪。

问了才知,因圣上身体每况愈下,群臣已数次觐见,请立新太子,以安民心。圣上此前已借故推过两次,今日却因有太后开口,而不得直言拒绝。闻太后已经做主,尽快择出合适的太子人选。

其实,从目前状况看,太子人选不是李枕,就是静王。可静王身后有安国公府,圣上此人最忌惮皇子背后有权臣。这也是他多年来并未十分重视端王的原因。李枕身后虽亦有景安侯府这扎眼的大树,然景安侯府手掌军权,便足够叫他忌惮。

所以这一次,东宫太子位大概率会落入李枕手中。而端王、静王等人绝不会坐以待毙,要么,他们像当初我们弄掉太子一样弄掉李枕,要么干脆发动政变。

彼时,顾容端上来最后一道菜,我已经迫不及待拿起筷子。然李枕似乎一点儿不为美食所诱惑,依旧沉醉在立太子一事之中。

「顾容…你说我若成了太子…是好事还是坏事?」

顾容缓缓坐了下来,说道:「说不上。眼下这情形,你便是有命进东宫,也不一定有命进出东宫。不要说静王,就是端王…都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李枕点了点头,又问:「哦对了,牧城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顾容摇了摇头。

李枕揉了揉太阳穴,像一摊烂泥一样瘫在椅子上,一脸生无可恋。许久,他又缓缓坐直了身子,蹙眉道:

「顾容…其实我们会不会想得太严重了。南疆那些兵…也未必听郑允期的吧,毕竟他们是帝国军队,怎么会轻易受他一人调遣?」

顾容晃了晃手指,就像教书先生普及常识一样,淡淡说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在边地,只知将,不知君。在他们眼里,将军,就是整个边疆的王。」

听了这话,李枕轻轻抬眼:「哦?如此说来,北疆就是顾二哥的地盘儿喽?」

哦吼…这气氛骤然有些尴尬。

顾容沉默片刻,问:「这问题,你是以我朋友李枕的身份问我,还是以五皇子云王李枕的身份问我?」

「有何分别?」 李枕问。

顾容老实说道:「若你是五皇子云王李枕,我便可以有很多好听的话说与你听。若你是我的朋友李枕,我才会同你说真话。」

李枕笑着摇了摇头:「这话说的,我还有得选么?那自然是你的朋友,想听真话了。」

顾容点了点头,十分严肃道:

「如果你是以我的朋友李枕的身份问我,我便答你,是。」

「哈…」 李枕有些无奈:「听你这么说,我也不知该喜还是忧。」

顾容叹了口气:「李枕,在边地,将军大于王,这是不成文的铁律。没有一代帝王,可以改变这个局面。除非,他想舍弃边地的和平与安宁。」

微微一顿,顾容又问:

「可是你知不知道为何自先皇时起,便一直由景安侯府子孙镇守边疆五城?」

李枕微微蹙眉:「因为…先皇信任景安侯府,就像信任他自己。」

「不错。」 彼时顾容神情端肃,全然没有了平时玩闹的神色。他看着李枕,沉沉说道:

「因为这份信任,我的父兄替帝国掌权,所有臣服于我景安侯府的人,皆臣服于李氏江山。可惜…当今圣上并不若先皇一般慧眼识人。所以近二十年来,我景安侯府如履薄冰,我五哥不得不弃武从文,放弃南疆军权。李枕你想想,若南疆军权没有旁落,何来我们今日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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