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我是一个侧妃」开头写一个故事?

顾容十分骄傲地瞧着李枕,就像是看自己家的孩子:「今时不比往日了。圣上青眼有加的人,我们枕枕可是出息了。」

「诶…」 我挑了挑眉:「这可说不好。兴许比之前更要谨慎。」

「为什么?说来听听。」

顾容看着我,眼中含笑,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物种。

我四下看了一圈儿,确认无人,方沉声说道:

「以往太子在位之时,各位小动作是有,可大动作没有。你当是为什么?不过是因为没有希望。可如今呢?太子位空悬,大家都觉得可以争一争。换句话说,若李枕已经做了太子,那多半如你所说,皆忙着巴结,不在话下。可他如今不是,便是离那个位置有多近,他的那些兄弟及他们背后的势力,都不会善罢甘休。」

「嗯…」 顾容点了点头:「簪簪,你放心。有我在,谁都害不了你的夫君。断不会让你做小寡妇的。」

我瞪起眼:「什么我的夫君?我与李枕,乃纯纯兄弟情,你怎么能这么肤浅啊。」

顾容一笑:「哦?你当真不喜欢李枕?那你为何嫁过来?」

我气极,照着顾容后腰使劲儿拧了一圈儿,咬牙切齿:

「我到底是咋嫁过来的,你不清楚?!」

顾容嘴上喊着饶命,却笑得更加开心了,简直是一脸奸笑。

「两位姐姐,什么事儿笑得这样开心?」

这娇细声音听着有些陌生。我回过头,竟是端王妃笑吟吟看着我俩。旁边还站着一个浓眉大眼的艳丽少女。

「没什么,方才讲了个笑话。」

顾容这色胚子眼珠子盯着那少女,问道:「这位是…?」

端王妃眼睛一弯,介绍说:

「这位是静王刚过门的侧妃,也是我的庶妹。」

哦豁,已经是静王侧妃了。那便不能再称是少女了。所以,那位明丽的妇女,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还怪好看的。

呸!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昔日静王明明说过,喜欢笑不露齿的美人儿。原是单单为了躲我!!!

最近顾容过于嚣张,终于惹了麻烦。

李枕在小胡同儿里遇刺,受了重伤。虽说不到一命呜呼的程度,然卧倒在榻,一张小脸儿虚弱惨白。

好死不死,这时候来了圣旨,要李枕率兵出征婆若城平寇。圣上自是不知李枕遇刺的事儿,原本李枕与圣上关系就不亲厚,平日里也犯不着事事都去自己爹那儿禀报。但坏就坏在此前不说,偏等来了圣旨再说,难免让人怀疑是故意的。

我们仨开了个内部会议,一致认为,时间如此凑巧,境况如此尴尬,此事必然也是刺杀之人在捣鬼。他们是想逼着李枕违背圣意,得了猜忌,不再翻身。如今李枕气焰正盛,盼着他死的人不少,只是不知是哪方势力率先动了手。

不论是谁,不论他的目的是什么。此番平寇已是势在必行。可李枕病怏怏,走路都费劲,更别说五日后出征荆州。

说起那荆州婆若城,向来是匪寇横行。但往往三两结派,与其他人互看不上眼,因而原本也都难成气候。可半月前,有位老哥横空出世,竟将各路人马拉拢到了一起,成了一个什么救世帮,说是锄强扶弱,然还是一群响马。不过,是从以前不足为惧的低级响马,变成了如今有组织有纪律难应付的高级响马。此番平寇,实在是时间紧任务重。

「兄弟啊,要不我休了顾容吧。」

彼时,李枕生无可恋,长叹了口气。

顾容惹了事儿,自是十分有眼力价儿,一脸讨好给李枕按起摩来。捶捶腿捏捏腰,嘴里还不停讲着笑话。

李枕却烦躁不已,对我艰难挥了挥手:

「麻烦带他滚出我的视线。」

顾容听了,一拳头打在棉花被上,作严肃状:

「夫君,我想过了。此事因我而起,便由我结束。」

李枕十分虚弱,眼珠儿微动:「你想怎么结束?」

顾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稳稳道:

「你,带我一起去荆州,我来替你上战场!」

彼时听见顾容要替他上战场,李枕差一点把最后一口气儿给气没了。

然顾容却胸有成竹似得:「你我身形相似,届时战场之上带上面具,谁能看出谁是谁?

见李枕依旧不语。顾容急道:「我在外纵使再怎么当成女儿养,家中的功夫也没含糊过。再怎么说,我也是景安侯府出来的,你还怕我毁了你的名声?」

听罢,我轻轻斜眼一瞥,抄起我的鞋,举在半空:

「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顾容一憋屈,哭唧唧道:「枕枕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捅娄子的。」

我满意得又穿上了鞋。侧头看过去,好家伙, 李枕的模样也不知是不是在笑,竟比哭还难看。

好一会儿,只听他叹了口气,肃色道:「顾容,打仗不是开玩笑。这不仅关系到你的命,也关系到国家与百姓的安宁。」

「我知道。」 顾容点了点头:「可事到如今,你还有别的选择么?」

说罢,顾容看了我一眼:「不若,你让她替你去?」

我虽想一脚丫子踹翻顾容,然也知道注意场合。我这身手,揍揍我那俩半吊子哥哥还成,真去打仗,怕是活不过第二天。可顾容不一样,他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于是我只狠狠瞪了他一眼,并暗中记下了这笔账,然后转头对李枕道:

「虽说不太靠谱,但有机会好过没机会。我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彼时,李枕频频摇头,顾容一直在耳边碎碎念着,毛遂自荐之余,不忘王婆卖瓜。

李枕犹豫再三,最后只得屈服,答应先带顾容去荆州,上战场的事稍后再说。

顾容听后兴奋不已,一溜烟儿跑出去张罗出征用品去了。

也不知道,他是去打仗,还是去出游…

屋内,我给李枕上了药,见他依旧愁容满面。便试图开解道:

「你认识顾容多少年了?他从不打没把握的仗。你就放心吧。」

李枕看着我,眼底透出淡淡悲色:

「就是因为我们认识太多年了。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景安侯府的男儿郎从未上过战场,于他而言,是遗憾,也是耻辱。可是阿簪,你们有没有想过,此去凶险,谁能有把握全胜而归?若能凯旋,便当是一次历练也好,若不能,纵马革裹尸,他顾容也不会有任何名分。我们能做的,最多不过偷偷带着他的尸骨回京,交给景安侯府罢了。」

李枕说的这些,一字字一句句,殷切深沉。我知他心情矛盾。若顾容不去,此事无解,若顾容去,出了什么差池,恐怕他要一辈子活在愧疚与自责之中。但我相信顾容,若非有了十全的打算,他不会贸然行事。

「害…」 我沉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顾容的选择总有他自己所坚持的道理,既然替你去战场是他的选择,就让他去做吧。至于百姓,相信我,他一定会守护住的。」

我不记得那一日,李枕叹了多少次气。后来的许多年以后,再提起这件事,他说,他从未那样害怕失去顾容。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浓浓的兄弟情???

天下人皆以为云王与王妃感情甚笃。便是出征平寇,云王都要带着王妃随行。只有我知道个中猫腻。

他们出征的那一天,我尽可能掩饰自己的慌张与心虚,十分恭敬得体得与他俩道了别。

回到王府后,我这心忽然就空落落的。因为内院儿没有侍从,偌大的云王府仿佛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端王妃便送来请帖,说是小世子周岁,邀过府相聚。

害,我真的不想去。因为那明丽的静王侧妃恐怕也要去的。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知道我以前喜欢静王的事儿,这一见面还怪尴尬。

但若是不去,显得我云王府端着架子,委实难看。想了想在荆州受苦的顾容和李枕,我觉得自己简直有点儿太不知好歹。于是,我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同意了。

虽说是宴席,人却也不太多。最近混得太差的康王和明王及各自的女眷都不在受邀之列。还未开席时,端王兄弟几个在前厅饮茶叙旧,女人们在屋子里讨论刚从宣州进来京城的上等布料,一个个眼珠子放着光。

说着说着,端王妃便唤来了府上的嬷嬷,吩咐着先跟蝶馨坊定几批好布,到时候给各王妃都做两件。末了,又嘱咐再多定一匹,给小世子也做一件。

平王妃十分夸张,咧着一张大嘴狂呼:

「妹妹真是好福气,小世子又乖又听话。端王又对妹妹一心一意,从未纳过侧妃。」

哦吼,尴尬了。

现场只有我与端王妃的妹子是侧妃。但她这个侧妃上面没有正妃啊!所以全场最尴尬的人,当我沈孟簪莫属。搞得我就像一个夺人所爱的…小三儿?

「咳咳…」 端王妃轻轻咳嗽了两声儿,随后看向我,露出诡异的笑容:

「其实我哪有沈姐姐福气啊,听闻云王在婆若城十分威风,连胜了三场,更于马上击杀了那救世帮的副统领。对此,圣上很是高兴呢。等云王班师回朝,风光自是更甚从前。到时候,沈姐姐可别忘了我们。」

又来了,赤裸裸的捧杀。恐怕是嫌我死得不够早。

既然她跟我装糊涂,我也就只能傻下去呗。于是我憨憨一笑:「哪里的话,到底是妹妹本事。把这端王府是打理得井井有条,端王在外才没了后顾之忧。」

此话一出,端王妃的小脸儿一下子就抽抽儿了。

对不起,端王府如今不是井井有条,端王在外也不是没有后顾之忧。你捧杀我,不影响我敲打你。

嘻嘻好爽。

说罢,我顿了顿,又十分乖巧得问道:「各位姐姐妹妹,我想出去见见阳光。端王妃,不知可否去府上花园逛一逛呢?」

几番下来,端王妃自是不乐意与我同行的。而我一个侧妃,与我一逛花园,其他那几个正妃又觉得有失身份。

于是,几分钟后,是我一个人潇洒得在鹅卵石小路上踮着脚撒欢儿。撒到一半,非常不巧,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我四处望了一眼,瞄准四角亭,急冲了过去。

我手捂着头,眼睛低垂,奋身冲上台阶。

咚!

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静…静王…」 我一愣,旋即转过身去,拔腿要跑。

「我是鬼么?」

彼时,身后传来静王幽幽声音。

不是鬼,但比鬼更可怕。我简直尴尬得想要羽化而登仙。自打十七岁那年我向他求婚不成,我俩就再没见过了。

「我喜欢笑不露齿的美人儿。」

彼时,他就是用这么一句话拒绝了我。

现在即便背影对着他,我依然能回忆起昔日那尴尬的场面。真乃年少轻狂,脸不要钱。

「雨停了再走吧。」 静王说。

「啊…好…」 我吭哧出了两个字。

雨淅淅沥沥,半死不活。急得我想要来回踱步。可是我不敢。我怕尴尬。

亭子里只有我与静王,彼此沉默,彼此尴尬。而且我总觉得后背火辣辣的,怕不是静王一直眼露凶光盯着我瞧。

好在,老天爷还不想见我走向绝路。雨终于渐渐停了,我挠了挠后脖颈。想要走,却又觉得雨一停,我就拔脚走,显得过于急迫,真像心中有鬼似是。

我正犹豫,一股淡淡檀香气飘了过来。是静王走过我的身边。他侧头看了我一眼,神色淡漠,就像不认识我一样又转过身去。

可走了三五步,又忽然回过身来,大跨步向我走了过来,声音低沉:

「放着正经的嫡妻不做,你就偏这么想嫁进皇室么?权位于你而言,就那么重要?」

我愣住了:「你说什么?」

只见静王一双眼睛直盯着我,眼角微微动了一下。忽而响起脚步声,于是他只深深看了我一眼,便疾步走了。

「好自为之。」 他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我这是被…被警告了??!

这几日,我总梦见顾容。这心里七上八下的,白日里空落落,深夜里瞎琢磨。

其实,近来消息一直乐观,婆若城那边战况良好,云王…哦,确切来说,是顾容所向披靡,战无不克。甚至有那么一点点…虎。

之所以说他虎,是因为如今不止荆州,整个京都城都在疯传,云王李枕犹如战神降世,完全超脱肉身一般,金刚铁骨,于战场之上仿若刀枪不入,勇猛无敌。战场之上只要与他迎面碰上的,就别想活了。

然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顾容这小子细皮嫩肉,别说一刀下去,就是我一拳头怼下去,都能青好久。这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什么刀枪不入,不过是咬牙硬挺,可不就是个虎的么。

所以,尽管战事乐观,我依然很担心顾容。我怕他过于虎了,巴巴儿得送了人头。我又怕他千疮百孔,半死不活得回来,还没见着李枕当皇帝,他就把自己作没了或是作废了。

这日,府里外院儿送来了荆州传回来的家书。这是他俩走后一个多月来,第一封家书。

「吾妻簪簪,见字如面。

荆州事忙,无暇与君报安。此行已有月余,甚是挂念,日夜难眠。匪寇将平,待凯旋日,盼与君团聚,同游方檀湖。

夫,李固清书」

端着那信,我眯了眯眼睛,仔细再三才瞧见落款处「李固清」这三个字。好家伙,唯恐别人知道了去。

然这信一搭眼瞧着,就绝不是李枕所写。什么簪簪,还挂念,还日夜难眠。除了顾容,我想不到世上还有第二个这么恶心的人。

想来,顾容是为了掩人耳目才用了李枕的名头来写这封信。但是他把那三个字写那么小!是怕我看得见么?

想着,我忽然笑了出来。

还好,顾容还有功夫耍这嘴皮子,看来问题不大。总归是让我暂时松了口气。

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哪里奇怪…

顾容忽然提什么方檀湖?方檀湖不是我跟静王求婚被拒那地儿么?!他是唯恐我忘了那天尴尬羞耻的场面么?

合成大老远的,他是故意敲打我来了?!

就在去端王府赴宴的几日后,我忽然听说了一件事儿。

静王侧妃闹自杀,但是没死成。

「不对啊,那姑娘瞧着挺有福气的。怎么这么想不开?」

彼时,我边嗑瓜子边不解得问着顾容的探子。

那探子却说,是因为被静王责骂,一时想不开,才做了傻事。

「静王哪儿会是那么暴戾的人?」 我一愣,随后想想,叹了口气:「怕不是又被谁给算计了。如此一来,静王的名声可毁了大半儿。」

是谁对静王下手了呢?一定不是顾容。他答应过我不动静王的。

此事,我想了好几日。忽有一天,王府外院儿的来报,说是静王侧妃前来拜访。

刚一进门,话都没说几句,那静王侧妃便啜泣起来。

当下我就懵了。听着她边啜泣边道:

「姐姐大概也听说了,妹妹…刚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我「嗯」了一声儿,便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

我不问,她却自顾自讲了起来:

「姐姐也知道,我是庶女,在家中…地位卑微。相信姐姐,同为庶女,也能体会个中滋味。」

额…抱歉…我不太能。毕竟十二岁那年我就打服了我那俩嫡出的哥哥,在沈府称王称霸已经许多年了。

于是,我还是没有说话。

再一次,她自顾自继续讲道:

「我有个一母同胞的兄长,名叫简文堂。几日前,他得罪了安国公的公子,被押进了大狱。他是一个读书人,虽说是庶子,却也没受过身体上的苦。听说如今被打得奄奄一息,怕是活不久了。」

听了这么多,我只想问一句:

「所…所以…你说这些是为了…?」

静王侧妃呜咽:

「好姐姐,那安国公使了手段,押着不让人去瞧,这分明决心想要让我兄长死在那儿的。」

后辈之间芝麻大的事儿安国公都要亲自插手?

我觉得不可思议。觉得不可思议之余,依旧一头雾水。

「然…然后呢?」

我搞不明白,她哭哭啼啼跟我个不相干的说这些做什么。

哪想到我话音刚落,静王侧妃忽然跪倒在地,哭道:

「妹妹听闻姐姐的二哥与安国公家的公子平日素有往来,求您帮着去同二哥说说,求个情吧。」

我蹙了蹙眉。

我二哥与安国公家的那位小公爷确实有所往来。然我爹就是个小官儿,我那哥哥能有什么排场?在那位小公爷面前也是说不上几句话的。

我伸手拉了拉她,却没拉动。

得亏了我王府内院儿没有婢女之类,不然瞧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了她静王侧妃。

我叹了口气:「你也说了,我是庶女。怎好去跟我嫡出的哥哥求情?你若真有此心,不如去求静王来得直接。他说一句,岂不是顶了旁的人十句?」

静王母妃是安国公嫡亲的妹妹,虽说过世多年,然静王断不会与国公府断了往来。

瞧着静王侧妃一脸土色,我忽然就明白了。

「你与静王…是因这事起了口角?」

静王侧妃低垂着脑袋:「是我不好,一时冲动。而今坏了静王的名声,他更是断然不会理会我的了。」

「夫妻哪有隔夜仇啊…」 我尴尬笑笑。

但她不是妻,而是妾。而这仇,事关储君之位,不只隔夜,可能还得隔一辈子。

可即便静王不应她,还有端王啊。尽管端王妃与他们不是一个娘,好歹也是一家人。

然静王侧妃却道,端王府近来不太平,多事之秋,端王妃不愿意去得罪安国公。

彼时,她抽噎道:「沈姐姐不一样,如今云王正蒙圣宠,风光无两。再加上姐姐二哥从中说说好话,小公爷定会给几分面子的。」

那静王侧妃一直哀求于我,活活将我耳根子磨出了茧子来。

其实说来,这事儿也不大。听着不过是因为一本古籍引发的争执。那简文堂不肯让步,那小公爷脾气又不好。俩人对上了,遭殃的不用多说。

可虽说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也不犯去揽这无关的差事,给我二哥徒增麻烦。我是天下第一大善人不成?

于是,我俯下身子,使了个劲儿,终于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抱歉,我真的帮不了你。」

无奈之下,那日,静王侧妃哭哭啼啼走了。

可后日,她又来了,又哭哭啼啼走了。

大后日,她还是来了,还是哭哭啼啼走了。

一连数日,静王侧妃是已经不要脸了,可我还要啊!!!

她整日登门我云王府。我是开门也不是,不开门也不是。不开门,人家觉得我云王府摆谱子。开了门,她日日流连,每每都是哭啼啼离开。

这日,她又来讨债。

一进门,红着眼睛,身子软绵绵欲倾倒。老三样儿拿出来说了一遍后又开始哭了。

今儿还多了个特别的节目:寻死

彼时,她惨白脸色,脖子一横,说:

「姐姐今日不应我,我便一头撞死在这儿。」

我以为她在开玩笑,不成想,这人眼睛一瞪,奔着柱子就去了。

我吓得一把拦住她:「有话好说!」

她大眼睛水汪汪满怀期待看着我。

「这…」 我十分犹豫:「可是我真的帮不了什么的。」

静王侧妃一听我松了口,便急道:

「我也不求姐姐打包票的。姐姐就去找二哥说说,若能搭桥见小公爷一面,说情的话我自己来。」

说着又呜咽道:「我登了几次门了,小公爷和老公爷都不肯见我。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看着她那紧盯着我的眼睛,我真是一个寒颤。她是豁的出去了,脸也不要,命也不要,一天哭哭啼啼,回头又要撞死在这儿。若真让她死在这儿,我云王府成了什么地方了?我又成了什么人了?顾容的那些计划便都泡了大汤了!

于是,左思右想之下,我应下了她的请求。当日,我便起身去了二哥府邸,说了此事。

二哥要我回府等消息。

这消息一等就是三日。

这日,二哥府上终于来了信儿,说是约好了安国公家的公子在京郊别院相见,要我找着静王侧妃一同过去。

这边,我遣了沈府送信儿的人直接去了静王府。那边儿,自己也稍微收拾了一下。

思来想去,安全起见,我决定带两个云王府的侍从过去,出了事也好照应。

然我在府里转了好几圈儿,却是一个人影儿也没瞧见。只有阿甲一人在厨房忙活得满头大汗。

「他们人呢?」 我好奇问道。

阿甲摇了摇头,闷头继续炖汤。

「害…算了,就你吧!」

在阿甲迷茫的眼神下,我拉着他,坐上了前往安国公京郊别院的马车。

马车出了城,直奔着东面去了。越走越荒,又过了一会儿,眼见之处,一个人影儿都瞧不见了。

「安国公这别院可真够荒的…」 我念叨着。

阿甲没说话。

我自顾自又说道:「安国公喜静,却不知喜到了这种程度…」

车里有些冷,我不停搓着手。

阿甲递给我一个酒囊。

「你还带了这个!」 我笑着接过,仰头喝了几大口,顿时暖和了不少。

「您为什么要嫁进云王府啊?」

阿甲忽然问道。

「我?」 我正擦嘴,听罢一愣。

阿甲点了点头:「您瞧着是个爱自由的性子。人都说好女不做妾,您为何甘心过来做一个侧妃呢?」

阿甲的话问得我一愣一愣的。我不知道阿甲为何要问这样的问题。平日里,他都是憨憨的,闲聊也不过围着厨房那些事儿。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敦厚老实的,却不想竟能问出这么大胆的问题。

还不等我反应,阿甲又问了我一个更雷人的问题:

「您爱云王么?」

「什么?」 我蹙了蹙眉:「阿甲,今天你怎么这么奇怪?」

「您不爱。」 阿甲摇了摇头:「说您爱云王,还不如说您爱王妃。」

「啥?!」 我惊叫了出来。

阿甲却淡淡道:「开玩笑的。」

「阿甲…你怪怪的。」 我感到十分不自在。阿甲仿佛变了一个人。说话莫名其妙,态度莫名其妙,连神色也莫名其妙起来。

「我只是想起来…我的汤还没煲好呢…」

阿甲念叨着,叹了口气。

我浑身一个激灵,不再去看阿甲,闭目养神起来。

在我几乎要睡着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了。

下了马车,我跟阿甲往里走。

这安国公家的别院冷清得很,竟然一个下人都没有。古古怪怪。

「阿甲…你觉不觉得阴风阵阵啊…」

「有么?」 阿甲的声音比阴风还要阴风。

「他们还没来么?」 我默默念叨着。

我决定在正厅里等着他们。

然当我一脚跨进去的时候,我愣住了。

只见椅子上如烂泥样堆着个人,那人胸前插着一把短刀,满是鲜血。旁边弓着腰背对着我的人正在摆弄那烂泥样的人…或者说是…尸体。

听见声音,那人回过头,眼睛一眯,口中念叨了一句:「废物,告诉过你时间,还是来早了!」

我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也来不及去想。

慌张之中我仍保有一丝理智。

此地不宜久留!!!

我即刻转过身去,却是阿甲诡异得盯着我。

「阿…阿甲,你看我做什么!走啊!」

阿甲没有动,我正狐疑,却忽然被什么人从身后给抱住了。

我一侧头,竟瞧见个男人满脸淫笑:「小模样真不错,既然来早了,就别浪费了。」

我拼命挣扎:「你是谁?!」

男人贼笑:「简文堂啊。小娘子不是要救我么?」

「你不是在大牢里么!」 我咬牙切齿。

简文堂十分得意:「你当我姐夫是谁?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真说起救我,轮得到小娘子你么?」

说着,他动手动脚起来。

「阿甲!阿甲!你愣着干什么!」 我几乎要哭了。

「对啊,你愣着干什么!你可以走了!」

简文堂没好气儿得说道。

阿甲听后,竟退出门去,并随手带上了房门。

该死!!!阿甲原来是个奸细!!!怪不得整个云王府只剩下他一个!

我使劲儿挣脱,身子却愈发沉了,伸出脚猛得向身后踩去,却软得像棉花。惹得简文堂一阵奸笑。

该死啊!阿甲的酒下了药!!!

我被简文堂扔在地上。

地面拔拔凉,我的心也拔拔凉。

我想顾容了呜呜呜。顾容要是在这儿,一定把他们都给收拾了!

我晕晕沉沉,虚弱不已,嘴都张不开了。

但我的心在怒吼:

把你的咸猪手给我拿开!简文堂!!!

正当我求助无门,欲哭无泪之时,门外忽然响起清晰的脚步声。

「早不来晚不来。」 简文堂嘀咕了一句,骂骂咧咧,静步走到了门边。

不大会儿,门开了,推门进来的人刚踏进脚来,便被闷了一棍子,七拐八拐瘫倒在地,晕了过去。

简文堂把那人拖到了我旁边,又拔出了那把插在尸体里的刀,好好放在了那昏倒之人手中,才满意得笑了。

过后,他又看了我一眼,哼道:「既然人员已经就位,简小爷今儿就没功夫陪你玩儿了。回见了小娘子。」

说罢,从里面反插上了门,然后从窗户逃走了。

虽说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在等着我,然总算没让一只猪给侮辱了。

天可怜见,留我清白,呜呜呜呜。

感动如我,留下两行咸泪。

说来,还得稍微感谢一下及时就位的那个倒霉蛋儿。

我眼睛眨得缓慢,几乎下一秒就要闭上了。可我不想闭,我想瞧瞧是哪位好汉如此倒霉。

静谧冷清的房间内,藏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儿。

迷迷糊糊之间,晕倒前的最后一瞥,我好像看到了…静王。

次日,我在大狱里醒过来,才知道安国公的儿子死了。

现场只有两个人,我与静王。

因为事关皇亲贵胄,且案件恶劣,直接由大理寺接手,并由大理寺卿亲审。

我活了这么大,也是第一次有此殊荣。

「不关我的事!」 彼时,我怒目圆睁,一口气儿将所有的事儿都讲了出来,从静王侧妃登云王府哀嚎到简文堂欲凌辱于我,再到他一棒子打晕了静王,并栽赃嫁祸。

哪想一番听罢,大理寺卿拍板震怒,大骂:

「不知廉耻!」

不知廉耻?我不知廉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诬陷我与静王有染,安国公府的小公爷,也就是静王的表弟当日登门拜访正好撞破此事,于是乎被我杀人灭口。就在这时,正义的光照进了别院,静王侧妃与一众女眷姐妹来别院小聚,发现门从里面插着,深度怀疑之下以不明工具破门而入,竟给我俩逮了个正着,于是报案。

猪脑子么?如此巧合,这不明显是个圈套?

我如此腹诽,瞠目结舌,万分无语。

但再无语,也抵不过大理寺卿所谓众人「亲眼所见」。彼时,他大呵一句:

「还不将杀害小公爷一事如实道来!」

「如什么实?我没杀人!」

我努力争辩,口吐白沫。

诶…等等…不对啊…刀…在静王手里啊?!

呸,说好的人赃并获,眼见为实,还不是把所有屎盆子扣在我的脑袋上?可静王毕竟出现及时,也算是…救了我,我也不好说什么。

于是,我只能高声道:

「简文堂呢?我要与他当面对质!」

大理寺卿怒道:「休再胡言乱语!诬陷他人!」

「诬陷???」 我气笑了:「许大人都不让我陈述一下当时的情况,就直接说我诬陷么?」

大理寺卿重重拍了下板,指着我怒道:

「休再强词夺理!」

「我强词夺理?此事诸多漏洞,许大人你看不出来么?!」

我被这糊涂狗官气得浑身哆嗦。静王站在一边却是神色平静。他轻轻瞄了我一眼,只说:

「别喊了。」

转眼,对那大理寺卿道:

「许大人,你不相信她,也应该相信我。」

………好嘞,我谢谢您。

紧接着,静王又道:

「我知我二人嫌疑颇重,然此事疑点重重,还需再议。」

大理寺卿摇头叹气:「静王,本官自是信你。只是…这事儿发生在您的别院,您又在案发现场,那么多人都看见了。静王您也得说出合适的理由,本官才好放行。安国公是您亲舅舅,他证言说您与小公爷感情甚笃,不会杀人。然此事牵连甚广,您要我如何是好?所以您还是老实说说,这毒妇当日是如何持刀行凶的吧!说了,才好证清白。国公爷也安心啊!」

瞧这话里话外的,无非是暗示静王赶紧找个理由让自己置身事外,这糟老头子便要一个拍板,提了我的头去祭拜那安国公家的公子。

呸,心肠大大的坏了。

等等…不对啊…大理寺卿说…发生在静王别院?不是安国公别院??!

我说的呢,静王为何在那儿,一定是他那个好侧妃摸算好了时间!

害…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啊不对,最毒侧妃心啊!

也不对…最毒庶女心啊!

算了………

堂前,静王一动不动站在那儿,好久我都以为他已经入定了。他忽然抬起头,缓缓说出一句天雷滚滚的话来:

「此事,是我与沈孟簪共同所做。我二人当一同承担。」

什么???我眼珠子在眼眶边溜达,马上就要掉出来了。静王疯了么??谁跟他同伙儿了?他想死我可不想啊!

「不…不是…不是…」

彼时,我懵得厉害,口里支吾着,眼睛眨来眨去。

静王迅速接过话头:「不是她一个人做的,是我们俩。的确。」

那一瞬间,我好像感觉到我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两眼一抹黑,几欲昏厥。

然那狗官糟老头子就像是没听见静王说话。大手一挥,怒道:

「大胆毒妇,谋害小公爷,诬陷他人不成,还要迷惑静王。堂下毒妇,可认罪状!」

彼时,我真的头顶冒火。尽管身子虚弱,我还是怒吼道:

「一口一个毒妇,我瞧着你的嘴巴才最毒。比毒妇还要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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