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尽责地讨好母后,「眼睛干的话,拿黄瓜敷一敷……」
「走了,」他把我扯走,「你看是不是,来了也白来,以后别来了。」
说得也是,我就安心回去躺着了,整天招猫逗狗,闲得不行,太子连个侧妃啥的都没有,让我一肚子的宫斗知识无处施展,人生都像失去了目标一般,整日浑浑噩噩。
秋去春来,春去秋来,一年过去了,还是那个样子,我人都快废掉。
「阿芙,来尝尝橙子,」这天,太子忙完,运了一筐橙子回来,兴高采烈,「说是南城那边的特产,甜得很。」
我正坐在院里和自己下棋,他拿了一个给我,期待地看着我。
我徒手掰开了分他一半,一滴水没流,太子眼前一亮,笑道:「再看一万遍,也觉得好厉害。」
我得意地点点头,我不光可以徒手掰橙子,还能徒手劈柴、掰筒骨,哪样不行。
他掰了一瓣喂给我,摸摸我的头,愉悦地眯起眼睛,和我闲聊:「卢清你还记得吗?她入朝为官了,这次就是她带的特产……」
我吃着橙子,一下就想起来了,脑子转了好一会,拍桌子站起来,兴奋地喊:「你俩私通?」
「啊?」他愣了一下,慌忙辩解,「什么?没有啊……」
我咧嘴一笑,站起身殷勤地请他坐下,掰橙子喂他,给他捏捏肩膀,温言细语道:「没关系,殿下,臣妾又不是什么妒妇,殿下喜欢的就是臣妾喜欢的,臣妾自当坦然接受殿下的一切。」
他应接不暇地享受着,有点懵:「什么?为什么……怎么突然自称臣妾……今天说话好奇怪……」
吃完橙子,我转转脖子,捏着他的下巴吻上去。
「呜……」他慌乱地唤退旁人,措手不及地回应我,口中满是橙子的甜香。
我真的有点,不想把他给别人了。
先安抚夫君,再打小三。
我没去找,人先送上门来了。
卢清主动邀我出去喝茶,我应战了,她看见我,连忙朝我招手。
她穿得整洁干练,看着优雅冷静,是个不好对付的人。
「小芙,一年没见了,你过得怎么样?」她和我闲谈,「去年说过要送你橙子的,你收到了吗?」
我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摸摸肚皮,感觉好像又吃人嘴软了。
她神秘地凑近,亲热道:「姐姐给别人只带了几个,给你带了一筐,够意思吧。」
好像确实吃人嘴软了,我练了一天的词一句也没法发挥,又全吞进肚子里:「谢谢你了。」
她打开话匣,和我闲聊,从京中八卦,到服饰潮流,从人生感悟,到天文地理。
她简直无所不知,我们从早聊到黑,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只觉得相见恨晚。
「都这么晚了,明天还要上朝,不然我真想和你秉烛夜谈。」她最后可惜道。
我摸摸她的手:「以后还可以找你玩吗?」
「好啊。」她欢喜地答应了,「你想见我了,随时出来,想去哪玩,我带你去。」
「你见识真广。」我有点羡慕,有点惭愧,「我都没什么可以给你的。」
「咱们姐妹一场,说那些做什么?」她摸摸我的手,开玩笑似的随口一提,「而且谁说你什么都没有,你现在也算我的老板娘了,有事没事,替我美言两句……我开玩笑的。」
她说开玩笑的,我却记在心上了。
回去就给她美言,跟太子讲:「我今天和卢清玩了一天。」
他在看文件,随口一问:「玩了些什么,可有意思?」
我在他旁边坐下:「我觉得她好厉害,什么都知道,有才华,性格又好,我好喜欢她啊,玩得都不想回家了。」
太子缓缓把头抬起来,怔愣地看我:「什么意思?……」
「我感觉,如果能和她在一起生活的话,其实是很幸福的……」
太子的笔掉了,一脸仓皇,喃喃道:「什么……那我呢……」
「你?」我想了一下,感觉其实并不介意和卢清分享他,不过有点别扭,还是扭捏了一下,「你就……随便吧。」
「我随便?」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眉毛皱起来,冷笑一声,「你居然说我随便?你把我当什么了?你昨天可还不是这个态度。」
我有点慌,碰碰他,想叫他别生气,他把手上的纸揉成一团,眼眶发红,声音带着恨意:「我就知道她不是个善茬,她到底对你做什么了?」
「她人挺好的……」
「不许再提她!」
我还想解释,他把纸一摔,不再让我说话了。
第二天,他腰有点痛,我给他揉:「哎,就说你不要勉强了。」
他趴在枕头上吃痛地咬着牙:「我一定要让她好看……」
「你别难为她啊,」我担忧地说,「误会都解除了是不是,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他安静了一会,闷闷地说:「再说一遍。」
「说什么?」
「刚才说过的话。」
「忘了……」
10
后头卢清又找我喝酒:「我要调任去外地了,近几年怕是都见不到了。」
「怎么会这样!」我着急地站起来,「是不是……」
「嘘……」她神秘地笑笑,「别担心,是一些必要的历练,这机会别人抢都抢不到,大概是父亲那边帮的忙,或者说,也有你的作用?」
我心虚地没说话,我怕是只能起反作用吧。
「总之,你就等着看姐姐大展宏图吧。」她豪爽地干了一杯,「我将来要当丞相,我看这朝廷除了我,也没别人了。」
看她这么自信,我放下些心来,同她喝酒。
我很少喝酒,喝到最后我俩都有点迷糊,眼前晃着烛火与绣着金边的袍子,有熟悉的声音在吵吵。
「行行行……你当你的丞相,别缠着我的太子妃,她不会帮你的……」
又来喊我:「阿芙?阿芙?醒醒,回家了……」
我摇摇晃晃地坐起来,不知道在敬谁:「丞相……就,抱你大腿了……」
那声音有点气:「你抱谁大腿,本太子在你面前站着,你不该抱我大腿?……别喝了!」
我眯起眼仔细看,这人真是漂亮,我滑下去,抱紧他的大腿,抬头觍着脸朝他笑。
「你干什么!松手,这还在外面,不行……」他慌乱地推我的头,推不动,拖着我走了。
不知道怎么回的,醒来头疼得很。
太子给我端来热汤,笑得慈眉善目:「你醒啦,昨晚说了什么还记得吗?」
我啥也不记得了,茫然地看他。
「那算了,」他似乎心情很愉悦,「啊——我喂你。」
我迷迷糊糊地喝完了,他笑着叹了口气:「你喝醉酒的时候真乖,问你什么都说,就不知有几句是真的。」
「爱撒谎的是你,不要以为我也这样。」我正色,「我到底说什么了?」
「也是,」他摸摸我的脸,「你说你最喜欢我,第一次见到就喜欢我,后头每一次见面都更喜欢,从来没有讨厌过我。」
「是这样的吗?」我茫然了,搞不懂地揪起眉毛,「这不会也是你的心里话吧?」
「对,也是我的。」他笑着亲了我一口,「这是真话。」
11
后来,卢清离开京城,再调回来,父亲退役,我哥从小将军变成了大将军,太子变成了皇帝,我从太子妃变成了皇贵妃,时间过了很久,但日子好像也没有变化。
先皇驾崩之后,父亲的抄家恐惧症也好了,母后也能跟我喝喝茶、织织毛线、聊聊八卦了。
「你这一届真寂寞啊,我好不容易妃子熬成太后,却一点坐山观宫斗的天伦之乐都享受不到。」母后叹息,「什么逆子,找机会你替我叫他跪跪,这孩子怕冷眼,你就凉凉他,保准他跪得标标准准。」
还有这种事?
我刚和她关系处好,赶紧献殷勤:「一定一定,准叫你满意。」
正好我刚从嫔升上了贵妃,这天就试着按母后说的做。
「阿芙?你认真的?」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啊……嗯。」我点点头,指指地砖,「你就跪在这里,凉的话……可以垫块枕头。」
「不是不行……这是什么新的情趣吗?」他迷茫地跪下了,「你总得给我个理由……」
我想不出理由,按照母后的教导,一声不吭关门回屋。
听声音他有点慌了:「阿芙?你不满意贵妃吗?可是我们说好的,你要再努努力才能升皇后啊,现在还没到考核标准……」
「不是这个。」我总不能言而无信,赶紧否认了。
他安静了一会,又尝试着开口:「我昨天不应该叫你呆瓜……」
其实也还好,我呆不呆自己还不知道吗,但是他要是因此改了,也挺不错的……
「是因为你哥哥的事吗?我承认我不敢放权与他,但是我骂他,真的是因为他先放肆的……」
什么,他骂我哥哥?算了,该骂就骂吧……
「我是把我们没出生的女儿许给段家了,但那只是口头约定……我这就去反悔!」
还有这种事?我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他马上又吐出来一段:「我不该一时口快,告诉大臣你能徒手劈柴,还说找机会让你当众表演,那坚决不能演,你相信我……」
我是猴子吗!
他越说越离谱:「我确实看卢清不顺眼,故意给她派最难的活,但她都做下来了……当年也是我主张把她调走,没打算让她回来……但我已经没再针对她了!」
我震惊。
他把什么陈年旧事都翻出来了:「我当年和那么多女子私会,多少是有点故意的成分,想看你耍花招,毕竟你真的很逗趣……」
啊?
「年幼的时候,我也曾想过抄你家的,但那都是父皇教的……后来我已经改了!你去怪他!」
我扶住额头,再忍耐不住暴躁:「闭嘴!你给我跪着!我没叫你,不许起来!」
这人,依旧是个大骗子,不挖不知道,一挖挖出来这么多料。
我本气得不行,一想到他在外面吹冷风,睡得可香了。
第二天我叫他继续跪着,他凄惨地说:「阿芙,你开心就好,我该说的都说了,你生气也是应该的,你快进去吧,外面风凉,别冻着你。」
我进屋坐了一会,终是于心不忍,说来也不是很气,便喊他进来。
没动静,难道已经晕倒了?
我赶紧拉开门跑出去,他端端正正跪在那里,衣裳单薄,看着十分可怜。
我心里又软又疼,拿了衣服过去给他披上:「你快起来,冷不冷,我再也不这样对你了……」
不对,这人的气质不对。我眯起眼,扣起他的头。
暗卫老哥无辜地抬头,穿着龙袍,讪笑着朝我打了声招呼:「陛下在书房……昨天也在。」
我不可思议地看他一会,跑去书房拿人。
书房亮着灯,他在看奏折,认真专注,锁着眉头。
我气鼓鼓地站在门口,却不好再发作了。
他抬起头来,瞪大了眼:「啊……你,你怎么出来了……你听我解释……」
「别解释了,」我冲过去把他按在凳子上,咬他泄愤,「你就不是什么老实人,解释什么。」
他乖乖地没有动弹,眨眨眼:「要不我再去跪两天?你看着,我保证不跑。」
「那我也得有这闲心啊。」我气笑了,「你什么奏折非得晚上看?白天不行?」
「白天……」他眼珠一转,「明天我想陪你,今天加把劲……」
「刚编的。」我一眼就看透。
「编的也是真的,」他笑着把我按在腿上,靠着我的肩膀,「南山的茶花开了,早就想和你去看,日出的时候去,据说是漫山朝霞红似火,一生总得见一次。」
「有那么好吗?」我逐渐走神。
他慢慢地说:「明天是个好天气,坐在山顶上晒太阳,再泡上两杯最鲜的春茶,吃点莲蓉豆沙青团,美得很。」
「那、那去。」我期待地站起来,「你快点看完,明天早点叫我。」
「好,你先去睡,我一早喊你。」他抬头冲我笑,脸庞被橙黄的烛光照得温柔。
我噔噔噔跑回屋,抱了枕头被褥又跑回来,他有点受伤:「你还不让我回屋睡觉吗?」
「不回了,」我把被褥铺在书房的榻上,快乐地钻进去,露出个脑袋望他,「你看你的,我在这里陪你。」
他怔了一下,低下头浅笑:「灯照着,睡得着吗?」
我已经有点困意了,望着昏黄的投影,含糊地说:「没问题,挺暖和的……」
他应了一声,可能也没应,总之我没听清了,带着满足的睡意,以及对明天的期待,进入了梦乡。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