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衡提醒他：“但你有个查了几年的案子，如今线索是愈发清晰了。
”周与行立刻心领神会：“余家贩卖私盐一案？
”他忍不住看了我一眼，顿了顿，又开口补充，“能操纵皇上赐我小妾、又鼓动他给我扶正的人，实在不多，是不是太过明显了？
”段衡应该是觉得到了结尾，起身回道：“此案牵连甚广，我建议我们先摸清那些幼女所在位置，将其解救出来，避免伤及无辜。
后再布局引蛇出洞，让他们自投罗网。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说出原本属于男主的台词，内心受到极大的撼动。
不搞事业的男主，竟然迎来了专心搞事业的幕僚，实在是可喜可贺。
周与行想了想，点了点头：“你先去查幼女之事，至于这个幕后操纵之人，我心中有数，抽时间我再去会会他。
”段衡作揖告退，我趁机坐上了周与行的大腿。
他微微有些惊讶：“嗯？
方才还说不要的，现在这么主动了？
”我双手环上他的脖子，笑着道：“大人仗义出手相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周与行顺势把我搂得更贴近了一些，神色有些黯然：“阿意，我突然有点庆幸，之前查了你家的案子。
”我抬眸看他：“怎么说？
”他叹了口气：“若不是余家早已被铲除，恐怕昨晚你救下方亦瑜后就没法活着走出皇宫。
若余家势力还在，我知道了这些事情，也很难不怀疑到你身上来。
”他其实说得在理，是他保全了我们家，也是他将我干干净净地摘出了这个案子。
“我懂我懂。
”我由着他把我抱回房间，放到床上，“今晚我一定不喊苦不喊累也不喊停，您高兴就好！”他用手指摩挲着我的唇，动作熟练得很：“不不不，阿意也要高兴，这样才好。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可能是因为追查幼女的事情，段衡和方亦瑜走得近了许多。
方亦瑜爱吃甜食，段衡每次出去都要带些点心蜜饯回来，偷偷摸摸地送去房间给她吃。
敏锐如我，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女主美强惨惹人怜爱的设定，注定了到哪都能收获爱情。
周与行好不容易得了个休沐日，皇上还派人传诏令，说如今春暖花开，御花园景色不错，让他带着我进宫赏花。
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不其然，我们一到宫里，周与行就被召去了议事殿，而我则见到了皇后的贴身宫女。
御花园里，赏花的只剩妃嫔，大家本来已经兴致不高，见了我来，更是无奈强打精神，势必要跟我寒暄几句。
其实真的大可不必…温儿也被抱出来晒太阳，在我怀里待得安安稳稳，眼睛始终直直盯着我，我不甘示弱地回看她。
一个妃嫔凑上前来，啧啧叹了两声：“郡主生得委实精致。
”我笑了笑：“女儿大都像爹，要是生了个儿子像我，那就完了。
”奇怪的是，我话才说完，这位妃嫔脸就垮了，也没再跟我说什么，有些生气地走开了。
“我说错什么了吗？
”我一头雾水地看向皇后。
皇后默了默：“二皇子是这位苏贵妃所生。
”二皇子？
我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个长相过于朴实的皇子，没什么天家贵胄的英气。
我抹了把汗：“……无心之失。
”皇后侧头，脸上挂着我再熟悉不过的八卦笑容：“据传，温儿刚封郡主的时候，她还为二皇子去求过亲。
”我抽出一只手握住她，用上了最坚定的语气：“先代温儿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我的好亲家。
”皇后忍俊不禁地拍了拍我的手。
我吸吸鼻子：“不过，这位苏贵妃身上的香气好特别，我还是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
”皇后颔首：“苏家是制香之家，据说苏家有一种香专供贵妃所用，旁人想买都买不到，想来就是你闻到的那个味道。
”制香？
我好像又有点印象了。
这位苏贵妃出场时，也是因为身上特别的香气被女主辨认出来。
而作为找出反派的关键线索人物，她的出现就意味着，真相已经不远了。
但我认出来没有用，得女主闻到她的味道才算是合情合理。
四处打量之际，我看见她位置上落下了一条手帕。
真是生怕我推不动剧情啊……我走过去拿起帕子，向皇后扬了扬：“容我带回去研究一下，这种香究竟是怎么制出来的。
”皇后笑着准了，又挑挑眉示意我看后面。
一双长臂直接从背后将我和女儿环住。
周与行微微颔首，下巴点在了我的头上：“微臣多谢娘娘。
”我有些奇怪：“你谢娘娘什么？
”他笑了笑，气息也打到了我的发上：“谢她帮我照看着你。
”我脑袋没转过这个弯来，他却不再给我发问的机会，立刻又道：“走吧，该回家了。
”在我的努力之下，方亦瑜顺利地通过这手帕上的气味回忆起了见妹妹们时闻到过的味道。
既然是苏家独制的香，那必然与苏家脱不了干系。
周与行和段衡几经曲折，借整顿商贩为由一口气查了苏家好几个香坊，才救出了这群少女。
但出人意料的是，被救出的少女多达四十余人，远超方知有所养的幼女数，且有同一个特点。
都是完璧之身。
也就是说，当年方知有其实并没有对她们下手。
四十几个少女养在周家，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我们商量了一下，还是得往外送。
想要 自食其力的，我们就给了些盘缠，没什么自我保护能力的，就安排去火锅店打工，或者进宫当个宫女。
解决了这些少女的吃饭问题以后，才有精力想更深一步的事情。
首先是苏家香坊的蹊跷。
据解救出来的少女所说，在苏家香坊的日子里，她们的饮食行动都被严格控制，待遇倒也不算太差。
但有个奇怪的要求，每日清晨都要在身体上涂上厚厚的油脂，整个人都要被裹在这层油脂里动弹不得，而到了夜里就有专门的人刮下来，收集上交。
这些所谓“专门的人”几乎都是男性，总会趁着这个机会揩油，女孩们不胜其扰，却发现这些人从不敢对她们用强。
苏贵妃所用的香，想必就是如此得来。
古人迷信，总觉得处子体香最是珍贵。
周与行却有另一个想法。
他觉得，或许苏贵妃所用的也不过是些边角料，他们真正要做的，是打着这个幌子高价卖出的催情药。
我突然想起他去花楼中了催情药那晚。
“所以那次你在花楼救了方亦瑜，却没有和她……是因为你怀疑药就是她下的？
”周与行下意识地摇摇头，却又笑了笑：“你这样想，也不是不行。
”直觉告诉我，他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段衡查到，苏家经营香坊之余，还暗中运作着几家暗娼。
”周与行岔开话题，“朝中不少大臣除了明面上的生意，都还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以苏家为首联合形成了一条完整的暗线，药物、娼妓，甚至还有江湖组织。
”苏家这个京城首富，可真不是浪得虚名的。
但周与行也知道，这个庞大的黑市背后，必然还有人在。
第二件事则关乎方知有。
那些幼女全都是完璧之身，我也觉得有些困惑。
原文里的方知有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童癖，但好像在这儿，我把他想错了。
送走那些幼女时，有个妹妹悄悄地告诉我，他是个好人。
我三观都差点被震裂。
问了一圈我才想通，当年的方知有，喜欢的只有方亦瑜。
但他确实是一个偏执到近乎疯狂的人，因为得不到方亦瑜，所以才一次又一次地接济了和她身世、长相甚至当时的年龄都相似的幼女，养在家中。
但方亦瑜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收集这些幼女的目的不纯。
……其实也确实不纯。
那个小姑娘告诉我，方亦瑜刺死方知有的时候，她偷偷看见了。
她看见方知有在赎罪。
周与行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后，倒是难得地惊讶了一下：“那方亦瑜竟这么招桃花？
”我：？
大哥你本来也是桃花的其中之一啊？
他实在是不太在意方亦瑜，甚至还补了一句：“可得让段衡小心点才行。
”我忍不住嘟囔一句：“原本小心的该是你才对。
”他向我挑挑眉表示自己听见了：“我一直都很小心啊，不是吗？
”……不是小心我！我叹了口气，没有接话。
周与行却兀自接了下去：“阿意，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情，甚至…可以未卜先知。
有时候我自己都会忍不住想，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心里慌了一霎。
“但后来我又觉得，你是什么人都不要紧，待在我身边就好了。
”他握住我发冷的手，“你想办成的，我都会尽力帮你达成。
你希望我去做的，我也会依言去做。
我只希望在你所看见的未来里，有我的存在。
”我心头一动，主动迎头上去吻了他。
他扶着我的头，吻得耐心又细致，好像在我的舌尖唇边注入了一泓清泉，缓缓地流到了心里。
我看不见我们的未来，但我势必要争取过来。
因为在收集苏家的证据，周与行最近每天都早出晚归。
我一有空就往宫里跑，一进宫就扎进皇后的宫里。
她是个很有趣的人，热衷了解宫内各种八卦，对每个妃子和皇上的故事都了如指掌。
据她所说，她还写了个话本，偷偷地记录下了许多皇上的丢脸时刻，还是本畅销书。
和她做朋友，一点也不拘谨。
我甚至有点难以理解，为什么在原文里她竟然会没什么戏份，匆匆一笔与皇上感情深厚就被带了过去。
这样好玩的人，也难怪皇上这么钟情。
有天黄昏时分，七皇子硬是扯着我陪他玩，不肯放我走，就耽误了出宫的时间，却听门外传来一个很是轻快的声音：“阿意阿意，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你绝对想不到，是芙蓉楼的烧鸡！”哎，这个周与行……我回头一看，却是一身黄袍映入眼帘，皇上手里提着一个荷叶包，看见了我，笑容顿时滞在脸上，连跨进门槛的脚都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宋而安飞奔过去想要求个抱抱，却被自己的爹一脚踹了出门，稳稳地落在小宫女的手里，在哭声出来之前迅速被带离了现场。
这个动作熟练得好像发生了千百遍。
“阿…意？
”我被惊得忘了行礼，“是在叫……？
”皇后并没有太关心自己的儿子，笑着接过他手中的荷叶包：“你还不知道，没有旁人在时，他会唤我小名。
我姓林，单名一个义字，仁义的义，与你的名重音。
”我心里莫名地开始就有些不安：“娘娘也喜欢吃芙蓉楼的烧鸡吗？
”皇后边拆边道：“是啊，打小就爱吃。
皇上登基前，常常带我偷偷溜出宫去吃，周大人就负责付钱。
”皇上不服气了：“你说得好像我没有付过一样。
”皇后揶揄他：“那还是周大人付的次数多些，你每次就只会掏出一枚玉佩，拜托，哪有茶楼收玉佩的啊！”“最后还不是赐给周与行当谢礼了嘛，你记这么久。
”皇上不太乐意地嘟囔两句，“再说，他要娶妻的时候，我不还收集了一堆高门贵女供他挑，没有欠他的。
”“说到这个，还有些巧。
”皇后略带兴奋地拍拍我的手，“周大人当时可是一眼就相中了你！原本还有人说你的名字冲了我的忌讳，得改，但周大人硬是力排众议，我也着实喜欢你这个余意悠长的名，就破例留了下来。
”皇上咬着鸡腿拆穿她：“是周大人一眼相中的吗？
我怎么记得是你力荐的呢？
”皇后狠拍了他一下，向我赔笑：“别听他的。
”他们两口子在打闹，我却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瞬间被掏空了。
阿义，阿意。
我看着皇后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睛，总觉得不是滋味。
在皇后看来的缘分，在我看来，好像有点过于巧合了。
我忽然有一个连自己都不愿意相信的想法。
而这个想法让以前的许多事情都变得合情合理。
见我不说话，皇上坐了下来，关怀了我一句：“周夫人不舒服？
怎么脸色这么差？
要不要朕传周与行来接你？
”显然，我打扰了这小两口的二人世界，皇上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我勉强露出一个笑：“我没事，只是才想起府中有些事要今日处理，二位慢慢吃，我先告退了。
”皇上喜逐颜开：“准了。
”皇后温婉一笑：“路上小心。
”我一路失神，内心闪过无数个念头。
大婚那天，我说他心里有人，他承认了。
圆房那次，他低低地叫我阿意。
赔礼道歉，他给我送芙蓉楼的烧鸡。
偷换房间，他把我压在身下问我为什么不喜欢他…他口中的阿意，真的是我吗？
我没有回家，转而去了火锅店，要了个变态辣的锅底。
余晖和阿欢一脸担心地看着我边吃边辣得掉眼泪，最终叫来了周与行。
烟雾缭绕，他坐在我对面，好像个陌生人。
我总以为自己开了上帝视角，就能清楚他究竟是个什么人，到底在想什么。
但时至今日，我才知道原来寥寥几笔根本就没办法说得清楚。
我不懂他了。
桌上还有只他给我带过来的芙蓉楼的烧鸡，可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阿意。
”他奔波一天，却还是耐着性子问我，“你今日进宫，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知道这种时候不该耍小性子给他涂添麻烦，但还是忍不住矫情一番：“不要再叫阿意了。
”周与行一愣：“为什么？
”我抹抹脸上的眼泪，辣得红肿的嘴几乎没了知觉：“我怕你分不清。
”周与行定定地看着我，思索了一下，好像明白了什么一般，最后笑了出来：“阿意，我分得清。
”我不由得停下了筷子，和他四目相对。
他可以这么快地反应过来，就意味着他极有可能是对林义有过什么的。
可望向我的那双眼睛里，又是真真切切地含着情意的。
他坐到我身侧，用袖子给我擦掉了额头上的汗，柔声道：“你想多了，所以吃醋了，是不是？
”我没有接话。
“虽然会有些困扰，但我还是很喜欢阿意吃醋的。
”周与行伸手揽住我，把头枕到我的肩上，“可吃醋归吃醋，还是得让我知道为什么，我才好对症下药把你哄好，对不对？
”一切真的都只是巧合吗？
我低下头去看，肩上那张好看的脸还带着倦意，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睛上，嘴唇微抿，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
或许真的是我想多了吧。
我轻声向他道了个歉：“对不起。
”他直起身来，飞快地在我嘴边亲了一口，然后立刻捂着自己的嘴“嘶”了一声：“当真是辣！阿意，快别吃了，明天要拉肚子了！”我破涕为笑。
周与行给我扯了个烧鸡腿，面带愧色：“近来太忙，忽略了你，让你多思了，我也有不对。
今日就想着要给你带点爱吃的回家，却被皇上的人发现我在芙蓉楼排队，硬是传话坑我给他多买一份，真的是……”他越说越气，一拍大腿给我许了个承诺：“改天我把芙蓉楼的厨子挖回我们家，专门给你做，让他宫里那个心肝也吃不上，好不好？
”我啃着放凉了的烧鸡腿，眼泪又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想通了。
不论过往如何，在这仅剩的一点篇章里，他待我好、对我有情，那就足够了。
人生苦短，他是不是有个白月光，我实在是不该在意，也不能在意。
周与行见我又哭了，手忙脚乱地拿了方帕子给我擦眼泪：“还不信吗？
再不信的话我只能把你硬扛回家，我们今晚床上见分晓了。
”听他泰然自若地说出这么没皮没脸的话，我忍不住用蹭满油的手锤了他一拳，又哭又笑：“你倒是扛！”他蹭蹭我的鼻尖，叹了口气：“扛着多硌啊，不如换个姿势？
”我再来一拳：“那你自己想办法。
”下一秒，我就被抱了起来。
只见周与行粲然一笑：“得令！”出乎我的意料，没过几天，周与行真的花大价钱把芙蓉楼的厨子聘到家里来了。
只不过没请动那个做烧鸡的，而是请来了他的小徒弟。
但这个厨子做饭也属实好吃，每天都变着花样地提我的胃口，没过半个月，我肚子上就长出了几两肥膘。
周与行有次摸到了我肚子上的肉，不由得一惊：“阿意，你不会又怀了吧？
”我十分苦涩：“……虽说性质不同，但这笔帐的确都可以算到你头上。
”他默了默：“要不把厨子辞了？
”我挺直了腰杆：“你敢？
”周与行悻悻摇头。
其实何止是我，连方亦瑜也被喂胖了不少。
家里的厨子做饭好吃，段衡又常常给她带甜食，饶是自制力再强的人，都没办法在这种糖衣炮弹下杀出一条血路。
她不止一次地和我探讨减肥大计，最终往往以我们两个都去买了更宽松的新衣服收场。
眼下苏家的证据收集得差不多了，我又见到了十分熟悉的场景。
大臣们在周家进进出出，但还是非常没礼貌，见了我也从不打招呼。
在他们的眼里，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祸水，明知周与行有正妻，还要死乞白赖地待在周家勾引他，害他夜夜笙歌，无心政事。
他们看不起我，很正常，我也不奢求这些分惯了尊卑的人有什么改变。
但周与行不是。
他看到我向大臣们行礼而没有收到任何一个回应，很是冲动地把为首的一个拎了起来，让他给我赔礼道歉。
我看着那个年过半百被吓得一脸煞白的大臣，忙劝周与行算了。
“不行。
”他在这个事情上表现得非常在意，“他们在侮辱你，我不能忍。
”我叹了口气，拍拍他的手：“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习惯了。
”要是真的不能忍，从前他看见的时候，就该为我出头了。
他脸上浮起一抹愧色，突然松开了手，周身都环绕着低气压：“你们先走吧，今日是我的过错，我向各位道歉。
”那位老臣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忙向我们行礼告退，还不忘给我作了个揖致谢。
……害，真是太客气了。
众人散去后，我双手环住周与行的腰：“别生气了。
”“阿意。
”他神色不明，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你为什么不生气？
”我笑了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人生而平等？
在我的世界里，人与人之间是应该互相尊敬的，和身份、地位、权势都无关，大家一身赤裸地来，也都终将化为一抔黄土，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
我自己清楚并没有因为家道中落而比他们低等就行了，至于他们的想法，我不认可，自然也无需理会。
”周与行喃喃道：“这就是你的世界吗？
人人平等？
”“也不完全平等。
”我有些感慨，“也有贫富悬殊，也有权色交易，但那个社会的尊卑观念被冲淡了很多，女孩也能读书做官，婚恋自由，有法可依，算是相对平等。
”来都来了，我总得把先进思想传授传授。
反正周与行早就猜到我可能不是原本的余意，那不如我主动坦白，要是到了大结局我真的被迫离开，他也好有些心理准备，能有个合理解释。
他没有接话，却更紧地抱住了我。
段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个头来，角度刁钻地打断了这个拥抱：“大人，你再用力一点，夫人大约就能被你勒死了。
”周与行松开我，给他翻了个白眼。
我暗自好笑，这个段衡要是这样讨好方亦瑜，估计这辈子都追不上。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周与行理好了衣襟，“苏家小动作颇多，再拖就等不及了。
”段衡作揖道：“一切都准备就绪，只待大人发号施令。
”我多嘴问一句：“这是要做什么？
”周与行看着我笑了笑：“阿意，原来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我：……我就不该问。
最后结局这里我都是飞速划过只看男女主感情发展，故事情节根本就没太在意，所以只知道个大概方向…可现在男女主感情都没有发展，我简直完美避开了考试范围，还要被老师问“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而且来了这么久了，我的记忆都慢慢变得模糊了，手上又没有原文可以时时复习，几乎已经成了闭眼玩家。
我正想着怎么反驳周与行，段衡就恰到好处地补了一句，给了我一个台阶：“夫人听属下一句劝，知道太多也没什么好处。
”嗯，相当于隔壁班的老师补了一句：其实这个知识点超纲了，会的人全都按作弊处理。
我愿称段衡为第一届最佳贴心小棉袄获得者。
他们口中的事情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早前救出那些少女后，方亦瑜就被单方面切断了联系，那边大概都已经清楚她叛变了，也再没筹码能继续利用她，只好吃下了这个哑巴亏。
很荣幸地，我们的女主和我已经是价值相当的边缘人物了。
然而女主毕竟还是女主，她遍布各地的小姐妹们给她传来了消息，苏家有一批暗娼即将运进京城。
周与行他们所说的“再拖就等不及了”，大约也是指这件事。
决战一触即发。
皇上明里暗里地帮衬着周与行，给他调了不少兵马，甚至还给了几个影卫暗中保护他们。
可周与行似乎不太需要，大部分兵马都被安置在府上待命，影卫也都领命来保护我和方亦瑜。
他们的行动安排在沐日，暗娼预计到位的这一天。
不巧的是城里正在办花灯节，街上人头攒动，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们以烟花为信号，届时府中兵马悉数出动，将参与交易的人一网打尽。
周与行和段衡天黑前就出门了，天色完全暗下之后，我放心不下，去了方亦瑜的房间，却只找到了一张便笺。
“城南白蔷花田，性命攸关，见字速往。
”便笺上有被戳破的洞，应该是某个人用尖锐的东西刺穿后投入房间给方亦瑜的，而她应该是非常熟悉这个字，又或者说写字的人的行事作风，所以立刻依言动身。
然而我只怕这是个陷阱。
好消息是府上保护方亦瑜的影卫也跟着同去了，坏消息是他们影卫之间的联系也失灵了，无法得知对方是否顺利或安全。
我手无缚鸡之力，跟着去也不过是白白送人头，眼下最好是想办法通知到周与行或者段衡，看看是否能抽出人手前往照应。
而在我这里，能使唤得动的，也就只有一个影卫。
他有些为难：“属下领命保护夫人，贸然离开，恐夫人安危难保。
”我急了：“我在府里有什么危险的？
你快去找他们，大概率会在黑市，暗娼的交易都在那里完成。
”他一愣：“夫人怎知……”“来不及解释了！”我推他一把，“你快去快回，我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会有半点危险。
”我话音刚落，外头忽地就炸开了几朵烟花。
府上兵马鱼贯而出，我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们做的这些准备我都不知道，当真就万全了吗？
会不会有被发现的可能？
是否留好了后路？
事到如今，我才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好好问清楚。
影卫见了烟花，眉头微微一皱，立刻向我作揖：“请夫人留在府中，属下即刻就前往查看情况。
”我使劲点头，示意他快点。
在这个世界里，余意就是个可有可无的配角，那些人都未必瞧得上我，更别说抓我了。
事实证明，我想的完全正确。
忧思过重，我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独自在房间坐了几乎一夜。
整夜风平浪静，直到天光初显之时，影卫回来了。
他受周与行的委托来传话，他们已经一举抓捕了苏立生等十余位大臣，如今正押运进宫复命。
但不妙的是，有一个人没出现在这场交易之中，让我继续留在府里，切勿离开。
我稍稍松了口气，精神缓和了些许：“那方姑娘那边呢？
一夜了，可有消息，可派人去了？
”影卫默了默：“暂未联系上。
段衡大人本想抽身前去，但昨夜与贼人缠斗之时负了伤，如今也被送进宫医治了。
周大人派去查看情况的几个人，回来报告称，白蔷花田并没有发现方姑娘的踪迹。
”“段衡受伤了？
”我脑子一片混沌，只抓住了这个信息点，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周与行被砍了一刀的画面，脊背都发凉了，“那周与行还平安吗？
”影卫点头：“周大人武功高强，一切顺利，不曾受伤。
”还好，还好。
我静下心来，凝神好好地回想了一下原文的情节，如果说还有个人没有去交易，那这个人或许就是把方亦瑜约出去的人。
而原文的最后，方亦瑜为了赎罪，好像还杀了一个人，也是为此，周与行才用功绩相抵，最后和她归隐山林……那她此时此刻，是不是已经杀完了人，所以那个人才没能出现在交易里？
我不能再等了，我得出去找她。
初晨时分，街上流动的人也不少。
影卫本来不想让我出门，但还是拗不过我，加之担心同僚安危，最终还是向宫里传了信，又隐匿了行踪陪我出去。
幸亏早前无聊学了学骑马，不然靠腿走，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城南。
这片白蔷花田是苏家的产业，制香者善用花，那人有把握将方亦瑜引到花田这里来，必然十分熟悉这里的情况，或许又察觉了影卫的存在，所以才临时转移了另一个地方。
那既然都是苏家的产业…我顿时有了一个想法，为了减少原材料运输成本和损耗，工厂一般会设置在原材料产地附近。
鲜花易枯，这里附近必然会有个香坊，将心比心，我会觉得那里是最好的转移场所。
我问影卫：“苏家最近的香坊在何处？
”影卫答道：“花田往东五里，就是专门制白蔷花香的香坊。
只是这个香坊早前已被周大人他们查处，如今已然荒废了。
夫人是怀疑……”“没错。
”我斩钉截铁，调转了马头，“大概率会在那儿，带路，我们过去。
”一路顺畅，我们没花多久就到了香坊门口。
里面一片寂静，但我依稀能听到女人的哭声。
犹豫了一下，我向影卫小声道：“你留在外面等我。
”“可是——”“别可是了。
”我打断他的话，“你也听见了，里面没有打斗的声音，方姑娘应该还活着，一旦有什么，我立刻叫你就是。
”不待他回答，我就提起裙摆推开了门，一阵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血腥味，就意味着……很有可能有人死了。
影卫显然也闻到了，把我刚才说的话都抛之脑后，先我一步跨了进去。
我叹了口气，心里明白已经无法阻拦，只好跟在他后面。
越往里走，血腥味越重，女人的哭声也越来越清晰。
直到我们走进了一个小房间，我看见了这一辈子都没办法忘记的一幕。
门口被一个僵直的物件挡住，影卫用脚试探着踢一踢，那个物件转了个面，一张男人煞白震惊的脸映入眼中，他的瞳孔放大，七窍流血，身上还有不少个用匕首刺穿的洞，上面已经附着着一些白色的小虫子，在创口附近蠕动着。
暗红色的血流了一地，有些甚至已经干涸，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那个场景实在是太过震撼和恶心，我连男人的脸都没有看清，就忍不住冲出去吐了。
再回来时，尸体已经被移到了一旁，那股恶心的气味也被香料的味道掩盖了些许。
方亦瑜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身体靠在柜子边，手上还握着一把匕首，脸上身上全是血污，见了我们，立刻举高匕首警惕起来。
另一边，则是被打晕了的影卫。
“是我，余意。
”我强忍着再去吐的冲动向方亦瑜亮明身份，脱下身上的披风，慢慢地靠近她，“别怕，我来带你回家。
”方亦瑜像是清醒了些，缓缓放下匕首，那张好看的脸布满了血迹和泪痕：“余意……”我赶紧过去取走匕首，以免她再次伤人，而后把披风围在她身上盖好：“是我，是我，没事了，结束了。
”她带着哭腔：“他说要把我杀了方知有的事情公之于众……”我默了默，先是看了一眼那边在照看同僚的影卫。
他察觉到我在看他，皱了皱眉，低声道：“别看我，我什么都没听到。
”我松了口气：“方姑娘，你记住，是这个人想要强暴你，你出于自卫，才失手杀了他的。
这个影卫也是他打晕的，与你无关。
”影卫忍不住提醒我：“夫人，你有没有看清那个人是谁？
”我实在是不敢再去看那张七窍流血的脸，直接回问：“到底是谁？
”“是张公公……”方亦瑜抢在了前头回答，紧紧抱住我的手，“这么久以来，一切都是他在操纵，是他让我接近周大人，是他让我杀了周大人，我……”她话没能继续说下去，就已经被影卫一手劈晕。
我抬头看他，这人一脸无奈：“抱歉，属下并不想知道这么多。
”……好吧。
我又把方亦瑜盖严实了一些，她的哭声渐息，整个人都战后脱力一般靠着我，连头也安心地埋在我的双腿上，呼吸逐渐变得均匀。
她昨晚……究竟是经历了什么啊。
我正想安排一下后面的事情，只听见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来：“阿意，你在这里吗？
”是周与行！我喜出望外，忙高声回应：“是我！我们在西侧小房间里！”一串脚步声匆匆靠近，周与行捂着鼻子第一个冲了进来，把我拉起揽入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