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年刚升了妃,有资格参加宫宴,许多初见她的臣子都很讶然,暗搓搓地在我跟她之间扫来扫去。
中途我不胜酒力,出去醒酒。
寻了一处亭子坐下,望着天上黄澄澄的月亮,就有些怅惘。
「陈大人。」细细软软的声音唤我,回头看去,是陈薇。
我脑壳子昏沉,其实很烦她这个时候出现,但还是起身:「怜妃娘娘。」
她冲我凄凄惨惨地笑:「之前张贵妃说,我是沾了另一个女子的光,我不信,可今日见着你,我信了。」
「你知道吗,因为你,我与四郎分开了。」
我沉默之后开口:「娘娘,这些话你与皇上说,他不会强留你在宫里的。」
「他是皇上,你叫我如何跟他说?」
「我原以为,虽跟四郎分开了,虽然陛下不宠我,但至少陛下还是待我好的,不会让我受了委屈……
可今日才知道,都是因为你啊!」
我也不知道如何答她,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也不知如何改变。
陈薇不一会儿便走了,听得出来,她同我说这些只是发泄一番,有怨有厌,却并未存恨我害我之心。
我对她是有歉意的,只是这歉意我也不知该如何消解。
心闷闷的,闷着闷着便困了,我趴在石桌子上,半睡半醒。
我醒来时发现许见清坐在我对面,我身上还披着他的斗篷。
「几时了?」我慌忙问道,怕自己睡过了头。
「还早,你才睡了一会儿。」他的目光跟今天晚上的月光一样,「不过还是回清晏宫入席吧,外头冷,冻着了。」
我点点头,和他一起往回走。
「阿蔷,」静谧中他突然出声。
「嗯?怎么了?」我偏头问他。
「前年,」他抿了抿唇,「前年秋天我回了你一封信,只是你还未收到便已经来了京城。」
他停下脚步,偏头看我:「那封信,你后来看到了吗?」
我笑起来,突然神清气爽,一点儿也不醉了。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呀!」
「那你……你觉得……如何?」
我看到他的忐忑,忍不住伸手抱住了他,明显感觉到他身子一僵。
「我觉得蛮好的。」我轻轻说。
他也伸手环住我,用手按住我的后脑勺,把我按在他的肩膀处。
「等你丧期过了,我就去提亲。」他闷闷地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俩才分开,回到宴席上的时候,蔡坚贱贱地看着我们。
散了宴,不少大臣跑到蔡坚那儿,问他当年把怜妃送进宫是不是与我有关。
他得意洋洋地笑,伸出一根手指摇一摇,说是秘密。
察觉到我在看他,还冲我咧嘴笑。
我现在看见他就来气,闲里找事他排第一,是他把怜妃送进宫,如今怜妃跑过来怨我,我偏偏还没有法子去宽慰她。
许见清见我瞧着蔡坚咬牙发狠,问我怎么了。
我向他抱怨蔡坚那货脑子进了水,硬送陈薇进宫。
「当初怜妃是愿意的。」他握着我的手往前走。
「啊?真的?」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也是,人诉苦的时候总难免把自己说得惨一点再惨一点。陈薇夸大几分其辞,也不难理解。
我信他,点点头继续走,突然想到了什么。
「不对,」我偏头去看他的眼睛,「你骗过我。」
「?」他很惊奇,「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我看着他眼里孜孜以求的光,为他解惑:「当初你替徐长白去找我,你说骂我红颜祸水你骂不出口,但你在信里头却写我容貌亦盛。」
「你说,你哪句话骗了我?」
许见清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道:「原来是那个,我并未骗你。」
「嗯?」
他笑了,拍拍我脑袋:「你是红颜,不是祸水,所以我说骂不出口。」
「不过,你怎记得如此清楚?」他有些疑惑。
我微微笑:「你以为,既有钱又有权还有志向的女人便不在乎自己的容貌了吗?
这么多年,可只有你那次,话里话外有说我不好看的意思,别人从来都是夸我好看的。」
「那我跟你道歉,」他很认真,「你最好看的。」
这个世界的孝期只有一年,孝期刚过,还没等许见清上门提亲,冯太保便提着聘礼替他儿子提亲来了。
我自然是婉拒了。
听大嘴巴蔡坚说,那天冯太保回去后,许宰相去他家下了一下午的棋,把冯太保杀得片甲不留,不知道自己一个安安分分无实权从不惹事的一品大臣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宰相。
「这冯太保也忒没眼力见了,」蔡大哥叹息式摇头,「嗐,长眼睛的都知道你跟许大人好上了嘛!」
可怜的冯太保,被我拒绝了不说,跟许见清下棋下输了不说,作为一品大臣,还要被蔡大嘴这个小小五品官在背后叭叭叭。
今年过年是与许见清一起过的,陈川也默认了这个姐夫。
开春后我带着许见清回了趟老家,他在我娘的坟前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陈川在今年,也就是平昌七年,中了进士,二甲第十二名。
曾经懵懵懂懂的少年如今已经到了弱冠之年,我请了许见清替他加冠。
他给我奉了一杯茶,谢我多年照顾教引之恩,让我以后不必为他操心,他长大了 ,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舍不得姐姐再操劳。
这年秋天,我与许见清成了亲。据说那天我们的婚宴上,皇帝喝了很多的酒。后来皇上告诉我,他早看出我俩之间的情意,召许见清去问,许见清也毫不隐瞒。他说他为此难过了数月,也冷落了许见清数月,可是数月以来,无人能同他说话交心,最后还是将覆尘召进宫畅聊彻夜。
那日我瞧着铜镜中的自己,原本偏清爽大气的五官因红妆而妖娆妩媚起来。我之前也不是没有过盛装的时候,可那日,连我自己看了,都觉得自己多了几分勾人的意味。
——
平昌八年三月初十,殿试放榜,大固王朝诞生了第一位女进士——中书舍人蔡坚之女蔡停云,中二甲进士第六名。
从平昌五年准女子科考,到平昌八年的第一位女进士,这其中的曲折艰辛,在以后的史册上都将一笔带过,浓墨重彩的只有平昌五年的开头和平昌八年的结果。而我们这些身在其中的人,却晓得其中辛酸滋味,会在知道了消息的那一刻不自禁地放声哭出来。
我趴在许见清怀里呜咽,他就静静地抱着我。
平昌十年,我决定专心于私立学堂和经商事宜,上书请辞。
皇帝下旨,命蔡坚接替我的职位。
平昌十一年某月某日,蔡坚又哭又乐了一整晚,哭的是在那一天,他嫁出去了他心爱的女儿,乐的是也就是在那一天,当朝宰相平白比他小了一辈。
平昌十九年,皇后薨逝,皇帝写悼文,情深意切,天下动容。
平昌二十二年,陈川晋升为中书侍郎,蔡停云晋升为门下侍郎。
平昌二十四年,蔡坚大病了一场,以为自己要死了,拉着川儿和停云的手说了许多遗言,结果没死成。
平昌二十六年,大固王朝出现了第一位女状元,冯太保的小女意气风发,赫然榜首。
平昌三十二年,韩先生去世。
这位陈川的启蒙老师,前半生科举不得志留在家乡教书,后半生在我创办的书院里,一边教书一边替我管理着北方十来个大大小小的私塾和书院。教书育人一辈子,连死的时候,都死在书案上。
我初见他时他一头乌发,离去时已经白发苍苍。
哦,我今年四十八了,也有几根白发了。
平昌三十三年,许见清上书请辞,打理起我办的书院,我自己把重心转移到生意上。
平昌三十五年,陈薇去了。皇帝将她的丧事办得很隆重。
平昌三十六年,陈川和停云的儿子蔡念中了状元,已经致仕归家的蔡坚嘚啵嘚啵地去昔日同僚家里炫耀。
平昌四十年,全国各地都有了我办的书院与私塾,十之七八的孩子们不论男女都已经普及了三年基础教育。
平昌四十二年,陈川和停云的小女儿又中了状元,可是蔡坚再也嘚瑟不了了,他在放榜的前一日离开了人间,嘴里还听他喃喃道:「思思……思思中了吗……」
陈思思这孩子啊,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也不管真的中没中,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握着他外公的手:「中了……我中了,外公我中了。」
「争气……我家思思争气。」说完争气,他自己就没气了。
平昌四十三年,我女儿全面接手了我和他爹手上的学堂之事,我儿子全面接手了生意之事。
我与见清出去游山玩水了一年。我们在各地,见到女子可以成为教书先生,可以成为厨师,可以成为生意人……
平昌四十五年,见清带回了一只镯子,他说并不贵重,却第一眼就觉得是我的。我一瞧,真是我的,是几十年前,被我当掉的,那只我现代的奶奶留给我的银镯子。
一晃四十五年了,我来到这个世界四十五年了,若不是这镯子又出现了,我都快忘了我是一个异世人。
平昌四十六年,大固王朝罕见地出现了状元榜眼皆为女子的盛况。
同年皇帝退位,新帝登基,定年号为「长清」。
长清元年,我的见清走了。他说,他的一生,有我陪伴,无憾。我握住他的手,泪光迷蒙中,看到了平昌元年不知哪月哪日,烈日骄阳,他坐在高高的马上,扬声告诉我,他信我。
太上皇大恸,长哭不止,卧床不起。
长清二年,太上皇病危,我去看他,他拉着我的手,说对不起,可能要留我一个人了。
长清三年,太上皇驾崩。临去前连儿子都没有见,单召了我入宫。他拉着我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流下浑浊的泪,还问我:「覆尘呢,覆尘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长白,覆尘两年前就走了啊。」
「哦,」他目光滞在不知何处,「阿蔷……快……五十年了吧,我在这位子上……是不是快五十年了?我……与覆尘……与你……那时候年轻啊……」
后来他就合了眼。
这下,真剩我一个人了。
长清四年,我有了一个小重孙。
长清五年的冬天,我病了。恍恍惚惚间我看到了许多,看到了浑身是伤的山间少年徐长白,看到了朗月清风的许见清,看到了满脸皱纹的娘,看到了十四岁的陈川,看到了瘫痪的「爹」,看到了贱兮兮的蔡坚,看到了眼睛里一股野劲儿的「学堂」,看到了陈薇、皇后、冯太保、秦王……
还看到了我许久不曾忆起的,我在现代的父亲,母亲,奶奶,玥玥。
长清六年,槐花盛开的时节,我看到见清站在槐花树下,清清朗朗,温柔地笑着,对我说:「你来了。」
是啊,我来了,赶来见你我好困,我先睡了。
番外一、
四皇子登基的时候,我身边的人都在说,我将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
我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也会成为这些人追捧的对象。
他的母妃本就不被先皇喜欢,又因为直言直语,刚被降了两级。
我原本是被二皇子看上的,二皇子想娶我,却被我的当家主母截了胡。她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实力强悍的二皇子,怕我节外生枝,又使计给我和四皇子搭了线。她以为,让我嫁个皇子是给了我脸,哪怕这个皇子是最不受宠的四皇子。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我一点儿也不在乎,我根本没指望过我会爱上哪个男人,随他们吧,他们让我嫁,我便嫁了。
四皇子对我还不错。第一次有人注意到我喜欢溏心蛋而不是全熟蛋,喜欢单瓣菊而不是重瓣菊。他说,既然娶了我,就不会恶待我。
岂止不是恶待,我十六年的生命里,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好过。
后来二皇子妃捎信儿给我,问我四皇子有没有什么「动作」,我笑说四皇子一向不起眼,大姐怎么还防备起他来了,放心吧,四皇子很安分。可笑,将我嫁给四皇子,还希望我监视我的夫君为他们扫除障碍?这是什么逻辑?
其实我知道,四皇子是有「动作」的,他与吏部尚书许见清,都不似旁人眼里那般无害。我知道他俩的交情,他的母妃与许见清的母亲是极好的姐妹。哪怕后来他的母亲进了宫,她们的关系也都一直亲密。后来许见清的母亲死了,父亲又死了,一直都是四皇子母妃在照应他。
到了最后关头,他的动作似乎被三皇子察觉了,一失踪便是两个月。我急坏了,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我爱上他了。
再后来,他又回来了,带着一身伤。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在那场皇位之争中胜利了。
我被推上了皇后之位,这个让我愿意去爱的男人,给了我无上的尊荣。
我的大姐,二皇子妃,跪在我的脚下,求我说说情,放二皇子一条生路,放林家一条生路。我刚想说话,他就来了,说珠儿,二皇子不可能的,但你若开口,林家,是可以放的。
我根本没打算过替林家求情,大姐骂我冷漠,白眼儿狼。
随便骂,我就是一个冷漠的人。
当我满怀欣喜地想要开始我的新生活时,我发现他并不爱我。他把我当作正妻,给予尊敬,荣宠,保护,却并不爱我。他喜欢的女人,常常出现在他书房的画中。他甚至还跟我说,阿蔷是这世上少见的鲜活人。他并不知道听到他的话我心有多痛。
那女子不愿入宫,他来我宫里买醉。第二天早晨,又若无其事地离开。
有时候我真恨,恨那个女人,为什么不进宫,不干干脆脆地把他抢走?
其实他是个冷静清醒的人,除了最开始的一段时间,我很少再见到他为她神伤。
后来宫里来了个陈薇,长得跟陈蔷很像,连名字都像。皇帝并不十分宠她,她第一次被送进宫来,最先还是我接待的她。我问她愿不愿意留在宫里,她怯怯点头说愿意,于是便被留下了。
后来我才知道她入宫前还有一个喜欢的「四郎」。只是这都不重要了,已是过往。就像皇上对陈蔷的欢喜,止于陈蔷和许见清的亲事。
我知道皇上的后半生,不会再爱陈蔷了,她和许见清一样,成为了皇上的知交,可是他后来在爱谁,我却不知道。
爱张皇贵妃吗?不像。陈薇?也不像。爱我吗?也许他谁都没有爱吧。
我病重的时候,他常常拉住我的手,叫我坚持住,一定会好起来。我也想啊,我也想好好活着,可我实在撑不住。
陈薇来看我,她一向良善,说感谢我这么多年的照应,说我是天底下最好的皇后娘娘。
张皇贵妃也来看我,她一向与我不交好,这会儿却哇哇地哭。认识这么多年的老人儿,哪能没有半分情分呢。
我在这世间的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他悲痛的面容。我知道,我将会是被载入史册的贤后,我也知道,不管他爱不爱我,他都会永远记住我。
番外二、
陈蔷一向觉得许见清这人处事太过波澜不惊、游刃有余,以至于听蔡坚说,许见清去冯太保家里下棋,把冯太保杀得片甲不留的时候,颇为惊奇,许大人还有这一面呢?
陈蔷跟许见清提起这事儿的时候,正在和许见清一起用午膳。
她觉得特好玩:「你真去冯太保家下棋啦?」
许见清挑了口白饭到嘴里,没吭声。
陈蔷挑了挑眉,笑他:「堂堂许大人就这点气量,怎么跟三岁小孩一样呢?」
许见清也觉得这事儿被陈蔷知道特丢人,不怪她取笑,他那天下值走着走着,不知怎地就走到冯太保家,不知怎么就做了那般幼稚的事。
陈蔷和许见清挨在一起坐,许见清手一搂就能抱住她,他俯首在她的肩窝,闷闷道:「我没想让你知道。」
他只是自己心里不痛快找冯太保发泄一番,没打算让陈蔷知道,他也不想让陈蔷以为自己是在向她表达不满或是争风吃醋,更不希望影响到她的生活和情绪。
陈蔷忍不住笑,气息喷在许见清脖颈,又痒又麻。
那气息从脖子根到脖子一侧,又移到他耳畔。
只听她在他耳边笑着道:「许大人真可爱啊。」
许见清身子一僵,耳朵漫上薄红,他松开陈蔷,将凳子往旁边一移,与陈蔷拉开距离,重新执起筷子,故作镇定地夹了一筷子菜到陈蔷碗里:「吃饭吧。」
「哈哈哈哈哈哈……」陈蔷乐不可支,抚掌大笑。
——
「见清,它为什么叫学堂啊?」陈蔷坐在花园的亭子里,绣着大朵月季花的裙摆散在周身,俯身逗弄着「学堂」。
「其实还是因为你。」许见清一边翻着手中的册子一边回答,「当时我没给它取名字,以为你想要它,才临时起的。」
「哟!许大人那时候就对我一往情深了!?」陈蔷抬起头,眼睛勾勾地看他。
「阿蔷,你不要太自信。」许见清放下册子,有些无奈,「那时,也没到非你不可的地步,不过是看你被吓白了脸,有些可怜。」
「哈哈哈哈……」陈蔷笑起来,来了兴致,问,「那你什么时候非我不可?」
许见清仔细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许见清是真的不知道,好像一切都是渐渐积累起来的。第一次见陈蔷的时候,看她只要金钱却不肯入京,还以为她只是眼皮子浅没见过世面才会如此。
第二次替徐长白去找她,才发现她哪里像一个乡野女子?当然了,也不像富家小姐。许见清当时不知道如何去评价她,只能说她很特别,让他有点儿看不懂。临走了,还是忍不住问她到底想要什么。
他永远记得那天她的样子,穿着颜色浅浅的紫褥黄裳,发髻简单,站在木门前,一向冷静的脸上出现了动容,似乎迫切地渴望一个肯定,以至于他还未深究她的话,就脱口而出,说他信。
他承认,就那一次,他被她吸引住了,至于男女情爱,他还没往那上面想。
后来在扬州也见到她,看她在丝绸铺子里挑挑拣拣,灯火倾泻,流光婉转,他才发现自己有了心思。
再后来,是通信的两年,他发现他们什么都能聊,陈蔷也不像其他女孩子羞羞怯怯,什么犀利的话都讲得出来。
直到她给他来信说办学堂改科举之事,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感。
「姑且信你。」陈蔷耸耸肩,并不纠结于他模模糊糊的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时爱上的许见清,只是在有些孤独而不被理解的时光里,许见清是她这个异世人唯一可以找到的能够理解她听她倾诉与发泄的对象。
蔡坚曾经问她,为何不曾爱上皇帝。她想了想,除了因为他那层皇帝的身份一直横在她心中,也因为她一开始接触徐长白,就是带有目的性的吧。
那时徐长白是纯粹的徐长白,但她不是纯粹的陈蔷。至于有没有过一点点心动,怎么可能没有呢?漂亮又纯粹的少年,朝夕的相处。只是叶刚起,风便停。
「见清,醒醒。来不及上朝了。」陈蔷醒来时已经卯时了,忙拍拍身边的许见清。许见清迷迷糊糊地,将她揽入怀中:「阿蔷,你忘了,明日中秋,今日不用上朝,再睡一会儿。」
「哦~」陈蔷也迷迷糊糊地,趴在许见清怀里又睡了过去。
陈蔷再醒来时,许见清已经穿戴整齐,简简单单的白色如意云纹便装,坐在房里等她。
待她醒了,才告诉她今日是他父亲的忌日,要去坟上看一看父亲。
陈蔷有些猝不及防,怪许见清不曾早告诉她,选了身素净的衣裳,用了早膳,就与许见清出去。
对于父母早逝这件事,许见清自己已经看淡了,但陈蔷一想到他十五岁就孑立于世,便心疼不已。
「爹,你放心吧,虽然外头都说我仗着见清爱我就骄纵不堪,但您别信,我对见清很好的,他和我在一起很开心,我会照顾好他。」陈蔷往墓碑前献上一束白菊。
许见清握住她的手,温暖又有力量:「爹,我成家了,阿蔷是个很好的姑娘。」
第二日中秋,天上又是黄溶溶的满月。陈蔷想起现代的亲人朋友,不知他们怎样,不知在那个世界,有没有另一个陈蔷来代替她。如果没有,她希望他们就此忘记她,不要去牵挂她,不要时时刻刻记着失去她的伤痛,忘了她吧。
「阿蔷,你觉不觉得我们两个人的中秋,有点儿孤单?」许见清从身后拥住她。
「嗯?没有,不孤单。」
许见清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侧过头来吻她,手也不安分,过来解她衣服。
「许见清,你干嘛!」陈蔷这才反应过来刚刚他那话的意思是想要个孩子?
「我不要!还早,许见清,我不生孩子!」
「那就不生。」许见清吻她的脖颈,「我也觉得有些早……但我们还是要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许见清,唔……」
——
番外三、
我们的女儿失踪了,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没有留下半点痕迹,警察找不到,我们也找不到,人间蒸发。
有人说她是自杀了,怎么可能?她还有几个月就要毕业了,都跟她的闺蜜约好了毕业后去哪里旅游,我的女儿怎么可能自杀?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就会瞎说。
她奶奶病重住院,我和她妈妈没敢告诉她孙女失踪的事。老人家临去前,还颤颤巍巍地问蔷蔷在哪。
玥玥来了,她把玥玥当成了蔷蔷,终于欣慰满足地走了。
「叔叔……怎么还没找到蔷蔷啊……我还要跟她去旅游呢……」玥玥哭着问我。
可我也不知道啊。
我们找了蔷蔷五年,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后来玥玥结婚了,我们去参加她的婚礼,看着玥玥的父亲含着泪把女儿领到另一个男人身边,我只有羡慕。
蔷蔷失踪的第八年,我们领养了一个弃婴。蔷蔷妈想要给她取名陈盼蔷,被我拦住了。她这么多年,为蔷蔷的事,已经愁白了头发,太痛苦了,我不想时时刻刻,有一个名字提醒我们,我们有一个女儿,还未归来。对小孩子,也不公平。
玥玥后来来看我们,我们领养的小女儿已经有些懂事了,追着她喊阿姨。
玥玥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看得出这孩子很幸福,我们也为她高兴。
她摸摸我们小女儿的头,温柔怜爱,目光中也有怀念:「丹丹,其实你该叫我姐姐。」
我不是你的阿姨,我是你姐姐的朋友。
你有一个姐姐啊,她叫陈蔷,她是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啊。备案号:YX11dqolx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