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我在深山里捡到了一个少年,竟是皇上」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我前些日子写给你的信,你可曾收到?」

「收到了,」他道,「我也给你回了信,没想到你竟来京城了。」

「你有何想法?」

「你说得不错,女子有才有德,当与男子同行科举之制。

今年年初我已向陛下上谏过,准女子科考。朝廷拟在明年下发文令。

只是,」他看了我一眼,「女子有才有德的不少,有才有德有大志的却不多。

纵使陛下决心改制,那些女子们不愿,上行下不效,也是没用的。

阿蔷,想到这些的时候,再观你行为处事,我才明白了你要办学的目的。」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其实是不知道说什么。

「阿蔷,」他正正经经地看我,「我是这样想的,我想向皇上举荐你为国子监祭酒。」

我吃了一惊:「什么?」

「这样的话,既开了女子为官的先例,又能让你管教育事宜,行思想开化之事。

当然了,阿蔷,你还是可以接着办私学。我建议你在京城里先办,之后再扩到地方,这样总容易些。」

这个道理我懂,不管是经商还是办学,从京城开始总比从地方开始容易。

只是在京城办的话,我脑子里构建的那套保障机制便不适用了。

我向他说了难处,与他细细探讨了半天,总结了些需要完善改变增设的地方,得出了解决方案的一个大致轮廓。

「那国子监的事,你可愿意?」他征求我的意见。

我跟他说我并不精于学问,他却说无碍,具体的事有具体的人做。

用文科生的话来说,我是哲学,我手底下那些人是具体科学。

于是我点点头,应了下来。

这么多事儿,

我已经预感到接下来的我会忙得多么焦头烂额。

啊,不行了,想想就脑瓜子疼。

在许见清这用了晚膳,我要走的时候他留我在他府上先住一段时日,等我找到房子,安顿好了再离开。

我冲他粲然一笑:「不用,我在这边有宅子。」

他僵僵地一笑:「……哦。」

晚上回了我的大宅子,写了封信给陈川,告诉他我打算留在京城了,过段时间会回去收拾东西,让他和娘考虑一下要不要随我一起来京城。

——

接下来的几天我发现我的那笔生意进行得异常顺畅,想来是许见清的功劳。

得了闲,我便往宰相府跑,想去问问。

见了他,他点点头,说自己去交流了几句。

接着又说:「我还正准备去找你,陛下召你入宫。」

我没惊讶,跟着他去了。

在宫道上时不时碰到他的同僚,都对我侧目。

比如这位蔡大人:

「许大人。」

「蔡大人。」许见清还了个揖。

「……这位是?」他上下打量了我两眼,露出一抹别有意味的笑。

「蔡大人不认识,」许见清也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是陈姑娘,皇上召见的。」

「哦——」又是一声意味不明的长哦。

「哦什么哦?」许见清问他。

他憨笑了两声,速速离开了。

真是莫名其妙。

「他就是那个向皇上献美人被降职的大臣。」待蔡大人走远了,许见清告诉我。

怪不得,怪不得阴阳怪气的。

皇帝召我俩进了御书房,一见到我,他便站了起来:「阿蔷。」

我规规矩矩行礼,被他虚扶起来:「坐吧。」

「事情我都听覆尘说了,你既愿担国子监祭酒,那我择日就下旨了。只是这官不好当啊,要辛苦你了。」

「是皇上与许大人抬爱,我若当了此职,定会竭心尽力。」

我们又谈了一会儿正事,皇上倒也没说什么别的话,就放我走了。

回去的路上,我碰到了皇后的轿辇。她惊奇地瞧了我两眼,叹道:「果然像。」

我突然对那个与我样貌相似的妃子产生了兴趣,皇后走后,我便问许见清。

许见清说,那个妃子叫陈薇,入宫前没什么身份,就是个普通女子,入宫后也不受宠,性子胆怯,几次被旁的妃子欺负也不吱声,还是他有一次入宫看见了,告诉了皇帝,皇帝才知道,惩治了那几个后妃。

「许大人还蛮有情的。」我调侃他,是真没想到他会为一个妃子在皇帝面前说话。

「也是可怜人,莫名其妙地就被人送进了宫,安排了一生,偏又不受宠,谁都能欺负。」

他顿了一下,「当然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她与你相像,所以我才多说了几句。」

我心跳漏了一拍,转头去看他,却僵住了。

他察觉到我不对劲,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

一辆马车从我们身边经过,里面的人掀起帘子,阴鸷而疯狂地看着我们。

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握住了我,许见清只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眼底有不屑:「别怕,秦王,先帝第三子,自从皇上登基,性子便越发暴躁阴郁,已经快疯了。」

哦,就是徐长白的三哥呗,瘫痪了的那个。

「他瘫了是皇帝的手笔吧?」我问他。

「是也不是,皇上原本已经打算放过他的,是他自己要扑上来,」许见清嘴角勾起一抹鄙薄的笑,「不自量力。」

「放心吧,阿蔷」,他牵起我的手,另一只手也握上去,「他虽知道你是谁,但现在顶多不过是在阴沟里看看人,做不了什么,你不会有事的,阿蔷。」

「哦。」刚刚冷不防地被秦王看着,确实有些心慌,不过许见清这么一说,我倒是心安了下来。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皇上宣布了任我为国子监祭酒,那蔡老哥见到我跟见了鬼似的。

想不到吧蔡大人,我没有成为后妃,我成为你同僚了。

朝中大臣有异议的太多了,他们想不到一个籍籍无名,不知几斤几两的人竟然一下子成为了国子监祭酒,还是个女人。这对他们来说,是奇耻大辱。

但皇上和许相力排众议,那些大臣们再要死要活也没办法。

「朕觉着此事已议毕了,无事便下朝吧。」

下了朝之后,皇上单独留下了我。

我随着他到御书房,不同于昨日见他,今天他深情款款,静静地看了我很久,好像要把我看穿,刻到他的脑海里。

「阿蔷,」他艰涩地开口,「你不知道我多少次梦到你。」

「徐长白,」我开口也有些艰难,不忍去打破他的深情,「有些话说多了就没意思了。」

「真的不可能吗,阿蔷?」

「不可能的。」我深吸一口气。

「若我给你自由呢?你说过不愿牺牲自己的自由与企盼,若是我给你自由,随你做什么呢?你可愿意与我在一起?」

「不愿意,」我真的不想与他纠缠下去,「你三宫六院,我怎么可能愿意?」

「若是我……」

「我不爱你,徐长白,你明知道我不爱你的!」我皱起眉,不自禁地提高了音量。

「啪!」端茶进来的小丫头听了我的话,吓得茶水落在了地上,忙跪下去磕头:「皇上,奴婢不是故意的,求皇上饶了奴婢!」

我看她跪在一地茶水中,有些不忍,便道:「你别磕了。」她好像没听见似的,仍在求饶。

我见徐长白揉了揉太阳穴,合了眼叹了一口气:「下去吧。」

小丫头这才下去了。

徐长白向后靠到椅背上,又叹了一口气,抬眼对我说:「阿蔷,你看,我没打算罚她的,可她偏要那般惶恐,哭着让我饶了她,好似我就是个残忍无情的人。」

「你身居高位,不被人理解,正常。」我出声。

「罢了,你也回去吧,不做我的妃子,也挺好,若你今天真应了我,倒不是我喜欢的那个陈蔷了。」他摆摆手,示意我出去,只自己一个人瘫在椅子上,消受着他的苦楚。

——

我到家的时候,许见清正站在我家门口等我,「学堂」摇着尾巴迎上来。

「皇上没和你说什么吧?」他一边和我一起进门,一边问我。

「没什么啊,就还是那些事。」

「哦,」他沉默了一会儿,「那你怎么说。」

「当然是拒绝。」我也没跟他绕弯子。

「其实陛下对你,还挺尽心的。」他突然感慨。

我瞅了瞅脚边的「学堂」,指给他看:「你瞧,我对它尽心吗?」

他点头。

「我拥有其他狗子吗?」

摇头。

「我绑着它不让他自由奔跑了吗?」

摇头。

「那我养它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什么呢?」

「是为了我自己开心。」我回道,「现在,它就是我,我就是皇上。」

他摇摇头:「这个比喻不太好。」

「明白意思就行。」我不在意,「许大人你用早膳了么?昨天睡得晚,今早起得晚,早膳都没用就去上朝了。」

「用了,」他背手答道,「不过现在又有些饿了。」

——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都忙到脑子嗡嗡的,又有国子监的事,又有设立私塾书院的事,时不时还要照看一下生意,恍惚间我以为自己又穿越了,穿越到了高三。

哦,不对,高三晚上有电灯用,在这里,你什么都没有,只有根破蜡烛。

每天早上上朝还要面对一群老家伙的臭脸。这群家伙精得很,知道在朝上皇帝和许相会向着我,就专门挑上朝前下朝后那段宫道的时间,一遇上我就说些刺儿刺儿的话。

心累。不想理他们。

不过我倒发现了一个奇葩,每次遇上蔡大人在的时候,他总会帮我怼回去,把那一帮人气得吹胡子瞪眼。

「呵,陈大人为国子监祭酒,不知读过什么书,在学问上有多大造诣?」

蔡坚:「刘大人,我看你这辈子就是读书读迂了,才一辈子升不上去的。」

「陈大人年纪轻轻,容貌妍丽啊!啧啧!」

蔡坚:「秦大人这话可不对,好看的人什么时候都好看,老了也好看,这丑的人啊,老了丑,年轻的时候更丑,你每天照镜子,自己不知道吗?」

我去问许见清,他笑了,真心实意地笑,说蔡坚此人就是这样,并不傻,平时却总行些荒唐可笑之事,因而那些正经的朝臣都不愿搭理他。

总结一下,聪明的逗比。

这一忙忙到了年底,还没抽出时间来回家去收拾东西,家里那边先来了两封信。

一封是十月写的,现在才到,估计是路上搁置了,一封是十日前写的。

十月的那封,陈川告诉我他中举人了,他和娘也不打算跟我来京城,十日前的那封陈川告诉我,娘病重卧床。

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跌落了谷底。

我告了假,交代好这边的事,立刻启程。

你说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就病了?她苦了大半辈子,这才刚过上了几天舒心的日子就病了?

今年的年过得不像年,死气沉沉。

平昌五年的春天,我娘去世了。

如果我没有穿过来,那这世上死这样一个人,我不会悲不会喜。

她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封建妇人,有时泼辣尖酸,有时胆小怯懦,每天都埋怨自己的丈夫,转过头来又妥妥帖帖地照顾,能为了儿子卖了女儿,也能为了女儿被欺负去骂街。

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人,是我的娘。

她当了我四年的娘,我深知她势利背后的善良,刻薄背后的宽容,可厌背后的可怜。

她临去时拉着我的手,颤颤抖抖地说对不起我,说她之前没想通,女孩儿还可以像我现在这样过活,说我以后找到了如意郎君,要我带到坟前去看看。

我知道她的歉意并不全来自爱意,有一半是来自感激,感激我给这个家带来了这样的改变。但我还是忍不住落了泪。

办完了丧事,我与陈川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个生养了这一家人的地方,从此定居京城。

我收拾的时候在房里发现了一封信,陈川说是去年秋天我去京城后有人捎来的。

是许见清的信,信上回了我所说办学堂以及准女子科举之事,与我和他当面探讨的并无二致。

只是信的末尾加了一段话:

吾盼汝来京,不只为办学之事,窃有私心。阿蔷聪慧不与寻常女子,风情雅致亦盛,容貌亦盛,汝之志亦为吾欣赏,与吾相合,私以为寻得知己,心生悦慕。自扬州一别,常忆阿蔷音容,寤寐思服,盼汝来京,以解相思。

我放下信,在这时候收到这样一段话,我已不知该作何滋味。

两日后,这座长了两棵老槐树的宅子就落了锁。这宅子前年被我买下了,只去年见它开了一次花,今年是等不到它的花期了。

——

到了京,将家里事情安排好,我又忙起来,其实也不算忙了,去年最忙的起步期已经过了。

我刚一入京,许见清就来找了我,像是要说什么,见我戴了孝,止住了,什么也没说。

皇帝下发了文令,准女子科考。

我在朝中办事雷厉风行,那批老臣也渐渐止住了对我的声音,有的甚至开始真香,开始接受我的观念。

因为许见清的帮助和一些开明大臣的支持,不少学生进了我在京城办的私塾和书院,其中不乏女子,尤其是书院里,来了不少富家小姐。

我的「爹」脾气变得更暴躁,整天指着小丫头骂,说一个个的都不如金秀伺候得好。

想坐起来又不说,直接骂没有扶他,喝水烫了骂……小姑娘也很委屈,跑到我这儿哭。

我叹了口气,安排了个抗压能力强的嬷嬷照顾他起居。

我已经说过他很多次了,可他仗着我是他「女儿」,总归不会不管他,依旧肆无忌惮。

这个冬天他去世了,去世前要求我在他死后将他尸体送回家乡,与娘合葬。

我内心挣扎几番,终究没有遂他的愿,在京城给他寻了块墓地。

我不求谁原谅我的自私与自作主张。

娘的墓碑上写着她自己的名字金秀,不是陈金氏,他的墓碑上写着他的名字,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两个相隔甚远的坟墓里头的人,生前是一对夫妻。

我大办了他的葬礼,连皇帝都来参加了。

有人羡慕他生养了个好女儿,平白沾女儿的光,真是好笑,连个死人都要酸一番。

还有不少人感慨我孝顺,我哪里孝顺,只是为原主尽一尽他的生育之恩,这些平时眼睛比针都尖的大臣,竟看不出我孝不孝顺。

唯一的插曲是,葬礼上有个黑衣刺客持剑向我冲来,只可惜还没靠近我,就被侍卫拿下了。

扯开她蒙面的布,竟是个女人。

后来许见清告诉我,这个女人一直爱慕着秦王。

傻啊!

秦王被打入了大牢,我跟着许见清去见了他,他赤红的双目盯着我,里头有滔天的恨意。

你看,他发现自己没有能力去恨徐长白和许见清,就找了一个救过徐长白的我来恨。

我何德何能,被一个人寄予如此浓烈的恨意。

我跟他就一个牢房木栅栏的距离,他瘫在地上,疯狂地伸手想要抓住我,嘴里嘶哑地吼。

像一只蚊帐外头的蚊子,停在蚊帐上摇摇晃晃不停地往里戳就是吸不到血。

「走吧。」许见清揽住我的肩膀。

平昌六年元宵节,宫里举办宫宴,我在那里见到了与我样貌相似的陈薇。

她今年刚升了妃,有资格参加宫宴,许多初见她的臣子都很讶然,暗搓搓地在我跟她之间扫来扫去。

中途我不胜酒力,出去醒酒。

寻了一处亭子坐下,望着天上黄澄澄的月亮,就有些怅惘。

「陈大人。」细细软软的声音唤我,回头看去,是陈薇。

我脑壳子昏沉,其实很烦她这个时候出现,但还是起身:「怜妃娘娘。」

她冲我凄凄惨惨地笑:「之前张贵妃说,我是沾了另一个女子的光,我不信,可今日见着你,我信了。」

「你知道吗,因为你,我与四郎分开了。」

我沉默之后开口:「娘娘,这些话你与皇上说,他不会强留你在宫里的。」

「他是皇上,你叫我如何跟他说?」

「我原以为,虽跟四郎分开了,虽然陛下不宠我,但至少陛下还是待我好的,不会让我受了委屈……

可今日才知道,都是因为你啊!」

我也不知道如何答她,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也不知如何改变。

陈薇不一会儿便走了,听得出来,她同我说这些只是发泄一番,有怨有厌,却并未存恨我害我之心。

我对她是有歉意的,只是这歉意我也不知该如何消解。

心闷闷的,闷着闷着便困了,我趴在石桌子上,半睡半醒。

我醒来时发现许见清坐在我对面,我身上还披着他的斗篷。

「几时了?」我慌忙问道,怕自己睡过了头。

「还早,你才睡了一会儿。」他的目光跟今天晚上的月光一样,「不过还是回清晏宫入席吧,外头冷,冻着了。」

我点点头,和他一起往回走。

「阿蔷,」静谧中他突然出声。

「嗯?怎么了?」我偏头问他。

「前年,」他抿了抿唇,「前年秋天我回了你一封信,只是你还未收到便已经来了京城。」

他停下脚步,偏头看我:「那封信,你后来看到了吗?」

我笑起来,突然神清气爽,一点儿也不醉了。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呀!」

「那你……你觉得……如何?」

我看到他的忐忑,忍不住伸手抱住了他,明显感觉到他身子一僵。

「我觉得蛮好的。」我轻轻说。

他也伸手环住我,用手按住我的后脑勺,把我按在他的肩膀处。

「等你丧期过了,我就去提亲。」他闷闷地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俩才分开,回到宴席上的时候,蔡坚贱贱地看着我们。

散了宴,不少大臣跑到蔡坚那儿,问他当年把怜妃送进宫是不是与我有关。

他得意洋洋地笑,伸出一根手指摇一摇,说是秘密。

察觉到我在看他,还冲我咧嘴笑。

我现在看见他就来气,闲里找事他排第一,是他把怜妃送进宫,如今怜妃跑过来怨我,我偏偏还没有法子去宽慰她。

许见清见我瞧着蔡坚咬牙发狠,问我怎么了。

我向他抱怨蔡坚那货脑子进了水,硬送陈薇进宫。

「当初怜妃是愿意的。」他握着我的手往前走。

「啊?真的?」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也是,人诉苦的时候总难免把自己说得惨一点再惨一点。陈薇夸大几分其辞,也不难理解。

我信他,点点头继续走,突然想到了什么。

「不对,」我偏头去看他的眼睛,「你骗过我。」

「?」他很惊奇,「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我看着他眼里孜孜以求的光,为他解惑:「当初你替徐长白去找我,你说骂我红颜祸水你骂不出口,但你在信里头却写我容貌亦盛。」

「你说,你哪句话骗了我?」

许见清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道:「原来是那个,我并未骗你。」

「嗯?」

他笑了,拍拍我脑袋:「你是红颜,不是祸水,所以我说骂不出口。」

「不过,你怎记得如此清楚?」他有些疑惑。

我微微笑:「你以为,既有钱又有权还有志向的女人便不在乎自己的容貌了吗?

这么多年,可只有你那次,话里话外有说我不好看的意思,别人从来都是夸我好看的。」

「那我跟你道歉,」他很认真,「你最好看的。」

这个世界的孝期只有一年,孝期刚过,还没等许见清上门提亲,冯太保便提着聘礼替他儿子提亲来了。

我自然是婉拒了。

听大嘴巴蔡坚说,那天冯太保回去后,许宰相去他家下了一下午的棋,把冯太保杀得片甲不留,不知道自己一个安安分分无实权从不惹事的一品大臣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宰相。

「这冯太保也忒没眼力见了,」蔡大哥叹息式摇头,「嗐,长眼睛的都知道你跟许大人好上了嘛!」

可怜的冯太保,被我拒绝了不说,跟许见清下棋下输了不说,作为一品大臣,还要被蔡大嘴这个小小五品官在背后叭叭叭。

今年过年是与许见清一起过的,陈川也默认了这个姐夫。

开春后我带着许见清回了趟老家,他在我娘的坟前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陈川在今年,也就是平昌七年,中了进士,二甲第十二名。

曾经懵懵懂懂的少年如今已经到了弱冠之年,我请了许见清替他加冠。

他给我奉了一杯茶,谢我多年照顾教引之恩,让我以后不必为他操心,他长大了 ,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舍不得姐姐再操劳。

这年秋天,我与许见清成了亲。据说那天我们的婚宴上,皇帝喝了很多的酒。后来皇上告诉我,他早看出我俩之间的情意,召许见清去问,许见清也毫不隐瞒。他说他为此难过了数月,也冷落了许见清数月,可是数月以来,无人能同他说话交心,最后还是将覆尘召进宫畅聊彻夜。

那日我瞧着铜镜中的自己,原本偏清爽大气的五官因红妆而妖娆妩媚起来。我之前也不是没有过盛装的时候,可那日,连我自己看了,都觉得自己多了几分勾人的意味。

——

平昌八年三月初十,殿试放榜,大固王朝诞生了第一位女进士——中书舍人蔡坚之女蔡停云,中二甲进士第六名。

从平昌五年准女子科考,到平昌八年的第一位女进士,这其中的曲折艰辛,在以后的史册上都将一笔带过,浓墨重彩的只有平昌五年的开头和平昌八年的结果。而我们这些身在其中的人,却晓得其中辛酸滋味,会在知道了消息的那一刻不自禁地放声哭出来。

我趴在许见清怀里呜咽,他就静静地抱着我。

平昌十年,我决定专心于私立学堂和经商事宜,上书请辞。

皇帝下旨,命蔡坚接替我的职位。

平昌十一年某月某日,蔡坚又哭又乐了一整晚,哭的是在那一天,他嫁出去了他心爱的女儿,乐的是也就是在那一天,当朝宰相平白比他小了一辈。

平昌十九年,皇后薨逝,皇帝写悼文,情深意切,天下动容。

平昌二十二年,陈川晋升为中书侍郎,蔡停云晋升为门下侍郎。

平昌二十四年,蔡坚大病了一场,以为自己要死了,拉着川儿和停云的手说了许多遗言,结果没死成。

平昌二十六年,大固王朝出现了第一位女状元,冯太保的小女意气风发,赫然榜首。

平昌三十二年,韩先生去世。

这位陈川的启蒙老师,前半生科举不得志留在家乡教书,后半生在我创办的书院里,一边教书一边替我管理着北方十来个大大小小的私塾和书院。教书育人一辈子,连死的时候,都死在书案上。

我初见他时他一头乌发,离去时已经白发苍苍。

哦,我今年四十八了,也有几根白发了。

平昌三十三年,许见清上书请辞,打理起我办的书院,我自己把重心转移到生意上。

平昌三十五年,陈薇去了。皇帝将她的丧事办得很隆重。

平昌三十六年,陈川和停云的儿子蔡念中了状元,已经致仕归家的蔡坚嘚啵嘚啵地去昔日同僚家里炫耀。

平昌四十年,全国各地都有了我办的书院与私塾,十之七八的孩子们不论男女都已经普及了三年基础教育。

平昌四十二年,陈川和停云的小女儿又中了状元,可是蔡坚再也嘚瑟不了了,他在放榜的前一日离开了人间,嘴里还听他喃喃道:「思思……思思中了吗……」

陈思思这孩子啊,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也不管真的中没中,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握着他外公的手:「中了……我中了,外公我中了。」

「争气……我家思思争气。」说完争气,他自己就没气了。

平昌四十三年,我女儿全面接手了我和他爹手上的学堂之事,我儿子全面接手了生意之事。

我与见清出去游山玩水了一年。我们在各地,见到女子可以成为教书先生,可以成为厨师,可以成为生意人……

平昌四十五年,见清带回了一只镯子,他说并不贵重,却第一眼就觉得是我的。我一瞧,真是我的,是几十年前,被我当掉的,那只我现代的奶奶留给我的银镯子。

一晃四十五年了,我来到这个世界四十五年了,若不是这镯子又出现了,我都快忘了我是一个异世人。

平昌四十六年,大固王朝罕见地出现了状元榜眼皆为女子的盛况。

同年皇帝退位,新帝登基,定年号为「长清」。

长清元年,我的见清走了。他说,他的一生,有我陪伴,无憾。我握住他的手,泪光迷蒙中,看到了平昌元年不知哪月哪日,烈日骄阳,他坐在高高的马上,扬声告诉我,他信我。

太上皇大恸,长哭不止,卧床不起。

长清二年,太上皇病危,我去看他,他拉着我的手,说对不起,可能要留我一个人了。

长清三年,太上皇驾崩。临去前连儿子都没有见,单召了我入宫。他拉着我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流下浑浊的泪,还问我:「覆尘呢,覆尘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长白,覆尘两年前就走了啊。」

「哦,」他目光滞在不知何处,「阿蔷……快……五十年了吧,我在这位子上……是不是快五十年了?我……与覆尘……与你……那时候年轻啊……」

后来他就合了眼。

这下,真剩我一个人了。

长清四年,我有了一个小重孙。

长清五年的冬天,我病了。恍恍惚惚间我看到了许多,看到了浑身是伤的山间少年徐长白,看到了朗月清风的许见清,看到了满脸皱纹的娘,看到了十四岁的陈川,看到了瘫痪的「爹」,看到了贱兮兮的蔡坚,看到了眼睛里一股野劲儿的「学堂」,看到了陈薇、皇后、冯太保、秦王……

还看到了我许久不曾忆起的,我在现代的父亲,母亲,奶奶,玥玥。

长清六年,槐花盛开的时节,我看到见清站在槐花树下,清清朗朗,温柔地笑着,对我说:「你来了。」

是啊,我来了,赶来见你我好困,我先睡了。

番外一、

四皇子登基的时候,我身边的人都在说,我将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

我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也会成为这些人追捧的对象。

他的母妃本就不被先皇喜欢,又因为直言直语,刚被降了两级。

我原本是被二皇子看上的,二皇子想娶我,却被我的当家主母截了胡。她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实力强悍的二皇子,怕我节外生枝,又使计给我和四皇子搭了线。她以为,让我嫁个皇子是给了我脸,哪怕这个皇子是最不受宠的四皇子。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我一点儿也不在乎,我根本没指望过我会爱上哪个男人,随他们吧,他们让我嫁,我便嫁了。

四皇子对我还不错。第一次有人注意到我喜欢溏心蛋而不是全熟蛋,喜欢单瓣菊而不是重瓣菊。他说,既然娶了我,就不会恶待我。

岂止不是恶待,我十六年的生命里,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好过。

后来二皇子妃捎信儿给我,问我四皇子有没有什么「动作」,我笑说四皇子一向不起眼,大姐怎么还防备起他来了,放心吧,四皇子很安分。可笑,将我嫁给四皇子,还希望我监视我的夫君为他们扫除障碍?这是什么逻辑?

其实我知道,四皇子是有「动作」的,他与吏部尚书许见清,都不似旁人眼里那般无害。我知道他俩的交情,他的母妃与许见清的母亲是极好的姐妹。哪怕后来他的母亲进了宫,她们的关系也都一直亲密。后来许见清的母亲死了,父亲又死了,一直都是四皇子母妃在照应他。

到了最后关头,他的动作似乎被三皇子察觉了,一失踪便是两个月。我急坏了,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我爱上他了。

再后来,他又回来了,带着一身伤。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在那场皇位之争中胜利了。

我被推上了皇后之位,这个让我愿意去爱的男人,给了我无上的尊荣。

我的大姐,二皇子妃,跪在我的脚下,求我说说情,放二皇子一条生路,放林家一条生路。我刚想说话,他就来了,说珠儿,二皇子不可能的,但你若开口,林家,是可以放的。

我根本没打算过替林家求情,大姐骂我冷漠,白眼儿狼。

随便骂,我就是一个冷漠的人。

当我满怀欣喜地想要开始我的新生活时,我发现他并不爱我。他把我当作正妻,给予尊敬,荣宠,保护,却并不爱我。他喜欢的女人,常常出现在他书房的画中。他甚至还跟我说,阿蔷是这世上少见的鲜活人。他并不知道听到他的话我心有多痛。

那女子不愿入宫,他来我宫里买醉。第二天早晨,又若无其事地离开。

有时候我真恨,恨那个女人,为什么不进宫,不干干脆脆地把他抢走?

其实他是个冷静清醒的人,除了最开始的一段时间,我很少再见到他为她神伤。

后来宫里来了个陈薇,长得跟陈蔷很像,连名字都像。皇帝并不十分宠她,她第一次被送进宫来,最先还是我接待的她。我问她愿不愿意留在宫里,她怯怯点头说愿意,于是便被留下了。

后来我才知道她入宫前还有一个喜欢的「四郎」。只是这都不重要了,已是过往。就像皇上对陈蔷的欢喜,止于陈蔷和许见清的亲事。

我知道皇上的后半生,不会再爱陈蔷了,她和许见清一样,成为了皇上的知交,可是他后来在爱谁,我却不知道。

爱张皇贵妃吗?不像。陈薇?也不像。爱我吗?也许他谁都没有爱吧。

我病重的时候,他常常拉住我的手,叫我坚持住,一定会好起来。我也想啊,我也想好好活着,可我实在撑不住。

陈薇来看我,她一向良善,说感谢我这么多年的照应,说我是天底下最好的皇后娘娘。

张皇贵妃也来看我,她一向与我不交好,这会儿却哇哇地哭。认识这么多年的老人儿,哪能没有半分情分呢。

我在这世间的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他悲痛的面容。我知道,我将会是被载入史册的贤后,我也知道,不管他爱不爱我,他都会永远记住我。

番外二、

陈蔷一向觉得许见清这人处事太过波澜不惊、游刃有余,以至于听蔡坚说,许见清去冯太保家里下棋,把冯太保杀得片甲不留的时候,颇为惊奇,许大人还有这一面呢?

陈蔷跟许见清提起这事儿的时候,正在和许见清一起用午膳。

她觉得特好玩:「你真去冯太保家下棋啦?」

许见清挑了口白饭到嘴里,没吭声。

陈蔷挑了挑眉,笑他:「堂堂许大人就这点气量,怎么跟三岁小孩一样呢?」

许见清也觉得这事儿被陈蔷知道特丢人,不怪她取笑,他那天下值走着走着,不知怎地就走到冯太保家,不知怎么就做了那般幼稚的事。

陈蔷和许见清挨在一起坐,许见清手一搂就能抱住她,他俯首在她的肩窝,闷闷道:「我没想让你知道。」

他只是自己心里不痛快找冯太保发泄一番,没打算让陈蔷知道,他也不想让陈蔷以为自己是在向她表达不满或是争风吃醋,更不希望影响到她的生活和情绪。

陈蔷忍不住笑,气息喷在许见清脖颈,又痒又麻。

那气息从脖子根到脖子一侧,又移到他耳畔。

只听她在他耳边笑着道:「许大人真可爱啊。」

许见清身子一僵,耳朵漫上薄红,他松开陈蔷,将凳子往旁边一移,与陈蔷拉开距离,重新执起筷子,故作镇定地夹了一筷子菜到陈蔷碗里:「吃饭吧。」

「哈哈哈哈哈哈……」陈蔷乐不可支,抚掌大笑。

——

「见清,它为什么叫学堂啊?」陈蔷坐在花园的亭子里,绣着大朵月季花的裙摆散在周身,俯身逗弄着「学堂」。

「其实还是因为你。」许见清一边翻着手中的册子一边回答,「当时我没给它取名字,以为你想要它,才临时起的。」

「哟!许大人那时候就对我一往情深了!?」陈蔷抬起头,眼睛勾勾地看他。

「阿蔷,你不要太自信。」许见清放下册子,有些无奈,「那时,也没到非你不可的地步,不过是看你被吓白了脸,有些可怜。」

「哈哈哈哈……」陈蔷笑起来,来了兴致,问,「那你什么时候非我不可?」

许见清仔细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许见清是真的不知道,好像一切都是渐渐积累起来的。第一次见陈蔷的时候,看她只要金钱却不肯入京,还以为她只是眼皮子浅没见过世面才会如此。

第二次替徐长白去找她,才发现她哪里像一个乡野女子?当然了,也不像富家小姐。许见清当时不知道如何去评价她,只能说她很特别,让他有点儿看不懂。临走了,还是忍不住问她到底想要什么。

他永远记得那天她的样子,穿着颜色浅浅的紫褥黄裳,发髻简单,站在木门前,一向冷静的脸上出现了动容,似乎迫切地渴望一个肯定,以至于他还未深究她的话,就脱口而出,说他信。

他承认,就那一次,他被她吸引住了,至于男女情爱,他还没往那上面想。

后来在扬州也见到她,看她在丝绸铺子里挑挑拣拣,灯火倾泻,流光婉转,他才发现自己有了心思。

再后来,是通信的两年,他发现他们什么都能聊,陈蔷也不像其他女孩子羞羞怯怯,什么犀利的话都讲得出来。

直到她给他来信说办学堂改科举之事,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感。

「姑且信你。」陈蔷耸耸肩,并不纠结于他模模糊糊的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时爱上的许见清,只是在有些孤独而不被理解的时光里,许见清是她这个异世人唯一可以找到的能够理解她听她倾诉与发泄的对象。

蔡坚曾经问她,为何不曾爱上皇帝。她想了想,除了因为他那层皇帝的身份一直横在她心中,也因为她一开始接触徐长白,就是带有目的性的吧。

那时徐长白是纯粹的徐长白,但她不是纯粹的陈蔷。至于有没有过一点点心动,怎么可能没有呢?漂亮又纯粹的少年,朝夕的相处。只是叶刚起,风便停。

「见清,醒醒。来不及上朝了。」陈蔷醒来时已经卯时了,忙拍拍身边的许见清。许见清迷迷糊糊地,将她揽入怀中:「阿蔷,你忘了,明日中秋,今日不用上朝,再睡一会儿。」

「哦~」陈蔷也迷迷糊糊地,趴在许见清怀里又睡了过去。

陈蔷再醒来时,许见清已经穿戴整齐,简简单单的白色如意云纹便装,坐在房里等她。

待她醒了,才告诉她今日是他父亲的忌日,要去坟上看一看父亲。

陈蔷有些猝不及防,怪许见清不曾早告诉她,选了身素净的衣裳,用了早膳,就与许见清出去。

对于父母早逝这件事,许见清自己已经看淡了,但陈蔷一想到他十五岁就孑立于世,便心疼不已。

「爹,你放心吧,虽然外头都说我仗着见清爱我就骄纵不堪,但您别信,我对见清很好的,他和我在一起很开心,我会照顾好他。」陈蔷往墓碑前献上一束白菊。

许见清握住她的手,温暖又有力量:「爹,我成家了,阿蔷是个很好的姑娘。」

第二日中秋,天上又是黄溶溶的满月。陈蔷想起现代的亲人朋友,不知他们怎样,不知在那个世界,有没有另一个陈蔷来代替她。如果没有,她希望他们就此忘记她,不要去牵挂她,不要时时刻刻记着失去她的伤痛,忘了她吧。

「阿蔷,你觉不觉得我们两个人的中秋,有点儿孤单?」许见清从身后拥住她。

「嗯?没有,不孤单。」

许见清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侧过头来吻她,手也不安分,过来解她衣服。

「许见清,你干嘛!」陈蔷这才反应过来刚刚他那话的意思是想要个孩子?

「我不要!还早,许见清,我不生孩子!」

「那就不生。」许见清吻她的脖颈,「我也觉得有些早……但我们还是要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许见清,唔……」

——

番外三、

我们的女儿失踪了,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没有留下半点痕迹,警察找不到,我们也找不到,人间蒸发。

有人说她是自杀了,怎么可能?她还有几个月就要毕业了,都跟她的闺蜜约好了毕业后去哪里旅游,我的女儿怎么可能自杀?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就会瞎说。

她奶奶病重住院,我和她妈妈没敢告诉她孙女失踪的事。老人家临去前,还颤颤巍巍地问蔷蔷在哪。

玥玥来了,她把玥玥当成了蔷蔷,终于欣慰满足地走了。

「叔叔……怎么还没找到蔷蔷啊……我还要跟她去旅游呢……」玥玥哭着问我。

可我也不知道啊。

我们找了蔷蔷五年,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后来玥玥结婚了,我们去参加她的婚礼,看着玥玥的父亲含着泪把女儿领到另一个男人身边,我只有羡慕。

蔷蔷失踪的第八年,我们领养了一个弃婴。蔷蔷妈想要给她取名陈盼蔷,被我拦住了。她这么多年,为蔷蔷的事,已经愁白了头发,太痛苦了,我不想时时刻刻,有一个名字提醒我们,我们有一个女儿,还未归来。对小孩子,也不公平。

玥玥后来来看我们,我们领养的小女儿已经有些懂事了,追着她喊阿姨。

玥玥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看得出这孩子很幸福,我们也为她高兴。

她摸摸我们小女儿的头,温柔怜爱,目光中也有怀念:「丹丹,其实你该叫我姐姐。」

我不是你的阿姨,我是你姐姐的朋友。

你有一个姐姐啊,她叫陈蔷,她是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啊。备案号:YX11dqolx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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