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我及笄那天,雪下的很大,他说要退婚」为头,写一篇小说?

冰凉的湖水一下子吞没了我的身体,寒意一瞬间席卷了全身。

其实我也不是很会凫水,但情急之下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不想让林子瑄有事。

可最后我用事实证明了做人不能太逞强。

沉入水底后,还没游几米,我就感觉自己渐渐耳鸣,身体也变得越发沉重,周遭水流的声音越来越大。

「桑简!」

失去意识之前,好像隐约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缓缓睁开一丝眼皮,一道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朝我游了过来。

我张大嘴巴想呼救,却只灌来散着淡淡腥味的冰冷湖水。

接着便是一阵胸口沉闷的窒息,和湖水穿过喉咙冰寒清冷的刺痛感。

眼皮子像灌铅了一般,我缓缓闭上了眼睛。

「桑桑!」

直到低沉急促的声音再次传进耳朵里,我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意识渐渐回归身体,然后就感觉自己唇贴了一个又软又凉的东西,缕缕空气被渡入口中。

我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在朦胧天光之下,林子瑄精致好看的脸庞。

他的脸离我只有咫尺的距离,半阖着眼,浓墨泼洒般的狭长睫毛在水波中以一种极其震撼的姿态微微颤动着,恍若振翅欲飞的凤蝶。

看得出来他也很紧张。

我瞪大了眼睛,还不知如何反应,林子瑄便离开了我的唇,伸手将我紧紧搂住,接着我感觉整个身子被带动着向上浮动,直至浮出了水面。

恍惚中我在想,林子瑄原来水性这么好。

此时我和林子瑄都坐在了容白的那条船上。

三人面面相觑。

衣服上的水将船板染湿了一片,湿漉漉的,看着便感觉格外难受。

但我心里一点也不觉得难受。

我怔忪地抚上唇瓣,温热的感觉好像还未褪去。

下意识抬眸望向对面的林子瑄,他正巧也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好像除了心跳,一切都静止了。

林子瑄黑发还滴着水,衣襟微微散开,纤细优美的锁骨起伏动人,晶莹的水珠带着流淌的阳光从胸膛上一滴滴朝下滚落,像极了一副美人出浴图。

脸上一烫,连忙转移了视线。

这时,容白温声道,「子瑄,可是寻回了那枚玉扳指?」

我眉一紧,抬头。

林子瑄不是意外落水,是他自己跳进湖里的?

而且还是为了找我爹送给他的那枚价值不菲的玉扳指?

林子瑄马上看了眼我,薄唇微抿,眉间染上了一层失落和懊恼,随即对容白轻轻摇了摇头。

「你跳下水就为了那枚玉扳指?」

我瞳孔一点点缩紧,捏紧了拳头,比愤怒更多的是从内心里翻滚而出的无措和迷茫。

「是因为那枚玉扳指价值一千两,所以值得你那么用心么?」

「我......」林子瑄错愕地看着我。

「林子瑄,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你已经不是丞相之子了,又何必自欺欺人揪着过去不放,用钱来逃避你不愿面对的现实。你心里难道只剩下钱了么?」

看见林子瑄的脸瞬间惨白,我又心疼起来,「你知不知道,你今日跳下水,万一碰到水草缠住脚,万一你的腿恰好抽筋了呢?」

「不过是一千两,没了就没了,可如果你出了事,我怎么办!」

我红着眼睛,终于将压在心底一切的想法全部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

林子瑄清澈黑眸微震,怔怔地望着我。

「等等,宁小姐。」

容白深湛的眼眸划过一丝疑惑和探究,骨节分明的手指敲打在一旁的小食盒上,若有所思:

「那枚玉扳指不是你和子瑄的订婚信物么?」

11

我有些蒙,大脑一时无法消化这句话的意思。

我和林子瑄的订婚信物?

订婚?!

我愣愣地看着容白,又看向林子瑄。

他感受到我的热切注视,眉头紧紧地皱着,语气生硬,神情懊恼不已,

「对不起......我把它弄丢了。」

容白却看出了些什么,不动声色地扫过我和林子瑄,温润笑了笑,

「我怎么感觉宁小姐像是压根不知道订婚之事呢?」

林子瑄闻言怔住。

心里一惊,我顿时感觉危机感四伏,急忙开口厉声道:

「容将军!我和子瑄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早就定下婚约。今日我只是见子瑄落水,情急之下言语激烈了些,还请容将军莫要胡乱猜测!」

说着我当机立断撩起裙摆愤愤起身,飞快坐到对面林子瑄旁边,不着痕迹地往他身边挪了挪,直到两人之间紧挨着才眉目微微扬起,抬手勾住他的手臂,如同宣誓主权一般看向容白。

这下换容白愣住了。

因为林子瑄不仅没有推开我,反而将手稳稳放在我的腰侧。

极其镇定,极其自然,只是脸却微微红了。

「子瑄......」

容白没了方才的从容不迫,眼眸中渐渐掺杂了浓缠的迷惑和受伤,似乎连气息都方寸大乱起来。

「你难道真的......」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过了好半晌,容白才神色如常,她侧眸深深看了我一眼,像是要把我看穿。这次我倒是十分有底气地与她对视。

她微怔,又将目光转向林子瑄,眸光颤动。

最后低下头,如自嘲一般,嗓音淡淡:

「方才那玉扳指不小心掉进湖里,我见你神色紧张,便打算替你下水去寻,你拒绝了我,说你水性极好,说自己的订婚信物无需旁人帮忙去寻。」

容白微微敛眸,掩去眸底似要涌出的暗色,「从前我竟不知你水性极好。」

我挽着林子瑄的手臂微微一顿。

原文里容白跳下水游到林子瑄身边后,见他闭紧了眼,像是睡熟般毫无反应,意识到他原来不识水性,急忙将唇贴过去往他口里渡气,这才有了两人的第一次接吻。

我咬咬唇。

一下子明白了林子瑄当时为何要装作自己不识水性,告诉自己不该在意,心里却止不住涌出一股酸涩。

林子瑄那么喜欢容白,甚至最后死在她的剑下也从不怪她。

这样的他,真的会轻易喜欢上一个什么也比不上容白的我么......

容白倏地抬眸,苦笑一声,「就因为那日在小倌馆我走了,我们当真就错过了么......子瑄,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我那日是因为——」

「容白。」林子瑄皱着眉,看我一眼,「我已经有未婚妻了。」

我猛地抬眸,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流畅的侧脸轮廓,看不清他的神情。

看不清,也不敢去看。

原来,容白一早就跟他解释了那日没拍下他的原因。

会不会,

他只是想用我来气容白呢?

到了岸边,我一眼便看到了我家的马车,正准备和林子瑄一起上车,却听见前方一片混乱喧闹声。

遇到事情决不能置之不理的女主大人容白也注意到了。

她马车刚上到一半,脚尖还点着地面,听到动静后不紧不慢地收回另一只腿,优雅淡定地抚了抚衣摆,转头侧目望向我们。

不,准确来讲是望向我。

容白眸光清亮,嗓音一如既往地沉稳,却还是泄露出一丝克制不住的兴奋,提议道,「前去看看?」

我小鸡琢米般点点头。

就算前一秒是情敌,只要爱看八卦爱管闲事,我们现在就是好朋友。

不远处,黑压压的人群围成了一个大圈,向里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一个身形肥胖、相貌丑陋的男子眼皮子暴跳,森然地盯着地上一个衣衫破旧的年轻道士,抓起他的衣襟就给了他脸上一拳,

「看我不打死你!你个坑蒙拐骗的假道士!」

躺在地上的道士嘴里忽然发出瘆人的笑声,「我骗人?笑话。」

他脸色惨白,嘴角还时不时淌出血水来,一片殷红,煞是惨不忍睹。

另一个相较之下相貌俊秀的瘦弱男子虽未动手,却也朝那道士身上吐了一口唾沫,转身看向肥胖男子,看似劝慰实则煽风点火,

「算了,咱们大人有大量,别为这种人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否则小莲又该担心了。」

提到「小莲」这个名字,肥胖男子眼底怒火更甚,抄起地上手腕粗的棍子,就要向道士的脑袋狠狠挥来。

「住手!」

容白一声呵斥,闪身到了肥胖男子左侧,抬手夺下对方手中的棍子,「你这一棍子下去,他命都要没了!」

肥胖男子被抢了棍子就要发火,抬头却发现是容白,愣了一秒,抖了抖手道,「容将军!」

容白一袭白衣胜雪,双手背负,冷冷地看着他,「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肥胖男子看了眼地上的道士,脸色发青道,「那日我带着小女到街上买糖葫芦,谁知这道士不由分说就过来要替我算命,说不准不要钱。我见他也是一片好心,就请他来到家中做客,还一番好吃好喝招待。谁料这道士装模作样掐指一算,竟然说女儿不是我亲生的!还污蔑我最好的兄弟!我看就是为了骗钱!」

我与容白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瞟了眼站一旁默不作声却神色怪异的瘦弱男子,同时挑了挑眉。

容白问道士,「他说的可是真的?」

道士满脸血垢,嘴角却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你说我污蔑他,说我骗钱,那我可有收你一两银子?」

容白第一时间将视线锁在瘦弱男子身上。

肥胖男子顿时怔住,下意识也看向瘦弱男子。

我心里一激动,看向瘦弱男子。

林子瑄见我目光炙热地盯着他,皱着眉也望了过去。

刹时间,瘦弱男子见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浑身陡然一颤,颤抖着瘫倒在地,神色惊慌惊惧:

「大武,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你可要相信我啊。」

肥胖男子抿了抿唇,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抬起头,蹲下去扶起他的手臂,「老王,你住在我隔壁十几年,事事帮衬着我和小莲,我又怎会不信你。」

说着肥胖男子狠狠瞪了那道士一眼,「今日看在容将军的面子上,我就暂时饶了你,下次再见到你,定要你好看!」

两人走后,道士很是费力地从地上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晃晃悠悠朝容白走去,行了个礼,「多些容将军救命之恩。」

容白一惊,张了张嘴要说些什么,道士却摇忽然一怔,视线在我和林子瑄身上扫了一遍,眸中忽然生出几分高深莫测,幽幽地开口,「容将军,在下想奉劝一句,前世因后世果,缘分已尽,莫要强求。」

容白身体猛地一晃,眼底终于褪去平日里的温和,不可置信又冷意地睨着他。

那道士却将目光直直向我看来,眼神淡漠又平静,却仿佛给人褪不去的重压。

我下意识挽紧了林子瑄的手。

见此,容白漆黑的眼眸一闪而逝什么,忽然抬眸望向林子瑄,嗓音温淡,「子瑄,今日我同你说的那件事,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林子瑄一怔,轻轻嗯了一声,「好。」

容白唇角微勾。

我蓦地攥紧了手指。

就算前一秒是好朋友,

只要存了和我抢林子瑄的心思,那我们还是情敌。

我和林子瑄几乎是沉默了一路。

马车上,好几次想开口跟他说话,又不知如何下口。

我想问「我们什么时候订的婚,我怎么不知道」,想问「你和容白说的那件事是什么」,最想问的是「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可每次话到嘴边都咽了下去。

心底也凭空生出一股烦躁,让我不知所措。

这时,林子瑄打开马车内侧的抽屉,从中取出一个小瓷瓶,瓶身绘了一朵兰草,正是我上次给马凌署上药的那一瓶。

下意识抬头,蓦地对上一双墨色的眼眸。

我眨了眨眼,欲言又止。

林子瑄也顿了顿,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看不出里面的情绪。

他将瓷瓶拧开,有股淡淡清凉的药香味,我看着他挤出一截药膏涂在自己的指腹,而后抓过我的手,清凉的触感碰上我手背上的肌肤。

我愣了几秒。

这才发现自己手背上有一道细长的伤口,应当是在湖里被石头不小心划伤的。

我自己都没发现,他却注意到了......

林子瑄眉心微蹙,像是第一次为别人上药不知如何下手般怔了一会儿,不过也只是一瞬间。

药膏在指腹被轻轻地推开,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打着转儿抹匀,笨拙又温柔。

我倏地怔住,脸颊微微发烫。

而后,一种大约是叫莫名愉悦的情绪从胸腔里涌了出来,夹杂着些许其他异样情绪蔓延心尖。

或许,他真的有亿点点喜欢我叭。

12

回到府中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林子瑄率先下了马车,等我也钻出来,便看到了递在眼前的那只修长白皙的手。

他站在马车之下,仰起头注视着我,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子漾开一丝笑意,招人得很。

心一下又乱了节奏,迟疑了会儿才缓缓将手放进他的掌心。

他顺势将我的手紧紧握住,扶着我下了车。

我们二人靠得极近,我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心跳声,还有他身上淡淡熟悉的香味。

心里一动,正想说些什么,却听见一道尖细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马公子,请您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家小姐了!」

我抬眸一瞥。

漆黑的夜色中,借着微弱的烛光,只见马凌署傻傻地站在府外,满头鼻青脸肿,浑身衣物破烂不堪,像是刚同人打架了般。

马凌署半晌才找回神志似的喃喃道,「是楚楚叫你同我说的么......」

站在他对面的婢女着蓝色半臂衣衫,面容清秀,见他如此模样,眼里划过一丝不忍:

「马公子,实话告诉你吧,容家表少爷已经答应我家小姐要娶她为妻了,我家小姐让我告诉您,忘了她吧。」

马凌署顿时僵在了原地。

婢女叹了叹气,俯下身子施了一礼后,急匆匆离去了。

思忖片刻,我告诉林子瑄先回屋去换身干净的衣服,而后赶紧过去,皱着眉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一脸颓废的马凌署。

他本来就有些胖,现在脸肿起来,那眼睛看起来就是一条缝,上面布满了斑驳血点,青紫交错,跟颜料打翻了似的。

马凌署见到我还是有些愣愣的,「姑奶奶......」

我沉下脸,「是谁打的你!」

闻言,马凌署眼底立即浮上一丝愤恨,「容家的表少爷,容衡!」

我睫毛微颤。

原文中,容衡根本不是容家的表少爷,而是容白的亲哥哥。

容家是将门之家,绵延数代,几世为将。而容衡小时候聪慧过人,熟读兵书,本以为将来也会是一代名将,不料落水生了一场大病,从此绵延病榻,再无上战场之可能。

容白与容衡虽不是一母同胞,但自小情义深厚,她为了容衡的梦想,女扮男装代兄出征,立下战功赫赫,成为辅国大将军。

容家为了不引起众人怀疑,对外谎称「容白」不幸病逝,容衡也被迫变成了容家的表少爷。

马凌署怎么和容衡扯上关系了?

「我不就骂了他两句么,他竟然让人揍了我一顿!还专门往脸上揍!竟然比小爷我还纨绔,气死了气死了!小爷我定要报这个仇!」

像是忽然记起什么,马凌署眼底的怒火消散了几分,失落地耷拉着眼皮:

「还是算了,太爷爷如今正同容白谈生意,他又是容白的表哥,我现在去闹,万一搅和了太爷爷的生意,岂不是得不偿失。」

看马凌署如此懂事,竟开始学会顾全大局了,我对他有些刮目相看,心里也升腾起一股子歉疚,正犹豫要不要将他下个月的零用钱被我预支了的事告诉他,一抬眸,发现马凌署眼里冒着幽光,得意洋洋道:

「明里不行暗里来,今夜我就去找人往他被窝里扔几只死老鼠,不,活老鼠,最好蹦到他脸上,吓死他!」

我嘴角微抽,抿了抿唇正色道,「凌署,容衡不是什么好人,别去招惹他了。」

没错,容衡是这本小说里的反派 boss。

小说前半段容衡因身体孱弱而常年清心寡欲,如清风一般温柔舒润,到了后期却莫名其妙黑化,对容白明嘲暗讽,平日里处处使绊子,还经常跑到林子瑄面前煽风点火,容白却一直忍让,无人知其原因。

最后容白刺了林子瑄胸口一刀,本不足以致命,却因为刀刃上有毒,再也无力回天。

那毒,就是容衡下的。

原来,容衡调查出当年害他落水的人就是容白的母亲,原因也很简单,她恨自己生不出儿子,就想害死别人的儿子。

她趁着夜深将容衡推入池塘,这一幕恰好被容白看见了,容白不敢相信自己的母亲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不顾母亲的阻拦救下了容衡,但容衡也从此落下了病根。

而容白,为了保全自己的母亲,一直将这件事深深埋在心里,后来女扮男装代兄出征,也有一定愧疚想要补偿的成分在。

在容衡心里,容白做这一切都是假仁假义,他一边刻骨挖心地恨着她,一边又顾及儿时的手足之情,内心犹如一团火在煎熬着,人也就变态了。

到最后,容白也没有对容衡下手,而是抱着林子瑄的骨灰盒浪迹天涯,从此一直活在回忆里,认为林子瑄没有死,孤独一生。

「姑奶奶,你也觉得他不是好人是吧!」马凌署却像找到了知音一般,忙不迭地道,「楚楚还说他儒雅谦逊,温柔有才学,我呸,她也不想想,这么好的人会天天逛青楼么!我看他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我发现了华点,「你说楚楚是青楼女子?」

马凌署吓得身子一颤,赶紧噤声,直到我的眼神越来越危险,他才挫败地叹了口气,

「楚楚跟你家林子瑄一样,家道中落才做了红玉阁的一名清倌,她......她很可怜的。」

我深深凝望着他,马凌署这些年来风流纨绔惯了,京城哪个青楼妓馆他没逛过,可如今却说一名青楼女子可怜,看来是真的动了心。

回屋后我立刻沐浴,换了身干净衣裳,而后赶紧去了我爹房间。

既然没那个胆子问林子瑄订婚之事,就只能找我爹这个始作俑者了。

我进去的时候,我爹正打算出门,见我换了一身最爱的浅蓝色衣裳,顿住脚步挑了挑眉,笑眯眯道,「看来桑桑今日心情不错呀,和子瑄游湖泛舟过的如何啊?」

脑海中闪过些许片段,我脸上微微一热,气势一下弱了下去,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还、还行。」

意识到自己是来质问的,又装作板着脸道,「爹爹,如实交代,玉扳指是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同林子瑄订婚了?」

我爹捋了捋胡须,一副没多大事的模样,「害,那枚玉扳指是你娘留给你的,说是要送给你未来的夫婿。我见你如此喜欢那林子瑄,在他入府的第一晚就替你送给他了。」

「那您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也没问啊!」我爹无辜地眨眨眼。

我默了默,有些扭捏又有些期待地问,「林子瑄当时......他有说什么吗?」

「什么也没说。」

我爹见我微怔,又补一句,「那个时候,要不是顾及我的面子,他收不收都不一定呢。」

说着我爹意味深长地瞥我一眼:

「不过我同他说,万一哪天想通了,知道我家桑桑的好了,就把这玉扳指戴上。桑桑啊,爹爹这几日太忙了,都没注意子瑄有没有戴上那枚玉扳指,你那么关心他,告诉爹爹,他有没有戴上啊?」

我怔了怔,心头有种热烈的情绪涌了上来,连指尖都酥酥麻麻的。

还没回过神,手上就被塞了厚厚一沓银票,我下意识用手搓了搓,少说也有几十张,愣愣抬头。

我爹唇角微扬,眼里浮起戏谑,「谈恋爱啊,可是很费银子的。」

我眸光微颤,「爹爹.....」

「但是记得先把涂斗的零用钱还了。」

「......好。」

晚上,明明是怀着无比甜蜜的心情入睡的,却做梦做到心如刀绞般疼醒。

梦中,朔风凛冽,纷纷扬扬的大雪几乎覆盖了整个京城。

林子瑄一身红衣如同烈火般耀眼,眉目张扬绚烂,周身是越下越大的漫天大雪。他挺直背脊,十分冷漠地看我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入那风雪之中。

我孤零零地杵在原地,双眸望着他的背影,久久不曾眨眼,像是感觉不到眼眶的酸涩。

当我满身冷汗醒过来的时候,喘着粗气,梦中那一幕如倒带般清晰地倒映。

令人无端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慌乱。

我只能皱着眉,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梦都是相反的。

于是第二日一早,或许是为了寻求安心,又或许是想听林子瑄亲口承认对我的心意,我梳妆完便来到了他的屋子门口。

抬手刚打算敲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林子瑄?」

没有人应。

我轻轻推开门进去,屋内空无一人。

一大早,林子瑄去哪儿了?

正欲回身关上门,脑中忽的冒出一个念头。

林子瑄那本小册子,我还没看完呢......

轻车熟路地找到之前那个小柜子,将那本厚厚的小册子拿了出来。

明明不是第一次偷看,却还是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呼吸一声比一声急促。

现在我迫切想知道,林子瑄在里边是怎么写我和容白的。

怀着最强烈的盼望和期待,手指颤抖着翻开第二页,

「宁老爷送给我一枚玉扳指,说是她娘亲留给她未来夫君的。

宁老爷竟然让我同那个守财奴订婚?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林子瑄,就算孤寡一生,就算从西子湖跳下去,也不可能娶那个守财奴!

但......宁老爷对我有救命之恩,如此殷切盼望的眼神,我拒绝不了......还是下次找个机会直接还给她吧。」

我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失望。

第三页,

「她以为,每日吩咐厨房做些好吃的糕点送过来,我就会爱上她吗?

天真,我不喜欢吃糕点。但我是不会告诉她的。」

我心里一颤,原来他不喜欢吃糕点。可原文里容白为他开了白瑄斋,他半分情绪也没表露出来,反而做出一副极其喜爱吃糕点的模样。

为了不令容白失望竟做到这种地步么......

我猛地捂住心脏,打住,不能想......

第四页,

「她不是说自己谨守礼节,安静文雅么,怎的总来找我?

她难道没发现我一点也不想见到她么?」

我直接啪一声把小册子合上,悄无声息间,心脏像是被无数尖针刺穿,阵阵强烈的刺痛感在浑身上下每个角落蔓延开来。

我看不下去了。

外边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丝丝冷风从窗外不住灌进,刀子似的刮着我的脸。我裹了裹身子,半阖下眸。

半晌,我深深吸了口气,眸中的神色一瞬间坚定,重新打开。

都到这份上了,不看完我有些不甘心。

第五页,

「她带我来到一个地方,说这是她为我重新安排的屋子。

太熟悉了。

连炉子里燃着的熏香都那么熟悉。」

第六页,

「她送来了一把琴。」

「她抱来一只小狗,浑身长着雪白的毛,大眼睛咕噜噜直转,说跟我的眼睛很像,别以为我没听到她偷偷说了一句狗男人。」

「她今日没来。」

「她问我为何生气,她怎么不问问自己,昨日为何不来?」

我一页接着一页地翻了过去,后面写的内容几乎都很短,甚至最短的只有一个字,

她......

忽然翻到了一页空白。我一愣,又仔细瞧了瞧,发现真的什么也没写,心头掠过一丝疑惑,直到我翻到下一页,突如其来密密麻麻的字差点让我手一抖。

「她她她她她她她她她她她她她她她竟然半夜来我屋子里!还翻窗??

她抱住了我!!!她抱住了我!!!

吓得我昨日都没动笔。

莫非她每晚都这样......

她当真如此喜欢我?

其实,其实,其实」

我手指倏地顿住。

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尖蔓延开来,一方面特别想知道「其实」后面是什么,一方面又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那晚我确实去了他的屋子,但我是去为他测量身形,以便去绣云阁买衣裳的啊,真不是存心吃他豆腐!

不知怎的,那晚他呼吸细浅,红唇微张的画面清楚浮现,还有那纤长浓密微微抖动的睫毛,翻了个身后露出半截精致的锁骨,挺括清瘦的肩膀轮廓......

好吧,美色当前,可能有那么亿丢丢存心叭。

等等,所以那晚他在装睡??!!

我又随手翻了翻后面的内容,忽然看到有一页上面有「容白」两个字,连忙按住纸页,心脏砰砰直跳,凝神认真看了起来。

「我见到了容白。

她样貌与儿时相比并未发生太大改变,形相清癯,丰姿隽爽,皎如玉树临风前。

气质谈吐也是湛然若神,非同常人。

只不过,她怎的变得如此黑?」

我眼角微微抽搐:他嫌容白肤色黑?

「她就不一样,她生得白皙娇美,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小梨涡。」

「容白说她那晚在小倌馆一眼就认出了我,只是家中兄长突发疾病才不得不离去,待处理好回来后,却发现我已经被拍走了。

呵,我不信,如若真的想拍,为何不直接甩个一千两给那老鸨?定是因为其他原因。

还是她好,明明是个守财奴,还愿意花二百五十两拍下我。」

我:再说亿遍,我不是守财奴。

「容白这几年是吃什么长大的?臂力竟如此浑厚,非要拉着我跟她回容府,手臂都要被她抓脱臼了。

算了不挣扎了,免得让人觉得我一个男子还没个女子力气大。

还是她好。」

「她问我为何不跟容白走,是不是因为她,我下意识就反驳了,我有悔。」

「她一个守财奴,还为我从绣云阁买了那么多件衣裳,虽然都是些我不喜的红衣。

但她好像很喜欢我穿红衣的模样,那我便试着喜欢吧。」

我微怔,试着喜欢,这四个字让我眼角陡然一酸,那股不可名状的感觉亦随之侵入,密不透风地将心包围个彻彻底底。

「我戴上了那枚玉扳指,可她却不理我了。」

「她明明看了我写的这些,为何还要我走呢?

我偏不走。

别问,问就是我还没还她二百五十两卖身的钱。」

看到这里,我扑哧一声笑出了声,胸腔里愉悦的情绪横冲直撞,肆意地撒着欢。

「容白约我去游湖泛舟,我其实是不愿去的。

但宁伯伯建议我去。

我懂了。」

「容白又穿了一身白色,其实我好想告诉她,白色真的特别显黑。」

「撇开肤色不谈,容白当真称得上腹中藏万象,胸中有沟壑,若非她是名女子,我真想与她结为异性兄弟。」

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有些同情容白。

「容白说想教我武功,这个我要好好考虑。」

我顿悟,原来容白和他说的那件事是教他武功!容白果真还是不死心!

「我的玉扳指掉进水里了。

她来了。

宁伯伯,不愧是你。」

我忽的怔住,原本细细浅浅的呼吸变得有些紊乱,耳尖微微发烫,脑子也变得迟钝起来。

因为我看到了最后一句话。

「她的唇好软。」

13

「姑奶奶,你发什么愣呢!」

马凌署不满的嘟囔声将我从失神中拉了回来,他微眯眼,一边狐疑地打量着我,一边摇头,「姑奶奶,你不对劲。」

我抬起上牙,微微扣住嘴唇,努力压住想疯狂上扬的嘴角,「哦,我怎么了?」

话音未落,马凌署竖眉一瞪,气鼓鼓地捏着拳头哼了一声,「今日说好了,你要带涂斗来醉仙居干饭,陪涂斗一醉方休,如今倒好,菜都要凉了,姑奶奶只一个劲儿发愣,发愣就算了,还傻笑,你当真可有心疼可怜的涂斗半分?」

闻言,我心虚地低下了头。

早上看完那本小册子后,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去找林子瑄,我要马上见到他!

可谁知我寻遍了整个宁府,都没看到他的身影,反而在池边发现马凌署弓着身子蹲在树下面,双手撑着脑袋盯着某处,眼神呆滞地低声呢喃着,「真羡慕你们......」

我凑近一些。

风吹过树冠,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视线移到树干上,两只蜗牛宛如一对密不可分的情侣,紧紧依偎在一起。

我眼角一酸。

这可怜的孩子。

眉眼微暗,心里掀起一股心疼,唇角挤出一抹笑,刚要抬脚上前安慰他,马凌署腾地站起来,森然一笑,眼里闪烁着疯狂之色。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强硬分开那两只蜗牛,捉起其中一只扭头就走,和我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突然阴恻恻地冷笑,嘴里念叨着:

「单身人单身魂,单身都是人上身,我们要悄悄地单身,然后拆散所有人。」

我傻了。

之后我便赶紧拉住马凌署的手腕,说要请他去醉仙居干饭,以免他为了一己私欲做出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正在暗戳戳地想着,碗里突然多了一根青菜。

我疑惑抬头。

只见马凌署正沉默着一个劲儿地往我碗里夹菜,还都是些绿油油的青菜,脸上全然没了方才的愤怒和委屈,眸子里更是多了一种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像同情,又像怜悯。

总之很奇怪。

直到我碗里的青菜堆成了座小山他才停下,眸光闪烁,「姑奶奶,你懂吗?」

我斜斜地瞪着他,「什么懂不懂,你明知道我从小到大就爱吃肉,不喜欢吃青菜......」

马凌署叹了口气,沉痛地扯了扯桌子下我的衣角,另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某个地方。

我望去,便见隔壁雅间门口站了一红一白两个身影,正是容白和我寻了一早上都没看到人的林子瑄。

两人应当是刚从雅间谈完事出来,到了门口还意犹未尽地说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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