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我原以为自己是女主……」为开头写一篇小故事?

他看着她,迟迟没有起身。

那是很漫长的两分钟。

漫长到我恍惚听见了自己沉重的,疼痛的心跳声。

我终于感觉到一丝难过。

齐诫,当你看着你的女主角在你面前熟睡的时候,你是什么感受呢?

是欣喜,是愧疚,是茫然,还是心动?

在那漫长的两分钟里,有没有一秒钟,你的眼前会划过我的脸?

我是你十年来朝夕相对的爱人。

当然如果你选择现在就忘记我,我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这十年于我而言是人生的三分之一,之于你却不过八分之一。

17

孟龄发现了度假村小岛上有一处风景极好的草地。

她正想和齐诫商量如何合理利用那片草地,却被齐诫一口回绝了。

「不行。」

孟龄一顿:「……为什么?」

「说不行就是不行。」

「你又对我不满意了是吧?」孟龄气得转身就走。

其实,我也想说不行。

我曾不止一次对齐诫提起过,我很想在那片草地上办婚礼,我甚至傻乎乎地搜了许多设计图,像所有天真的小女孩那样幻想亲自布置自己的婚礼。

齐诫每次都说,好,他知道了。

现在孟龄想改造那里,改造成一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齐诫会为我坚持吗?

还是会对他的女主角妥协呢?

两天后,齐诫的合伙人来到度假村查看项目进度,孟龄向他介绍了那片草地的规划方案,但因为齐诫不同意,所以她决定让这个方案报废。

没想到齐诫的合伙人直摇头:「既然是对项目有好处的方案,当然要执行!不用管他,交给我来做!」

第二天孟龄找到齐诫,再次试探性地问他为什么否决她的方案。

齐诫难得心平气和地回答:「小安很喜欢。那片草地去的游客很少,我也想尽我所能保全下来,算是我对小安的纪念吧。」

孟龄一愣。

然后她不知所措地掐住自己的双手,眼中涌起泪水,对齐诫说:「这,对不起。」

齐诫困惑地看着她:「什么?」

他们赶到时,那片草地已经被护栏围了起来,插上了建设中的施工牌。

我听见里面传来除草打桩的声音,听见人们杂乱的沉重的踩踏声。

我生前曾梦想的圣地,即将变成被无数人踩踏的旅游景点。

其实这也没什么,难不成我还能霸占它吗?

只是我想起这世界上我存在的痕迹正在一点点消除——

我想哭。

可我只是一个缥缈的、若有若无的灵魂啊。

我不会哭,甚至连眼睛都不会湿。

任凭这世界消灭我,爱人忘了我,我也无可奈何。

18

齐诫一把拆掉施工牌,冲进去大喊让他们停下施工。

工人们不肯:「我们现在停下来,进度就赶不上来了!」

暴躁的工头以为齐诫是来闹事的,轰他走,抓起一把铁锹就朝他扔过去。

孟龄猛地冲上前就抱住了齐诫。

铁锹砸在她的肩上。

疼得她皱起眉来倒吸了一口冷气。

齐诫一愣,低头看着她。

孟龄忍着疼的表情让人心疼,她还在对齐诫说:「对不起啊,我真的不知道这里对你来说这么重要。」

工人们不为所动,继续干自己的活儿。

暴怒的齐诫直接冲上去和工头扭打了起来。

孟龄努力想要阻止他,可是疼得使不上力。

我沉默地看着这哄闹的场面。

我真矫情,这一刻我在想,齐诫生气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孟龄。

直到齐诫的合伙人来了,这混乱的场面才得到控制。

「齐诫,你真是疯了!你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要断我们的活路是不是?」

双眼猩红的齐诫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小安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你就这么对她?你明明答应过她不会动这片地!」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她了!齐诫,别给我在这儿装深情了,你女朋友死的时候你一滴眼泪都没掉,你就连她的遗照都不肯摆,不就是怕耽误自己找下一个吗?你现在装什么好男友啊!?」

「她没死,她明天早上就醒了!」

失控的齐诫那疯癫的模样令旁人都嫌恶地退开几步。

合伙人一把推开他:「你真是有病。」

齐诫摔在地上,神情怔然。

大家都把他当神经病,唯独孟龄很坚定地扶住了他。

她流着泪,暗自握住了他的手。

19

孟龄去药房买了擦伤的药膏,回到度假村时正好遇见在门口抽烟的齐诫。

齐诫看她一眼,问:「还好吗?」

「没事。」

「谢谢。」

孟龄一愣,低头笑了笑:「可能真是我欠你的。」

两人都不再说什么,安静地并肩而立,看着远处平静如一面黑布的大海。

画面美好得像故事的结局,男女主角携手渡过万千疾苦难关后终成眷属。

但齐诫就非得打破这氛围:「你为什么还不走?」

「……你吃晚饭了吗?」

齐诫回头看着孟龄。

这突如其来的发问仿佛涌动的暗流爆发了,我们都明白,这一句,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变质。

「不关你的事。」齐诫冷着脸转身回房间。

「齐诫,其实你应该放过你自己……她已经离开很久了,你真的以为她还会再醒来吗?」孟龄抬手,勇敢地拉住了齐诫的衣角,「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太可怜了。尽快好起来,还有更美好的生活在等你,明白吗?」

齐诫拂开她的手:「孟小姐,这些话你没资格说。」

孟龄却很坚定:「可是她一定也希望你开心!」

……不。

我其实是个小心眼的人,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就这样忘了我,我会生气的。

孟龄又重复道:「她真的希望你开心。」

齐诫忽然笑了,轻蔑的、讽刺的、不礼貌的笑容,仿佛是在嘲笑孟龄,嘲笑她的无知自大。

他用同样坚定的语气回应她:「你真的管太多了。」

20

齐诫魔怔了,他努力地想证明我还会醒来,他每天早早入睡,第二天天蒙蒙亮就醒来。

可惜看到的依然是右手边空空如也的枕头。

度假村的项目进入收尾期,孟龄经常主动来找齐诫讨论设计。

我能看出她的心思,每当她悄悄抬起眼看向齐诫的侧脸时。

眼眸中的情愫,难挡。

她很努力地试图让齐诫回归美好的现实生活,可齐诫不领情。

晚上,孟龄来叫他一起去沙滩上散心。

齐诫垂下眼,两三下脱了外套。

「我要睡觉了,你还不走?我女朋友习惯早点睡。」

孟龄的脸色都发冷,但她还是扬起卑微的笑容:「那你早点休息,明天我们一起吃早餐?餐厅里的豆浆你还没喝过吧。」

「那麻烦你帮我买两份吧,我女朋友也爱喝。」

「够了齐诫,」孟龄忍无可忍,「你别这样……正常一点吧。」

「最好不要这么叫我。」齐诫冷着脸把她推出去,一下关上门。

房间里一片安静,我无奈地看着齐诫。

第二天孟龄满血复活,依然散发着小太阳一样炙热的光芒,拿着自己的设计图稿来找齐诫。

齐诫低头扫了一眼,冷着脸说:「孟小姐,其实我根本看不懂你在画什么。」

孟龄尴尬得将图稿都掐出一道折痕。

齐诫忽然又笑了:「不过也许我女朋友会感兴趣,以前她很喜欢拉着我一起设计这设计那的——」

「好了!不用再提她了,大家都不好过。」孟龄转身冲出了房间。

21

后来一连两天孟龄没有再出现。

再后来是一个暴雨天,度假岛上一片阴暗,游客们都被建议留在房间中,齐诫一出门却遇见他的合伙人淋得一身湿。

一问,才知道他去南面的树林去采风考察了,一起去的还有孟龄。

可孟龄还没有回来,他自己倒先回来了。

齐诫皱起眉,啐了他的合伙人一口:「你倒真够混蛋的。」

他回身,抓起雨伞就冲出了度假村,在恶劣的天气中一路驶向北面。

我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上看着他焦急地探望四周,等会儿他找到孟龄,这个位置就不属于我了。

快到晚上他才找到孟龄。

两人都一身狼狈,孟龄一见到齐诫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她第一次哭得那么厉害。

齐诫推开了她:「回去了。」

虽然他的话还是如此冷漠,行动却实实在在地温暖了孟龄。

她彻底被套牢了。

回去的路上她打开心扉,说起自己悲惨的过去。

「我刚工作那年,妈妈和爸爸要带弟弟出去旅游,我请了假送他们去机场,也是这样一个下雨天,车撞到路边,我被安全带卡住了,他们没有管我。后来我就再也不敢开车,车买来好像就是弟弟用的……齐诫,谢谢你今天没有丢下我。」

齐诫盯着前方路况,故作困惑:「什么?」

「谢谢你没有像他们一样丢掉我。」

齐诫不再说话了,车内的氛围陷入沉寂的怪异。

回到度假村已是夜深时,暴雨仍没有停下的趋势。

齐诫不愿和孟龄打一把伞,自己淋着雨走在前面,突然他低头一看,脚步顿住了。

孟龄走上前,终于和他待在一把伞下,抬眼问他:「怎么了?」

齐诫的脸上写满了无措与僵硬,他的双眼像孩童,从充满无辜,到浮起茫然,最后慌乱与痛苦让他的五官几乎扭曲。

「我的戒指呢?」

齐诫直接跪在湿润的草地上寻找那一枚小小的银色配饰指环,暴雨像棍棒一样落在他的肩背上。

「戒指呢?戒指呢?戒指呢?」

是的,齐诫,你为了寻找孟龄,弄丢了我的戒指。

那说不上是一枚正式的戒指,毕竟你还没求婚呢,不过那是唯一一枚你能找到的,曾有过我温度的戒指了。

现在,你把它弄丢了。

22

孟龄说,东西丢了,就代表着应该放下了。

好吧,我竟不知如何反驳。

第二天一早,孟龄就给齐诫送来早餐,他不出门,她只好摆在他门口。

我坐在窗台上,看着她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敲门。

真没想到,竟然是女主角先展开攻势的。

到了傍晚日落时,齐诫才打开自己的房门。

孟龄一直等在他门口,见到他眼中亮出欣喜之色:「你终于——」

「你疯了?」齐诫蹙起眉,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她,「你是想做我的新一任女朋友?」

孟龄没说话,脸上显出复杂的神色。

「你是想让我和害死小安的杀人犯成为一家人,等到逢年过节一起去给她上一炷香吗?还是你想要我以姐夫的身份去接害死小安的杀人犯出狱,拍拍他的肩膀说没事我不计较了?怎么了,你很缺一个每月月底一起还赔偿金的人?」

这番话让孟龄的脸都绿了。

她眼中浮现出对齐诫的愤恨,欣喜情愫荡然无存。

「孟小姐,如果我们成为情侣,那就是我们彼此最大的不幸。所以,离我远点。」

齐诫的话已经说绝了,他抬脚跨过门口的餐盘,与孟龄擦身而过。

我回头看见孟龄低着头落寞地离开了,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走廊拐角,再没有出现。

显然她没有预料到故事会这样发展,我也没有。

齐诫自顾自地走出度假村,来到我最爱的那片草地,此时的他颇有行尸走肉的意味。

金黄的落日不偏不倚地照在那片草地上。

那片青葱此刻已经被糟蹋得十分狼狈,处处是翻起的土坑和歪歪扭扭的旅游路线牌。

齐诫在那里发呆了许久。

我也跟着他在那里发呆了许久。

他不能再摩挲无名指上的戒指,我却能感受到,此时此刻,他满心想着我。

透过晚霞余晖的绚烂底色,我恍惚看见了自己憧憬了很久很久的婚礼,我看见自己华丽的婚纱裙摆,看见红毯远处的齐诫,他仍然在对我笑。

画面中我们都是年轻的、充满生机的模样。

而日落隐没的那一瞬间,就代表着我和齐诫已经办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23

晚上齐诫回到度假村,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能理解他的决定。

在他那天对他的合伙人喊出「你明明答应过她不会动这片地」的时候,我有些疑惑。

那明明是第三十次循环,我因为癌症躺在病床上请他的合伙人答应我的。

又当齐诫喊出「她明天早上就醒了」这句话的时候,我恍然大悟了。

九十九次的循环,是否齐诫一直都陪着我?

我死了九十九次,他就看着我死了九十九次?

他为我举办了九十九次的葬礼,跟我一样麻木到没有眼泪了?

他知道我会在第四天的早上醒来,所以不为我摆置遗照,只是每天早早睡觉,等着第二天醒来就见到我吗?

不过,也许他不明白我为什么会陷入这种循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我没有再醒来。

我让他等了很久。

终于,他意识到我永远不会醒来了。

此刻,齐诫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拿起水果刀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孟龄的声音,她又在叫他出去一起吃晚饭了。

很轻盈的声音,带着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敲门的踟躇。

她对齐诫生出的好感原来已经这样浓厚。

如果齐诫选择走出这道门,他会爱上他的女主角,他会被治愈,被修复,会得到快乐与美好。

他会根据所谓的设定,过上没有我的幸福的一生。

他也可以选择为了我这个炮灰白月光,对门外的呼声置若罔闻——

他沉入了装满水的浴缸。

孤注一掷,就像当年长跑获奖的时候非要拉着我一起站上领奖台。

温柔的血红逐渐侵染我的视野。

他的五官变得温柔又模糊。

我没有哭,恍惚间好像又听到了齐诫的声音。

他声色沉沉的,像在拿故事哄我。他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很长。

「梦里面最爱的人会在某一天离我而去,又在离开后的第四天早上醒来。

「每当我想要开口询问,便如鲠在喉。好吧,我接受这样荒诞的梦境,就这么活下去也不错。

「直到有一天,该醒来的人没有再醒来。

「我想要做个坏人给她报仇,可是这很难,每当我看着那个杀人犯的姐姐,就会想起她,她也总是笑得很开心。

「我没有白月光,没有什么女主角,也不想完成别人为我写好的剧本。

「我只有一个爱的人,叫陈宜安,我们相识十三年,相爱十年。

「她留长发,偶尔想剪短发,她是单眼皮,化妆包倒是常备双眼皮贴,她喜欢戴帽子,说那样不用洗头,而我爱吻她的唇角,爱吻她的指尖和额头。

「她不会成为我记忆中一个模糊的影像,不会成为我和别人相爱路上的垫脚石。

「……爱人,你永远是我鲜明而生动的爱人,我记得的不仅是你的脸,你的唇,还有属于你自己的精彩的一生。

「我等了好久,你没有醒来,所以,我只好睡去。」备案号:YXA1Ga5mj6muEBplZ2Jirzr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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