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姐姐,你别不要我」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24.

接到司机的电话时,我还躺在办公室的小床上。

无家可归大抵说的就是我。

因为昨晚我丢下傅温自己回公司,导致气氛有些微妙。之后几日我推了好多饭局,刻意回避,每日别墅、公司来回倒腾,竟意外过上了两点一线的规律生活。

我可太喜欢了。

我装的。

因为闷久了,傍晚许蔓佳约我去喝一杯时,我没拒绝,很快收拾好从公司离开。

前脚刚到酒吧后脚就收到消息,研究所那边的负责人约我去所里参观。全息酒店我目前手里只有概念图和技术剖析,核心的部分必须要到研究所直观感受才行。

负责人明日要去外地出差,要是我今晚不去,估计要等半个月后才能和她约上时间。

我等得牢,开发商那边等不牢,没办法,我再次爽了许蔓佳的约,在车里听她好长一串抱怨,总算在下车前保住了我俩的塑料姐妹情。

车子直接开进研究所的地下停车场,我乘电梯到达一楼,已经有人在那里等我了。

「秦总,好久不见。」

这话可真耳熟。

我打量几眼蒋荣身上的灰色连体工装服,回以假笑,「好久不见,你们谢负责人呢?」

「学姐她刚走,学校有急事找她,秦总随我进去吧,我带你参观。」

学姐?

也不知道大他几届,年纪轻轻的还挺有本事。

我在心里默默想着,明面上点头,跟蒋荣进去。

参观过程中,蒋荣从始至今都表情平淡,也不与我说别的,客气又不过分疏离地同我介绍他们的全息装置和卧舱。

他声音干净,语速平缓,再配上他不苟言笑的脸,我突然觉得自己在看新闻联播,还是在少儿频道八点档。

一句话,违和,太违和。

「秦总似乎对于虚拟舱不感兴趣?」正在介绍的蒋荣突然话锋一转,视线也和我对上。

「咳,」我回神后略感尴尬,「抱歉,我只是在想我为什么要花二十万买一个眼罩?」

全息酒店的概念来源于全息游戏,都需要佩戴专业的全息头盔或眼罩,由意识进入虚拟世界,在里面进行不同的活动。

不同于全息游戏的是,全息酒店进入的场景是酒店房间,无论你身在何处,只要戴上全息酒店的眼罩,就能在宽敞明亮的房间里好好睡上一觉。房间的布局风格也多种多样,可以说满足了各种年龄段的审美需求。

全息酒店的概念确实新颖,也有一定的受众人群,但售卖面不广,毕竟普通家庭是不会花二十万买个噱头足但实际没什么大用处的眼罩。

当然了,这个问题我从一开始就想到了,研究所的负责人也给了我一个很好的答案。

「没有哪个高奢品牌会因为穷人买不起而倒闭。」

蒋荣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把我心里的话复述出来,隔了会儿,他又说,「贵的东西不一定好,但贵就是好。」

有一说一,这诡辩,有掌握精髓。

25.

参观的差不多,我打算走了。

蒋荣送我到负一层,还是装着一副我和你不熟、我们之间只有合作关系的小模样,看得我无奈。

到底是小孩,翻脸就不认人。

我懒得与他多计较,从车里拎出一盒东西递向他。

蒋荣的表情有一瞬间愣住,眼中出现迷茫之意,「什么?」

「什么什么,这不是你爱吃的牌子吗?」

我递给蒋荣的是一盒巧克力,白天一个老客户送的,我不爱吃这种纯正的黑巧,正好蒋荣喜欢,给他也不算浪费。

然而我等了会儿,蒋荣始终没接,抿着唇看我,表情说不出的严肃。

这下换我有些迷茫,「怎么了,你口味变啦?」

「李总送的?」

「啊,是啊,你也知道他就爱给我送这个。」

我突然想到李总为什么会送我巧克力,因为之前我常去他们旗下的专营店买,还是店里的黑卡会员,一来二去被李总知道了,他以为是我爱吃,此后每每谈生意,都会时不时带几盒巧克力到我办公室来。

而事实是,我压根不吃,都是买给蒋荣吃,我也不懂他一个二十出头的奶狗整天啃黑巧是咋回事,也不嫌苦。

想着想着,手里突然一轻,蒋荣总算把那盒巧克力接过去,我想着没别的事了,打开车门就往里坐,胳膊突然被拉住,人没被往外拽,反而齐齐向车内倒去。

我怀疑蒋荣是故意的,但他扑我身上的时候脸色比我还慌乱,就像是一直装逼,突然破功了,尴尬之色溢于言表,脸通红,耳朵也红,手忙脚乱地起身,后脑勺又咚一声撞到了车顶,再次啪叽趴回我身上。

我:「……」

蒋荣:「……」

「我,这是个意外。」

「所以你能起来了吗?你挺重的。」

蒋荣双手撑住座椅,不再与我黏在一起,但他没有起身,撑着座椅打量我。

地下停车场的光线很暗,车里只开了内饰灯,我和他在四目相对,相顾无言,四周也一片安静,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我终于没忍住,开口道:「你有事没?」

没事就起来吧,我后背硌着东西,真的很难受的呀。

蒋荣没回答我,沉默片刻,终于从我身上爬起来,理了理衣服,绷着张脸,笔直地站在离车门半尺处,似乎没打算再说话。

我瞧着他的样子,只能把嘴边的问题咽下去,带上了车门。

「再见。」我揣着乱七八糟的心思转方向盘,完全开出车位时,用余光扫了眼前车镜,蒋荣依旧笔直站在原处,干净的眸子朝前望着,一本正经的样子,偏偏耳朵红个彻底。

就……还挺想蹂躏。

秦允安啊秦允安,你他妈就是欠!

我一脚油门踩到底,狂飙回家。

26.

这个世界处处都是诱惑。

隔天一大早,傅温约我去爬山。

我寻思着他也没有岳父岳母,他约我爬山是几个意思?

说是爬山,其实就是个风景区,沿着石阶慢慢往上走,风景倒还不错。

只是,我看向旁边穿一身运动服,左手保温杯右手遮阳伞的傅温,心情一言难尽。

「你怎么好端端地约我爬山?」

傅温看我一眼,「骑马和高尔夫你又不喜欢。」

「话是这么说,但今天大晴天,你约我来爬山不是遭罪吗?」

傅温皮肤有点毛病,不能长时间在太阳光下暴晒,平常出行一小段路都要打伞。

今天他既没带助理,爬山又是项长时间的户外运动,我都害怕他竖着带我来,横着被我带回去。

「我没那么娇弱,况且,晴不了多久的。」

啊???

晴天雨毫无征兆地开始下,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砸向石板,游客四散,这时就显出傅温手里的遮阳伞有多重要了。

我怀疑……算了,也不用怀疑了,显而易见他就是故意带我来淋雨的。

我们已经走至半山腰,雨势颇大还夹着斜风,光靠伞根本遮不住多少雨,我本来打算随着人流去前面的凉亭避雨,傅温却带我往右拐去。

「等雨小点再下山吧,我鞋子不防水。」

「不下山。」

我疑惑,「那去哪儿?」

「再往上几步路有一家民宿。」

「一般民宿要提前预约吧。」

「嗯,我是开发商。」

「……」

27.

某些人作为开发商却只拿得到一个房间的钥匙。

某人还解释,「雨太大了,不要占用公共资源,我们两个人一间足够了。」

嗯嗯嗯,你说得义正词严,你有理,所以你锁门又是几个意思?还拔钥匙?!

「我进去洗澡了,允安,不许再跑。」

我假笑,我这也得跑得出去啊。

外面在下雨又是住的二楼,何况这民宿的窗户是封死的大落地,我这得遁地才能跑吧?!

傅温摸摸我的头,送了我一个「乖」字,拿着浴袍进了浴室。

屋里屋外皆是淅淅沥沥的水声,我坐在窗边的矮沙发上,忍不住想跺脚。

难,太难了。

浴室的锁啪嗒落下的时候,我都想躺下装死,但我好歹也算个霸总,为了脸上的几分薄面,我泰然自若地望过去,从上而下打量他。嗯,皮肤真白,浴袍也挺白的,那腹肌、那人鱼线、那肱二头肌、那翘臀、那大长腿,不好意思,全都看不见。

嗐,虚惊一场,傅温穿得正儿八经地出来,浴袍里面还套了条灰格子睡裤。

他穿这么严实,仿佛不怀好意的是我。

「饿吗?」傅温坐到我身边问。

我眨眨眼,「还早,我不是很饿。」

他闻言看了眼手机,才三点不到,「等五点再点餐?」

「我都行,我们是在这吃完晚饭再回去?」

我问这话时看了看窗外,雨还在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傅温似乎看出我心中所想,回道:「这雨会下一晚上。」

……

离开民宿时,雨还没停。

我让司机把后排灯关了,闭上眼假寐。

现在是下午四点多,我和傅温到底没有吃这顿晚饭。

不久前,他把手搭到我手背上时,我平静地对他说:「我们的婚约取消吧。」

按着我的那只手明显收紧,傅温微不可微地皱眉,「如果我不同意呢?」

我愣了秒,失笑,「无论是手段还是财权,我应该都斗不过你,你不同意,那我还真不能拿你怎么样。只是,我不会和你结婚。」

四目相对的瞬间,傅温用力捏住了我的手,「你觉得我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难?」

我摇头,「当然不难,但是傅温我知道你要的不是这些,可是我给不了你要的。」

「你给得了。」

近乎失控般,傅温掰过我的肩膀,将我推至沙发尾,欺身要来吻我。

我没有躲,眼看快要碰上时才开口,「其实我一直没想明白你喜欢我什么?」

在鼻尖已经撞上的距离,傅温停住,狭长的凤眼眯了眯。

我见他没再凑上来,又问:「距离我从伦敦毕业已经过了四年多,如果你那么早就喜欢我,为什么不追我?我那时候身边又没人。」

我问这些没别的意思,单纯好奇,顺便安抚一下他的心情,毕竟我力气没他大,他要是来硬的,我可能连喊的力气都没有。

傅温压在我身上,听到我的问题眸中闪过一抹晦涩,片刻后,他低声说,「那你会答应吗?如果是四年前。」

啊,这……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四年前我刚接管公司,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谈恋爱这件事从来都不在我的行程单里。

「我懂了。」傅温没再看我的眼睛,失力般将额头搭在我肩膀上,呼吸声很轻,温度却炙热。

过了很久很久,他用不轻不重的声音,闷闷地问,「允安,我到底哪里不够好?」

傅温到底哪里不够好?

在我心里,他其实挺好的,真的,否则我不会选择和他结婚。

然而在季明夏告诉我他喜欢我后,有很多东西都变得不一样了,我以为只是互相利用的婚姻,在傅温那儿是得偿所愿。

可在答应联姻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在计划离婚了。

日久生情?抱歉,我这个充满铜臭味的脑子办不到。

至于我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反悔?

我只是有点渣,不是人渣,他这么真情实感地喜欢我,我还利用他,我是人吗我!

算了算了,这捷径姐姐我不走了。

「傅温你很好,也总有人比我好。」

「说到底,你就是不肯嫁。」

「……」这怎么还绕回去了。

「所以你喜欢蒋荣什么,我不觉得他是比我好的那个。」

我,再度语塞。

蒋荣有什么好?

他也就脸还行,身材还行。其余的,没了。

又爱哭又没钱,偶尔给我表演个花式自残、间接性绿茶,还瞒着我学这学那,虽然演起禁欲风还挺像那么回事,头发长长后戴眼镜还有点斯文败类那味,也不知道是瘦了还是偷偷打针了下颚角也比以前性感,认真工作的时候……

我呸!想啥呢,秦允安!

28.

我让司机按照梁特助给的地址开,车子一路开进了中心商业街,我盯着窗外灯光通明的城市,挑了下眉。

这回倒是找了个好地方住。

按了两次门铃,里面才传来动静,应该是门里的人在看监控器。

「大姐姐,你找谁?」是一道非常稚嫩的小男孩的声音。

私?生?子?

再次看了两遍门牌号,确定没找错地方,我才开口,「你家大人呢?」

「蒋叔叔下楼拿快递了。」

叔叔?哪儿冒出来的侄子。

「这样,那我能进去等吗?」不管这么多了,反正地方没错。

门里的小孩说,「不能,姐姐,我妈妈说不能给陌生人开门。」

「你妈妈也住这?」

「今天不住这,我妈妈出差了。」

嚯,那我来得还真是时候,「小朋友,姐姐应该是找错地方了,先走了。」

长这么大没这么狼狈过,我捏紧湿透的袖口,深吐一口气扭头往前走,然后在拐口和某人撞个正着。

真晦气。

我几乎没有停留就要往前,蒋荣下意识伸手拦我,「秦……」

「你认错了。」我冷脸甩开他的手,胸腔里有一团火,烦得我直想暴走。

不知道缘由的蒋荣有点懵,再次拉住我,「你是在吃醋吗?」

「我没有!」

我这么有钱,吃什么不好,犯得着吃这破玩意。

蒋荣却低头,凑近了看我,「可是你脸都绿了。」

我别开脸,「淋雨淋的。」

转瞬我听见了一声轻笑,一股羞愤直冲脑门,我想走,很想很想,这地根本没法待!

「确实是淋了雨,」蒋荣说着扯过我的右手,把那截湿透的袖口翻上去,「湿衣服穿在身上是会感冒的,所以秦总要跟我回家洗澡吗?」

「你帮我洗?」

「嗯?」

我直勾勾盯着蒋荣,眼看着他的表情从困惑变得诧异,脸颊一寸寸染上绯色,贴着我手腕的手指温度更加烫了。

29.

那小孩确实是他学姐的孩子,但他们家在楼下。

蒋荣只是帮他学姐辅导这孩子的功课,到饭点后就把人送回家了。

得知是自己想多了,我窝在沙发上捧着杯热茶,边喝边默念:万事皆空,万事皆空,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姐姐,你吃晚饭没?」蒋荣从楼下回来,边换鞋边问。

「没。」

「那我们吃咖喱?」

「好。」

蒋荣换好鞋,径直去了厨房。

我一个人在客厅喝水,等把杯子里的白水喝完,我有些无聊,放下杯子,起身去厨房。

厨房里蒋荣正在切胡萝卜,我倚着门框看他,看着看着走了神。

「姐姐,帮我洗个洋葱。」

我恍然回神,点头应了个「好」,接过他递过来的洋葱,走到水槽前开始洗。

蒋荣依旧专注切菜,嘴上却突然开口,「你怎么会来找我?」

我撮洋葱的动作一停,沉默片刻,转头看向蒋荣,「我想吃你做的饭,就来了。」

案板上的声音也停了,刀尖卡在胡萝卜里,迟迟没有到底,蒋荣终于看向我,忽然笑了笑,「可你以前说我做得不好吃,不让我进厨房。」

「因为我养的是暖床的又不是厨子。」我家里花大价钱雇的厨子又不是摆设,成天抢别人的活干吗呀。

蒋荣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所以现在是什么意思,你要雇我当厨子?」

「我可没那闲钱,」我把洗好的洋葱放到案板上,「我好饿,你快点。」

「知道了。」蒋荣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切菜,末了还小声嘀咕了句,「说句想我有那么难吗?」

「我也爱你。」

咔嚓!洋葱应声对半分开,空气里散出洋葱的辛辣味,旁边的灶炉上,锅里的水开了,咕噜咕噜地响着,客厅的电视没关,动画片的声音依旧吵闹,嘈嘈杂杂里,我听到了谁剧烈的心跳。

哦,是自己的,扑通扑通,无法逃避的心跳。

好吧好吧,我认栽。

……

因为我和傅温的婚约黄了,我外公把我叫回老宅,没说两句就要把我轰走,要我死外面得了。

嘿,这老头,为了个男人就不要我了,我就知道他重男轻女!

老宅这边的事暂且放一边,还是公司那几个老头麻烦些,知道我没了傅家这座山,又开始蠢蠢欲动跟我玩阴的,真是忙不完的破事,每天精疲力尽地回家,家里还没个人。

说起这事我就无语,蒋荣跟我和好后,却不打算搬回我那,他说我家离研究所太远,住在市区方便点。

我???

「我养你不就行了。」

「你真打算和你外公断绝关系?」

我有些不懂他这句话的逻辑,「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联系?」

蒋荣先笑,随后才来捏我脸,「姐姐,虽然我没你赚得多,但努力点,总能赚到娶你的彩礼钱。」

我若有所思,手在上衣口袋里摸了摸,看着蒋荣笑盈盈的眼睛,做了想了很久的事。

我拉下他的手,把戒指套到他的无名指上。

「弟弟,还是我娶你吧。」

素色的银圈款式简单,内环的细小刻字是亘古不变的誓言。

这世上千千万万人,总有一个与旁人不同,不是他有多好,只是他看过来时眼里会有一束光,那束光烙在我心里,将我污浊又苍白的人生照亮。

花园里最娇嫩的那朵花最终也挨过了漫长的雨季,拥抱了独属于他的独家太阳。

30.

定好婚期后,我带蒋荣回老宅见我外公。

虽然那老头扬言就算我死外面也不会再认我,但该尽的礼数还是要尽的,谁让我秦允安一向孝顺。

可我没想到这老头这么能整事!

「允安,回来啦。」一下车我就看见了站在老宅门口的傅温,他依旧穿一身黑西装,表情温和,眼中带笑地同我打招呼,只是那一抹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旁边还站着管家。

见着他,蒋荣牵着我的手微微收紧,压低声音对我说:「姐姐,重婚是犯法的。」

谁重婚!

「胡说八道什么,走了。」

我牵着蒋荣朝傅温走去,面上尽量保持平静,「你怎么在这儿?」

他的视线扫过我和蒋荣交握的手,唇角的笑拉得更开,「外公叫我来家里吃饭。」

这老头是真不怕秦氏凉掉。

「你就不担心没胃口吃?」来参加前未婚妻的家宴,这都什么怪癖。

傅温凤眼微眯,「当然是担心的,但是只要看着你,我就吃得下。」

「姐姐,他说你长得下饭。」蒋荣接话。

傅温扫向他,眼神凌厉,「研究所的饭碗够硬?」

蒋荣眨眨眼,「我喜欢吃软饭。」

因为这句软饭宣言,我想要劝阻的手顺势落下,顺便把另一手从蒋荣手里抽回来,捂着脑门绕过这两人,进了家门,「管家,我饿了,快开饭吧。」

「好好,大小姐,我这就吩咐厨房。」拥有超强心理素质的管家淡定地从傅温和蒋荣之间穿过。

这顿饭的气氛尴尬得诡异,当我说出我和蒋荣打算明年六月办婚礼后,餐厅里的氛围直接降到了冰点。

像是撕破了最后那层膜,我反倒松了口气,「外公,我知道您不同意我和蒋荣在一起,因此我这次来也不是为了征得您的同意,我只希望您来参加我的婚礼,毕竟您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将准备好的请柬放到桌上,我拉着蒋荣站起来,「我们吃好了,先走了。」

走至门口,背后传来声音,「管家,把桌上的垃圾处理掉。」

「姐……」

我捏紧蒋荣的手,大声说:「臭老头我有的是钱印,你扔一张我寄一张,就算是绑我也要让你亲眼看着我嫁出去!」

「反了!反了!……」

后面那些话被朱红色大门挡住,我也没兴趣听,拉着蒋荣上车。

「你还好吗?」

「当然好。」我挡住他凑过来的脸,「刚才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去吃点东西?」

蒋荣保持前倾的姿势,脸颊在我手心蹭了蹭,「回家吧,我做给你吃。」

「我又不饿,我是问你饿不饿?」

「哦,那你不饿也得吃,陪我吃。」

我翻了个白眼,「就你事多。」

「还不是你宠……姐姐,不许说太久。」

「什么?」我没太听懂,见蒋荣看着窗外,回过头,傅温站在车外。

……

「如果你是向我要请柬的,抱歉,我只带了一张。」

闻言,傅温不由地冷哼了声,「我没那么无聊。」

我学着他冷哼,「从今天这顿饭来看,你就是很无聊,还幼稚。」

搅和别人的家事,还拿饭碗威胁蒋荣,这一点也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傅温沉默良久,转过身,看着停在不远处的轿车,「他比我还幼稚,也没见你不要他。」

我跟着看过去,语气变得柔和,「这不一样。」

他侧目看我,「哪里不一样?」

「他年纪小啊。」

「……这就是你选他的理由?」

我对上傅温的视线,挑了下眉,「还不够吗?」

「呵。」他回了我一个冷哼。

隔了几秒,「允安,是我自己没抓住机会,如果那天我不是站在远处看你,而是走过去和你说说话,陪着你一步步在秦氏站稳脚跟,哪里还轮得到别人。」

「哪天?」我对傅温的记忆最早在四年前,可他话里貌似比这更早。

「你爸妈悼念会的那天。」

我闻言怔住,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原来他真的认识了我这么多年,也惦记了我这么多年。

脸侧吹过一阵微风,我冲傅温笑,「就算你当时走过来了,我也不会搭理你的,秦允安之所以能成为现在的秦允安,就是因为这一路上我能依靠的只有我自己,我不需要安慰,也不需要陪伴。傅温,你没有错过我,是我拒绝了你。」

无论早晚,有些选择都不会变。

风在某一刻呼啸,带动树叶沙沙作响,耳边也只剩呼呼的风声。

这阵风没有刮很久,在风声渐渐弱小去时,傅温朝我伸出一只手,「或许你有多一张请柬。」

「……无聊!」

我们看着彼此,突然笑出了声。

……

第二天,我分别给老宅和傅氏寄了请柬。

之后是日复一日的忙碌。

蒋荣似乎是真的喜欢吃软饭,结束手头的项目,日日往我公司跑,跟我腻歪够后,又开始往老宅跑。

也不知道他对老头子做了什么,反正我已经把那老头的号码拉黑了,一天打七八次,害怕。

31.

夏天开始的时候,蒋荣毕业了。

我们举办了盛大的婚礼。

当天来了很多人,大部分是商业伙伴,还有一些是蒋荣的同学和研究所的同事,至于季明夏和许蔓佳,她们两个是我的伴娘。许蔓佳从白天哭到晚上,简直比我这个新娘的戏还多,后来就连季明夏都开始偷偷抹眼泪,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还要好声好气地去安慰她们。

老头子是和傅温一起来的,见到我之后就板着脸,倒是后来等蒋荣进来,一声一声外公地叫着,这臭老头居然还笑了,还塞了个大红包给他。

我说什么来着,这老头就是重男轻女!

晚上七点半,婚礼正式开始。

按照彩排好的那样,我挽着臭老头的胳膊缓缓入场,他再把我的手交给蒋荣。

台上的灯光实在太亮,亮得我眼花了。

臭老头好像哭了。

错觉吧?!

接着,是交换戒指,交换完戒指便是新人致辞。

昨天晚上,我偷看过蒋荣准备的稿子,整整两大页。

我觉得他可能是有什么大病。

可当我今天听他一字一句说出来,那股从喉咙深处泛出的酸涩久久压不住。

轮到我了。我只准备了一句话。

在璀璨的水晶灯光下,玫瑰花的香气里,我看着蒋荣的眼睛,弯起嘴角,有眼泪从脸颊滑落。

「我发誓爱你、尊敬你、忠实于你,不离不弃,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

【傅温番外】

参加完婚礼,季明夏想蹭傅温的车回去。傅温挡住车门,「你不是要回剧组?」

「请假啦,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哪儿还有心思拍戏。」季明夏边说边伸手,试图抽走他搭在臂弯里的外套。

傅温直接拍掉了她的手,「你只是当了个伴娘,又不是新娘。」

季明夏被打得哎哟了一声,用眼神白他,嘟囔道,「小气鬼。」

她声音又转而变得大声,「那你呢?允安结婚,我好歹是个伴娘,你却连上台的资格都没有。」

最后半句简直像开刃的刀,狠狠往人心窝子里扎。

季明夏很快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浑话,看着她哥平静的侧脸,声音变得支吾,「哥,我不是……」

话还没说话,傅温打断她,「我是尊贵的来宾,为什么要上台打杂。」

他说话的语调一如既往地漫不经心。

季明夏听得无语,默默在心里补了句,「哥,你是真有种。」

到家洗好澡,季明夏到地下室拿了两瓶酒,打算去安慰一下自家亲爱的哥哥。

虽然傅温面上看起来非常正常,甚至可以说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刚才被新人敬酒时,唇角还能扯出一点笑,但他心里有多苦,季明夏比谁都清楚。

毕竟是藏在心底十多年的人,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刚走至楼梯口,她看见玄关处有个人影。

傅温正在那换鞋,看样子要出去。

眼看他已经打开门,季明夏叫住他,「哥,你要去哪儿?」

傅温背对着说:「去公司。」

「怎么突然要去公司?哦,你不会是伤心过度,要用工作麻痹自己吧?」她又开始扎人心。

看到推门的人站着没动,看样子是被她说对了。

季明夏拎着酒瓶子走上最后一个台阶,「哥,失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多失几次你就习惯了,喝点?」

酒瓶子被放到吧台上,玻璃底座和大理石台面相撞,发出一声脆响。

屋里万籁俱寂。

隔了很久,傅温转过头,一双凤眸,懒懒散散,似是自嘲又像是不屑,「你觉得你哥是有几个十年?自己慢慢喝吧,有事也别找我。」

清瘦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季明夏转了下空酒杯,无奈地吐出口气。

不喝拉倒,他就装吧,指不定去公司厕所间躲着哭呢。

借酒消愁的主角不在,季明夏也没了喝闷酒的兴致,起身,回房间睡觉。

第二天清早起床,家里也只有她一个人。

去剧组的路上,季明夏给傅温打了个电话,但无人接听。

打了三四次,还是这样。

她服了,退出拨号界面,给傅温发了消息。

「哥,我去剧组了,大概要去一个月,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脱单了,加油!」

傅温开完早会看到这条消息,眉心一跳,表情很快凝住。

正跟他汇总会议内容的助理倍感压力,语言系统差点混乱。

老板椅上的傅温发完消息,把手机往旁边一搁,抬头说,「找好下家了?」

「什么?没,没,不是傅总,我,我当然是要在傅氏干到退休的。」助理吓得脚软,差点跪下,脑门冒了不少汗。

他别开眼,「有病你就去治,再结结巴巴,就收拾东西滚蛋。」

「是是,傅总说的对。」助理抹了把额头的汗,继续汇报工作。

……

新区的地皮批下来,几个老总组了饭局,傅温本来不打算参加,那个项目没有多少油头,还要陪着喝上几杯,太跌份。

不知道是从哪个总嘴里听见的,另一个厅里也有个局,东家是秦氏。

其实没有私底下碰面的必要,婚都结了,他自己也放弃了,但是……

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还有很多项目要合作,遇见又能怎么样!

于是,他点头应下了邀约。

酒过三巡,正事也说得差不多了,有人出去打了个电话,没多久,几个年轻的男孩女孩推开了包厢的门。

奢靡的包厢内,酒精麻痹一切。

傅温冷眼倒掉女孩再次递过来的酒,推开包厢门,出去透气。

另一边厅内似乎比他那还热闹,隔音墙都挡不住里面躁动的乐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这儿搞了个地下酒吧。

都嫁人了还这么能折腾。

他摇摇头,从裤兜里掏出包烟,叼着往外走。

其实一年前他就戒了,最近突然瘾又犯了,偶尔会摸出来过过瘾。

走到通风的长廊,傅温倚着栏杆,手指夹着点燃的香烟,嘴里缓缓吐出个烟圈。

白色的烟雾很快随风散去。

滴——

一阵突兀的喇叭声。

呼出嘴里那口烟,他垂眸望去,黑色的奔驰正侧停到会所门口,车灯晃眼。

驾驶座里的男人推开车门下车,手里还拎着双鞋。

男人看见女人从会所出来,笑着走上去,搂住了女人的腰。

两个人说了几句话,男人在女人脸侧亲了亲,随之蹲下去,将女人脚上的高跟鞋换成手里的平底鞋。

傅温慢慢把手里的烟捻灭,底下的车已经换了两辆。

他再次去摸裤兜里的烟盒,另一个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拿出来,见着「妹妹」两个字,手指下意识按了挂断。

对方很快打了第二个。

响了四五秒,他才接,「什么事?」

听筒里先传出阵乒乒乓乓的怪响,接着传来季明夏的声音,「哥,你什么时候回家啊?你这冰箱里怎么什么也没有,我快饿晕了。」

「季明夏,你自己没地方住吗?要吃什么?」傅温捏着眉心,往长廊的另一个出口走去。

「嘿嘿,你买个煎饼呗,就你们公司楼下那家。」

听见煎饼这俩字,傅温感到头疼,「我现在不在公司。」

「啊?那你在哪儿?你不会在约会吧!那我不打扰你了,我自己去买吧,哥哥加油!」

「闭嘴,我和鬼约会。」傅温一脚踩下油门,「就吃这个?」

电话那头的季明夏发出失望的哀叹,听得傅温直接把电话挂了。

买完回家,把手里的纸袋往茶几上一放,傅温解着西装扣往楼上走。

陷在沙发里的季明夏哇一声爬起来,够过纸袋子,边拆边说:「我听允安说温泉民宿那个项目还在照常进行,哥,你不是说如果联姻取消,会终止一切和秦氏的合作吗?」

他回过头,「你们不是朋友?」

季明夏面露惊讶,「难道哥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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