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姐姐,你别不要我」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因着这想法,我再次明确拒绝,自顾自地往楼梯走去。

傅温站在原地,皱着眉,视线落在逐渐往远走的那道身影,米白色西服外套搭香槟色开衩长裙,裙摆随着走动前后晃动,两条细白的长腿吸睛万分。

他眉毛皱得更紧,约莫半分钟,大步往前走去。

「傅总。」

没走几步,一个中年男人叫住他,傅温寻着声音望过来,是他今天过来要见的那个人。

男人端着酒杯朝他走近,「傅总,企划案我看过了,我们换个地方聊聊?」

显然这桩生意对方有意向深谈。傅温先扫了眼楼梯,人影早就消失,他收回视线,「就在这说吧,你们能接受的价位。」

20.

在楼下困得慌,等真沾上床,脑子却愈发清醒。这房间隔音效果倒是不错,我躺在那,耳朵四周静悄悄的,大脑放空,然后又冒出了很多事。

有的混乱,有的清晰。

迷迷糊糊间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等再睁眼,居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而我还躺在自家床上。

得知这一点,我惊得从床上坐起,脑袋里混乱一片,还异常的疼。

不应该啊,我明明只喝了那么几杯。

而且我一向睡眠浅,随便一点响动就能把我吵醒,即使再累,半个小时的车程外加上下楼,我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疯了吧,我被人下药了?

我猛地低头,呼,还好还好是昨天穿的裙子……

不是!我外套呢!!

……

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我没被下药。

坏消息,我外套丢了。

「我昨天晚上真去了会所?」

照顾我一晚上的许蔓佳闻言,朝我翻白眼,「你好意思问,早知道是看你喝闷酒,我才不会带你去。」

喝闷酒?我?不是吧阿 Sir,我一点都想不起来。

许蔓佳说,昨天晚上是傅温打给她,要她过来带我回去,后来半道上我醒了,看见是她,非要她掉头去白马会所,扬言去找弟弟快活快活。

自从包养蒋荣后,许蔓佳已经很久没叫动我去泡其他男人了,因此她一听就来劲了,没多想方向盘一转,一脚油门飞到会所门口,开开心心和我进去,而后在空荡的包厢,抬着眼皮,看我喝了一晚上酒。

「咳咳,你说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劝你还是别想起来为好。」许蔓佳意味深长道,看着她的表情,我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我昨天发酒疯了?」

「差不多吧,啧啧,百年难遇啊。」

「???」

我 TM 到底做什么啦!你倒是说啊!当事人还不能知道了?

许蔓佳却故意吊着我似的,表情变得更加难以寻味,却什么都不说还走得特别快。

站在原地的我只有满脑子问号。

顶着一堆问号,我赶去公司开早会,照例被那几个老家伙挑刺。早会结束,我才终于想起了那么一丁点画面。

画面里,我似乎拽着谁的衣领把人摁在墙上,那人的脸……

啊啊啊啊,完全想不起来啊!!!

不会是傅温吧?

不不不,他昨晚都忙着谈事没空送我,怎么可能会去白马会所。

那,蒋荣?

也不可能,如果是他,今天早上床上不可能只有一个我!

所以,我到底壁咚了谁!!!

「我!我!秦允安,真的是我!!没有野男人!」

许蔓佳在手机那头咆哮。

我不信,「蔓佳你别安慰我了,那明明是个男人,你就告诉我吧,我可以给他钱。」

「……你给我不行吗!」

「也行,你记得给人家转过去啊。」

「……」

「秦!允!安!」许蔓佳似乎要从手机里冲出来,「我就应该直接把你打晕送回家,赔你买醉还赔出事故来了,秦允安你听着,我最后再说一遍,真的是我!至于你为什么觉得是男人,那是因为你把我当成蒋荣了,你这个二傻子!秦允安,你真的完蛋了。」

紧绷的弦在脑子里断裂,有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只有耳朵边嗡嗡作响,等我回过神,我的手指已经按在关闭键上。

通话结束,我脑子里只剩一句话。

秦允安,你真的完蛋了。

21.

完蛋个屁。

姐姐我转头就约了傅温吃饭。

不就是个男人嘛。

「你不来了?」

「温泉民宿那边出了点事,我要临时出差,这顿饭我们约下次吧。」

「出什么事了,严不严重?」我不禁有些担心,毕竟,秦氏投钱了。

傅温依旧语气平静,「小事,设计师和施工队吵起来罢了。」

「哦,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傅温问,「你公司那边忙不忙?」

我翻了翻手头的企划案,「还行吧,最近只有个研究所的项目比较棘手,那边没明确说约哪天,一直在等。」

「全息酒店那个项目?」

「对啊,价格一直谈不拢。」

一想到这事我就头大,拖了好几天,到现在还没约到人。研究所那边似乎还再和别的公司交涉,也不知道哪个大款会同意他们开的价。

「行,我知道了,你待在溯溪吧,民宿那边有我。」傅温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我本来还想和他多抱怨两句……

说好的合作伙伴呢?

傅温不来,我也就没了去餐厅的兴致,把预约取消掉后,继续在办公室琢磨项目。

也许是我这种敬业的态度感动了上天,第二天一早研究所那边终于给了个准信,和我约了下午两点半见面。

但倘若我能预料到来和我谈的是谁,我宁愿不赚这几个破钱!

22.

研究所的总负责人是个女人,长得很漂亮,同时也很傲。

对于我给出的最终价,她依旧不满意,坚持要按她的预估价来。

OK,Fine,这都是小事。

让我崩溃的是,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了个男人,是此次项目的设计师之一,据说全息酒店的想法最先由他提出来。

是个很年轻的男人,穿着黑色的正装,挺翘的鼻梁上架了副无框眼镜,偏长的刘海搭在镜片上,遮了大半眼睛,却依然遮不住他身上的学生气。整个人肤色苍白,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他的右脸,勾勒出立挺的骨骼轮廓,卷翘的睫毛都在泛光。

但这位设计师似乎不爱说话,或者是,不想与我说话。

从进来到现在他只对我说了两句话。

「秦总好。」

「谢谢。」

真是,有礼貌得很。

若不是我和他颠鸾倒凤相处了两年,我还真不敢认。

「谢小姐,您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我合上手里的企划案,「那今天就先这样吧,麻烦两位跑一趟了。」

她没从我的话里解读出最终意思,拧眉道:「所以秦总是?」

「新的方案我会让人送过去的,就按研究所开的价,合作愉快。」我笑着朝她伸手。

贵是贵了点,但还在我接受范围内,因着我做了让步,谢负责人的嘴角总算扯出一点弧度,伸手与我短暂的交握,「合作愉快。」

语毕,她站起来打算走人,蒋荣跟着站起来,很冷淡地对我说了句「秦总再见」。

他视线没有在我身上停留,径直跟着那女人往外走。

等到看不到他,我长长地舒了口气,躺到老板椅里。

再见的时间比我以为的要早太多,实在打乱了我所有的节奏,刚建立起来的隔墙愕然轰塌。

他以前和我说喜欢当大明星,做的兼职不是跑龙套就是模特,有活干的时候十天半月都见不着人,我还以为他还会扎在文娱行业发光发热。。

没想到转眼踏进了研究所,都成中层领导了。

领!导!他这得背着我干多久才能爬到这个位置!

还有他大学学的不是建筑工程吗!什么时候会的技术研发啊!!!

呵,双学位罢了。

我把梁特助发过来的资料拖进垃圾箱,盯着删除进度条加载完成,直接把电脑关掉。

走出办公室,所有工位都已经没人,只剩亮堂的灯光从顶层延续到一楼。

电梯门打开,我对上了两个人的视线,根本来不及做表情,我直接就按下关闭键,电梯如愿下降到负一楼。

吓死,差点修罗场了。

我坐上我低调的保时捷,准备低调地走人。

车子刚出车库,好家伙,两辆豪车堵在路口,一辆比一辆拉风,咋,搁这炫富呢?

哔——

左边的迈巴赫朝我鸣喇叭,紧接着手机弹出消息。

傅温:下车

我:做什么?

傅温:吃饭,你说请我。

余光瞄了眼右边的奔驰 S,隔着两层挡风玻璃和昏暗的光线,我看不清驾驶座里的人的表情,只觉有一束目光静静地落在我身上,一点点挠我的心。

哔——

傅温在催我。

他车停得靠前,我很清楚地看见他拧着眉,面上明显表现出烦躁,看起来像要打人。

这还是我认识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他压不住情绪,真不知道这两人在电梯口说了什么,能把他刺激成这样。

「秦总,我们要绕过去吗?」司机见我没有下车的意思,开口询问。

我头疼得按按太阳穴,「不用,等会儿你直接开车回家,明早别忘了来别墅接我。」

顶着双层压力,我开门下车,镇定地坐上了傅温的车。

两辆车擦肩而过,我终于看清奔驰 S 驾驶座里的人,视线交汇,他的目光格外平静,片刻就与我错开视线,转了方向盘。

呼,这样也好,若是哭了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傅温从外地赶回溯溪直接来了我公司楼下,遇见蒋荣后又在楼下站了个把小时,眉宇间藏着股戾气。

我坐在副驾驶,真怕他控制不住把气撒我身上,毕竟我怎么说也是蒋荣的前直系家属。

家里小孩不懂事,我这个做家长的,当然得表示表示,所以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请傅温吃了顿大餐。

他似乎不饿,每样都只尝一点,最后更是放下筷子,侧过头,默然地望下边的江景。

十月份的天气,晚风里带着些许凉,我看着傅温,他看着江面,摇晃手里的玻璃杯,不紧不慢地喝着。

等一瓶酒空,我伸手按住了他的杯口,「虽然是我主动提的,但你给个面子,就喝到这吧。」

六位数一瓶的酒,姐姐我真负担不起第二瓶啊。

傅温没说话,只转过视线来,看向我的眼中似有醉意,蒙蒙一片,像是被抢了领地的狼,颇有颓废之色。

我被看得心脏一紧,绷着脸收回爪子,「喝,你喝,我不拦,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呜呜呜

我是个总裁,我好穷。

「允安,」傅温突然开口,「你过来。」

我满脸困惑,他等了会儿,见我一直没动,轻叹口气,自己站了起来往我这边靠。

我以为他要拉开我身侧的椅子,手搭到椅背上却没了下一步,只脸离我越来越近。

近到我瞬间明白他要做什么,下意识缩了下脖子。

只是一个很细微的动作,傅温却像是被按了暂停键,鼻尖对鼻尖地和我对视,好半晌,他低了点头,用额头轻轻地撞我,「我花钱还碰不得,拿钱的倒是早吃着了,秦允安,明明是你自己答应的啊。」

低哑的嗓音里竟然流露出一丝可怜。

我肯定是被撞出脑震荡,都幻听了。

「那个,傅温,你喝醉了,我送你回……」

他一把抓住我推他的手,「今天我去你那睡。」

23.

男人真可怕。

喝醉的男人更可怕。

刚经历过一场大战,我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至于傅温,哦,他正躺在我边上,等着我服务呢。

事情是这样的,鉴于傅温是我正儿八经的未婚夫,他喝醉了,他要来我家睡觉,我本来想拒绝的,但是他完全没给我机会,无论我说什么他都没有应,最后还质问我,「允安,你是觉得我身材比他差吗?」

天可怜见的,堂堂一个总裁居然要和一个大学生比皮相,我一时语塞,稀里糊涂就把人领回家了。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傅温的身材好不好,我不知道,但他话真的很多!

一会儿问我后悔吗?一会儿又说后悔也没用,我忍了很久,他才算消停,安静地躺在那里,就在我快睡着时,他突然翻身压住我,凤眼微眯,开口道:「你真和他哪里都试过了?」

蒋!荣!你!这!个!小!绿!茶!

「那我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啊!

「你要补偿我。」

补偿什么?

傅温松开我,平躺好,「允安,我不要你的心,我只要你的人。行吗?」

我觉得这个问题很棘手。

于是,我跑了。

「秦允安,你还有没有心!」季明夏在电话那头冲我怒吼。

我挠挠耳朵,「装醉这招是你教的吧?」

「这,这不重要!」

「对我来说这很重要,季明夏,撮合别人,不该是这样的方式。」

我是很容易心软,但凡对方放软语气,我都不好意思拒绝对方,但不代表我没有下限,很好睡。

蒋荣求我管用,那是因为我本来就图他的美色,谁占谁便宜,还真不一定。

可是傅温,自从我知道他喜欢我,我始终没有说服自己和他产生亲密接触,总是下意识地逃避。

亦如逃避自己的心。

「秦允安,你如果真的不喜欢我哥,趁早结束吧,对你对他都好。」

「你这变得也够快,上一秒还催我呢。」

「我懒得再管你们这破事,一个木头一个渣,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听着是真生气,我已经能想象到季明夏横着眉毛炸毛的样子,还有些好笑,「既然我这么渣,你还教你哥做这些?」

「那能怎么办,抓错总比错过强,能遇见一个互相喜欢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总有人要将就,我只是不希望那个人是你们。」

季明夏后半句我其实没有听,我脑子里只剩那句「抓错总比错过强,能遇见一个互相喜欢的人哪有那么容易」。

时隔多年,我突然明白了在伦敦时的季明夏和她不顾一切的喜欢。

「季明夏,如果再来一次,明知道没有结果,你是不是也还会选择那个人?」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许久后,季明夏说:「当然不会,我是喜欢一个人,而不是喜欢一个人渣。」

那时候季明夏喜欢上同校的一个白人,那人风评不太好,我担心她被骗,用了很多手段把那人的底细查清楚,确实不是个靠谱的家伙,于是我便和季明夏明说,还要她立马分手。

我是出于好心,可我们当时都太年轻了,我这么直白冷硬地抛出这些事,无意间仿若在取笑她那么宝贵的喜欢,季明夏同我大吵了一架,当晚就从公寓搬走了。

之后我找过她两次,她都不肯见我,外公又催我回去接管生意,没多久,我回了国,而季明夏,她再没有联系过我,我也只偶尔在大荧幕上看见她的消息。

我和她的友谊,就像海上的一艘小船,经不起任何风浪。

「可是允安,你的选项和我的不一样,好好想想吧,不要像我一样,每天都在为选错了而后悔。」

24.

接到司机的电话时,我还躺在办公室的小床上。

无家可归大抵说的就是我。

因为昨晚我丢下傅温自己回公司,导致气氛有些微妙。之后几日我推了好多饭局,刻意回避,每日别墅、公司来回倒腾,竟意外过上了两点一线的规律生活。

我可太喜欢了。

我装的。

因为闷久了,傍晚许蔓佳约我去喝一杯时,我没拒绝,很快收拾好从公司离开。

前脚刚到酒吧后脚就收到消息,研究所那边的负责人约我去所里参观。全息酒店我目前手里只有概念图和技术剖析,核心的部分必须要到研究所直观感受才行。

负责人明日要去外地出差,要是我今晚不去,估计要等半个月后才能和她约上时间。

我等得牢,开发商那边等不牢,没办法,我再次爽了许蔓佳的约,在车里听她好长一串抱怨,总算在下车前保住了我俩的塑料姐妹情。

车子直接开进研究所的地下停车场,我乘电梯到达一楼,已经有人在那里等我了。

「秦总,好久不见。」

这话可真耳熟。

我打量几眼蒋荣身上的灰色连体工装服,回以假笑,「好久不见,你们谢负责人呢?」

「学姐她刚走,学校有急事找她,秦总随我进去吧,我带你参观。」

学姐?

也不知道大他几届,年纪轻轻的还挺有本事。

我在心里默默想着,明面上点头,跟蒋荣进去。

参观过程中,蒋荣从始至今都表情平淡,也不与我说别的,客气又不过分疏离地同我介绍他们的全息装置和卧舱。

他声音干净,语速平缓,再配上他不苟言笑的脸,我突然觉得自己在看新闻联播,还是在少儿频道八点档。

一句话,违和,太违和。

「秦总似乎对于虚拟舱不感兴趣?」正在介绍的蒋荣突然话锋一转,视线也和我对上。

「咳,」我回神后略感尴尬,「抱歉,我只是在想我为什么要花二十万买一个眼罩?」

全息酒店的概念来源于全息游戏,都需要佩戴专业的全息头盔或眼罩,由意识进入虚拟世界,在里面进行不同的活动。

不同于全息游戏的是,全息酒店进入的场景是酒店房间,无论你身在何处,只要戴上全息酒店的眼罩,就能在宽敞明亮的房间里好好睡上一觉。房间的布局风格也多种多样,可以说满足了各种年龄段的审美需求。

全息酒店的概念确实新颖,也有一定的受众人群,但售卖面不广,毕竟普通家庭是不会花二十万买个噱头足但实际没什么大用处的眼罩。

当然了,这个问题我从一开始就想到了,研究所的负责人也给了我一个很好的答案。

「没有哪个高奢品牌会因为穷人买不起而倒闭。」

蒋荣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把我心里的话复述出来,隔了会儿,他又说,「贵的东西不一定好,但贵就是好。」

有一说一,这诡辩,有掌握精髓。

25.

参观的差不多,我打算走了。

蒋荣送我到负一层,还是装着一副我和你不熟、我们之间只有合作关系的小模样,看得我无奈。

到底是小孩,翻脸就不认人。

我懒得与他多计较,从车里拎出一盒东西递向他。

蒋荣的表情有一瞬间愣住,眼中出现迷茫之意,「什么?」

「什么什么,这不是你爱吃的牌子吗?」

我递给蒋荣的是一盒巧克力,白天一个老客户送的,我不爱吃这种纯正的黑巧,正好蒋荣喜欢,给他也不算浪费。

然而我等了会儿,蒋荣始终没接,抿着唇看我,表情说不出的严肃。

这下换我有些迷茫,「怎么了,你口味变啦?」

「李总送的?」

「啊,是啊,你也知道他就爱给我送这个。」

我突然想到李总为什么会送我巧克力,因为之前我常去他们旗下的专营店买,还是店里的黑卡会员,一来二去被李总知道了,他以为是我爱吃,此后每每谈生意,都会时不时带几盒巧克力到我办公室来。

而事实是,我压根不吃,都是买给蒋荣吃,我也不懂他一个二十出头的奶狗整天啃黑巧是咋回事,也不嫌苦。

想着想着,手里突然一轻,蒋荣总算把那盒巧克力接过去,我想着没别的事了,打开车门就往里坐,胳膊突然被拉住,人没被往外拽,反而齐齐向车内倒去。

我怀疑蒋荣是故意的,但他扑我身上的时候脸色比我还慌乱,就像是一直装逼,突然破功了,尴尬之色溢于言表,脸通红,耳朵也红,手忙脚乱地起身,后脑勺又咚一声撞到了车顶,再次啪叽趴回我身上。

我:「……」

蒋荣:「……」

「我,这是个意外。」

「所以你能起来了吗?你挺重的。」

蒋荣双手撑住座椅,不再与我黏在一起,但他没有起身,撑着座椅打量我。

地下停车场的光线很暗,车里只开了内饰灯,我和他在四目相对,相顾无言,四周也一片安静,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我终于没忍住,开口道:「你有事没?」

没事就起来吧,我后背硌着东西,真的很难受的呀。

蒋荣没回答我,沉默片刻,终于从我身上爬起来,理了理衣服,绷着张脸,笔直地站在离车门半尺处,似乎没打算再说话。

我瞧着他的样子,只能把嘴边的问题咽下去,带上了车门。

「再见。」我揣着乱七八糟的心思转方向盘,完全开出车位时,用余光扫了眼前车镜,蒋荣依旧笔直站在原处,干净的眸子朝前望着,一本正经的样子,偏偏耳朵红个彻底。

就……还挺想蹂躏。

秦允安啊秦允安,你他妈就是欠!

我一脚油门踩到底,狂飙回家。

26.

这个世界处处都是诱惑。

隔天一大早,傅温约我去爬山。

我寻思着他也没有岳父岳母,他约我爬山是几个意思?

说是爬山,其实就是个风景区,沿着石阶慢慢往上走,风景倒还不错。

只是,我看向旁边穿一身运动服,左手保温杯右手遮阳伞的傅温,心情一言难尽。

「你怎么好端端地约我爬山?」

傅温看我一眼,「骑马和高尔夫你又不喜欢。」

「话是这么说,但今天大晴天,你约我来爬山不是遭罪吗?」

傅温皮肤有点毛病,不能长时间在太阳光下暴晒,平常出行一小段路都要打伞。

今天他既没带助理,爬山又是项长时间的户外运动,我都害怕他竖着带我来,横着被我带回去。

「我没那么娇弱,况且,晴不了多久的。」

啊???

晴天雨毫无征兆地开始下,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砸向石板,游客四散,这时就显出傅温手里的遮阳伞有多重要了。

我怀疑……算了,也不用怀疑了,显而易见他就是故意带我来淋雨的。

我们已经走至半山腰,雨势颇大还夹着斜风,光靠伞根本遮不住多少雨,我本来打算随着人流去前面的凉亭避雨,傅温却带我往右拐去。

「等雨小点再下山吧,我鞋子不防水。」

「不下山。」

我疑惑,「那去哪儿?」

「再往上几步路有一家民宿。」

「一般民宿要提前预约吧。」

「嗯,我是开发商。」

「……」

27.

某些人作为开发商却只拿得到一个房间的钥匙。

某人还解释,「雨太大了,不要占用公共资源,我们两个人一间足够了。」

嗯嗯嗯,你说得义正词严,你有理,所以你锁门又是几个意思?还拔钥匙?!

「我进去洗澡了,允安,不许再跑。」

我假笑,我这也得跑得出去啊。

外面在下雨又是住的二楼,何况这民宿的窗户是封死的大落地,我这得遁地才能跑吧?!

傅温摸摸我的头,送了我一个「乖」字,拿着浴袍进了浴室。

屋里屋外皆是淅淅沥沥的水声,我坐在窗边的矮沙发上,忍不住想跺脚。

难,太难了。

浴室的锁啪嗒落下的时候,我都想躺下装死,但我好歹也算个霸总,为了脸上的几分薄面,我泰然自若地望过去,从上而下打量他。嗯,皮肤真白,浴袍也挺白的,那腹肌、那人鱼线、那肱二头肌、那翘臀、那大长腿,不好意思,全都看不见。

嗐,虚惊一场,傅温穿得正儿八经地出来,浴袍里面还套了条灰格子睡裤。

他穿这么严实,仿佛不怀好意的是我。

「饿吗?」傅温坐到我身边问。

我眨眨眼,「还早,我不是很饿。」

他闻言看了眼手机,才三点不到,「等五点再点餐?」

「我都行,我们是在这吃完晚饭再回去?」

我问这话时看了看窗外,雨还在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傅温似乎看出我心中所想,回道:「这雨会下一晚上。」

……

离开民宿时,雨还没停。

我让司机把后排灯关了,闭上眼假寐。

现在是下午四点多,我和傅温到底没有吃这顿晚饭。

不久前,他把手搭到我手背上时,我平静地对他说:「我们的婚约取消吧。」

按着我的那只手明显收紧,傅温微不可微地皱眉,「如果我不同意呢?」

我愣了秒,失笑,「无论是手段还是财权,我应该都斗不过你,你不同意,那我还真不能拿你怎么样。只是,我不会和你结婚。」

四目相对的瞬间,傅温用力捏住了我的手,「你觉得我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难?」

我摇头,「当然不难,但是傅温我知道你要的不是这些,可是我给不了你要的。」

「你给得了。」

近乎失控般,傅温掰过我的肩膀,将我推至沙发尾,欺身要来吻我。

我没有躲,眼看快要碰上时才开口,「其实我一直没想明白你喜欢我什么?」

在鼻尖已经撞上的距离,傅温停住,狭长的凤眼眯了眯。

我见他没再凑上来,又问:「距离我从伦敦毕业已经过了四年多,如果你那么早就喜欢我,为什么不追我?我那时候身边又没人。」

我问这些没别的意思,单纯好奇,顺便安抚一下他的心情,毕竟我力气没他大,他要是来硬的,我可能连喊的力气都没有。

傅温压在我身上,听到我的问题眸中闪过一抹晦涩,片刻后,他低声说,「那你会答应吗?如果是四年前。」

啊,这……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四年前我刚接管公司,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谈恋爱这件事从来都不在我的行程单里。

「我懂了。」傅温没再看我的眼睛,失力般将额头搭在我肩膀上,呼吸声很轻,温度却炙热。

过了很久很久,他用不轻不重的声音,闷闷地问,「允安,我到底哪里不够好?」

傅温到底哪里不够好?

在我心里,他其实挺好的,真的,否则我不会选择和他结婚。

然而在季明夏告诉我他喜欢我后,有很多东西都变得不一样了,我以为只是互相利用的婚姻,在傅温那儿是得偿所愿。

可在答应联姻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在计划离婚了。

日久生情?抱歉,我这个充满铜臭味的脑子办不到。

至于我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反悔?

我只是有点渣,不是人渣,他这么真情实感地喜欢我,我还利用他,我是人吗我!

算了算了,这捷径姐姐我不走了。

「傅温你很好,也总有人比我好。」

「说到底,你就是不肯嫁。」

「……」这怎么还绕回去了。

「所以你喜欢蒋荣什么,我不觉得他是比我好的那个。」

我,再度语塞。

蒋荣有什么好?

他也就脸还行,身材还行。其余的,没了。

又爱哭又没钱,偶尔给我表演个花式自残、间接性绿茶,还瞒着我学这学那,虽然演起禁欲风还挺像那么回事,头发长长后戴眼镜还有点斯文败类那味,也不知道是瘦了还是偷偷打针了下颚角也比以前性感,认真工作的时候……

我呸!想啥呢,秦允安!

28.

我让司机按照梁特助给的地址开,车子一路开进了中心商业街,我盯着窗外灯光通明的城市,挑了下眉。

这回倒是找了个好地方住。

按了两次门铃,里面才传来动静,应该是门里的人在看监控器。

「大姐姐,你找谁?」是一道非常稚嫩的小男孩的声音。

私?生?子?

再次看了两遍门牌号,确定没找错地方,我才开口,「你家大人呢?」

「蒋叔叔下楼拿快递了。」

叔叔?哪儿冒出来的侄子。

「这样,那我能进去等吗?」不管这么多了,反正地方没错。

门里的小孩说,「不能,姐姐,我妈妈说不能给陌生人开门。」

「你妈妈也住这?」

「今天不住这,我妈妈出差了。」

嚯,那我来得还真是时候,「小朋友,姐姐应该是找错地方了,先走了。」

长这么大没这么狼狈过,我捏紧湿透的袖口,深吐一口气扭头往前走,然后在拐口和某人撞个正着。

真晦气。

我几乎没有停留就要往前,蒋荣下意识伸手拦我,「秦……」

「你认错了。」我冷脸甩开他的手,胸腔里有一团火,烦得我直想暴走。

不知道缘由的蒋荣有点懵,再次拉住我,「你是在吃醋吗?」

「我没有!」

我这么有钱,吃什么不好,犯得着吃这破玩意。

蒋荣却低头,凑近了看我,「可是你脸都绿了。」

我别开脸,「淋雨淋的。」

转瞬我听见了一声轻笑,一股羞愤直冲脑门,我想走,很想很想,这地根本没法待!

「确实是淋了雨,」蒋荣说着扯过我的右手,把那截湿透的袖口翻上去,「湿衣服穿在身上是会感冒的,所以秦总要跟我回家洗澡吗?」

「你帮我洗?」

「嗯?」

我直勾勾盯着蒋荣,眼看着他的表情从困惑变得诧异,脸颊一寸寸染上绯色,贴着我手腕的手指温度更加烫了。

29.

那小孩确实是他学姐的孩子,但他们家在楼下。

蒋荣只是帮他学姐辅导这孩子的功课,到饭点后就把人送回家了。

得知是自己想多了,我窝在沙发上捧着杯热茶,边喝边默念:万事皆空,万事皆空,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姐姐,你吃晚饭没?」蒋荣从楼下回来,边换鞋边问。

「没。」

「那我们吃咖喱?」

「好。」

蒋荣换好鞋,径直去了厨房。

我一个人在客厅喝水,等把杯子里的白水喝完,我有些无聊,放下杯子,起身去厨房。

厨房里蒋荣正在切胡萝卜,我倚着门框看他,看着看着走了神。

「姐姐,帮我洗个洋葱。」

我恍然回神,点头应了个「好」,接过他递过来的洋葱,走到水槽前开始洗。

蒋荣依旧专注切菜,嘴上却突然开口,「你怎么会来找我?」

我撮洋葱的动作一停,沉默片刻,转头看向蒋荣,「我想吃你做的饭,就来了。」

案板上的声音也停了,刀尖卡在胡萝卜里,迟迟没有到底,蒋荣终于看向我,忽然笑了笑,「可你以前说我做得不好吃,不让我进厨房。」

「因为我养的是暖床的又不是厨子。」我家里花大价钱雇的厨子又不是摆设,成天抢别人的活干吗呀。

蒋荣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所以现在是什么意思,你要雇我当厨子?」

「我可没那闲钱,」我把洗好的洋葱放到案板上,「我好饿,你快点。」

「知道了。」蒋荣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切菜,末了还小声嘀咕了句,「说句想我有那么难吗?」

「我也爱你。」

咔嚓!洋葱应声对半分开,空气里散出洋葱的辛辣味,旁边的灶炉上,锅里的水开了,咕噜咕噜地响着,客厅的电视没关,动画片的声音依旧吵闹,嘈嘈杂杂里,我听到了谁剧烈的心跳。

哦,是自己的,扑通扑通,无法逃避的心跳。

好吧好吧,我认栽。

……

因为我和傅温的婚约黄了,我外公把我叫回老宅,没说两句就要把我轰走,要我死外面得了。

嘿,这老头,为了个男人就不要我了,我就知道他重男轻女!

老宅这边的事暂且放一边,还是公司那几个老头麻烦些,知道我没了傅家这座山,又开始蠢蠢欲动跟我玩阴的,真是忙不完的破事,每天精疲力尽地回家,家里还没个人。

说起这事我就无语,蒋荣跟我和好后,却不打算搬回我那,他说我家离研究所太远,住在市区方便点。

我???

「我养你不就行了。」

「你真打算和你外公断绝关系?」

我有些不懂他这句话的逻辑,「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联系?」

蒋荣先笑,随后才来捏我脸,「姐姐,虽然我没你赚得多,但努力点,总能赚到娶你的彩礼钱。」

我若有所思,手在上衣口袋里摸了摸,看着蒋荣笑盈盈的眼睛,做了想了很久的事。

我拉下他的手,把戒指套到他的无名指上。

「弟弟,还是我娶你吧。」

素色的银圈款式简单,内环的细小刻字是亘古不变的誓言。

这世上千千万万人,总有一个与旁人不同,不是他有多好,只是他看过来时眼里会有一束光,那束光烙在我心里,将我污浊又苍白的人生照亮。

花园里最娇嫩的那朵花最终也挨过了漫长的雨季,拥抱了独属于他的独家太阳。

30.

定好婚期后,我带蒋荣回老宅见我外公。

虽然那老头扬言就算我死外面也不会再认我,但该尽的礼数还是要尽的,谁让我秦允安一向孝顺。

可我没想到这老头这么能整事!

「允安,回来啦。」一下车我就看见了站在老宅门口的傅温,他依旧穿一身黑西装,表情温和,眼中带笑地同我打招呼,只是那一抹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旁边还站着管家。

见着他,蒋荣牵着我的手微微收紧,压低声音对我说:「姐姐,重婚是犯法的。」

谁重婚!

「胡说八道什么,走了。」

我牵着蒋荣朝傅温走去,面上尽量保持平静,「你怎么在这儿?」

他的视线扫过我和蒋荣交握的手,唇角的笑拉得更开,「外公叫我来家里吃饭。」

这老头是真不怕秦氏凉掉。

「你就不担心没胃口吃?」来参加前未婚妻的家宴,这都什么怪癖。

傅温凤眼微眯,「当然是担心的,但是只要看着你,我就吃得下。」

「姐姐,他说你长得下饭。」蒋荣接话。

傅温扫向他,眼神凌厉,「研究所的饭碗够硬?」

蒋荣眨眨眼,「我喜欢吃软饭。」

因为这句软饭宣言,我想要劝阻的手顺势落下,顺便把另一手从蒋荣手里抽回来,捂着脑门绕过这两人,进了家门,「管家,我饿了,快开饭吧。」

「好好,大小姐,我这就吩咐厨房。」拥有超强心理素质的管家淡定地从傅温和蒋荣之间穿过。

这顿饭的气氛尴尬得诡异,当我说出我和蒋荣打算明年六月办婚礼后,餐厅里的氛围直接降到了冰点。

像是撕破了最后那层膜,我反倒松了口气,「外公,我知道您不同意我和蒋荣在一起,因此我这次来也不是为了征得您的同意,我只希望您来参加我的婚礼,毕竟您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将准备好的请柬放到桌上,我拉着蒋荣站起来,「我们吃好了,先走了。」

走至门口,背后传来声音,「管家,把桌上的垃圾处理掉。」

「姐……」

我捏紧蒋荣的手,大声说:「臭老头我有的是钱印,你扔一张我寄一张,就算是绑我也要让你亲眼看着我嫁出去!」

「反了!反了!……」

后面那些话被朱红色大门挡住,我也没兴趣听,拉着蒋荣上车。

「你还好吗?」

「当然好。」我挡住他凑过来的脸,「刚才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去吃点东西?」

蒋荣保持前倾的姿势,脸颊在我手心蹭了蹭,「回家吧,我做给你吃。」

「我又不饿,我是问你饿不饿?」

「哦,那你不饿也得吃,陪我吃。」

我翻了个白眼,「就你事多。」

「还不是你宠……姐姐,不许说太久。」

「什么?」我没太听懂,见蒋荣看着窗外,回过头,傅温站在车外。

……

「如果你是向我要请柬的,抱歉,我只带了一张。」

闻言,傅温不由地冷哼了声,「我没那么无聊。」

我学着他冷哼,「从今天这顿饭来看,你就是很无聊,还幼稚。」

搅和别人的家事,还拿饭碗威胁蒋荣,这一点也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傅温沉默良久,转过身,看着停在不远处的轿车,「他比我还幼稚,也没见你不要他。」

我跟着看过去,语气变得柔和,「这不一样。」

他侧目看我,「哪里不一样?」

「他年纪小啊。」

「……这就是你选他的理由?」

我对上傅温的视线,挑了下眉,「还不够吗?」

「呵。」他回了我一个冷哼。

隔了几秒,「允安,是我自己没抓住机会,如果那天我不是站在远处看你,而是走过去和你说说话,陪着你一步步在秦氏站稳脚跟,哪里还轮得到别人。」

「哪天?」我对傅温的记忆最早在四年前,可他话里貌似比这更早。

「你爸妈悼念会的那天。」

我闻言怔住,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原来他真的认识了我这么多年,也惦记了我这么多年。

脸侧吹过一阵微风,我冲傅温笑,「就算你当时走过来了,我也不会搭理你的,秦允安之所以能成为现在的秦允安,就是因为这一路上我能依靠的只有我自己,我不需要安慰,也不需要陪伴。傅温,你没有错过我,是我拒绝了你。」

无论早晚,有些选择都不会变。

风在某一刻呼啸,带动树叶沙沙作响,耳边也只剩呼呼的风声。

这阵风没有刮很久,在风声渐渐弱小去时,傅温朝我伸出一只手,「或许你有多一张请柬。」

「……无聊!」

我们看着彼此,突然笑出了声。

……

第二天,我分别给老宅和傅氏寄了请柬。

之后是日复一日的忙碌。

蒋荣似乎是真的喜欢吃软饭,结束手头的项目,日日往我公司跑,跟我腻歪够后,又开始往老宅跑。

也不知道他对老头子做了什么,反正我已经把那老头的号码拉黑了,一天打七八次,害怕。

31.

夏天开始的时候,蒋荣毕业了。

我们举办了盛大的婚礼。

当天来了很多人,大部分是商业伙伴,还有一些是蒋荣的同学和研究所的同事,至于季明夏和许蔓佳,她们两个是我的伴娘。许蔓佳从白天哭到晚上,简直比我这个新娘的戏还多,后来就连季明夏都开始偷偷抹眼泪,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还要好声好气地去安慰她们。

老头子是和傅温一起来的,见到我之后就板着脸,倒是后来等蒋荣进来,一声一声外公地叫着,这臭老头居然还笑了,还塞了个大红包给他。

我说什么来着,这老头就是重男轻女!

晚上七点半,婚礼正式开始。

按照彩排好的那样,我挽着臭老头的胳膊缓缓入场,他再把我的手交给蒋荣。

台上的灯光实在太亮,亮得我眼花了。

臭老头好像哭了。

错觉吧?!

接着,是交换戒指,交换完戒指便是新人致辞。

昨天晚上,我偷看过蒋荣准备的稿子,整整两大页。

我觉得他可能是有什么大病。

可当我今天听他一字一句说出来,那股从喉咙深处泛出的酸涩久久压不住。

轮到我了。我只准备了一句话。

在璀璨的水晶灯光下,玫瑰花的香气里,我看着蒋荣的眼睛,弯起嘴角,有眼泪从脸颊滑落。

「我发誓爱你、尊敬你、忠实于你,不离不弃,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

【傅温番外】

参加完婚礼,季明夏想蹭傅温的车回去。傅温挡住车门,「你不是要回剧组?」

「请假啦,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哪儿还有心思拍戏。」季明夏边说边伸手,试图抽走他搭在臂弯里的外套。

傅温直接拍掉了她的手,「你只是当了个伴娘,又不是新娘。」

季明夏被打得哎哟了一声,用眼神白他,嘟囔道,「小气鬼。」

她声音又转而变得大声,「那你呢?允安结婚,我好歹是个伴娘,你却连上台的资格都没有。」

最后半句简直像开刃的刀,狠狠往人心窝子里扎。

季明夏很快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浑话,看着她哥平静的侧脸,声音变得支吾,「哥,我不是……」

话还没说话,傅温打断她,「我是尊贵的来宾,为什么要上台打杂。」

他说话的语调一如既往地漫不经心。

季明夏听得无语,默默在心里补了句,「哥,你是真有种。」

到家洗好澡,季明夏到地下室拿了两瓶酒,打算去安慰一下自家亲爱的哥哥。

虽然傅温面上看起来非常正常,甚至可以说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刚才被新人敬酒时,唇角还能扯出一点笑,但他心里有多苦,季明夏比谁都清楚。

毕竟是藏在心底十多年的人,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刚走至楼梯口,她看见玄关处有个人影。

傅温正在那换鞋,看样子要出去。

眼看他已经打开门,季明夏叫住他,「哥,你要去哪儿?」

傅温背对着说:「去公司。」

「怎么突然要去公司?哦,你不会是伤心过度,要用工作麻痹自己吧?」她又开始扎人心。

看到推门的人站着没动,看样子是被她说对了。

季明夏拎着酒瓶子走上最后一个台阶,「哥,失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多失几次你就习惯了,喝点?」

酒瓶子被放到吧台上,玻璃底座和大理石台面相撞,发出一声脆响。

屋里万籁俱寂。

隔了很久,傅温转过头,一双凤眸,懒懒散散,似是自嘲又像是不屑,「你觉得你哥是有几个十年?自己慢慢喝吧,有事也别找我。」

清瘦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季明夏转了下空酒杯,无奈地吐出口气。

不喝拉倒,他就装吧,指不定去公司厕所间躲着哭呢。

借酒消愁的主角不在,季明夏也没了喝闷酒的兴致,起身,回房间睡觉。

第二天清早起床,家里也只有她一个人。

去剧组的路上,季明夏给傅温打了个电话,但无人接听。

打了三四次,还是这样。

她服了,退出拨号界面,给傅温发了消息。

「哥,我去剧组了,大概要去一个月,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脱单了,加油!」

傅温开完早会看到这条消息,眉心一跳,表情很快凝住。

正跟他汇总会议内容的助理倍感压力,语言系统差点混乱。

老板椅上的傅温发完消息,把手机往旁边一搁,抬头说,「找好下家了?」

「什么?没,没,不是傅总,我,我当然是要在傅氏干到退休的。」助理吓得脚软,差点跪下,脑门冒了不少汗。

他别开眼,「有病你就去治,再结结巴巴,就收拾东西滚蛋。」

「是是,傅总说的对。」助理抹了把额头的汗,继续汇报工作。

……

新区的地皮批下来,几个老总组了饭局,傅温本来不打算参加,那个项目没有多少油头,还要陪着喝上几杯,太跌份。

不知道是从哪个总嘴里听见的,另一个厅里也有个局,东家是秦氏。

其实没有私底下碰面的必要,婚都结了,他自己也放弃了,但是……

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还有很多项目要合作,遇见又能怎么样!

于是,他点头应下了邀约。

酒过三巡,正事也说得差不多了,有人出去打了个电话,没多久,几个年轻的男孩女孩推开了包厢的门。

奢靡的包厢内,酒精麻痹一切。

傅温冷眼倒掉女孩再次递过来的酒,推开包厢门,出去透气。

另一边厅内似乎比他那还热闹,隔音墙都挡不住里面躁动的乐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这儿搞了个地下酒吧。

都嫁人了还这么能折腾。

他摇摇头,从裤兜里掏出包烟,叼着往外走。

其实一年前他就戒了,最近突然瘾又犯了,偶尔会摸出来过过瘾。

走到通风的长廊,傅温倚着栏杆,手指夹着点燃的香烟,嘴里缓缓吐出个烟圈。

白色的烟雾很快随风散去。

滴——

一阵突兀的喇叭声。

呼出嘴里那口烟,他垂眸望去,黑色的奔驰正侧停到会所门口,车灯晃眼。

驾驶座里的男人推开车门下车,手里还拎着双鞋。

男人看见女人从会所出来,笑着走上去,搂住了女人的腰。

两个人说了几句话,男人在女人脸侧亲了亲,随之蹲下去,将女人脚上的高跟鞋换成手里的平底鞋。

傅温慢慢把手里的烟捻灭,底下的车已经换了两辆。

他再次去摸裤兜里的烟盒,另一个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拿出来,见着「妹妹」两个字,手指下意识按了挂断。

对方很快打了第二个。

响了四五秒,他才接,「什么事?」

听筒里先传出阵乒乒乓乓的怪响,接着传来季明夏的声音,「哥,你什么时候回家啊?你这冰箱里怎么什么也没有,我快饿晕了。」

「季明夏,你自己没地方住吗?要吃什么?」傅温捏着眉心,往长廊的另一个出口走去。

「嘿嘿,你买个煎饼呗,就你们公司楼下那家。」

听见煎饼这俩字,傅温感到头疼,「我现在不在公司。」

「啊?那你在哪儿?你不会在约会吧!那我不打扰你了,我自己去买吧,哥哥加油!」

「闭嘴,我和鬼约会。」傅温一脚踩下油门,「就吃这个?」

电话那头的季明夏发出失望的哀叹,听得傅温直接把电话挂了。

买完回家,把手里的纸袋往茶几上一放,傅温解着西装扣往楼上走。

陷在沙发里的季明夏哇一声爬起来,够过纸袋子,边拆边说:「我听允安说温泉民宿那个项目还在照常进行,哥,你不是说如果联姻取消,会终止一切和秦氏的合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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