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姐姐,你别不要我」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钗头凤》已完结~1贤王陈绚捧着一碗药守在我的床边。
「依依,你终于醒了。
」他满眼疼惜,「答应本王。
一定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了好吗?
」「姐姐,你别不要我。
」我的小白莲妹妹,此时正顶着我那皇帝夫君的身子,哭唧唧求我别走。
事情是这样的:知晓有孕那日,我从大殿前的台阶上摔了下去,皇上连忙护住了身后的贤王妃。
再睁眼时,我从皇后变成了贤王妃。
这柔若无骨的身子,俨然是我那小白莲妹妹——贤王妃徐依依的。
我满眼警惕地看着他。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贤王陈绚是疯子。
俊美且疯批,是位无人敢招惹的主。
——却不知为何登门提亲,看上我那朵小白莲妹妹,成了我妹夫。
我一巴掌掀翻那碗药,一个鲤鱼打挺就要冲下床。
依依你妹啊依依。
老娘是徐燕飞。
陈绚拉住我的手腕,「依依。
」他深情款款地拥住我,「依依,听本王的,你冷静一下。
好不好?
」带着几分凉意的语气覆到我耳边,仿佛毒蛇嘶吐着信子,「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骇得我心头一凛——这位贤王于人前,可向来是对我那宝贝妹妹徐依依柔情蜜意,恩笃非常。
如今这几句低语,却像威胁?
我仿佛一下子卸空了身上的力气。
只是脑中飞速想到:若他真心喜欢徐依依,那在她的耳旁风下,自然也会对真正的我——徐依依的恶毒嫡姊心生怨怼,说不定早暗生杀意。
而若他与徐依依只是表面恩爱,或者是知道她与自己亲皇兄——皇帝陈璟有一腿后,由爱生恨,那在这个躯壳里的我岂不是……也很危险。
陈绚眯起眼睛勾着唇角朝我笑,「还是先喝药吧,依依。
」我看着桌上那碗侍人新端来的,冒着腾腾热气的药碗,一面摇头,一面连连往后躲。
药我是不敢喝了。
真实身份也还是不要被他看出来为好。
陈绚没再逼我,只是站在那里搅弄着碗中的汤匙。
「不愿喝就罢了。
」他说,「宫中传来消息,皇上未有大碍,你阿姊性命无虞。
连太后也不曾问责于你。
」「只是——」他抬起眼睛看我,「你阿姊的孩子没有了。
」他撂下手中的药碗,慢条斯理擦了擦手指。
「你若想进宫的话,过两日我可以陪你去。
但现在不行。
」我满满一颗心都因为那句「你阿姊的孩子没有了」而坠下去。
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最终还是……福浅缘薄。
牵着嘴角连笑都笑不出来,手指不自觉摸下去,居然搭到了徐依依这具身子的小腹。
而在我的身体里,在本该有一个小生命的地方,现在只剩了空空荡荡。
一抬眼,却看到陈绚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贤王陈昀是出了名的好相貌,身长,肤白,唇红。
鼻梁是随了他们陈氏王朝一贯的高挺秀气,眼睛却随了他那倾城的母妃。
常言媚眼如丝,这两只狐狸眼添在他身上,便生出了与皇帝陈璟的清隽全然不同的「邪」。
如今这双眼睛仍是眼梢含情,映着他唇边的笑意,却无故叫人觉得眸心冰凉。
他看着我问:「你满意了吗?
」2陈绚走后,房间里清净了不少。
听着逐渐消失的脚步声,我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
头还有些蒙,但近来发生的所有事情,急需好好捋一捋。
陈绚说我昏迷了三天,看来我们三个人摔下大殿,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
我,徐依依,皇帝陈璟,摔下大殿的是我们三个。
我在徐依依的身子里,那么谁在我的身子里?
他们两个又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彼此的真正身份?
还有陈绚的奇怪态度……他对徐依依是真心还是假意?
贤王和贤王妃是否真如外界传言一般恩爱……他们的真正关系是什么?
我揉了揉脑袋,一团乱麻,根本就无从下手。
口渴异常,遂张口唤人倒水。
「小蔷——」小蔷是徐依依的贴身侍女。
准确地说,是她小的时候从我身边抢过去的。
徐依依这人有毛病,凡是我看上的,她都要抢一抢。
我开始还不觉,本就是个大方又糊涂的性子,凡事都热衷于同她分享。
但后来就渐渐觉出不对味来。
她要的不是我的分享,她要的分明是独一份的霸占。
扮着弱柳扶风的样子,饶是神仙来了也要疼惜几分。
偏旁人还要一面安抚楚楚可怜、眸中含泪的她,一面数落我:「你做长姊的,也不懂得多让着些妹妹。
」我总劝自己忍忍,她可怜得很。
以私生女的身份,九岁才被父亲寻回府。
听闻娘亲也亡故了……可我已经拥有了许多。
而待我出阁,离开丞相府和她也难碰面的时候,她定然是想抢也抢不到了。
但是没想到啊,她手伸得这样长,直接把主意打到我夫君身上。
旁的就作罢了,独陈璟不行。
我喜欢了那样长的时光。
伴我度过整个黯淡少女时光的唯一信仰。
徐依依怎么能以我妹妹的身份,从中搅上任何关系?
「小姐,水来了。
」小蔷端茶的手有些抖。
分明是是怕极了。
我抓住她手腕,往上一撸袖子。
倒是不见什么痕迹,不过徐依依的手段一向阴损。
小蔷吓得直接跪下,茶也折了。
「奴才错了,求小姐息怒……」到底是被摧磨成了什么样子。
我招招手让她上前来,问她:「我平时都是怎么罚你的?
」小蔷已是滚了半边脸的泪,闻言更惧,却还是颤颤巍巍从袖里掏出根粗针来。
「小姐——」我接了那粗针细看,小蔷直接自己颤巍巍露出半截手臂,等我施法。
我在心里叹一口气。
小蔷还在我身边的时候,是府里最乖巧伶俐,最讨人喜欢的小丫头。
徐依依想法子夺了却不珍惜,何苦来哉。
我将那粗针顺着床缝随手塞了进去,「日后不会再有这项惩罚了。
」小蔷哭得更厉害,大约以为我是要寻什么更歹毒的法子要来治她。
我看着她那张皱巴巴的小脸,哄也不是,不哄也不是。
她被徐依依吓怕了,骤然亲近也不是良策。
因此我只是对她说:「别哭了,先下去吧。
」小蔷哭哭啼啼地走了,我却睡不着。
我迫切地想知道宫里的情形,想看到陈璟和徐依依。
又假想到,他们万一已经知晓了彼此的真实身份,借着我的身子光明正大地恩爱。
直接气得心肺都难受。
这样臆想着混乱局势,我几乎一宿没合眼。
早上的时候好不容易微阖了一会儿眼睛,天却亮了。
侍女立在我床边同我说:「王妃,王爷请您过去一同用膳——」3说是请我一同用膳,去得却比我还晚。
陈绚到的时候,我已经一个人把半屉小笼包,外加两碗小米粥入了胃。
天地良心,我本来一直在劝自己。
徐依依不是这么吃饭的,要矜持,要优雅。
要看上去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火。
但是贤王府的饭,实在太好吃了吧,呜呜呜我控制不住我寄几。
可能也与我徐燕飞一向信奉的人生箴言有关:有什么烦心事,是一顿美味佳肴解决不了的呢?
害,这也就是徐依依能从小到大细胳膊细腿窈窈窕窕,而我却一度成为一个大胖闺女的原因吧。
至于现在这局面——我夹着半只小笼包和迎面走进来的陈绚尴尬对视。
那半只包子送入口也不是,放下去也不是,进退两难。
陈绚挑眉:「看上去,你今日胃口不错?
」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的我,还是悻悻放下了筷子。
「几日未进食,饿得有些狠了……」陈绚不置可否,一撩衣摆坐在座位上。
「你父亲想见你。
」「啥?
」我猛地抬起头,恰对上陈绚那双似笑非笑的妖冶眸子。
他俯身上前,轻抚我唇边。
我还没反应过来闪避,只觉一阵酥酥痒痒。
「沾上饭粒了。
」这这这……边上那么多人看着呢。
登徒子!好像也不对,以他的身份,对徐依依做什么都合情合理。
我有些僵在原处,说出口的话也磕磕绊绊:「多……多谢贤王。
」他微歪头:「贤王?
」我心中汗颜,谁知道徐依依平日对他的昵称是什么。
「王爷?
」「夫君?
」陈绚笑笑。
「本王刚刚说的事情,你听到了?
」我听到了,父亲要见我。
哦,不对,徐依依。
「还请夫君陪依依归府。
」陈璟登基三月,母亲倒是来宫中走动过几次,我却好久不曾见到父亲了。
4小蔷帮我梳妆。
我望着铜镜里的那张脸。
真是好看。
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我见犹怜的剪水秋瞳。
搭上这细细的蹙眉尖,迎风倒的削弱身板,纤细风流自成一派。
我摸着脸颊叹一声气,怨不得她能哄了陈璟的心去。
我娘先前总说我瘦下来以后眉宇生得太英气,锋芒过盛,倒怕我折了福气。
我笑她多心,现在想来,却也有一番道理。
可不是大猪蹄子就喜欢这样柔柔弱弱,能激起人保护欲的美人。
比如陈璟拢到宫里去的那位李美人。
陈璟还没选秀,满宫里只这一位妃子,从宫女晋升的,但从未侍寝。
我当时吃味了几日,气得要紧,又觉得陈璟只是单把人当花瓶观赏,百思不得其解。
琢磨了半天得不出个结论,现在确定了。
原来那位清水芙蓉与徐依依如出一辙,专用来睹人思人的。
我又叹一口气。
吓得小蔷手上拿的步摇坠子叮叮咚咚撞成一片。
我压下手,告诉她无事,继续梳妆。
话说这徐依依在装扮上是真的简洁。
寻出来的衣裳全是素色,发髻上的花钗步摇也尽然是最基础的样式。
朝她梳妆匣一看,扒拉了扒拉索性全倒出来。
哈。
就这么几只单钗,步摇晃个坠子就算这里不可多得的繁复款式。
想想我那匣子里金澄澄银晃晃一片,果然与她太不同。
早知道陈璟就喜欢这清汤排骨,我何必大费周折去请梳头婆婆,学施妆之法,锻打最时兴的金玉首饰往自己头上贴。
只为以最好的样子落在他眼里。
现在得了这「天然去雕饰」的真谛……算了。
他不配。
小蔷怯生生请示我:「小姐……梳妆好了。
王爷还在外面等着……」我点点头,好,走。
抓着桌上散落的钗往匣子里丢,却听到了「笃笃」的中空声音。
暗格?
我忙拿来那匣子细看,又敲一敲,果然是有一层隔板在的。
我现在没心思猜怎么打开它,只对小蔷吩咐:「拿把小锤来。
」凿核桃的小铜锤,在我的蛮力下生生把隔板凿了个稀烂。
那里面躺着的……也只是一支单钗。
我看着却分外眼熟。
这钗……她怎么还留着?
5丞相府。
陈绚陪我进门。
母亲身边的良瑾姑姑一脸漠然把我们拦在门外。
「夫人还在午睡,不见客。
」她是不想见徐依依。
我虽有些失望,也不好再坚持。
道了句谢,便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
母亲这些年来始终对徐依依抱有成见。
但谁又能对自己夫君的私生女毫无芥蒂呢?
若不是御赐的婚姻难离散,若不是为了我。
只怕母亲是绝不肯吞下这一口气的。
只是父亲虽然行事不仁,但对我绝对算悉心教养疼惜。
事情已经过去多年,我不存偏帮之心,也是受道德和亲情裹挟,无法冷面怒斥,站到与父亲完全对立的一面。
我们去了父亲书房。
父亲正在提笔习字。
笔下所言不过诗经二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父亲。
」父亲顿住笔。
「依依。
」他走过来摩挲我的头脸:「让你受委屈了。
」我袖里的拳头一下子攥紧。
「是依依不好,胡乱行事,还害姊姊丢了孩子——」父亲打断我的话。
「你不用在意这些。
她那是咎由自取。
」我像是被一双冰手扼住了脖子,窒息到要说不出话来。
我总为父亲开脱,觉得他不来宫中看我,是政事繁忙,阻隔太多,却从来没有想过他是真的不在意。
那所有对我的那些好,所有的体贴关怀,便都是装出来的吗?
我难道不也是他生养了十八年的女儿?
陈绚在我身后扶住我:「岳父大人言重了,依依重情,顾惜阿姊也在情理中。
」「唉,依依便是心太柔。
」父亲握住我的手,「凡是依依想要的,为父必双手捧了来,助依依达成心愿。
」他又搭上陈绚的肩:「依依这些年不容易。
你必得真心疼惜依依,绝不可让她受半分委屈。
」陈绚笑笑说:「当然。
」6离了相府,我还是觉得指尖冰凉。
父亲的真实心思,若不是换了皮囊,我可能一辈子也看不清。
原来女儿也不是一样亲,原来他自始至终爱的,只有徐依依一个。
我扒着窗棱子发呆,身边的陈绚歪歪斜斜靠在一旁。
他随手叩叩内厢。
「说吧,你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下一步的计划?
他和徐依依究竟在盘算什么?
脑子里面飞速运转,想着找些什么模棱两可的话搪塞过去。
车身却突然剧烈的震了一下。
那一刻我突然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不过也只是一下。
晃神过后,我还在马车里,还在徐依依的皮囊里。
「怎么回事?
」陈绚半掀了车窗帘子问。
「回禀王爷,有人突然在道上迎面策马,咱们的马儿……被吓了一跳。
」谁敢把贤王府的车匹吓一跳?
我忙掀开帘子,看到的人眉眼英挺,五官过分熟悉,我却一时叫不上名字来。
这是……这是……「郝小三!」郝小三回来了,跟着他父亲威武将军戍守了好几年边塞的郝小三回来了!「郝小三也是你能叫的?
」郝思秦坐在马上,手里拿着马鞭,眼神睥睨,很是不屑地居高临下望过来。
「贤王妃,出门行事都要万莫当心些,你说是不是?
」说完勒转马头,扬鞭绝尘而去,连个背影也不多留。
我突然反应过来,他是在为我,为真正的徐燕飞报仇出气。
险些被亲爹冻死的心终于涌进了一小股热流。
郝小三长大了啊,总还有个人肯记挂着我。
我幼年时与郝小三玩得很好。
我外祖与他祖父交好,同为将军,更是生死患难的战友兄弟。
他父亲也受过我祖父教导提携。
两家人来往走动也算频繁。
除此外,我们两个是惺惺相惜。
同样是在孩子里面不受待见,我身宽体胖,他瘦瘦弱弱。
我总还能仗着体型威慑住那些欺负他的小孩子。
我还记得他小时候像个小泼猴一样,现在么,真是大不同了。
我满心感慨。
一扭头又看见陈绚托着腮,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笑着望我。
他今日所着绛紫衣衫,本是极衬他肤色。
搭上这样的笑容和淡漠眸心,却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阳光晴好,我却硬生生被吓得打了个冷颤。
而后自动噤声,装木头人。
7用晚膳的时候,我正寻摸着怎么不露痕迹地打听一下贤王和贤王妃的关系。
侍女通传的一句话,差点让我把刚入口的牛乳茶喷出来。
她说:「王爷遣人来传,今晚要在王妃这里过夜。
」我可以拒绝吗?
我捂着脑袋想了一阵,同她说:「那个……你去和王爷说……我身子不大舒服……」「哪儿不舒服?
」陈绚掀帘而入,扫了一眼桌上,「本王看娘子这胃口,不像不舒服的模样。
」啊……「正是……正是吃太多了。
」我拍拍徐依依的小鸟胃,「病着的那几日饿狠了,我贪食吃多了些,现下胃里正不舒服。
」「那便让本王同娘子讲话消食吧。
」陈绚挥手,「来人,把桌上的这些都撤下去。
」我对着还没吃完的半块芙蓉糕,流露出哀怨的目光。
「王爷……夫……夫君,现在时候还早,要不……你陪我一起去院子里转悠转悠,权当消食了?
」陈绚摇摇头。
「车马劳顿了一日,本王不想去外面。
只想和娘子共处内室,同枕一席,同娘子说些玩笑话。
」「这……不合适吧?
」这才什么时辰,刚用了晚膳,就急着躺在床上?
鬼才信他只是想说说话。
「有什么不合适?
」陈绚很疑惑地看着我。
「啊,本王知道了。
」陈绚做恍然大悟状,「娘子是害羞了。
」他挥挥手:「快,你们都出去。
这里只剩下本王和娘子就好。
」「是。
」仆从们都乖巧地退了出去。
我好想拉着小蔷的裤脚叫她不要走。
天呐,好歹留下个人吧。
只剩我和陈绚——搞不好要出人命的啊。
「怎么?
娘子是紧张了?
」陈绚绕到我身后,手搭上我肩膀。
我觉得那手带着森森寒气。
「娘子平素不会这样,对不对?
」落尾一字,他手劲突然变重,直接把我扯丢到床上,一手钳住我两只腕子举于头顶。
我拼命扭动挣扎。
「做……做什么?
」我耳根发热,有如煮熟的虾子。
「娘子说说。
」他手指在我脸上轻划,「夫妻之间还能做什么?
」看着他那双狐狸眼,我突然就觉得万事万物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却还是忍不住诌一个谎。
「我……葵水来了。
」「你可真是不会撒谎。
」陈绚的手勾划着我的锁骨,而后上升至脖颈,指骨缓缓收紧,一点点扼住我的呼吸。
他说:「你根本就不是徐依依。
你到底是谁?
」8我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
血气上涌,好像一条濒死的鱼,眼前一片片发虚发白。
「我……」我这样根本就说不了话啊大哥。
陈绚终于在我要死掉的那一刻松开手。
我捂着脖子干呕起来。
这感觉真的奇妙,仿佛走入一条长长的无尽黑暗隧道后,突然有人执一盏灯拽我入了正途。
脑中过分清明。
甚至想起些已经被我遗弃在脑海角落的记忆。
九岁时在密林里被黑熊追赶,也似如此一般,被铺天盖地的恐惧和绝望掌控了心智。
陈绚把凉凉一把匕首贴上我的脸。
「给本王说实话,不然有的是法子治你。
」他把我翻过身,骑坐在我身上,用匕首尖挑开我背后的衣裳。
裸露在外的肌肤骤然一凉,还不及去捂,就感觉到他温热指腹轻轻覆上来。
「这些疤痕不是作假。
」疤痕?
除了母亲有次失手把一盏热茶掷在她肩头,我从不知徐依依背上有疤痕。
别是受了什么折磨——一时灵光乍现,我突然想到那日随手塞到床板夹缝的粗针。
不动声色摸了半晌,终于觉得指尖有痛意。
我顺势拿起,反身把针尖抵到他喉头。
「我不是徐依依,但这副身子是。
」我捂着自己有下滑趋势的前襟。
「你若是现在杀了我,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父亲不会放过你,真正的徐依依也许再也回不来。
」「父亲?
」他笑,「你是徐燕飞?
」事已至此,我本就没想再瞒他。
「我是。
」他笑,终于从我身上起来。
「本王不在乎徐依依生死,在乎的只是这具躯壳。
」「既然你是徐燕飞,必然能配合本王,在外人面前好好演戏。
」「我凭什么帮你?
」「凭你也想活。
」他笑吟吟挨到我耳边。
「若是这副躯壳死了,不一定是真正的徐依依回不来。
」「也有可能是真正的徐燕飞就此在世上消失,对不对?
」9我被他捉准了七寸,少不得先暂时答应同他达成同盟关系。
「盟友?
」我唤他。
「要不你先出去?
」我现在衣衫不整,他既知道我不是徐依依,便该懂得体谅我的心情。
不想他说:「本王拒绝。
」他坐到桌旁,烛火映着他那张笑脸。
「本王怕现在出去,别人说本王不行。
」哈?
举国上下谁不知道我面前这位贤王心如蛇蝎,睚眦必报。
谁敢说他不行?
我觉得他就是在故意找借口。
话虽如此,这是他的地盘。
我也没办法以绝对强硬的态度把他轰出去。
「那……你先转过去。
我换衣裳。
」「好啊。
」他很听话地捂着眼睛背过身去。
我捂着前襟跳下床找衣裳。
好容易在樟木箱里翻找到了看着能上身的,顾不得管合不合适,我索性都抱着一路小跑回床上。
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脊背。
怎么这么多疤痕?
纵横连亘,落手之处摸不到一处好肌肤。
不痛不痒,却是陈年旧伤。
我心一惊,继续试探着摸其他地方。
不止背上,从肋下乃至大腿根部,全是旧伤疤重叠。
徐依依是遭过什么非人待遇……我试着把这副不属于自己的躯体多看清些,待看到右臂时却又是一愣。
守宫砂。
徐依依与贤王并未圆房。
心头疑云更浓。
少不得先穿好衣裳,在心中暗自揣测。
做戏?
计划?
陈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把我吓了一跳。
「你你你你你……」我指着他半天没说出一句整话来。
说好不许偷看的。
他看向我穿裹的那两件中衣并打紧的死结,哑然失笑。
「若是本王真想做什么,只怕娘子的衣裳抵不了半分作用。
」我知道,我就是图个心安。
况且他应该什么也不会做。
因为他对徐依依就什么也没有做。
这才奇怪啊!守着徐依依这么一个大美人却什么也不做,偏偏在外人面前扮恩爱模样。
莫非……莫非他是不能人道?
我带着探究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打量半天。
似是看透了我在想什么,陈绚阴恻恻笑着,几乎是从齿缝里飘出字来。
「娘子多虑了。
快睡觉吧。
」10我挑了个离陈绚远远的位置背对着他,带着一脑袋浆糊,一夜都没睡好。
梦里面光怪陆离。
我变成了一只兔子,一会被鹰捉,一会被熊赶。
身心俱疲。
好容易停止了那场惨无止境的追逐战,梦里场景一转换,不知怎的又变成了我和徐依依抢娃娃。
那布娃娃生成了陈璟的模样,被我们各扯着一半身子。
我抢不过徐依依,又不敢用力怕把那娃娃扯坏。
在梦里也气昏了头,跺着脚大声朝面容模糊的徐依依大喊:「我的!」一跺脚踩了个空,反倒是踩到了现实世界。
睁开眼脑子直接停滞。
贤王的脸就在我眼前。
而我半个身子在他的被子里,手指正扣着他的被子边,扣到指尖都发白的程度,和他抢一床被子。
我没能适应徐依依的身份。
僵硬地扭转脖子,还没说出一句话来。
陈绚那长长的,沐浴在晨光下的簇簇睫毛倏而动了。
他睁开那双狐狸眼,对上我因为惊恐而睁得过分大的眼睛。
「早啊。
」早个鬼啊!我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爪子先拍上去。
把他下颌拍红了的同时,带上三道血痕。
11贤王府上下皆知贤王挨了王妃欺负。
更有甚者传言是因为王妃今日入宫,贤王不悦,与王妃口角才遭此毒手。
我坐在马车里对陈绚千作揖万鞠躬。
「抱歉。
」这已经是我半时辰内说的第十次道歉感言了。
是我不好,睡相不好,踢飞了自己的被子又抢他的。
一睡醒又不由分说就给了他一巴掌。
这谁受得住。
陈绚倚着一侧车厢,伸手托腮,视我如空气。
被我烦得狠了,他终于扫过来一个淡淡眼波。
大意是:「你下手可真够毒的。
」可能也是看我态度诚恳,他终于轻轻抚上自己的下颌,开了今日第一句口。
「本王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我只管点头哈腰。
「是。
是。
」「您消消气,消消气。
都怪我,实在是没忍住……」他睨我。
我自知失言,连忙找补。
「相信我,您英俊的面孔,不会因为小小疤痕而失去一分一毫的神采。
」「如果您是为了面子烦恼。
」我凑上前。
「要不……您也挠我一道子?
」我算盘打得极妙,想着反正这也是徐依依的脸,被人挠不挠破与我何干。
但这样传言或许就会变成——贤王与贤王妃交攻近战,势均力敌。
陈绚忍不住轻嗤了一下。
「你和你妹妹,可真是大不相同。
」我最讨厌别人把我和徐依依作比较,但面对眼前这位爷,还是得哄着。
「是啊。
」马车行到皇宫门口。
陈绚倚在马车里朝我摆手。
「你去吧。
本王先打道回府,晚一点再来接你。
」我觉得奇怪。
「你不和我一起?
」「本王的王妃去会见奸夫,本王跟着,不合适。
」他一指下颌抓痕。
「尤其这脸上还挂着彩。
」「不过。
」他塞给我一个小烟花弹,「真出了什么事情放个信号,本王会来驰援。
」真出了什么事情他怎么驰援,难道贤王府的兵还能踏破皇宫城墙不成。
我还是接下,谢过他好意,下车后复又转身问他。
「若我见了徐依依,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她?
」「告诉她,一切……」他又笑着摇摇头。
「算了。
」12来到皇宫,以外客者的身份。
照理是要先去拜见太后。
太后正侧卧在榻上养神。
「依依来了。
」太后一向不怎么待见我。
真正的我。
虽然不介意她在我心上再剜一刀,但非要让我以徐依依的身份听到所有人都喜欢她而厌弃我。
我也恐惧那种寒心的感受。
「你知道,哀家一向属意于你,希望你能成为哀家的儿媳。
」来了来了,她开始了。
我手心出汗,等待她下一句言辞。
「可是燕飞已经担了这个位子。
」「哀家对燕飞极满意,绝无更替的心思。
你也绝不要痴心妄想。
」「这次虽看在皇帝和皇后都无恙,皇后又为你求情的份上,未罚你。
但哀家的皇孙因你而无。
这笔帐,哀家记着。
」「若你再敢欺侮到皇后头上,或是撩拨皇帝使宫里生乱,哀家绝不善罢甘休。
」我竟然有一点感动。
我总以为,太后严苛古板,对我从不满意。
陈璟初登基,宫里事务乱作一团。
我粗枝大叶,不够端庄稳持,六宫琐事理得艰难,做事情笨笨磕磕,为人也不算圆滑周到。
绝不是能得人称颂的贤德皇后模样。
日前请安总得太后冷脸相对。
但她居然会在背后为我说话撑腰,会说对我极满意,会为了我而训斥徐依依。
我一时泪染心头。
「谢谢。
」「谢什么?
谢哀家提点?
」太后嗤鼻,「哀家要提点你的不止这一桩。
」「你与贤王成亲至今,是否尚未圆房?
」太后说:「你也不要遮掩,哀家身边善察相面的宫人极多,是否处子一看便知。
」「你若是真心言谢,便该早日收心与贤王恩爱了事,不要再生莫须有的心思。
」我对太后言是。
可以我这副样子,何谈与贤王圆房乃至恩爱。
还是先找假意应承,然后快些找到真正的徐依依为妙。
13我在去寝宫的路上被顺公公拦下了。
「陛下有请贤王妃一叙。
」我踌躇片刻。
想想又无所谓了。
去便去吧,怕什么。
陈璟在御书房负手立着看窗外景色。
见我来了,他唇边露出浅浅笑靥,大踏步走过来将我一把揽到怀里。
一股清馥香气把我包裹住,我整个人僵愣在原地。
陈璟他——这么直接的吗?
「依依。
」一盆冷水给我从头浇到尾。
我还以为是他知错回头,原来他是死性不改。
陈璟那个千年清冷的性子,今日终于主动做出了我见过最主动的亲呢举止,口中却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我好想把他推到地上,再用脚碾一碾。
不过若陈璟还是陈璟,那我的身体里是——徐依依?
那就说明,要么是徐依依没有和陈璟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要么就是——她说了,陈璟没信。
顶着我的脸说出自己是徐依依这样的话,陈璟不信也不奇怪。
可能他觉得我是想出了新的邀宠法子。
狗男人!气死我了!不仅不信我。
还对徐依依这个狐狸精念念不忘。
好想咬他。
脑海中的我已经对陈璟大打出手,连抓带踹,把他掀翻在地并且吐了一口唾沫。
现实中的我仍像块木头似的被他抱在怀里。
陈璟微松开怀抱,俯首看我。
「怎么了,依依不开心?
」「没有……」我努力扯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喜欢我?
」「你说这个。
」陈璟笑了,「那自然是你值得喜欢。
」「真正的喜欢是没有理由的,就是每分每刻都想挨着她,靠近她,与她纠缠不休把她化为己有。
」「不过『喜欢』这个词的程度还是不太够,应该是『爱』才对。
」陈璟贴近我,直视我的眼睛。
「你说是不是——阿姊?
」14我觉得我现在才是在做梦。
浑浑噩噩地从御书房走出来,只觉方才胳膊上立起来的汗毛还没有伏倒。
我的妹妹套上了皇帝的壳子。
为了折辱我,不仅对我又搂又抱,还说了一些让我毛骨悚然的话语。
而我的夫君——真正的皇帝陈璟不知在我的身体里想着什么,做着什么。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大无稽事件。
然后我在御花园的凉亭里见到了『我』。
『徐燕飞』执杯啖茶,气质文静,娴雅作派。
看得我气不打一出来。
陈璟有病吧。
入秋了,我才失了孩子,还在坐小月子。
他找了这么一个四面透风的地方,优哉游哉坐在凉石凳上。
嫌我身体太好了是不是?
我噌地一下就冲了过去。
「你能不能注意保暖?
」「徐燕飞」执杯的手停在空中。
反倒是她的贴身宫女小苏朝我撇嘴,「虚情假意。
」「小苏。
」她替我管教宫人。
小苏脾气太冲,和我一样,没太多弯弯肠子。
有些话总是压不住,就直接说了。
可这样会惹祸的。
「你来了。
」面前的人放下茶杯。
她没戴太多金饰,只披了件月白袍子。
未施脂粉,看着也算眉目如画,清隽秀气。
只是唇色苍白。
原来自己看自己,是这种感觉。
可是徐燕飞不应该是这样的,徐燕飞爱绯衣,好金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