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见魏章,我真的好想见他。
自从有了这个念头,我再也安静不下来,满脑子想的都是,放纵一回又能怎样呢?
骑马走了我才后怕起来,怎就敢那样胆大?
路遇一片核桃林,我灵机一动,钻进核桃林里偷了很多核桃,将青皮核桃的汁水涂满了脸和脖子,那汁水一开始是黄色的,风吹日晒后用变成完全的黑色。
我再换上路上买来的粗布衣裳,俨然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农妇了。
第五天时,我遇上了同去玉州的一对老夫妻,他二人赶着驴车行色匆匆。
我一问,奶奶哽咽着抹眼泪,乱糟糟的白头发随着风摇啊摇:「俺的小女儿前些年远嫁到了玉州,俺们前几天才知道玉州发了大水,也不知现在还活没活着。」
于是我们便结伴而行,紧赶慢赶十二天,终于到了玉州。
我心中记挂着魏章,向村中人询问了堤坝位置,便迫不及待地带着二老往那处赶去。
谁知到了地方,几个士兵却说,魏章刚走,已经回去休息了。
匆匆找到他落脚的农户,主人又说,魏章去河边洗澡了。
热心的农妇大姐给我烧了水,梳洗完毕之后,我躺在魏章住的小床上,没一会儿就睁不开眼了。
「珠儿?」日思夜想的声音出现了,我猛地一个痉挛,条件反射般弹起来。
魏章站在床边,满眼震惊和不可置信。
我没皮没脸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腰,哼哼唧唧说:「魏章,我想你了,我好想你。」
「要我怎么说你才好。」魏章的眼神中焕发出异样的光彩,火热的脸颊蹭着我的脸颊,温热的呼吸一阵阵摩擦我的耳畔:「是谁护送你来的?」
我吞了下口水,搓了搓手,没敢说话。
魏章很快察觉到不对,一把推开我,捏着额角发出一声又一声冷笑。
我被这变脸技术惊到了,又自知理亏,悄悄掀了眼皮去看他,揪着他的袖子讨好「我,我这不是很安全吗?」
说着又觉得自己太过卑微,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闷闷不乐说:「我大老远跑过来,你还要生气?你不知道我坐驴车来的,那驴嗷嗷叫,我都快吓死了,还要装作见过世面的样子不敢声张。紧赶慢赶总算到了,你不理我......」
「好了,我不对。」他却拉着我坐了下来:「饿不饿?」
我摇摇头:「就是很累,也不想吃东西。」
魏章搂过我,亲亲我的脸颊,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心疼:「你知不知道多危险,你怎么敢一个人来?」
魏章抚摸着我的头发说:「不是累了吗?我陪你再睡会儿。」
我被他身上的男性气息包围,忍不住仰着头问他:「你,你刚才,去洗澡了呀?」
魏章若有所思地瞥我一眼,我点头如捣蒜,意有所指说:「你没回来前,大姐给了我水,我也洗了。」
魏章斜斜看我一眼,忽然发笑:「那躺下吧。」
「嘿嘿。」
魏章把被子盖在我们身上:「好了,可以睡了。」
「啊?」
「啊?」魏章模仿着我的语气,笑了笑,又去亲我的嘴唇:「好了,可以睡了吧?」
倒是也行。
我闭上眼,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心满意足道:「那我睡了。」
「今天看见我,你开心吗?」
魏章不说话。
我不依不饶又问:「到底开不开心呀?」
「嗯。」
我也好开心啊,感觉好久好久都没这么开心过了。
坐在驴车上来找魏章开心,在这么小的硬床上和魏章一起睡觉也开心,看见魏章,就好开心啊。
13
魏章说,京城来的士兵有些住在客栈,其余的分散借住在老乡家里。
局势基本已经控制住了,堤坝建设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剩下的就是帮助村民修缮房屋,尽快恢复正常生活。
「老夫妻的女儿叫刘荷花,你别忘了好好问问。」
魏章给我掖了掖被子:「好,你睡醒了就在大姐家,哪里也别去。」
当晚魏章回来时,果真有了些眉目,老人的女婿正好在大坝处帮工,据说女儿
也没事。
魏章问我:「父王的担忧必不会比那对老夫妻少,所以,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愣住了:「可是我才待了两日,你应该也快要离开了,我想和你一起走。」
「不行,父王派来寻你的人昨日已经到了客栈,最迟后日,后日你必须离开。」
我坐着不说话,魏章只好哄我:「我当然想时时看见你,但我有公务在身,你在我身边,成何体统,我们来日方长。」
「本郡主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我勾住他的腰带,用一种诱惑口吻,往他耳朵里哈气:「今晚和明晚都从了我,我才答应。」
魏章扣住我的腰,眼神愈发明亮,笑得直不起腰:「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原来你最大的优点是好色。」
我气得挠他痒痒,一时不察被他困在身下,他的两只手还攥着我的手腕。
他直愣愣地看着我,一张脸距我越来越近。
周围的声音顷刻间消失殆尽,耳边全是自己狂乱鼓噪的心跳。
那是一个缠绵的吻。
临回京的前夜,月明星稀,魏章骑马带着我在小道上徐行。
月光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伴着笃笃的马蹄声,颇有一种缠绵悱恻的意味。
魏章的手从我腰间穿过,一拉缰绳,催马跑得更快。
风呼呼地吹着,心底泛起浓浓的酸涩。
月光醉人,那便让我借月光,将隐秘的爱意宣之于口:「魏章,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刻意放满了语气,一字一句说得很认真:「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因为氛围好,因为浪漫,因为没人时时处处提醒着我们的关系,因为现在没人管得了我,因为心底总是因他产生小小的颤动,因为我也想大大方方、昂首挺胸地爱他。
「珠儿,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马儿在一片栀子花前停下,魏章将我抱下马,自顾自开口:「刚到玉州,要比现在忙上许多。某日筋疲力尽回去,竟不期遇上这样一片洁白的栀子花,顿觉惊喜,仿佛多日疲累一扫而空。我忆起你平素喜欢白色花,画卷也多绘制栀子、铃兰、玉兰。茉莉。脑海中一个念头涌出来,要是你在就好了。不曾想,你真的来到了我的身边。」
魏章将我的手放在手心摩挲:「以往我总觉得,我们明明同榻而眠,心却离得很远。有时候觉得像这般就已经很好了,有时候又不甘心地想要更多。我们这种身份,注定无法同对方完全坦诚。我常常在想,如果我们不是这种身份,会不会也是万千恩爱夫妻中的寻常一对。」
「你刚嫁给我时,我腿尚且有伤,那时候你总遣人煲了汤给我送来。有几次的汤还是你亲手做的,那汤那样难喝,水准和府里的厨娘差了许多。成婚当夜,你偷偷亲了我,后来愈加变本加厉,其实每一次我都醒着。那时我就想着,你既嫁给我,我定不会让你输。」
魏章吸了一口气:「我很喜欢你。或许换在别的时间、别的地点,我永远也不会同你说这句话。可是你来了,我又想,整日克制有什么用,即便说出口了又能怎么样?」
等他慢条斯理地说完,我早已泪流满面。
像是有一股暖流在胸腔中横冲直撞,一颗心跟着浮浮沉沉,我捂住了脸,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还挺有眼光。」我哼哼一声。
魏章给我擦眼泪:「你也是。」
月光下的栀子花很美,也很香,我们吹着风散了会步,骑着马原路折返回去。
这一刻,我多想这条路没有尽头,多想长夜漫漫,永无天明。
可是明天总会来。
第二日的太阳升起,魏章在门口同我送别,我踮脚吻了一下他的唇:「那我走了。」
「走吧。」
马车吱吱悠悠行起来,我忍不住掀开车帘回望。
魏章站在柳树下目送我,细碎的日光透过柳叶打在他的脸上,在脸上留下斑驳的影子。他站在那,长身玉立,腰杆挺直,若琼枝玉树一般。
视线相接之际,他从容地弯了弯唇角,朝我挥了挥手。
我扯下车帘,不忍再看。
护送我回京的人中,有两位是王府旧识,还有一位是曾在府上阻挠我出门的那名侍卫,他是魏章的人。
14
马车行了几日,三人带着我到了渡口:「郡主,坐船快一些,咱们还是坐船吧。」
我有些晕船,吐得多了,整个人都恹恹地。
这日,我站在栏边吹风,不曾想见到一些意料之外的面容,魏夫人一行七八日上了船。
脑中嗡鸣一线炸开,我登时变了脸色,身子抖得如筛糠一般。
空气中咸腥味扑面而来,我扶着栏杆,呕得一声吐出些不堪入目的污秽。
「珠儿。」魏夫人忙过来扶我,拿出手帕给我擦嘴:「这是怎么了。」
「娘。」内心惊骇无比,我慌忙抓住她的手,带着恳求之意问他:「娘,你实话告诉我,这不是回京的路,我们是要去避难对不对?」
魏夫人垂着眼皮不敢看我,这般模样,我已然有十分确认。
魏鉴陵还在牢狱之中,魏章和魏斌都不在,我还有什么不明白?
只怕是他们要造反了。
面色一瞬瞬苍白下去,眼前忽而一黑,好像还听到魏夫人惊慌失措地喊我。
我醒来时,魏夫人正守在我床边,见我睁眼,关切地问我:「珠儿,可是饿了?」
我摇摇头。
「你这孩子,自己有了身孕都不知道,船上老大夫说此胎已有月余了。」
平地响惊雷一般,将我雷得外焦里嫩。我盯着平坦的肚子,眼神中流露出些许迷茫:「娘,我这是晕船,该不会诊错了吧?」
「错不了,老大夫都说了,你之前只吐不进,身子如何能吃得消?」魏夫人端过桌上的粥:「先喝些粥,荤类只怕你更咽不下。」
我还是不敢想象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孩子——我和魏章的孩子。
如果已经有月余的话,那这个孩子便是在魏章离京前那晚怀上的。
可是,这个孩子为什么偏偏在这个不安定的时候来。
「娘,我想回京。」
「珠儿,你莫要任性,你如今怀着身子,如何能回京?」
魏夫人苦口婆心劝慰了许久,我哽咽了:「娘,我父王还在京城,我的皇祖母和姐姐都在京城,您若是我,你又该作何选择?」
「不行,你若出了事,叫我如何向章儿交代?」魏夫人强硬回绝:「此事绝无商量的余地。」
船顺着运河一路南下,因为日日行船,一星半点消息都收不着,也不知如今是个什么境况。
「张陆、王阳。」我将他二人唤过来:「我不管父王同你们说了什么,但我现在必须要回京。」
「郡主,如此安排也是王爷的意思,您还是......」
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两人最终答应了我的请求。
方要下船时,魏夫人拦住我,将手上镯子褪下来给我:「珠儿,我知道无论如何是拦不住你的。此去定要万事小心,保重自己的身子。」
上船的时候是三个人护送,下船的时候也是三个人护送。
那个小侍卫说,他是奉了魏章的命令前来保护我了,无论如何都要和我一起走。
消息十分闭塞,路上也问不到任何消息。
四人无奈,夜以继日地往京城赶,我却总拖后腿,总是因为孕吐虚弱耽误脚程。
「不用担心我,务必要尽早到京城。」
我本以为回了京城,便能见到一些军队或者发生些什么暴乱。
但奇怪的是,京城里似乎无事发生。
路上繁华的马车还是一辆一辆过,街上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声音也如往常一般吆喝叫卖,我一时有些恍惚,匆忙向王府奔去。
「珠儿,你如何回来了?胡闹!」父王看见是我,气得牙痒痒,又无奈道:「你怎得这样倔?」
「父王,魏章而今何在?」
父王说也不知道,紧接着,父王用眼神警示我:「你暂时待在王府,哪都不准去,要变天了。」
「父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父皇却很平静。
「几日前得到了消息,镇守边地的威武将军无诏带兵马回了京。」
威武将军是大皇子的外祖
原来如此,谋反的人不是魏章,竟是大皇子。
15
父王告诉我,几日前皇伯父就已得到消息,他已经做了周密部署,叫我不要担心。
我总想起魏章,也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
想起在玉州时魏章的反常之处,我没由来就很紧张,再加上魏鉴陵迟迟未被放出来,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这日用午膳时,皇祖母身边的老嬷嬷突然上了门,和颜悦色说:「太后思念郡主,特让老奴来接郡主入宫。」
「怎么今日嬷嬷竟亲自来了?」父王眯起眼睛说:「嬷嬷可有诏书?」
嬷嬷笑了笑,掏出一卷明黄圣旨。
父皇了然,检查一番点了点头,下一瞬,他腰上利剑出鞘,手起刀落,嬷嬷闷哼一声,倒在了血泊中。
皇祖母宣我入宫从未派这个嬷嬷前来,更不会因此写懿旨。
不料父王刚动完手,身形忽而一晃,我想去馋他,眼前一黑,这菜里有毒......
我在一处废弃的宫宇里醒过来,坐在床上愣愣走了大半晌的神。
皇伯父从外面跨进来,眉眼间带着笑:「珠儿,有了身孕怎么不告诉皇伯父?」
「还未来得及。」
「甚好,这个孩子来得真及时。」他哈哈笑起来,笑着笑着,目光骤然阴鸷:「你猜朕抓你作何?」
「珠儿不知,想来皇伯父定有自己的打算吧。」
「等着瞧吧,朕的好侄女。」
夜半时分,我合上眼睛,脑中却一片清醒。
「珠儿。」窗边似乎有人在小声叫我,我以为听错了,没一会这声音又响起:「往房顶看。」
安平姐姐举着一片瓦片,从洞里望下来:「你别怕,我让平儿来救你。」
平儿是安平姐姐最宠爱的面首,没想到他还会点功夫。
瓦片被轻手轻脚挪开,平儿飞身下来,道一声「得罪」,搂住我的腰飞了上去。
稳稳落地时,安平姐姐一把拉着我,眼含关切地上下打量我:「没事吧。」
不等我询问,她匆忙解释,眉头揪作一团:「是平儿无意间发现的你,事不宜迟,我们先离开这。」
「外面如今是什么情况?」
安平姐姐抓着我的手,语气沉沉:「大哥要逼宫,威武将军的军队已将皇宫包围了。但你放心,威武将军府的女眷都已提前被扣在母后宫里,应该没什么大事。」
子时已过,整个皇宫却灯火通明,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安平姐姐带着我奔走在宫道上。
不远处,兵马奔腾声和刀剑相击声划破了静寂的黑夜。
太监宫女仓皇嚎叫,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窜。
我和安平姐姐对视一眼。
皇宫破了。
16
此刻我正被几个士兵按着肩膀,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就在一刻钟前,我和安平姐姐在宫道上被涌上来的士兵捉住,扔到了皇伯父面前。
我怎么也想不到,再次见到魏章是在这种情况下。
魏鉴陵、魏章、魏斌身着甲胄,气势凌厉地骑在马上。
杨统领手持弓箭,目眦尽裂对着皇伯父道:「萧昀,束手就擒吧,只要你签下禅位诏书,新皇可以饶你不死。」
皇伯父丧心病狂地狂笑不止:「痴人说梦,你以为朕会上你的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禁军到底听命于谁?」
他对着黑压压的军队大喝一声:「众禁军听令,给我拿下这些乱臣贼子。」
诡异的寂静。
他慌了神,嘶吼着:「众禁军听令,给我拿下这些乱臣贼子。」
本应在牢狱里的魏鉴陵骑在马上,神色平静:「陛下,你看清楚,这些到底是你的禁军吗?」
「不,这不可能——」皇伯父歇斯底里揪住了自己头发,五官扭曲在一起。
「只要你禅位与我,闵朝还是闵朝,你的亲眷我也绝不伤害。」
「你做梦。」皇伯父三步两步来到我的面前,将我提起来,拿长剑抵住了我的脖子,唾液溅了我一脸:「魏章,她肚子里可怀着你的孩子,你若敢过来,你信不信我一剑刺穿她的肚子。」
我笑得浑身颤抖,眼泪止不住淌下来。
我知道皇伯父为君不仁、多疑易妒,我知道他独裁专断、残害忠良,可我不知道他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到这一刻我才明白,他和魏鉴陵天差地别。
「父皇,你放开珠儿。」安平姐姐将一把匕首抵在自己的颈间,每走一步,颈间就会渗出几滴血珠,她声音哀戚:「事到如今,你还不收手吗?你若不放开珠儿,女儿这就死在你面前。」
「公主,你休要胡闹,快把刀放下,你父皇不会悔改的。」皇伯父还未说话,杨统领急不可耐地翻身下马,朝这边逼近两步:「安平,你快把刀放下。」
安平姐姐流着泪勾出一个笑,好像在感慨,前公公都比自己的父皇担忧她的安危。「父皇,你后悔吗?若不是你当初执意杀了平之,杨统领怎会做出今日此举?这是你的报应。」
「逆女,你爱死就死吧!」皇伯父一激动,手里的刀不受控制移了位,颈间一疼,一股热意在颈间流动。
霎时,一柄羽箭破风而来,擦着我的脸颊,直直射进了皇伯父的左胸。
皇伯父在我身后轰然倒地,我的身子也软倒下去。
「父皇。」安平姐姐大喝一声,扔下匕首扶着皇伯父啼哭不止。
魏章大步朝我奔过来,颤抖着抱起我,声音也在颤抖:「珠儿,我们回家。」
「你还愿意跟我回家吗?」
我哭了。
我突然发现,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没见到他以前,我天天都想见他,我无数次地想,他若是知道我有了我们的孩子,他会高兴吗?
可现在,我看着他,什么都不想再说了。
17
后来我才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
大皇子瞒而不报的武宁铁矿早在魏氏先祖时期就已被发现。
百年前武宁曾是魏氏先祖的封地,魏氏先祖当时还是手握重权的异姓王,他用这铁矿炼铁,制了许多兵器,又暗中养了三千私兵,以防萧氏迫害。
这支隐秘的军队无人知晓,这次宫变时,才第一次现于人前。
大皇子逼宫之后,魏鉴陵来了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之前提醒过皇伯父,魏鉴陵和杨统领有来往。
他显然提防了,他唯一算漏的就是魏氏的三千精兵。
宫变时魏斌的一箭险些要了皇伯父的命,他被逼着签下了禅位诏书。
说是禅位诏书,实际却像罪己书。
魏鉴陵成了名正言顺的皇帝,为了彰显仁德,他将武宁划为封地,将皇伯父的亲眷一同迁到武宁。
虽然,武宁在百年前还是先祖皇帝给魏氏的封地。
离京之期定得很仓促,我去送安平姐姐。
她挽着那名叫「平儿」的男子,脸上很是了然,好像对公主的生活不带一丝眷恋。「以后没有面首无数的安平公主了,我准备以后和平儿好好生活了。」
平儿温柔地望着她,眼神里的情意满得快溢出来。
她的手抚上我的肚子,轻轻摸了摸:「此去一别,怕是一辈子不能相见,定要珍重。小宝也要珍重呀。」
士兵押着他们离开了。
望着二人背影,恍惚间想起安平姐姐同杨平之成婚的情景。
他唤她「平儿」,她也唤他「平儿」。
如今安平姐姐总算想开了,她又有了一个「平儿」。
除了我和我父王,大家都离开了。
父王还住在王府里,我回家看他,他背对着我站在梧桐树下,背影很是落寞。
「爹爹我年轻的时候曾和魏鉴陵同过生死,他是个极重情的人,魏章也是。我将你嫁到魏家就是想着,若他们不谋逆,你还是尊贵的郡主。即便是夺位,依他们脾性,也必不会伤及你。」
他叹息,不知是高兴还是有别的什么情绪:「果然如此。」
「性情手腕,他都比魏斌适合当皇帝。如今这种境况,如果你觉得痛苦难过,那我便带你京城,去过自己的日子。」他有些犹豫地看着我的肚子:「只是,你们毕竟还有一个孩子。」
我承认,我还爱着魏章,还放不下他。
但再和他待在一起,对我来说是锥心刺骨的折磨。
「我想想吧——」
晚上,我坐在床上思索着爹爹的话,想得都有些出神了。
一只大手伸过来,轻柔地搂住我的腰,将我拥进怀里:「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我在等你回来。」他不是以前那个只有个虚衔而无实权的官员了,他如今是公务繁忙的王爷了。
他笑了笑,大掌抚上我的肚子:「今晚吃了什么?让我猜猜,是不是又没怎么吃?」
「你真烦人,什么都要管。」
我们好像又回到了以前虚假甜蜜的状态,对于可能引起不良反应的问题只字不提。
忽然就很怀念在玉州的日子,那时候是真高兴,空气都好像是甜的。
「我想让你抱抱我。」
魏章将我捞过去,顺手放在腿上:「最近事忙,鲜少主动抱你,是我不对。」
我搂着他脖子笑:「算你有觉悟。」
「魏章,其实我很早之前就相中你了。你中状元那天,我在楼上偷看你,酒坛子也掉下去了。」
他也笑:「你那哪里叫偷看,你是赤裸裸地调戏了。那日骑着高头大马,姑娘们的鲜花扔了我一身。正春风得意,哪知被一个色酒鬼调戏了。不过,那小色鬼真漂亮,她耳边的珍珠一晃一晃的,直晃到我心里去。」
原来,他一直都记得我吗?
「后来,顺王爷邀我到府上一叙,我还没迈进门,小色鬼又从天而降了。」
「你才是色鬼。」我掐他的脸:「你是猪头。」
「明日我回王府用膳了,我想陪我父……我想陪我爹爹。」
「那我晚上去接你。」
「好。」
18
很快和爹爹商定了离京日期,约定好第二日离开。
「郡主……小姐。」兰儿一时有些改不过来口:「不走行不行?您走了王爷怎么办呀,他定会去寻你的。」
我摇了摇头:「兰儿,他不是那样的人。他虽看起来强势,实则心思细腻。他虽然不说,但他就是什么都明白。同他说清楚就行了,他不是会死缠烂打的人。」
带上兰儿和芷儿回了王府,带走皇祖母以前送的长相厮守印章,留下一封休书。
「真想好了?」爹爹最后望了一眼门口的石狮子:「真走吗?」
我瞅瞅他肩上背着的包袱:「爹,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能不能行了?」
「唉,后悔没将那把黄花梨椅子卖了,又是好大一笔钱。咱爷俩可不能吃苦,要不再等等,将我书房那些孤品都卖了,又是——」
我忍无可忍:「你爱走不走。」
兰儿和芷儿搀着我:「别生气,别生气,孩子会变丑。」
爹爹带着我游历了名山大川,因为气候渐冷,身子渐重,最后停在了洛州。
我们在洛州开了座墨斋,买卖笔墨纸砚,有时我也逼迫爹爹卖画。
可他总觉得他画画是为了陶冶情操,无论如何也不答应。
我爹年轻时也曾征战沙场,后来也是极其富贵闲逸,他成婚早,十八岁就有了我,如今已经三十有六,却丝毫不显老态。
但很晦气的是,有个不长眼的竟然以为我和我爹是夫妻,还夸我们又夫妻相。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呸,呸,晦气死了。
我过得很好,从未想起过魏章。
魏章也正如我所料,从不纠缠。
第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是在茶楼,那日红梅开了,我挺着肚子想去挑一个合宜的花瓶。
从茶楼经过,说书人唾液飞溅为新帝歌功颂德,说到他登基数月便立下太子时,人群中忽然有人发问:「立的是哪位?」
「新帝只得二子,立的是幼子翊王魏斌。」
「怎么不是长子呢?长子不是嘉化二十三年的状元吗?」
说书人「嗐」了一声:「这是月银二两的人该考虑的事儿吗?」
我连花瓶都忘了买,捧着肚子踱回家。
到了家门口,一人长身玉立,缓缓向我走来:「你怎知我不会死缠烂打?我还要同你朝朝暮暮、长相厮守。」
他隔着飘落的细雪望向我,我也隔着雪望过去。
萧园外,红梅飘香,雪花猛落,有故人来。
【番外 秋意浓】
父亲定魏斌为太子那日,巡游的花车从街巷上经过。
魏斌坐在花车上,眉眼间俱是笑意,嘴角却克制着,勉力不让自己流露出得意忘形神态。
这一幕,叫我想起状元及第那日,烈烈红袍、银鞍白马,我骑在高头大马上,也是这般意气风发,奔向自以为无比灿烂的光明前途。
那日,我一时得意忘形,路遇一貌美醉鬼,惊鸿一瞥中,竟不免生出几分旖旎心思。
那醉鬼捧着酒坛子笑得甜蜜,我循着声音往上去看,正与她的目光不期而遇。
她耳迹的珍珠耳环一晃一晃,一晃一晃,很是美丽。
我本不是贪慕美色之人,或许是那日志得意满,又或许是那日气氛太好,平静的心湖因这惊鸿一瞥,蓦然泛起丝丝涟漪。
后来没想到,那醉鬼成了我的妻。
不知在哪个不经意的瞬间,她就那么,晃晃悠悠地,走进了我的心里。
魏斌曾多番警醒我,莫忘了我们的图谋,他骂我是荤了头,沉溺在温柔乡中无法自拔。
我无法反驳,我本以为我不爱美色,可遇到她之后,甚至常常会想,若是能和她牵着手散散步就好了,如果能相互依偎着睡觉便更好了.....
我本不过是尘世中的俗人,便是爱了一个人,那又能怎样呢?
她是姓萧,我是姓魏,那又能怎么样呢?
庸人自扰,我乐在其中。
在这方面,魏斌好像断情绝爱的和尚,他天生不爱美色,处事果断,从不拖泥带水。
她刚离开时,魏斌还曾恨铁不成钢地出主意:「你若真想留她,她怀着孩子还能往哪里跑?若换作我,即便是将她囚在府里,我也绝不放她离开。这天下已然姓了魏,你若真想找她,天涯海角也能将她抓回来。你又何苦做出百般割舍不下的样子。」
说这话时,魏斌眼含鄙夷,一脸不屑。
我的傻弟弟,他还没爱过一个人,他以为情爱那样简单。
情爱是很难得的东西,很多人穷其一生都遇不到愿与其一生厮守之人。等魏斌遇见了这样一个人,他会明白,囚禁留不住一个人,只有给她的爱才能让她心甘情愿地与你携手一生。
我不是放弃了珠儿,我只是觉得,我们双方都需要时间。
据说,看过许多名山大川的人心境也会变得豁达平顺,我放她暂时离开,我是在给她时间,我等着她永远地接受我。
可她不过走了两个月,我怎么就这样难耐,秋意深浓,我很想她。
巡游的花车渐行渐远,我望着魏斌的背影,心想,他是真的比我适合做太子。
入宫去看母亲,她正坐在小榻上愣神,精致繁复的凤袍拖在地上。
「章儿,你要走了是吗?」她抬起眼皮看我,眼神透着哀戚:「自她走之后,我就觉得我再留不住你。你有身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我亦无法自私地要你留下。以后若有机会,进宫看看娘。」
母子连心,约莫就是这般,她懂得我未说出口的话,无声地支持我的决定。
我跪下磕了三个头:「是孩儿不孝,谢母亲成全。」
到上书房拜别父亲时,他沉吟了许久才说:「合该如此。朕还要继续批折子,你下去吧。」
我再没了顾虑,回家收拾了一番,即刻就走。
策马飞奔在去往洛州的路上,我想起珠儿那时孤身前往玉州寻我,不知那时,她是否也如我这般心境。
一腔孤勇,急不可待。
如今秋意深浓,待我快马加鞭行至洛州,不知能否赶上初雪?
赶不上也罢,总归她以后的日子里,皆有我的存在。
【番外 和好】
「珠儿,今日岳父要我坐在墨斋门口当街卖画,果真好计策。今日我作了八张画,竟全部卖完了。回来路上有老翁卖烤地薯,我顺便给你买了两只。」
魏章将怀里揣着的烤地薯掏出来递给我,搓着手冻得通红的手,并往上面哈气。
烤地薯已经被压扁了,但一打开,热气扑面而来。
我接过烤地薯,余光瞄见魏章冻得通红的手指,心中有些难受。
寒冬腊月,化雪时节,气候最是寒冷,我爹怎能让他坐在墨斋门口当场作画,他何曾吃过这种苦。
魏章千里迢迢到洛州找我,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我爹便张罗着让魏章住下了。本以为我爹有什么别的心思,谁知他只知道使唤魏章去卖画。
我看着魏章,欲言又止。
「珠儿,怎么这样看着我?」魏章坐在小榻上,眼睛中焕发出明媚的光:「若是明日能卖出十二张便好了。」
我没由来地生气,想也不想,责备的话就脱口而出:「谁要你做这些了,你回京做你的王爷多好,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魏章不欠我的,他没必要这样。
时至今日,我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以前我自以为是地想待在魏章身边查探敌情,可后来我查到什么了?什么都没有。
我的小聪明在运筹帷幄的政治家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我所触碰到的东西根本是他们夺位计划中的冰山一角。
后来我才渐渐明白,所有人都没死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我不恨魏章,可是好像,我也不能再爱他了。
午夜梦回的时候,皇伯父总龇牙咧嘴地出现在我的梦里,他说,我的无能和愚蠢害了所有人。
他声色俱厉地质问,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查探不出来?他说,要不是因为我,祖宗基业也不会毁于一旦。
与其说是恨魏章,不如说,我是无法面对那个愚蠢的自己。
他放弃了一切来寻我,怎么会不感动呢?怎么能不感动呢?
我们相恋一场,他不该付出这么沉重的代价,不该为此放弃所有。
这不值得。
「魏章,你还是回去吧。情爱于我来说不是必需品,离了你我也能好好生活。我会抚养好孩子,你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和离了,你住在这里不妥。」
魏章抿直嘴唇,垂着头一言不发。
半晌,他忽然起身走过来,温柔地将我拥进怀里。
身子蓦得一僵,还是没舍得推开他。
「你和孩子都在这里,你想赶我去哪里?我没答应和离,那便不算。情爱于我来说不是必需品,离了你我也能好好生活,但是,我想活得快乐一些。」
魏章低沉且含着哀求的声音传入我的耳膜:「珠儿,我来了,别赶我走。」
他抱着我低低开口:「你喜欢我,你想和我在一起,为什么要赶我走?为什么要推开我?」
他有自己的理想抱负,他可以成为贤明的王爷,甚至可以成为优秀的君主。这真的不值得。
我说不出话来,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满心都是苦涩。
他捧着我的脸轻轻给我擦去眼泪,声音涩哑:「以前我总觉得,你就像是一缕青烟,似乎我一松手,烟便散了,怎么都抓不住。从前我们没有互相坦诚的机会和条件。以后,我们重新开始,我们也做一对恩爱夫妻,如此可好?」
「魏章,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今我们隐居在此,没关系的,没关系。」魏章重新将我搂进温热的怀抱里:「没有人认识我们,我们便好好相爱。」
他的话蛊惑一般地响起,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呜呜咽咽去搂他的腰身。
他放弃一切来找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危险了,我爱上他了。
他抱着我,好久好久不舍得松开。
顾忌我的肚子,他将我翻了个面,拥着我,轻言细语诉说衷肠。
「魏章,我还是想你抱抱我。」我有些委屈,说着说着哽咽了:「我好没出息,你刚来找我时,我就想同你和好了。我想你都放弃一切来找我了,我还矜持什么、犹豫什么呢?没有人认识我们,我便任性一次,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不哭,不哭。」他刚抱住我,我忍不住嘤咛一声。
孩子踢我了,难道是在讽刺我太过主动?
魏章感觉到动静,看着我,磕磕巴巴说:「珠儿,他,他动了。」
他高兴起来,随即趴在我的肚子上,傻了吧唧说:「小宝,我是你爹。」
孩子又给他来了一脚。
「珠儿,你感受到了吗?他在同我问好呢?」魏章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眼神亮晶晶的:「珠儿,他......」
「他四个月就会动了。」
「好遗憾,不过以后的每个瞬间,我都不会再错过。」
我点点头朝他笑,忍住了想落泪的冲动。
「今晚我在这睡。」魏章亲了一下我的脸颊,笑着出去搬东西。
我望着他的背影,捂住脸喜滋滋地傻笑。
谁知魏章刚将东西都搬过来,我爹猝不及防破门而入。
「你们此番成何体统!魏章,珠儿还大着肚子,我看你是荤了头了,这可如何使得。」
我爹站着门口抱着臂,斜愣着看魏章一眼:「贤婿,明日还要早起卖画,如此扰了珠儿清梦,如何使得。」
我想起魏章冻得发抖的手指,像个护崽的老母鸡一般急切道:「那便让魏章陪我一起睡好了,反正我们有那么多钱,魏章不卖画了。以后他要陪我,都没时间卖画。」
魏章握着我的手,十分愧疚朝我爹道:「岳父大人,珠儿说的是,恕小婿不能陪您了。」
我爹气得在原地走来走去:「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爹,你太过分了,那么冷的天,你竟然让魏章在门口画画,我就没见过你这样过分的!」
我爹愤愤抓了抓头发,一脚踹在门上:「什么,竟有此事!我何时,我何时????」
【番外 假醉】
四月末,珠儿给我生了个儿子。
儿子满月那日,珠儿忍不住多喝了几杯,发起酒疯,扑进我怀里嘿嘿直笑:「魏章,你真是个蠢蛋。我要是你,我就,我就当太子,我娶上一溜串美人,嘿嘿嘿,想想就开心~我也不上朝,我就日日和她们玩.......」
「......」我单知道她是个色鬼,没想到她竟有这种心思。
「别喝了,我们去睡了。」
她红艳的小嘴微微嘟着,哼哼着在我怀里扭来扭去。
听闻此言,猛地操起桌上酒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桌上的两杯酒分别倒进了两个袖子里,嘴里嘟囔着:「我带回去喝,喝,带回去......」
湿答答的袖子还在往下滴水,她却恍若未闻,用两个湿袖子圈住了我的脖颈。
「魏章,抱抱,抱着睡。」她这会倒是乖觉得很,窝在我的颈间,火热的脸蹭着我的脸颊,声音也轻轻的:「要睡了。」
我将她抱到床上,衣服给她脱到一半,她又睁着朦胧的双眼说:「渴了,我渴。」
「那你在床上坐好,不准光着脚下床,我去给你倒水。」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到了桌前自己先喝了好几杯,稍稍平复了躁郁后,才又给她端水。
谁知端水回来,她将衣服拉扯得颇不齐整,外袍松松垮垮搭在外面,露出大半个肩头和绣着荷花鸳鸯的肚兜。
这女人,她到底在干什么?是真的喝醉了,还是在引诱我?
我吞了下口水,只觉得浑身燥热,心里头像是有团火在烧。
将水喂给她,她也懒得伸手拿,就着我的手小口小口地喝。
喝了几口,嘿嘿一笑:「不喝了,喝饱了。」
「我告诉你,我家里有个贼。」珠儿抱着我的胳膊神秘兮兮说:「他专门偷我的肚兜,我都丢了好几个了......」
顺嘴把她喝剩的半杯茶送进口中,闻言,一口茶喷了出来。
我不敢承认,我就是那个贼。
还不是以前,忍得辛苦,动了些心思,自己解决了一番......
双脸涨得通红,我做贼心虚急忙起身将杯子放回桌上,咕咚咕咚又喝了好些水。
不知如何面对珠儿,干脆坐在凳子上胡思乱想。
「魏章,魏章——」迷迷糊糊的叫喊声响起,我赶紧放下杯盏朝里间走去。
再进屋,就见她盘腿坐在床上,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珠儿,你在干什么?」
「我,我许愿,我在念咒语。」
「你有什么愿望?」我问。
她嘿嘿嘿嘿笑了:「等魏章好了,我要馋一回他的身子,哇哦~」
我忍不住笑了,她约莫是想起了我们第一次的时候。
那时,她将兰儿和芷儿送给我当小妾,趁着我来质问她时,派兰儿和芷儿去我的书房查探。
我顺手拿了把剑,踹开门吓她,她顷刻间就软了语气,还怯怯地唤我「夫君。」
或许是这声「夫君」太过美妙,我连哄带骗同珠儿有了第一次。
此情此景如在昨日,谁能想到,如今我和珠儿的儿子都满月了。
正愉悦地回忆往昔时,一声怒吼将我拉回现实。
「魏章,你是不是不行?你到底能不能行?」
珠儿的眼里喷射着愤怒的小火苗,将方才的懵懂迷茫烧得干干净净。
我惊了:「珠儿,你没醉?」
天旋地转间,我被压在身下,委委屈屈的小声音响起来:「是我没有魅力了吗?都一个月了,你偷我的肚兜都不碰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我冤枉啊。
还没来得及开口辩解,唇猝不及防被堵住:「我管你,今晚你必须从了我。」
差点忘了,我家娘子最大的优点是好色。
唉,干脆从了呗,其实再来几次又能怎么样呢?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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