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为什么要喜欢上别人」为开头写一篇文?

所有人都以为是席业刚刚给我做了疏导。

也的确是他做了疏导。

当晚剧组聚餐,为了庆祝我们的戏杀青。

莫杰作为编外人员,也参加了这次聚餐。

餐桌上,开始有人八卦我和莫杰的恋情发展。

莫杰看了看一旁的林清宇,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我看了看坐在上方的席业,想到白天他的举动,更是一个字不敢答。

席业不会喝酒,以前我很少见他会喝酒,但是当莫杰去敬酒的时候,他举起了酒杯。

今天喝醉的人很多,席业和林清宇就是其中两个。

我扶着席业,莫杰扶着林清宇,我俩交换了一下好好珍惜的眼神就上了各自的车。

「木木。」我刚把席业放到床上,他伸手拉住了我。

我替他解开前两颗纽扣,轻声应他,「我在。」

他睁眼看向我。

「木木,你终于回来了。」他叹了一口气,好像这句话在他心里存了很久。

我替他盖上被子,「嗯,我回来了。」

「木木,为什么要喜欢上别人?」他看着我,眼尾被酒熏得殷红。

我叹了一口气,俯身亲了亲他的眼角。

「我不喜欢别人。」

我从情窦初开到如今,只喜欢过他一个人。

不知道席业有没有听进去我的话,他伸手揽过我的腰。

他的掌心烫得吓人,隔着衣物我都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屋子里一时暧昧十分。

最后席业的手在我的腰间轻轻捏了捏,才放开了我。

「木木长大了,要嫁人的。」

这句话他不是第一次说。

唯独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带了细碎的悲意。

我拉住他的手,坐在他的床边,「就嫁给你好不好?」

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木木一定会嫁给一个很优秀的人。」他看着我,嘴角绽开一个笑来,「那人一定是光明温暖的。」

他就是光明温暖的啊。

对于我来说,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他还要光明温暖的人了。

我轻轻安抚他,就像他安抚我那样。

很快我就听见了他均匀的呼吸声。

见他已经睡着了,我轻轻替他盖好被子,就要从房间退出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席业轻声问我,「木木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我一愣,再回头看他,他依旧闭着眼睛。

「要好好吃饭啊木木。」

我没忍住,笑了出来。

「好。」

席业生病了,是因为长期没有休息好,再加上喝了酒导致的。

幸好《仅此一人》已经杀青了,我通知秦风把后面的通告都推一推,好让席业好好休息几天。

我在厨房忙得手慌脚乱,在锅盖掉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后,席业拖着他的病体走了过来。

「你回去躺着,我可以的。」我蹲在地上,抬头看着席业。

我不可以。

这么多年,席业从来没让我进过厨房。

连在 M 国的那几年都是刚开始在外面吃,后来一直在邻居家吃。

我从来没有做过一顿像样的饭。

席业也蹲了下来,他抬手揉了揉我的发顶。

掌心的温度依旧很烫,是他发烧的缘故。

「让秦风来吧。」他眉眼间都是纵容,仿佛这杂乱无章的厨房都不是我的杰作。

我不要。

好不容易知道席业的心思,正是增进感情的时候。

谁要是敢来搅和,我杀了谁。

但是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我看了看席业。

席业苍白的脸上都写了不知道是谁。

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打开了可视电话。

门外的人,是顾慕一。

「你告诉她你生病了?」我回头看席业。

可能是我表情有些凶和不耐烦,让席业愣了一下,随后才摇了摇头。

那顾慕一来干吗?

我不情不愿地打开门。

顾慕一看到门后的我,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

「木木。」她叫了我一声,倒是没再跟以前一样,充满了长辈的亲切。

这种回归于同龄人的语气,让我对她的警惕稍稍放松了一下。

但她现在的到来,也足够让我炸毛了。

「你来做什么?」我站在门口,没让她进来。

顾慕一斜眼看了看屋里的席业,才又低头从自己的大包里翻出一个钱包来。

「席业的钱包掉到片场了,我去找秦风,他说席业生病了,我就顺便过来看看。」她把钱包递到我面前。

那个钱包,是我出国那年给席业买的。

我跑了很多商场,选了很多东西才选中的钱包。回家后却告诉席业,那是在小摊上看人可怜随手买的。

我接过看上去就是被保养得很好的钱包,对顾慕一笑了一下,「谢谢。」

顾慕一连忙说不用谢。

「席业他……」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问下去。

我握住钱包,回她:「就是有点发烧,没有其他问题。」

「哦哦,好,那就好。」顾慕一点了点头。

最后我也没有让她进屋,她简单告了个别就离开了。

我刚关上门,席业就出现在了我面前。

他伸手从我手中抽走了钱包。

我下意识要去抢,却没想到席业将钱包举过头顶。

他高我一个脑袋,这样的姿势我根本没法摸到钱包。

「给我看看。」我扑到他身上,试图往上爬,「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席业空着的手拎着我的衣领,将我从他身上拎开,「没有。」

我不信。

就在我扑腾的时候,从钱包里掉了张东西下来。

是张照片。

照片在空中扬了一会,就落到了地上。

我低头看去。

照片中的女孩明眸皓齿,正和一个被模糊处理的外国人相谈甚欢。

那是在 M 国的我。

席业半躺在床上。

我坐在床边。

床边的矮柜上还放了一碗我熬糊的粥。

「我先喝点粥。」席业错过我的目光,从矮柜上端过那碗粥。

我看着里面白黑不辨的糊状物体,吞了吞口水。

「要不还是让秦风来吧。」如果这碗粥席业真的喝了,那可能他的病不仅没好,还会食物中毒。

这样想着,我就要去拿。

席业躲过了我的手,顺了一口喂到自己嘴里。

在他漫长的吞咽后,我的眉皱到了一起。

「虽然卖相很差,但味道还行。」他说着又喝了一口。

很快那碗粥就见了底。

见他吃得这么香,我开始怀疑自己,「真的吗?」

席业将粥碗放回了矮柜上,再拿过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嗯,真的。」

回答得十分诚恳。

那就好。

不食物中毒就好。

粥已经喝完了,现在可以开始算旧账了。

我从口袋里拿出从他钱包里掉下来的照片,放在他眼前,问他:「你跟踪我?」

席业来见我的每一次,我都记得。

照片上的这个场景,绝对没有。

席业伸手拿回照片,再小心翼翼地夹回钱包里。

「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好好上课,好好吃饭。」

他没有否认。

我脑子里灵光一闪。

「我那个中国邻居跟你认识?」大二那年,隔壁突然搬来一个中国邻居,十分热情,经常热情地邀请我去她家吃饭。

「一个朋友,刚好在 M 国,离你很近。」

我眨了眨眼:「你其实知道我学了表演?」

席业垂眼看着他手中的钱包。

「知道的时候很生气,很想打电话问你为什么不听话。你妈妈的公司需要你回来,拿回你该得到的一切。」他的话轻轻的,已经听不出他当时的生气了,随后他又抬头看我,「后来我来看过一次你上课,课上你一双眼睛都亮晶晶的。」

「我想起来你妈妈说,你是个很执拗的人,不撞南墙不回头。」他抬头揉了揉我的发顶,「我就想,还是随你高兴吧。」

我以为是我骗了席业,结果到头来,是我一直被席业蒙在鼓里。

「那那个来联系我的星岛经纪人呢?」我不信。

「你成绩的确很出色,他看了一眼说我的眼光不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席业笑了起来,原本苍白的脸上有了些暖色。

所以,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提前安排好的,才会让我这一路走来顺畅无阻。

再问最后一个问题,问完就让他好好休息。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妈妈吗?」这句话在我心里百转千回。

席业摇了摇头。

他的声音有点沙沙的,十分撩人心。

「因为你。」

我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强烈。

这一幕曾经在我梦里出现过,梦醒后我却从来不曾想过。

我慌忙将被子盖在席业身上,说了一句好好休息就跑了出去。

这是我一直要的。

此时要到了,却觉得心慌意乱。

那心乱的感觉,一直到我尝了一口自己煮的粥才停下来。

「呸呸呸!」我全吐在了垃圾桶里。

已经不能用难吃来形容了。

格调的人找到了我。

前不久听说换了个总裁,新总裁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而这个新总裁就坐在了我对面。

新总裁一身西装剪裁得体,面容保养得当,让人看不出他有多少岁,但是我知道。

「白叔叔。」我恭敬叫他一声。

曾经妈妈还在的时候,我见过他几面。

他对我很好,对妈妈更好。

但是妈妈去世后,我就再没有见过他。

没想到他成了格调的新总裁。

白叔叔点了点头,看着我露出一个笑来,「木木都这么大了,跟你妈妈越来越像了。」

我不喜欢别人这么说,总觉得好像所有人都在我身上寻找妈妈的影子。

「白叔叔倒是一点没有变。」

白叔叔叹了口气,看着我的目光缥缈。

我知道,他在透过我看曾经的妈妈。

「你们的房子我已经重新买下来了。」他宛如一个我许久未见的长辈,语气里都是对我和蔼可亲,「如果你想回去住,随时可以回去。」

我摇摇头,「不用了。」

以前也想过要回到自己的房子里去,可是那时候连简单的生活都需要席业卖命挣钱;现在只希望能和席业待在我们自己的家里,其他的地方已经不重要了。

我没有问他这几年去了哪儿。

他也没问我过得怎么样。

最后他问我,「木木,你愿意回格调吗?那是你妈妈的心血。」

我从选择表演专业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表明我不会再走妈妈的那条路。

她为了走那条路,没日没夜的工作,受到各方的非议。

从我记事以来,陪伴我的日子就少得可怜。

「有白叔叔在,相信您一定能将妈妈的心血护得很好。」我露出一个由衷的笑来。

我对他没有什么不好的印象,我甚至知道他对我妈妈深刻的爱意。

只是,那一切都跟我没关系了。

我站起身来和他道别,并表示自己可以做格调的代言人,毕竟是妈妈曾经的公司。

走的时候,白叔叔让人拿来了一个小箱子。

「这是从你妈妈的仓库里找到的,我留了一些,这些留给你。」

我看着那个小箱子,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十年前,妈妈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留给我。

十年后,我却从别人手里拿到了她的东西。

我接过小箱子,道了声谢。

走出门,席业在门外朝我伸出了手。

我将我的手递过去,抓住了他,就像溺毙前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知道白叔叔找我做什么,所以一直等在门外。

他一直都知道,妈妈是我的禁区。

只有他知道。

我一直抱着那个小箱子,没让别人碰一下。

「你说,这里面是什么东西?」我看着桌上的小箱子,问席业。

席业揉了揉我的发顶,「打开看看吧。」

就好像他已经知道里面是什么了。

我手指微微颤抖,轻轻打开了那个小箱子。

里面有些小玩意儿,都是我玩过的小玩具,还有我最爱的那套芭比娃娃,长大后就再也没看到过了,我以为被家里的阿姨扔掉了。

翻到最底下,翻到了一张病危通知书。

席业也有些意外。

我慢慢展开了那封病危通知书,日期就落在车祸的前两天。

「难怪那天,她跟我说如果要报答她,就好好对你。」席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之前她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

通知书后面还有一封没写完的信。

「我们木木喜欢什么样的生活呢?木木长大后会不会还是不喜欢妈妈?我们木木会长成什么样子啊?妈妈好想看到木木长大后的样子……」

信里写得乱七八糟,各种涂改,还有干涸的水渍。

最后也看不出她想要写什么。

只在最后写道:「妈妈是爱木木的呀。」

她可能也不相信那封病危通知书是真的吧,难怪那两天她说要请假陪我出去玩。

我记得她笑着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也笑着问她,「不去陪那个小情人了吗?」

那时候她该有多伤心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脸上已经布满泪水,我看向席业,「你那时候说,这房子是妈妈买给我的,也是真的?」

席业心疼地擦了擦我脸上的泪。

「她说你年纪小,公司里那么多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要给你留条后路。」

我哭得更狠了。

看着小箱子里那么多小时候的照片,我在席业怀里哭了很久。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跟我想的不一样。

席业不一样。

妈妈也不一样。

那些曾经一遍又一遍将我凌迟的回忆,都有另一层含义。

只是我从来都没有发现。

我和席业一起去看了妈妈。

这是我们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一起去看妈妈。

只是这一次,与以往的每一次心境都不一样。

我又一次上了热搜。

席业牵着我的手跟我一同从妈妈墓地出来的照片,被人放在了微博上。

直接爆了。

我窝在沙发上,把手机扔得远远的。

不用看就知道我的微博已经炸了。

那些叫我小侄女的粉丝,此时应该已经在我的微博底下骂娘了。

还有那些我和莫杰的 CP 粉。

我看着厨房里忙碌的席业,他真是无论有多急的事都耽误不了给我做饭。

「要不,我还是去格调吧。」我下巴搁在抱枕上。

我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热搜体质吧,从 M 国回来就热搜不断。

再经过这一次,估计出门都有人堵截了。

席业回过头来看我,笑得如沐春风。

这一眼,我好像看到了我的一辈子。

他笑道:「你想去吗?」

不想去。

《仅此一人》马上就要开播了,我好不容易能有点成绩,怎么可能离开娱乐圈呢?

最后我咬了咬牙,拿过手机来点开微博。

让我吃惊的是,并没有出现我想象中的样子。

我的微博下面只有零零碎碎几条骂声,更多的是怨声载道,说我抢了他们的男人。

当然也有一些祝福,但少得可以忽略不计。

我根据她们的提示,马上点开了席业的微博。

入目就是他刚发的一条微博。

「是我自私,想把那个小孩变成席太太@爱吃糖的余木」

底下有莫杰的转发。

「恭喜恭喜,羊入狼口。」

我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他说的这只狼指的是我。

我恶狠狠地评论:可惜不能同喜同喜。

然后我收到了林清宇的回复:可以同喜同喜。

所有人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这几句话代表了什么。

我开始傻笑起来。

席业把饭菜都端上桌,过来将我从沙发上抱起来。

「笑什么?」

他将我轻轻放在椅子上,我搂住他的脖子。

轻轻在他唇上印上一个吻。

「那些被雨淋湿的人,却总想为别人撑一把伞。」

席业番外

有人找到我,说我可以继续念书的时候,我刚将百草枯放进碗里。

那一年我九岁。

从小无父无母,养父养母也在一次上山后没有回来。

那个女人穿了一身洁白的西装,踩着一双格格不入的运动鞋进了我家那扇破败不堪的门。

她拿过我的碗,将碗里的东西全倒在了屋外那片空地,「我来帮助你继续念书,往后你的所有费用都由我来出。」

这话像是一个骗子说出来的,因为没有人会相信天上会掉这么大一块烧饼。

但是她不是。

从那天以后,她很少来找我。

但我的确开始念书了。

我的生活起居、学杂费全部都由她出。

一年后,她跟我说她生了一个女宝宝,叫余木,她希望她能像那漫山的参天大树一样,葱郁向上。

我也希望。

一晃眼我就长大了,经历了高考,来到了她的城市。

我才知道原来她是一家公司的总裁,有着果决独断的性格,也树敌不少。

我的专业选了表演系,她不赞同。

她觉得我会有更好的出路,比如去她的公司。

但是她不知道,星探找到我,告诉我可以负责我以后的学费,并让我在大学期间就可以赚钱。

或许她不缺这点钱,我却缺这点尊严。

传出我和她绯闻的时候,我念大四,已经开始接一些广告和小戏了。

这里面很多关系都是她给我找的。

第一时间我就要去澄清我们的关系。

她却阻止了我。

「他们不过是想往我身上泼些污水,也好,方便我做一些其他的事情。」她是这样对我说的,「我不希望你的过去被挖出来,你换了名字就要好好生活。」

是的。

我换了一个名字。

为了告别我的过去。

她说这次绯闻对我现在来说,不算太坏,还可以借着她的名气炒一炒热度。

等以后大火了,再解释也不晚。

「只是木木也误会了。」她笑着摇了摇头,有些苦涩的味道。

我说:「我去跟她解释。」

她抬头看我,笑道:「你不知道她,她认准的事情谁说也没用。小丫头不知道学了谁,说话太伤人了。」

「你陪她时间太少了。」我点了一下。

她哪里都好,很爱余木,跟我见面永远都把余木挂在嘴里,可是她陪余木的时间太少了。

「很多时候,我总想停下来多陪陪她。可是更想把她以后的路铺得再平一点。只要再平一点,她就算跑起来也不会摔倒。」她拿着包站起来要走,「我会跟她解释的,再等一等。」

只是我没有想到,她等不到停下来那天。

车祸的噩耗传来的时候,我刚从剧组出来。

听说已经下葬了,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就在前两天,她还对我说:「我不要你什么报答,你要真想报答我,就对木木好一点。」

然后她跟我聊了很久的余木。

那一次,她没有急着走,她事无巨细地跟我把余木的生活阐述了一遍。临走的时候她说:「木木爱吃糖,但别在晚上给她吃,会长蛀牙。」

当时我没在意,因为她经常会跟我说一些余木的事。

没想到那却成了最后的交代。

那天下了蒙蒙细雨,我举着伞到了派出所。

她一死,余木果然就被那些人赶了出来,想来她这么多年走得的确很辛苦。

第一次见到余木,她缩在椅子上,身子小小的,眼中毫无光亮。

就像她妈妈当年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我的模样。

「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

车祸的确是意外,警方已经给出了结果。

可能那日她突然跟我讲了那么久余木的事,也是一场巧合。

余木果真跟她说的一样,脾气执拗,说出的话总像是带了刺。

「你妈妈是个好人,你不要误会她。」我再一次试图向她解释我和她妈妈的关系。

她依旧不信。

我说什么,她都不信。

她只信她看到的。

她和以往一样扔了碗筷,立马起身就走。

我知道,她妈妈成了她的禁区。

谁都不能再提。

我更不能提。

为了给她更好的学习环境,我那些靠小戏份得来的钱根本无法支撑。

后来我去做了武替,辛苦一点,但多赚一份钱。

只是没想到被余木给看见了那些深深浅浅的伤。

小丫头眼里震惊之后便有了些心疼。

她别过头,声音僵硬道:「这房子太大了,可以换一个小一点的。」

这是头一次,她说出的话没带任何刺。

这房子是她妈妈买给她的,是留给她最后的唯一的东西。

我怎么可能换掉。

「小了你住不习惯,我没事。」我揉了揉她的脑袋。

「谁关心你,你少自作多情!」说完她就跑了进去。

真是可爱,明明那么心软,嘴却硬得不行。

余木一天天长大,她要读大学了。

我知道她妈妈早已经跟国外的大学联系好了,只需要我将她送过去就好。

可是我没钱。

我答应了经纪人的提议,和顾慕一开始炒作。

只要我有了一点名气,就不用再像之前那样四处奔波挣一些微薄的小钱了。

我开始接戏,越来越忙。

余木却出现了问题,她不愿意出国,也不愿意去上学。

「怎么?妈妈才走了几年,你就迫不及待找下家了?」她坐在沙发上,六月的天说出来的话像是寒冰一样。

她很久没有这样了。

就在前不久我的生日,她还送了我一个钱包。

她说是在小摊上随手买的,却忘了撕掉商场的标签。

她总是这样,嘴硬又心软。

我挂了秦风打来的电话,坐到了她的身边,「木木,你不要这样说你妈妈。」

她抬头看我,眼睛里没有光。

像是一只刚被人丢弃的小刺猬,全身的刺都竖了起来,却无法掩饰自己的难过。

她问我:「你也不要我了是吗?」

我的心明明已经被千锤百炼过了,就算是她刚刚说出我找下家那样的话,我也不觉得难受。

可她的这一句话,却让我的心突然刺痛了一下,我忍了很久才没有将她抱紧在怀里。

我抬头揉了揉她的发顶,柔声道:「怎么会呢?」

我怎么会不要她呢。

我变了。

我对余木的感情变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对她的慈爱变成了疼惜。

她在国外过得好不好,成了我拍戏的空闲想得最多的问题。

我知道她选了表演系。

我很生气,也很高兴。

高兴我终于又有理由跑去找她了。

我安静地站在教室外面,看着她坐在窗户边听着教授的讲解。

窗外的阳光落在她身上,让她眼里都落了光。

她是真的很喜欢表演。

就像当年她妈妈没能阻止我上表演系一样,我最后也没有阻止她继续学表演。

我假装不知道,开始完成她妈妈没有完成的事情。

我终于懂了她妈妈当年说的那句话。

我也想尽我所能,将她的路铺得平一点,再平一点,好让她在以后跑起来的时候,可以不摔跤。

余木回来这天我有个通告要赶,秦风在电话对面急得跳脚,「这个时候你自己跑去接,是不是嫌狗仔的饭不够吃?」

不是。

是我太想见她了。

我知道我的思想龌龊。

我知道是我越了雷池。

但是只要再等等,我自私地想,只要再等等。

等余木遇到了喜欢的人,等她嫁了人,我就不会再靠近她了。

秦风被我气笑了,「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可以让她变成席太太。」

席太太。

我怎么敢呢?

我怎么能奢求这一辈子都得到救赎呢?

她一定会遇到一个阳光向上,比我更优秀的人。那人会让她笑,不让她哭。那人没有满身伤痛,只有无尽的阳光。

那样的一个人才能配得上她,才能配得上我的那只小刺猬啊。

明明「一周情侣」的综艺是我为她找来的。

她作为一个新人,综艺出道比选秀出道要好太多了。

可是当她询问我意见的时候,我还是犹豫了。

在那一刻,我甚至有些后悔。

或许会有其他的综艺呢。

但是我心里十分清楚,这档综艺对于一个新人来说,是很好的选择。

「这档节目我知道,目前看来应该不错。」我低头看着手里的吐司,已经毫无胃口了。

秦风说我是入了魔。

是,我入了魔。

三十四岁了,早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

但我还是答应了一个不是很熟的导演发出的客串表演,只是因为余木的节目在那里拍。

我推掉了重要的访谈,去了一个小剧组客串,这在秦风看来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

在我看来也是。

我站在酒店门口,看着余木和那个叫莫杰的小子说说笑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她已经长大了,她总有一天会谈恋爱,会结婚,甚至会离开我。

我不能因为自己那自私龌龊的想法,就把她捆在我身边。

但是余木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击溃我引以为豪的自制力。

她躺在沙发上,念着那些网友对她和莫杰的祝福。

这哪里用得着她来念呢?

我看着手机上那些刺眼言论,捏着手机的手用力到拇指泛白。

「木木,不要念。」

不要念了,再念下去,我可能会丧失理智。

我可能会忍不住用些手段将她留在身边。

《仅此一人》的戏的确是我安排让她去演女二的,条件是我出演男一。

如果这部剧不是顾慕一投资的,那我一定会力排众议,让余木演女一。

到底还是我能力不够。

戏还没有拍多久,我被「包养」的黑料就被爆了出来。

这是迟早的事情,我早就做好了准备。

只是没想到余木比我先一步,将那些我不知道的证据发了出来。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真相。

她问我如果没有她妈妈,我还会不会带她回家。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习惯在衣服口袋里装一些她爱吃的糖果。希望能在她想吃的时候,随时可以给她。

也可以在我想她的时候吃一颗。

「木木,没有谁会忍心不带一只淋雨的小刺猬回家。」

淋过雨的我,更希望她以后都不要再被淋湿。

余木拉住我的衣角问我:「席业,那你养我一辈子好不好?」

好。

我自然是愿意养着她一辈子,愿意永远养着她。

但是我不能。

她长大了,会有自己的生活。

「我就嫁给你好不好?」她凑到我面前,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那带着孩子气的话,让我愣了好一会儿。

我知道这句话的重量,可是她不知道。

她还那么小,刚入世,连场恋爱都没有谈过。

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是因为早已经习惯依赖我,错把依赖当作爱情。

我不敢再面对她,连忙从她的房间退出来。

在我的梦里,她已经嫁给我了。

在梦外,我却不敢想。

余木因为胃病晕倒了,我急得发狂。

我没有想到她的胃病那样严重,明明 M 国的友人跟我说每顿都会叮嘱她好好吃饭。

她惯是会撒谎的。

我很少看到她哭,所以当她委屈地问我为什么要送她出国的时候,我的心就好像是被人狠狠地勒住了。

「对不起,木木。」

都是我的错。

她抬头用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那你娶我吧。」

那一刻,「好」已经冲到了嘴里。

我多么想不顾一切,对她说一个「好」字。

可是我大她十岁,已经不再是毛头小子了。

我清楚地知道,如果她以后遇到自己对的人,我的存在会对她造成怎样的伤害。

她那份依赖如果不能变成爱,我该如何的罪孽深重。

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那些拙劣的演技,逼得导演叫停。

听着导演说「不要再借位了,最后来一次」,我的心像是被人扔进了冰窖,脑子再不受理智所控,我拉着她离开片场。

我的眼里再容不下任何东西,满眼满脑都是身前的她。

「木木,我会疯的。」

我会疯的。

什么罪孽深重……尽管来就是了。

如果这辈子能把她留在身边,哪怕她对我只是依赖。

只要这是她想要的,只要能把她留在身边,所有的罪责我都愿承担,就是落入地狱,我也无所惧。

倘若真有那么一天,她亲口告诉我,她爱上了别人,我也愿意放手,退回我原本的位置,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继续守着她,只要那是她想要的。

只是在那之前,我一定用尽全力将她留在身边。

「是我自私,想把那个小孩变成席太太@爱吃糖的余木」敲下这条微博的时候,我的一双手都在微微发颤。

我生怕这只是我的一场梦。

余木窝在沙发里,好像是看到了这条微博,笑得似窗外的灿烂阳光。

我的那只小刺猬啊,终于将她的刺都晾干了。

(完)备案号:YX11v4VykR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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