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轻吻玫瑰,沉溺于他》
我站在警局门口,他站在走廊那头,中间是来往的警员。
他就那样微扬着下巴,睨着眼看我。
在警校,我们是大家都磕的真 CP。没想到他留下一句「腻了」就分手。
而现在两年没见,他成了我的……队长?
1.
距离上一次见他已过了两年,现在的他似乎眉眼更锋利,唯一的不同就是变得……更帅了。
靠!早知道会遇见前男友,我今天就应该穿着十厘米的恨天高来。
我给自己鼓了鼓气,无视他,抬头挺胸继续往里走。
经过他身旁时,我听见旁边有几个警员喊他,「江队。」
我心里暗叹不妙,这么巧?不会自己来这儿还要和前男友共事吧?
我找到一个接待的警员,刚想拿出证件告诉他,我是市局派来的警员,就听到身后响起一个老成的声音,「你就是局里委派来的桑警官吧?」
我转身,就看见一个年纪大概四五十左右的男人慈祥地笑着。
出于职业病,我迅速打量他,男人面色泛黄,手里还端着保温杯,周围的警员都默默跟在他身后,他应该职位不低。
我莞尔一笑,微微弯了腰回道:「你好,我是桑榆。」
「呀,局里刚还给我打电话,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来来来,小杨去给桑警官倒杯水。」男人一边说,一边指挥着。
叫小杨的警官也勤快,立马给我倒了杯水。
我跟着男人来到他的办公室,办公室门口写着「所长」,我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他老人家会亲自来接我。
我和刘所长在办公室聊着接下来的工作和江城的情况,丝毫不知外面已经议论纷纷,炸开了锅。
「我去,咱所里来了个女警哎。」林致望着办公室的方向说得起劲。
「听说是市局派来的海归,没想到这么漂亮。」苏维洲也插了一嘴。
「真的?假的?」
……
2.
「你们很闲?都没任务了是不是?」
刚还聚在一堆的人,一看江时屿过来了,都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
江时屿侧头,在苏维洲的桌面上点了点,道:「来一下。」
待江时屿离开,人群又窃窃私语起来。
「江队不愧是江队,美女连看都不看一眼。」林致望着队长离开的身影,不禁咋舌。
和刘所长聊了一会,我跟着他出来,结果,我又看到了江时屿。
刘所长将我引到江时屿身边。
不知怎的,我见到江时屿总有些心虚的感觉,因为这人身上总有股让人望而生畏的劲儿。不过,我一想到是我甩的他,我的腰杆又挺直了。
刘所正给我介绍着他,其实我想说不用介绍,熟得很。
但看到他对我视若无睹的模样,我就莫名地生气。
「小榆啊,这位是我们所的得力干将,江队——江时屿。」刘所介绍道。
我装作第一次见面的模样,冲他伸手,「江警官,你好,我叫桑榆,以后多多关照。」
谁知,那人瞥了我一眼,并没有握我的手。
刘所一时拿捏不住我们两个之间的氛围,尴尬地笑了两声,打圆场道:「小榆啊,时屿这人就是这个性子,面冷心热,你多多相处就知道了,别介意。」
面冷心热?我看是面冷,心更冷。
我也没表现出尴尬,默默收回手。
江时屿将手头工作交代给一旁的警员后,才正式看向我。
他依旧是那副痞气、不可一世的样子,把手插在兜里,居高临下地说:「桑警官,来日方长。」
我从他这话里听出些莫名的意味,但那又怎样,谁怕谁啊?
我和所里的警员们打完招呼,就去收拾我的办公桌。
我刚坐下,就见门口进来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脚步匆匆去了江时屿那儿。随后,江时屿接了一通电话,就带了一大队人往外走。
我将手枪揣在腰间,也准备出警帮忙,刚跟上,就见站在队首的江时屿回头,冷声道:「你回去。」
我脚步一顿,不去就不去。
所里的人走了大半,一时间没了刚才的热闹。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看起来这应该是件大案子。
3.
其实,我记忆里的江时屿,并不是这副冷漠的模样。
我和他是四年前在一起的,那时候我在怀城警校上大一,遇见了大二的江时屿,是我追的他,我承认是因为他的脸,因为他长得真的很帅!
一次和闺密出去吃饭,恰巧碰见了他,在闺密怂恿之下,我厚着脸皮上去问他要了微信。时间流转,这朵高岭之花就这么被我拿下了,我们一好就是两年。我很喜欢他,他也对我很好、很温柔。
可是我大三期末那年,他忽然消失,再回来后就什么都变了。
我时常给他打电话但打不通,我理解可能是因为他要毕业了,所以很忙。可他经常失联,也不告诉我原因。
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酒吧。他消失了一个月,我找闺密诉苦,闺密就拉我去了酒吧。
进去后,我就看见了江时屿。他坐在卡座上,身旁有几个我不认识的男人,穿着奇怪,其中几个正和女人耳鬓厮磨着,直觉告诉我这些都不是什么好人。
他穿着黑色冲锋衣,就懒懒地坐着,点了根烟,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
我认识的江时屿不会抽烟。
我就怔怔地看着他,他也看见了我,眉头一皱,对身旁的人说了什么,就走过来将我拉到了洗手间门口。
「你来做什么?」江时屿将烟掐掉,声音哑着,有些愠怒。
我不懂他为什么生气,明明该气愤是我。
我眼圈有些红,质问他,「那些人是谁?」
「朋友。」他解释,又说:「你先别管,我以后跟你解释。」
好,这些我可以不管。
「那你为什么玩儿消失,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是想忍住的,可是想到这些天的委屈,鼻子一酸,泪水就忍不住淌下来,「你告诉我,你这些天究竟在做什么?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不行吗?」
他见我哭了,眼底有了丝慌乱,手托住我的脸,用拇指将我脸颊上的泪水抹去,柔声说:「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我相信他是有苦衷的,我缩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4.
江时屿将我送回了闺密身边,闺密问我是不是跟他和好了,我说「是」,她还骂我不争气。
从那天起,江时屿时常给我打电话,我以为,这个变故就这样结束了。
直到那天,他打电话给我。
「阿榆,我可能给不了你解释了。」他在电话那头平静地说。
「什么意思?」我压着心里的不安,仍旧等他给我解释。
他冷声继续道:「就这样吧,你说分手,甩了我。」
「我不,你告诉我,为什么?」我的声音有了些哭腔。
「我腻了。」
「轰」的一声,脑海里似乎有电闪雷鸣。
他最后的三个字将我这么多天的等待击得溃不成军。
我哽咽着,保留住我最后的尊严,一字一句地说:「江时屿,我们分手。」
后来我们再也没见过。
大三期末学校有了两个交换生的名额,我成绩一向不错,又加上导师推荐,我便一个人毅然决然去了美国进修。我想让我们之间的距离变远,身处大洋两岸,新的事物会让我忘记他。
只是命运捉弄人,两年后回国的我,被委派到江城赴任,又遇到了那个我已经快忘记的人。
外面的骚动声拉回了我的思绪,所里又有一队警员出动。
我听见一个警员的对讲机不断响着,「二队二队,这里是一队,需要支援。」
「敌人手里有武器……」
我见二队里有个刚刚打过招呼的人,连忙拉住他,说:「我也去。」
林致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带我上了车。
5.
去现场的路上,我听林致给我介绍了案子的大概情况。
江城近日出现了一个连环杀人犯,前几天差点被抓住,他溜了后,今日终于有了他的踪迹。这人走投无路一头闯进了医院,他还有帮凶,几人打伤了一名医生和几名警员,还挟持了人质。目前其余人都被抓获,只剩他一个。
我听完只抓住一个重点,问他:「那江队呢,他受伤了吗?」
「他没有,江队怎么可能轻易受伤。」林致说得有些得意。
我暗自松了口气。
不一会儿到了现场,一队人下了车。
江城第一人民医院门口拉了警戒线,不少警察在楼下警戒着,也有不少群众围着瞧。
我跟着林致进了医院,径直上了二楼。二楼只有几名警员,还有两个靠在墙边捂着伤口。
我一眼就看见了手术室门口的江时屿。
他微伏着身子,正拿枪对着手术室。
他穿着警服,上身还套了一件黑色防弹马甲,有股狠厉的劲。犯人应该是在手术室里面,明明局势紧张,但他很冷静,缓缓道:「这里里里外外都是警察,你没地方逃了。」
他看似漫不经心,又带着威胁。
我听见手术室里面传来暴怒的声音,「再过来一步,这女的就死定了。」
林致也作势掏出了枪,我侧身往旁边走了一点,让自己能看清手术室里的场景。
因为我的走动,江时屿才意识到林致身后还有一个我,他侧目看见了我,眉头一拧,又转头看向了犯人。
6.
手术室里,一个衣衫布满血迹的男人手里拿着枪,抵在怀里年轻女医生的太阳穴上。在他们不远处还躺着一名受伤的医生;病床上,还有个奄奄一息的老妇人。
「她坚持不了多久。」我看着病床上的老妇人,轻声说,又问林致,「犯人有什么亲属吗?」
「只有一个女儿,就在门口,苏维洲在看着。」林致忙回答。
「给苏维洲打视频,立刻。」我说。
我将腰间的枪卸下藏在身后,拿过林致的手机,作势要往里走,手腕却被一只手拉住。
「你做什么?」江时屿压低声音问我。
「我学过犯罪心理学,我进去和他谈,再耗下去,那个医生和老人都活不了。」我皱着眉头,来不及思考太多。
他拉着我的手松了,轻声说:「小心。」
我点了点头,把头发随意地绑在脑后,摊开两只手放在脑袋边,其中一只手拿着手机朝里走。
「别过来!」我刚走近几步,男人就暴躁地冲我喊。
我将手机拿到面前,屏幕对着犯人。
视频里的小女孩正哭着喊「爸爸」。
「不是我要进来,是她找你。」我将手机向前伸,脚一点点朝前挪。
男人不上当,又厉声道:「别动了!」
我停住脚步,说:「好,我不动。」
我将手机顺着地滑到男人脚边,「那你自己看。」
男人闻言目光下移,看了几眼手机,表情也有几分松动。
我打量着男人的表情,继续说:「她现在很想见你,你应该也很想见她吧。」
7.
男人盯着手机,忽然笑了笑,伸手将怀里的女医生推到我身边,我连忙接住人质。
江时屿见状,迅速带着警员冲了进来。
我抬头重新看向男人,料定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果真,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遥控器,拇指一按,房间里就发出「嘀嘀」的声音。
我脸色一变,暗道不妙。
倒计时三十秒。
「所有人,带着人质,撤!」江时屿冲众人喊。
慌乱之中,江时屿抓住我的手,拉着我奔向门口。
砰——霎时火光四起。
顿时我耳边响起一阵耳鸣,只觉得自己被拥入一个怀抱,晕了一阵。
我揉了揉脑袋,回过神,逼着自己睁开眼。就见江时屿伏在我身上,眉头紧锁。
我眼底闪过一丝担忧,连忙晃了晃他,喊道:「江时屿,江时屿!」
他撑着身子,从我身上起来,还是那副欠揍的模样,「别晃了,死不了。」
我微抿嘴巴,将他推开,转身去看四周,刚刚还宏伟的医院瞬间残破不堪,耳畔还不断传来救护车和警笛的声音。
「咳咳。」江时屿看着我,虚咳了两声。
我瞧了他一眼,转身走了,毕竟我们现在可不是什么能相互关心的关系。
「队长,人质都救出来了……」林致上前给江时屿汇报情况。
江时屿把嘴抿成一条线,满脸写着不高兴,对周围人喊了一声:「收队。」
林致疑惑地挠了挠头,不知道哪儿说错了。
我正想上车,弯腰时感受到口袋里有个东西硌得我难受,我伸手一摸,是我的蝴蝶结卡子。我忽然忆起那个男人临死前的笑,转身走向另一辆车。
8.
另一辆车里坐着江时屿、苏维洲和那个小女孩,我伸手将卡子别在小女孩头上,冲她笑道:「爸爸给你买的。」
江时屿从后视镜里看到我的脸,嘴角扬了扬。
「队长,这是抓捕人员的资料。」苏维洲将所有资料递给江时屿。
江时屿翻着,说:「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你是怀疑……」苏维洲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忽然说。
江时屿点了点头,点了根烟,手随意地搭在车窗上,边吞云吐雾边说:「那男的只是个替罪羊。」
这件案子的后续交由局里处置。
到了晚上,我坐在办公桌前看着其他案子。
「桑警官。」林致路过我桌前,忽然叫住我,「晚上庆功宴你去不去?」
「庆功宴?主犯不是都没抓住,还庆功啊?」我疑惑地问。
林致笑了笑,又说:「不是这个案子,是上一个,我们队长亲手破获的一个大案!」
不知怎的,我总感觉这个林致每次说起江时屿,都有种在说偶像的感觉。
我摇了摇头,说:「我就不去了,你们的案子我都没参与。」
「别呀,全局都去,你就当是去团建呗。」林致连忙劝我。
「行吧。」上班第一天,我不想拂了同事的面子。
「行。」林致高兴地离开,走之前,冲一旁一直看着的苏维洲悄悄比了一个「OK」。
我倒是没看见苏维洲,我只是疑惑林致为什么这么高兴?
办公室里,江时屿站在百叶扇后点了根烟,盯着林致离开的方向,狭长的眸子眯了眯。
身后传来刘所语重心长的声音:「哎,果然啊,这小榆长得漂亮就是追求者多。」
江时屿吸了口烟,神情淡淡,不语。
刘所继续道:「我看小林也不错,俩人年纪相当,这小榆也没拒绝,啧,不错不错。」
刘所正说着,就见江时屿忽然转了身,将烟一头摁在烟灰缸里压了压,烟熄灭了。
「吓我一跳。」刘所往后一靠,眼神幽怨地道。
9.
庆功宴上,除了指导员和我以外都是男的,话题我也插不进去,我就坐在角落默默吃着,悄悄回着消息。
微信里是闺密的轰炸,问我什么时候回的国,为什么没告诉她。
我将原委解释给她听,唯独省略了前男友这一段。
不知是谁忽然提到我的名字,我连忙抬头,目光就和正对面的江时屿对上,他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看着我。
我被他盯得背后发毛,移开了眼,可这人的视线还是死死盯着我。
「小榆今年有 24 岁了吧,谈对象了没?」刘所问我。
众人的目光也同时扫到我身上。
说实话,第一次见刘所的时候,我没看出来他这么八卦。
「再过两个月就 24 岁了,没谈呢。」我老实回答。
指导员一听,眼神放亮,说:「那看看我们所这些小伙子怎么样,个个都是精英。」
大家一听来了劲,纷纷起哄。
我面色稍稍有些尴尬,只能以微笑应对。
「刘所,你上次不是说要和我一决高下,刚好明天周末,走一个?」江时屿忽然出声,拿起一个酒瓶冲刘所扬了扬。
大家都鼓掌叫好。
刘所连连摆手,说:「哎,我这年纪大了,来不了咯。」
「那要不……」江时屿目光一转,看向正和我说话的苏维洲,「你徒弟替你也行。」
「行啊。」刘所拍了拍苏维洲的肩,给他打气,「来,给师傅长长脸。」
苏维洲只得硬着头皮上。
我见话题转移,松了口气,正好闺密打来了电话,我借口去洗手间,趁机摸鱼。
后来他们说了什么,我不知道。
10.
我站在洗手间,跟闺密打了十几分钟电话,洗了个手就准备往回走。
我走了一段,手忽然被人一拽,那人力气极大,我一下子被拽进一旁的安全通道里。
黑暗袭来,我抬手要反抗,手就被人按住,人被抵在了墙上。
「是我。」江时屿哑着声,有些醉意。
一股酒味扑面而来,我了然,他这是醉了。
「你干什么?」我想挣开,却发现自己被他死死箍住,只得对他瞪着眼睛。
江时屿低头看着我,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对上他的双眸,那双冷淡的眸子此刻欲色渐盛。我想跑,却被他搂住腰肢又抓了回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的语气已经有了怒意。
他用拇指轻轻摩挲着我的嘴唇,温柔又带着几分邪魅地问我:「你觉得苏维洲怎么样?」
我不回答,用无声来反抗。
「那林致呢?」他又问。
「你有病吧。」他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来问我?
他也不恼,嘴角一勾,挑起我的下巴,一片温热就覆了上来。
我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说实话,以前和江时屿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最多也只有拉手、拥抱而已。
他的吻细密又绵长,又像是安抚。
直到我的泪水滴在他手背上,他才停下。
他的眼神有些慌乱,声音缱绻又无措,「桑榆,我……」
趁他不备,我猛地推开他,伸手将眼泪擦干,将自己的狼狈抹去,声音有些哽咽地对他说:「江时屿,凭什么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想让我等就让我等,想让我分手就分手,现在也是想亲就亲。
原本我真的把你放下了啊。
我内心无数的委屈没有地方发泄,只得自己尽数咽下。
我理了理衣服,语气疏离道:「江警官,是你自己说的,我们,就到这儿了。」我拉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跟指导员说了声身体不舒服,打了招呼就先离开了。
11.
我走后,江时屿就坐在楼梯拐角,靠着墙,点了一根又一根的烟,最后拨了通电话。
「嘟」了几声,电话通了。
「喂?」那头传来骚气的男声。
「周宴,出来喝酒。」
周宴赶到时,就见江时屿坐在店的最里面,桌上已经摆了两瓶酒。
「啧,你这是?」周宴抬手也给自己开了一瓶。
上一次他见到同样的场景,还是在两年前。
「桑榆回来了。」他说得平淡。
周宴一听倒是一惊,也正经了许多,问他:「什么时候?你见到人了?」
「嗯。她来警局赴任。」江时屿继续喝着酒。
「可以可以,这缘分,还成同事了。」周宴打趣他,「那你怎么想的?」
「她现在不喜欢我。」他苦笑道。
周宴喝了一口,点着头说:「也是,我要是小桑榆,我也不喜欢了。」
周宴顿了顿,又问:「不过我还是想问,你当时为什么要跟她分手?当年问你,你也不说,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何必呢?真服了你们这些人,明明有误会偏偏不说,让我们这些看客干着急。」
江时屿垂着的眼皮终于抬起,看向周宴认真地说:「周宴,那些人看见她了。」
闻言,周宴脸色一变,声音也大了些,「你说什么?」
良久,周宴才说:「你做得对,哥们挺你。那现在呢?」
现在?江时屿也不知道。
12.
那次之后,除了谈工作上的事,我再没和江时屿说过话。
我和他就这样互相不熟地共事了一个月。
今早我来上班,却没见到他。我知道他昨天下午出警了,只是诧异为什么他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我其实是想打听打听的,但一想他做什么跟自己也没关系,就按捺住好奇心继续工作。
中午,我看见林致垂头丧气地去打饭,我叫住他问:「林致,你今天怎么了?」
平时朝气满满的林致今日却神情恹恹,听见我问他,才缓缓说:「桑警官,你不知道吗?江队出事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问了林致,江时屿在哪个医院,连假也没来得及请就冲了出去,在门口随意拦了辆出租坐了上去。
「师傅,去惠仁医院。」我忍不住着急。
司机不语,将牌子打成「有客」,转动着方向盘就向前驶去。
我透过车前的镜子望见司机的脸,有种说不出的熟悉,但我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车子忽然靠边停了下来。
我正准备问,一转头就见司机不知何时向我靠来,拿起电击棒刺向我的腰间。疼痛感传来,我的意识也渐渐模糊。
意识残存的最后一瞬,我想起来了。他是两年前在酒吧,坐在江时屿身边的人。
13.
「威哥,要是被那些警察发现了,怎么办?」一个男声说。
「怕什么?我还害怕那群警察不知道呢。今晚过后,那些中国警察就再也管不了老子。」被唤作「威哥」的男人穿着花衬衫,两腿撇开坐在椅子上,不屑地哼笑了一声。
「那这女的咋办?」
「江时屿那小子,把老子骗得那么惨,让老子死了那么多兄弟。老子也来折磨折磨他的女人,让他知道骗老子的代价。」
「是是是,威哥说的对。」
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威哥,船开了!」
……
耳边不断传来声音,我的意识也渐渐回笼。可我并没有睁开眼,有的时候装死比醒着要有用得多。
我的手脚都被绳子紧紧勒住,动弹不得,半边身子因为长时间躺着也有些麻。我轻轻动了动,让自己能好受点。我也试着扭动手腕,却发现绳子实在是太紧了,挣不开。我只能作罢,试着想别的办法。
「把她弄醒。」威哥的声音再度传来。
紧接着我的腹部就重重挨了一脚,力道不轻,我拧着眉,闷哼一声,颤抖着睫毛睁开了眼。不用想,肚子肯定青了一大块。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件花衬衫。
威哥本就黑,大红的花衬衫衬得他皮肤颜色更深了些。我眼睛一转,打量着四周。他左右两边各站了两个人,我身边还有一个,门口还守着两列人。
威哥见我醒了,便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蹲下,拍了拍我的脸,说:「哟,长得还挺漂亮。」
他坏笑一声,周围的喽啰也跟着笑起来。
我心里泛起一阵恶寒,脸一偏,尽量远离他的手。
威哥见状恼了,抬起我的下巴,说:「要怪就怪你男人,我那么信任他,他到头来他妈的骗老子。没关系,就让他看看,老子是怎么折磨他女人的。」
「阿山,电话拿来。」威哥冲着右后方的男人说。
阿山一听,立刻将电话递了过来。
14.
此刻,江城港口。
整片海的上空乌云密布,有着「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
整个港口里里外外都被警察封锁。
最中心的警车里坐着最高指挥——市局局长江尽忠,副驾驶坐着刘所,江时屿坐在后方,额前的碎发挡住了眼底的阴鸷。
车里一片寂静,连手腕上表走动的声音都听得清。
刘所舔了舔嘴,出来打圆场,「那个,时屿啊,这都是……」
刘所话还没说完,就被不远处跑来的一个警员打断,「报告!局长好,所长好。」
警员打着招呼,连忙转头将手机递到江时屿面前,「队长,船里的电话,说是找你。」
江时屿一把夺过手机,说:「喂?」
出现的却不是他预想之中的声音。
他点了免提,威哥嚣张的声音在车里响起,「江时屿,两年不见,还记得兄弟我吗?」
「她人呢?」江时屿并不理会威哥,径直问。
「别急啊,虽然你当年陷兄弟我不义,但老子仁慈,特地在尝你女人之前还打个电话告诉你。」威哥哼笑了两声,将手机放在我耳边,又踹了我一脚,「来,让你男人听听你的声音。」
刘所听了,咽了咽口水,很是震惊。
他没想到江时屿和桑榆是一对,两人在所里也没见说过话啊。刘所转头看了看江尽忠,他倒是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本就长时间没喝水,又硬生生受了几脚,只觉得头晕得不行。
我干咳了两声,声音沙哑地缓缓唤了一声:「江时屿……」
15.
「我在。」江时屿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听上去平静,可紧握着的拳头将整个人的情绪暴露得一览无余。
我知道,现在江时屿和其他人都在想办法救我,所以我不能慌,更不能怯。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说:「我没事。在死之前,我想给你,还有刘所,还有大家说一句话。清风拂明月,山海有相逢。若问相逢时,晴光潋滟空景中……」
我话音还未落,威哥就拿过手机将电话挂了。
「靠,老子是让你们搁这儿念情诗的?」威哥烦躁地点了根烟叼在嘴上,将外套一脱,随意地丢在一旁,抓起我的衣领就将我往里拖。
旁边叫阿山的男人见状,忙对手下说:「没见威哥要办事,你们还杵这儿干什么?」
四周的喽啰一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识相地往外走。
阿山走在最后,将门锁住。
威哥给了阿山一个你小子懂事的眼神,就开始扯我的衣服。
车里。
江时屿听了我的话像是明白了什么,不过他来不及想更深,连忙低头看了一眼表:一点。
「晴光潋滟空景中……」刘所喃喃道,看了眼外面的天,「这天瞅着要下雨了,哪来的晴光。」
刘所的话像是一根拨动琴弦的手,江时屿瞬间明了,点开手机。
他看着天气预报上显示的江城天气变化,眉眼舒展,说:「她这是告诉我们,下午两点行动。」
威哥正撕扯着我的衣服,来这儿之前我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我拼命挣扎着,准备孤注一掷,就见一支黑色的手枪抵在了威哥的太阳穴上,我顺着持枪人的胳膊望去,看见了阿山那张脸。
16.
「妈的!」威哥气急败坏地骂了声,似是不相信,「阿山你跟我多久了,你也背叛我?!」
「给她松绑。」
阿山的声音冷冷的,「算不上背叛,我跟你一开始就不是一路的。」
威哥不情愿地过来给我解开绳子。
我看着阿山,这才想起,那个人说到了船上有人接应我,原来是阿山。
解开了束缚,我理好衣服,活动活动关节,坐在了威哥刚刚坐的地方。而威哥此刻被绑得死死的,躺在我刚刚躺的地方。
局势瞬时转变。
绑好威哥,阿山才走过来,向我伸出手,说:「你好,江城分局警员宋时扬。」
我正想回握,又听他说:「还有,我是『山海』,你念那首诗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听他说完,我就愣住了。
我再抬头看向宋时扬时,就有股亲人见了亲人,欢喜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感觉。
我长舒一口气,认真地和他握手,说:「你好,江城警员桑榆,我是『明月』。」
他笑道:「嫂子好啊。」
我一愣,他又说:「我两年前和屿哥一起卧底,经常听他说起你,酒吧那次我也在。不过你是『明月』这件事,估计够他震惊一阵的。」
我木木地点着头,心里有了整件事情的大概。
「那……那『清风』就是……」我眼中闪着希冀,等着宋时扬的应证。
宋时扬点了点头:「是他。」
此刻我终于明白,我跟江时屿虽身处大洋两岸,却做着同样的事,彼此相连。
与君远相知,不道云海深。
我走到威哥面前蹲下,踹了他一脚,学着他刚刚对我的模样问:「你们在哪儿接头?」
威哥这才恍然大悟,眼睛瞪得老大,嘴巴颤着说:「你……你……」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脸,说:「你现在才明白,是不是有点晚?你以为,警察是这么好绑的吗?」
那辆车,是我故意上的。
我摊牌了,我不装了。
其实,我也是个卧底,代号「明月」。
17.
时间追溯到两年前,我和江时屿分手后。
导师告诉我有两个交换生名额的时候,我立刻就答应了。我想着情场失意,考场得得意。应下这件事之后的第二天,就有个男人找到我,他告诉我他是江城警局局长江尽忠。
第一次见这样的大人物,我心里的敬畏感油然而生。
他说有一项艰巨的任务要交给我。哦,不止我,还有另一名交换生跟我一起,她是个技术流。他说这是一次秘密行动,以交换生为由来找精英当卧底。当时我的脑子里有了无数谍战片的画面。
毒枭的一半势力在温哥华,而我们两个的任务,就是潜伏在温哥华,摸清毒枭的势力和人员,将情报传给另一队人。那一队人中,一个代号叫「清风」,一个代号叫「山海」。
两年间,我们一直用各种方式传信。
那个人说,我的情报决定着他们两个的生死。
半年前,在中国走私毒品的部分势力被严厉打击,只剩了些残兵,也就是威哥的这些人。而我也获得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情报:警察里面,有毒枭的人。
几个月前,我们得知这群毒枭的幕后之人是一个叫「雷哥」的人,他会和威哥交接最后一批毒品,将全部势力转入温哥华。
我们要做的,就是利用最后的机会,抓住雷哥,清除余党。
我应召回国,另一名交换生则是留在温哥华和「山海」继续联系。
只是现在我才知道,「清风」就是江时屿。
18.
「既然你知道我是有备而来的,那也应该明白自己的处境。」我看着威哥,语气不紧不慢。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要么你现在宁死不屈,然后等着警察来抓你。
要么,你现在配合我们,最后还能给你记一笔功。
选吧。」
威哥看着我的笑脸,只觉得背后发凉,哭丧着脸结巴地说:「姐姐,哥哥姐姐,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我连那个雷哥都没见过啊!」
我掏了掏耳朵,只觉得被一个近四十岁的男人叫姐姐委实折寿。
这人刚不挺威风的嘛。
「也没指望你知道什么,你只需要当什么都没发生,继续送货就行。」我说话间,宋时扬已经给威哥贴身绑了一圈炸弹,威哥的花衬衫一挡也看不出来,只能看出人有些胖。
威哥一下子就慌了,抖着腿问:「哥……哥,你这是干什么?」
「你乖乖的就没事。」我给他松了绑。
正说着,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一个喽啰的声音传来,「威哥,船来了。」
船?我们不都在船上了,还有什么船?
我正疑惑,宋时扬已经用枪抵着威哥,让他回答。
「知道了,别打扰老子好事。」威哥装腔作势地回道。
我不禁笑了,拍了拍他,说:「行啊,入戏挺快的。」
威哥干笑两声。
我整理好衣服后,宋时扬把门打开,威哥先走了出去,我跟在最后,尽量装得柔弱些。
19.
一出门,我抬头向远处看去,眼前的景象让我震惊。
此时天还有些暗,海浪时不时拍打着船沿,不远处乍然显现一艘游轮。
一眼望去,看不到上面有人,宛若一艘幽灵船。
我脑海里不禁想起很久前看过的叫《恐怖游轮》的电影,描绘的大概就是这种景象。
威哥叫了一队人,带着我和宋时扬上了游轮的甲板。
游轮上有两个人带路,那两个人的衣服和威哥的花衬衫有得一拼。我暗暗想着,他们的衣服是不是都是批发的,不然怎么都一个 style?
走过一段弯弯绕绕的路,我们最终上了游轮二层。在最里面的房间,我终于见到了那位雷哥。
雷哥坐在真皮沙发上,两边站了两列保镖,见我们进来,才抬了抬眼皮。
他平静地看着我们,吸着烟。
威哥点头哈腰地凑上去打招呼,「雷哥。」
「李威,货呢?」雷哥一问,李威忙冲手下人招手示意,其余喽啰就一齐抬上一个箱子,将盖子打开。
雷哥一扬下巴,底下人就去验货。
我抬头看了看墙壁上挂着的钟表,两点二十。
江时屿他们怎么还没来?我皱了皱眉。
正想着,外面就传来一阵「轰轰」声,是直升机的声音,他们来了!
四周响起广播声:「注意,这里是中国海军,你已被包围,请速速停下。Attention,this is the Chinese navy.You are surrounded.Please stop quickly!」
远处陆陆续续传来枪声,我和宋时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掏出了枪。我冲上前对准雷哥,他瞄着周围的人。雷哥的保镖见状,也纷纷掏出家伙,一时间,两方陷入对峙。
「李威,你玩我?」雷哥气急败坏地说。
李威忙躲到我身后,我扣了扣扳机,用枪抵着雷哥的脑袋问道:「真正的雷哥在哪儿?」
雷哥惊讶地瞧了我一眼,转而又恢复刚刚平静的模样,吸了口烟说:「不知道。」
20.
「砰」的一声,门被踢开,冲进一队警察,那群喽啰瞬间泄了气。
我也不和这个假雷哥耗,转身将人交给宋时扬,然后就往外走。
门外已是战火纷飞,这个看似空荡的游轮里,藏的杀手比想象中多得多。
我沿途解决了几个人,走下楼梯,朝最底层跑去。
李威说,前几天雷哥的人抓了一个警察,人应该被关在最底层。
我到达最底层,按照指示,一间房一间房地搜寻。搜寻到第三个房间的时候,我被一个男生叫住。
我转头一看,不远处立着苏维洲,他看见我,连忙跑过来问:「桑警官,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摇了摇头,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枪,步子也渐渐向后移。
苏维洲见状,嘴角扬起一抹笑,立刻拿起了枪。我反应也快,在他出手的那瞬也扬起枪。两支枪几乎同时扬起,我们对峙着。
他眸色渐深,眼底的纯善被阴狠取而代之,他笑着问:「你什么时候发现是我的?」
我也不慌,回他说:「医院爆炸那天。」
他冷笑一声,语气平淡,「怎么发现的?我应该隐藏得挺好的。」
苏维洲淡然的样子,不禁让我觉得此刻还是在警局,我和他还是在闲聊。
耳畔不断传来枪声,我暗自想着,如果和他正面对上,我跟他力量悬殊,没有八成把握的事,我也不会干,于是就和他继续耗着。
「那个蝴蝶结发卡是我的,我故意留给小女孩的,现在应该在你那儿吧。我料定你早就知道我和江时屿认识,所以庆功宴那次,我故意让你看见我们关系不合。」
我看着苏维洲的眼睛,抓住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我笑了笑,「后来我们设了局,没想到你真蠢,竟上钩了。」
21.
没错,医院爆炸那天,我就告诉了江时屿局里有内奸的事。
忽略私人情感问题,忽略掉身份,我们决定联手把内奸找出来。
江时屿怀疑那个杀人犯只是个替罪羊,我就故意靠近他,只是没想到他会引爆整个医院。
我发现身上那个蝴蝶结发卡的时候,突然心生一计,故意把发卡戴在小女孩头上。我知道,那个奸细为了确认发卡上没有留下关键证据,一定会去碰。
果真,苏维洲就是那条鱼。
庆功宴那晚,我和江时屿故意表现得不合,当然有那么一点点的个人情绪,包括后来那一个月也是。
最后江时屿出事,也是我们提前设好的局,为的就是让苏维洲将我「卖出去」,让我被李威抓住,才能找到最终交易地点。
苏维洲听完点头,说:「真厉害。」
他动了动脖子,瞳孔猛地放大,顺势一脚向我踢来。我下意识一躲,手上的枪却正中他那一脚,被踹飞到远处。我心里正说着糟了,抬眼就对上了枪口。
「再见了,桑警官。」他扣动扳机,眸中笑意加深。
我额头上早已起了一层密密的细汗,认命地闭上眼,以为自己会命绝于此。可预想中的枪声未响起,只听到一阵响动。
我立刻睁开眼,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愣着干什么?拿枪。」
江时屿不知何时出现,将苏维洲扑倒了。他将苏维洲手上的枪夺过扔给我,然后用枪对准苏维洲之后才起身。
我握紧枪不敢松懈,再度对上苏维洲的脸时不禁感叹,这人的心理真是强大,到了这种境地还笑得出来。
「开枪啊,开枪啊!杀了我啊,江时屿,哈哈哈哈……」苏维洲疯魔的笑在走廊回荡,一时间竟分不清他的神智究竟清不清醒。
江时屿将我往远处推了推,却没有回头看我,只语气平淡地说:「去做你要做的事,这里有我。」
我没有耽搁,留下了句「小心」,就往其他房间跑。
22.
搜查过一间又一间房,我的动作比刚开始不知快了多少。
说真的,我害怕了。我一个人去温哥华做卧底的时候没有害怕,我一个人来到船上被俘虏的时候没害怕,唯独现在江时屿拦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害怕了。
终于,在倒数第三间房间我看见了一个躺在地上、被折磨得连警服都快认不出原样的警员。
我慢慢扶起他,他似乎还有些意识,眼睛缓缓睁开,嘴里还呢喃着什么。
「你还能走吗?」我轻声问他。
他点了点头,借着我的力扶着墙,咳嗽了几声,最终站了起来。
他像是想起来什么,连忙拉住我问:「你见到我的妻子了吗?见到她了吗?」
我摇头。
他见我摇头,捏着我衣服的手力道松了几分,眼中的希冀一瞬间消失殆尽,成了一摊死水。
「外面已经被警察包围了,如果你的妻子在,一定会被找到。」我安慰着他,扶着他就要往外走。
砰——
走廊中传来一声枪响,我拉着警员的手猛地一颤。
我刚想拉开门冲出去看,就听见了江时屿的声音。
他在喊话,声音中的颤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可我还是听出来了。
「桑榆,不许出来!」
我拉门的手一顿,一滴泪顺着脸颊滴在手背上。
我知道,他受伤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还有几道门被踹开的声音,越来越近。
我将那名警员安顿好,用一摞摞纸箱子将他挡住。
我握着枪,贴着门边的墙根蓄势待发,确保苏维洲进来的瞬间能将他击毙。
良久,我没再听见踹门声。我眉头紧锁着,不敢松懈。
正疑惑着,门突然被踹开,我瞬间反应过来,提起枪对准来人。可江时屿的脸出现的那一刻,让我硬生生停住了动作。
23.
苏维洲躲在他身后,用枪对着他的背。
江时屿的右肩中了一枪,伤口往外淌着血。平时他总是整整洁洁的警服也满是皱痕。
他强撑着冲我笑了笑,我咬着牙,喉咙有些哽,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异样。
谁知江时屿还是那副随意的模样,吊儿郎当地说:「你男人我可没输,是这小子玩阴的。」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别废话,把枪放下。」苏维洲厉声道。
我乖乖将枪放在了地上。
苏维洲又说:「踢远。」
我踩着枪,腿向后一划,将枪往后踢去。
力道刚刚好,枪停在那一堆纸箱子往后一点的地方,那个警员应该够得到。
苏维洲的下巴往左扬了扬,我乖乖地举着手往外挪。
现下的局势,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两个人,其中一个受伤了,还都没了武器。
我有些担心江时屿的伤,要是援兵再不来,怕是会出事。
我想到这层,苏维洲也想到了。
于是乎他让我靠近,迅速将我拉过来,把枪口对准我,将江时屿扔在一旁。
我大概明白,苏维洲需要一个人质,不过,他在等什么?最终耗下去,警察赶来后他还是会被抓。
苏维洲拉着我一步步往走廊尽头走,走廊的尽头连通着甲板,他要跑!
想到这的时候,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想着在靠近甲板前拿下他的可能性有多大,显然不足八成,不过现在我顾不上那么多了。
24.
刚踏上甲板的时候风很大,呼呼地吹动着我的外套。
我忘了那时候我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可能是看见苏维洲再次拿起枪,对准靠在墙边的江时屿的时候。
那一刻我突然转身去夺他手里的枪,他身子向后一仰,我扑了个空。他忽然发力,一脚接着一脚向我踢来,我左右躲闪,正要还击,一颗子弹迅速向我飞来,瞬间刺穿了我的左肩。
中枪的那刻我身子一顿,疼痛感也随之传来。子弹带动我的身体一齐向后仰,我的身体像一片叶子一般,从甲板上落了下去。
落下的那一瞬间,似乎又连响了两三声枪声,随后身边的一切似乎都静了音。
我最后看见的竟然是江时屿的眼睛,他眼底闪动着慌乱,似乎想冲过来抓住我。
不过,来不及了……
我还有很多事没来得及做,还没和父母打最后一通电话,还没和闺密解释清楚,还有话没和江时屿说……这些想法在海水涌入我鼻腔的那刻就消失殆尽,我再没了意识。
远方天空的乌云渐渐被落日侵蚀,阳光顺着乌云的缝隙一点点射出来,洋洋洒洒落在海面上。
彼时,晴光乍现。
25.
晚上十点,救护车的声音穿过街道,一遍又一遍地响起。
整个医院乱作一团,医生和护士的身影在大厅里穿梭着。
「郑医生,郑医生,这里有伤员!」
「医生!这里也有!」
「伤员什么情况?」
「右肩中枪,长时间溺水缺氧……」
「吴医生!这个伤员左肩中枪……」
……
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场景是我死前的最后一刻。
我梦见我阻止苏维洲未果,他那一枪成功打在了江时屿身上。江时屿就在我面前冲我笑,没了生机。
这个场景一遍遍在我脑海里重复,我皱着眉,睫毛打着颤,头轻轻摇晃着。
「我就说别让女儿当警察,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女儿迟迟不醒,我找谁哭去?呜呜呜……」我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人各有命,榆榆肯定能醒来……」
是梦吗?
我临死还能听见爸妈吵架的声音,平时最不胜其烦的斗嘴,此刻在我听来却无比眷恋。
我忽然就不想死了。
想到这儿,我的手指也跟着颤了颤。
我听到一个护士的声音,「医生!医生!13 号床的病人醒了!」
指尖有触觉的那一刻,我的意识回笼,眼睛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便是白花花的天花板。
我眼睛转了转,喉咙里的干燥迫使我咳嗽了几声,好渴。
门突然开了,我瞧见我妈满眼泪痕地冲进来,一把把我抱住。
「我的榆榆啊……」我妈抱住我不撒手。
「爸,妈,我没事。」我的声音还很虚弱。
我妈又是一阵心疼,连忙继续问我,「榆榆你还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饿不饿?想喝水还是吃饭啊……」
面对我妈的一连串问题,我一下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不禁笑了。
26.
「妈,我渴。」
我接过我妈递来的水,大口大口地喝着,我忽然想起,江时屿呢,他在哪儿?
我作势起身就要往外走,身后不断传来我妈的声音。
「榆榆你这是去哪啊?桑始明,你看着点你女儿啊……」
我顾不得太多,此刻只想知道江时屿是否安好。
我打开门,朝远处望去,眼神一下子和不远处的黑眸对上。
中间来往的病人零零散散,我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他。
良久的对视,一如我刚到警局那天,在门口的对视。
只是这次,我看清他眼底的情绪了。
江时屿扶着墙,缓缓朝我走来。
我跑过去一把将他抱住,他似乎先是一愣,随后才将我拥住。
我有些生气,我可是一醒来就来找他了,他竟然连抱我还敢犹豫。
我听见他的笑声在头顶响起,连带着胸膛一起一伏。
「阿榆,你转身看看。」江时屿眼底笑意不减,靠着墙一副看戏的样子。
我闻言转身,立刻僵住了,也知道江时屿为什么会愣住了。
此刻我们俩的身后立着六个人,我爸、我妈、刘所、林致、江局长,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
更让我震惊的事还有……
我听见身后的人缓缓叫了声,「爸,妈。」
然后就见江尽忠点了点头,一脸慈祥地看向我。
他身旁的那个女人也是一脸慈祥地看着我。
所以,江局长是江时屿他爸?!那那那,所以刚刚我在两方家长,还有上司、同事面前表演了一场双向奔赴?
我刚刚冲得有多快,现在头埋得就有多低。
27.
「他们都走了。」江时屿低头看着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