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战损美人崛起计划》
我竟然是女皇。
还有一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作精男皇后。
躺在床上一个时辰,我还没有从这事实中回过神来。
我的皇后,正顶着一张气宇轩昂的俊脸,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饶是我再不想相信,但是一时半会儿我也记不起来自己到底是谁。
总归当皇帝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看着玄凌,十分自然地接受了自己的这个设定。
「爱妃莫要哭哭啼啼,瞧朕不是好好的吗?」
说来也怪,我什么都忘了,唯独记得玄凌这个名字。
见到他的一瞬间,那两个字完全不过脑子,脱口而出。
就好像是被我惦念了千百遍,永永远远镌刻在我的灵魂深处。
念起这个名字,我心头总是很欢喜。
玄凌一脸震惊,「你,你想起来了?」
我摇摇头,「没有,只是记得这两个字?」
玄凌分明不相信,他又絮絮叨叨地问了我两句,还扯过来侍女让我一一辨认,最终确定我当真是只记得他之后,那面上的笑险些扯到耳后根。
但这些我都没有注意到。
我?竟然是个女皇?
简直是匪夷所思!
*一
玄凌告诉我,我是因为前些时候在后花园中游玩,无意跌下寒湖,摔坏了脑子,才失忆的。
这点我倒没有疑虑,毕竟我醒来那会儿太医就来诊过脉了。
但我堂堂九五之尊,身后跟着那么些侍从,脑子也还算正常,没理由会摔坏了脑子。
所以在我醒来的第一天,我就怀疑这宫里有人谋杀我。
底下的侍才同我说,那一日我是和玄凌一同在御花园游玩,侍才远远在后面跟着不敢上前,所以才耽误了救我。
对于这事儿我是一点都不信。
难不成是玄凌想要杀我?还是说我之所以会记得深沉,是因为他是想要杀害我的凶手?
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沉沉的忧虑压在我的心头,如果玄凌真有谋反之心,那我还告诉他我失忆了,岂不是将江山拱手让人?
我不能只听玄凌的一面之词,我得去御花园走走。
玄凌不明白为什么我一觉睡醒就要去御花园吹风,他有意想要拦着我,却被我深沉地拒绝了。
「皇后还是在屋里休息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我觉着自己这话说得是信手拈来,当下更觉着自己生来就是个皇帝。
初醒那日的芥蒂,在我渐入佳境之后,也被我抛去九霄云外了。
玄凌表情微变,好看的眉头拧在一起,他眼睛生得极好看,是温驯柔软的水波秋目。以至于他蹙眉看我时,总让我觉着自己是个提裤子不认人的负心汉。
「陛下,是厌烦臣了吗.....」
这娇娇软软的一声,让我的心都颤了两分。
「春寒料峭,怕冷风伤着你,你.....你若是想跟来,便跟着吧。」
总归我也只是去御花园考察一下,便是玄凌再想谋杀亲君,也不可能故技重施第二次。
*二
事实上我来御花园的主要目的,不是看我因何落水。
而是想看看朕的后宫是不是当真佳丽三千。
可是我和玄凌在宫道上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之后,也没有看到一些投怀送抱的莺莺燕燕。
我心里不由得一阵乏味——难不成我没失去记忆之前,是个清心寡欲的皇帝?
玄凌见我闷闷不乐的,便柔声问道,「陛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我自然不能当着他的面,说自己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只是抬起手,撩撩他额前的碎发,「自然是怕累着玄凌,不如玄凌先回去吧,朕自己走走。」
玄凌见我说得委婉,但语气已经多了几分不容置喙。
他目光在御花园里面逡巡一圈儿,似乎是不明白这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让我心心念念地赶他走。
但他还是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那臣便先回去了,陛下您大病初愈,也莫要操劳。」
他原以为我会挽留,却见我欣然点头,觉着他这位皇后当的还算地道。
我对他眼里的幽怨视而不见,左看老树又看枯塘。
玄凌见我心意已决,只能委委屈屈地起身告退。
我想不明白,不过是让他先回寝宫,他一个八尺男儿这么幽怨做什么?
反倒弄得我浑身不自在。
正是倒春寒的时候,御花园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景致,我立在先前落水的地方,陷入了沉思。
此地宽敞辽阔,倒真不像是我能失足落水的地方,要说是被人推下去的那还差不多。
可若真是玄凌推我下水,那为何这显而易见的事情,没人敢为我抱不平?
思前想后,我还是决定去各大男妃那里旁敲侧击一下玄凌的为人。
我不能只听他的一面之词,他那张脸长得太好看,说什么都像真的一样!
蓝颜祸水,莫过于此——和他相处不过半日,我已经深刻觉察出来,什么叫做美色误事了。
见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我才吩咐侍女带路,去拜访一下宫内各个妃嫔。
兰若大惊失色,「回,回陛下……宫内只有皇后大人一位……远处宫闱都是无人居住的……」
我拧着眉,不敢置信地问,「偌大的后宫,竟然只有一位……那也太乏味了吧!」
说是这样说,但我又想到玄凌那受气小媳妇的样子,走一步黏一步,若我当真再纳妃,他岂不是能含恨而死?
想到这里,我浑身不由得一个激灵。
眼下显然不是纳妃的好时机,但若是后宫只有一个人,难免让玄凌一家独大,这后宫前朝均要有制衡之术,远不可这样罢黜佳丽,独尊皇后。
可若是大选之后,玄凌闹起来怎么办?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九五之尊,岂可在意儿女情长?况且玄凌既然贵为皇后,就理当理解朕之辛苦,万不可小肚鸡肠,以妒为生。
想开了之后,我吩咐兰若,「朕后宫实在空虚,你去替朕准备一下选秀,好让这后宫鲜活两分。」
兰若舌头僵在嘴里,颤颤巍巍地问,「什,什么?」
我好心地又说了一遍,「朕决定大选,你去替朕准备一下。」
*三
兰若去替我准备大选,没人给我带路,但我却自己找到了勤政殿。
当我随手拿起一封奏章,刚看了两卷,却十分得心应手地批阅了起来。
这下我彻底承认了自己或许真是一位皇帝。
另一沓奏折是已经批阅好的,字迹和我一模一样,是清一色地请陛下进行选秀大典。
我看见上面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已阅,不纳。
不纳也就是不采纳的意思。
我一圈看下来,只觉着异常震惊,难不成我失忆之前是如此清心寡欲吗?虽然玄凌模样生的确实符合眼缘,但自古以来后宫佳丽三千,我……我也得看看各藩的风土人情呀。
反正对上玄凌那张冷脸,我是这样说的。
玄凌拖着一身华服遥遥地冲我走来,瞧那仪态当真有几分后宫之主的气势。
除了他那沉得快要滴出水的脸庞,浑身上下找不出来一丝瑕疵。
本能的,我竟然有些害怕这样的他。
我想他拽什么拽,我可是皇帝,他还能打我不成?
「听闻陛下刚好转就要纳妃?怎么,难不成是玄凌满足不了陛下了么?」
满,满足?喂!大庭广众之下,说话怎可如此粗俗!!!
我赶忙屏退左右,低咳一声,委婉劝道,「皇后怎可如此心胸狭窄,方才朕看了这些奏章,若是想要笼络朝中权臣亲王,势必是要选秀的。」
「说得道貌岸然,你就是厌烦我了。」
玄凌居高临下地望着我,明明气宇轩昂,却总是一副委屈的模样。
要是换做旁人,我指定将他拉下去斩了,但对上玄凌,我总是一副心有力而力不足的样子。
许是原先就是如此吧。
我习惯性哄着,「怎么会,不过就是寻常选秀罢了,你莫要多想。」
记不起来事情,我所有人也不相信。
在熟人面前太容易露馅,只有新人,才可以含混其词起来。
眼下我不太信任玄凌,但是皇帝失忆是件大事,我不敢随意同别人透露,只能指望大选一事,让后宫多些新人。
帝王多疑,君心难测,诚然如此。
*四
玄凌见我心意已决,二话不说,转身离开勤政殿。
我以为他是想通了,没觉出有什么问题,他既作为皇后,就应当雍容大度一些嘛。
未曾想到当我处理完那一摞小山似的奏折之后,常春阁那边却传来了消息。
兰若着急忙慌地跪在地上,「陛,陛下!皇后大人悬梁自尽了!!!」
「?」
悬梁自尽?
我只觉着心里咯噔一下,什么也来不及想了,急忙往常春阁的方向赶去。
奏章上的日期是清嘉五年,也就是说我登基可能已经有五年了。
这四年里后宫一直空虚,只有玄凌一人。
我说不出来失忆之前和玄凌是怎样相处,但总归,听见他出事我心里竟然一疼。
他绝不会是因为我想要选秀而自尽,兴许只是害怕新进来的人,干扰他的计划吧。
不知为何,或许是心中深埋的执念,我总觉着他想要谋反。
但当我见到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的玄凌之时,脑袋里面那些理智的猜测,全被我一棒子打碎。
去他的谋反!这天下玄凌要拿便拿!
就以我看见半死不活的玄凌之后的心痛,就足以保证一件事——至少在我失忆前,我对玄凌的情谊是非比寻常的。
我紧紧握着玄凌冰凉的手,「你做什么傻事!若是你当真死了……」
看他气息三长五短的样子,若非侍才及时发现,兴许真就死了。
不是……他一个大男人,就因为选秀一事自尽?
我又想哭又想笑,最终只是收紧了掌心的力度,轻叹了口气,「还好,还好你没有大碍。」
玄凌泫然欲泣,泪眼婆娑地望着我,「臣若是死了才好,那样陛下便可以找五六个玄凌了。」
他说得不像是假,至少我没看出来他眼中的虚情假意。
但说实话,我是真舍不得他死,可能我失忆前真的很喜欢他。
「好啦,你莫要难过了,朕,朕知道错了嘛。」
熟料,听了我这话他更是来劲儿,泪眼瞪得如案前红烛,竟让我有些无地自容。
他轻哼一声,「错了?陛下哪里会知道错?那你说,你错在哪里了?」
我顿觉一阵精疲力竭,却又怕他寻死觅活,只能道,「朕不选秀了,成了吧。这要传出去得多丢人,堂堂一国之后竟然因为选秀之事悬梁自尽,岂不是让后人笑话。」
语罢,我顿时觉着自己爱得格外深沉,十分伟大。
毕竟这可是皇后的命呀!
他垂眸敛眉,低喃道,「我不信,你就会安抚我。」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比美娇娥还会撒娇。
若非他模样生的好看,只怕我这会儿就要抄起来玉如意砸破他的脑袋了。
偏我骨子里贱,只能上赶着哄他,「那你说,如何才能相信。」
他眼睫颤了颤,两滴清泪便顺势落了下来,因着那虚弱的气色,倒确实是让人怜惜。
他欠身,凑近我。
那沙哑轻柔的声音让我立刻丢盔弃甲,决定死在他的温柔乡里面。
「我要陛下亲亲我.....」
*五
我知道了玄凌一直稳居后宫第一位的主要原因了。
不单是因为他生得好看,实在是因为他太诱人。至少我是无法拒绝美人含泪索吻,我在他的床头方寸大乱,倒也能够理解纣王烽火戏诸侯了。
美色当头,难免昏乱。
未曾想到一吻终毕,意乱情迷的竟然是我。
我慌忙地推开他宽阔的胸膛,那阵清肃的草木香也霎时远去。但却萦绕心头,久久不散。
我强装冷静地说,「你,你好生养病,朕,朕还有公务要处理。」
国事当前,新皇登基五年,朝中根基仍旧不稳。
不知道为什么,我什么都记不住了,但批阅奏折之时,那些朝中的盘根错节,却格外清晰地涌入我的脑海。
方才不过是在勤政殿批阅几个时辰,我却格外喜欢那群臣权衡厮杀之感。
看来我确确实实是一位皇帝。
我若不是皇帝,总不可能是那软得没有骨头的玄凌吧?
玄凌这会儿倒是好脾气地放我走了,还嘱托我晚间回来用膳,倒真是十分大度。
是的,对我要上朝办事,他总是格外大度。
一时间我又摸不准他的想法了。
看他懒得这样没骨子,若真是他来谋反,那当真是一则荒唐的谬言了。
但依照我同他相处的这些时日来看,玄凌又并非完全没有野心。
我两三次发现,在我走后的一段时间,常春阁会进去一或两个黑衣人。但每当我掉头回去之时,那黑衣人便从屋内凭空消失,实在是古怪。
有时候我存心试探玄凌一二,可玄凌总一副含情脉脉地样子,根本听不懂我的弦外之音,我只能自己留心观察起来。
总不能是常春阁闹鬼了吧?
玄凌看我诚惶诚恐,跟没有骨头一样,缠到我的身上,「陛下怕什么?有我在这呢,甭说是人了,就是鬼来也不怕。」
我皮笑肉不笑地应道,「那当然,有你这艳鬼在这,谁敢来?」
「陛下前些日子说选秀,眼下又说我是鬼,陛下若是厌弃我便早说,何必来这里挖苦我。」
玄凌吃了瘪,委委屈屈的刺了我一句,便扭头不愿再理我。
我哪里还敢调侃他,只能认命贴上去哄他——到底他是皇帝我是皇帝?怎么他脾气比我还大?
好在寥寥几次之后,常春阁便没有那般异状。
我费尽心思没有查探出来所以然,只能当做自己脑袋里面淤水未干,生出的幻觉。
总不可能是玄凌为了不让我选秀,故意闹出来吓我的吧?
*六
我不知道玄凌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反正他悬梁自尽之后,我是再也不敢提选秀一事。
上朝之后我才发现不妥之处。
龙椅前面垂了一张厚重的屏风,我只能看见外面影影绰绰的大臣身影。
同理,外面的臣子也只能看见我的黑影。
整个朝会下来,我不必说一句话,纵有疑虑,也只能写在纸上,让旁边的太监替我说出来。
底下的大臣对此见怪不怪,好像我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皇帝。
但既然御下大臣已经习惯,我也没有再多问的理由。
横竖失忆的是我,不是那些臣子。
我得尽快适应这些,绝不能在这些人面前流出来一丝我失忆的征兆。
皇帝若是失忆,那天下可得乱成什么样子呀!
毕竟朝内不轨之臣太多,可容不得一丝纰漏,太多人想蚕食这座王朝了。
但是上了约莫一个月的早朝,我才发现,这些臣子压根不知道我是女子。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朝中丞相要让我广开后宫,绵延子嗣。这本不是问题,但错就错在,他们竟然说皇后腹中毫无动静。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男子也可怀有身孕了?
我实在想象不出来玄凌挺着大肚子,十月怀胎为我生下一个孩子的模样。
不说想象,光听我都觉着让我头皮发麻。
那出问题的绝不可能是我,更不可能是朝中大臣——我实在不觉得男子可以身孕,难不成是我失忆忘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下了朝之后,我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忙往常春阁赶去。
可巧,玄凌十分悠闲地在院子里面逗一只青羽雀,瞧那神情是十分惬意,完全不知我在朝上见识到了有多骇人听闻的事情。
但看见他之后,我的心反而平静下来。
我失忆的这些月来,无论大事小事,只要和玄凌说上一二,总能被他三言两语点拨透彻。
他看我步履匆匆,便放下孔雀羽毛,抬步向我走来。
「陛下,何事如此惊慌?」
我斟酌着说辞,余光却在他平坦的腹部打量起来,「今日早朝之时,众朝臣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朕登基这么些年,是该要个子嗣了。」
玄凌听了之后,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
「那陛下是如何想的?」他看向我,神情很是认真。
我不愿暴露自己孤陋寡闻,只能压下心中的波涛汹涌,沉稳地点了点头,「若是皇后有意,朕自然应允。」
玄凌眼中喜光大胜,我看着他的小腹,心里却是沉如泰山压顶。
这世间不会当真有男子生育吧?!!
就在我俩各自心怀鬼胎的时候,玄凌表情微变,顺着我的目光落到他的系着腰封的腰身上。
许久,他眉头拧在一起,艰涩地吐出来一句话,「……陛下,您该不会是让我生吧?」
我愣了愣,复挑眉看他,「难道不是吗?」
「……」
*七
我俩在院子里面大眼瞪小眼了半个时辰。
我看着玄凌表情由忧虑变成喜悦,又从喜悦变成了阴郁,最后这些表情杂糅在一起,显得十分古怪。
最终,他长叹了一口气,将我拉到常春阁里面,小心翼翼地说,「陛下,这世间是不能让男子身孕的.....若是有子嗣,也只能是您……」
是呀,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我问他,「那为什么朝内大臣问朕,为何后宫皇后久久无嗣,难不成他们不知道我是女子,你是男子?」
玄凌定定地看着我好长一会儿,为我编出来一段精彩绝伦的瞎话。
可恨当时我记忆未曾恢复,真就听信他信口胡诌。
他告诉我说,前朝夺嫡之战所有皇子都死了,整个皇朝只有我这么一位皇朝血脉。而我的母妃又与李家将军有一段情史。
所以李将军将我扮作已经去世的六皇子,登上了皇位。眼下我只是一位装作六皇子的九公主,所以不能在朝堂说话,更不能让旁人觉察出来我是女子。
为了稳固人心,李将军就将他的长女送入宫中为后,但是我到底是个女子,所以李将军偷梁换柱,把长女悄悄送走,换成了自家儿子。
世人都以为后宫里的皇后是女儿身。
这也是这么多年后宫一直空缺的缘故。
他说得有理有据,我信以为真,找不到一丝豁口。
总之,这些比男子能怀胎十月更让人接受一点。
我长舒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明日早朝朕就寻了由头堵了他们的嘴。」
玄凌表情又变了,他有些委屈地说,「难道陛下不想同我要一个孩子吗?我们成婚就有四年,陛下……」
若是玄凌生,那生就生了,顶多是后宫多口饭的事情。
但若是让我怀胎十月之后,且不说朝堂上耽误了多少政事,单说那女子的痛不欲生,我也是有所耳闻的。
我没有准备好,只能搪塞他。
我轻哼一声,难得用君王的气势压了他一头,「眼下就甚好,难道你想让你我二人当中,横插出来一位奶团子吗?」
玄凌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只能作罢。
他低叹了一声,「陛下,明日我想见见李将军,陛下觉着如何。」
这些事我不会管他,毕竟那是他娘家人,想也没想便点了头。
他一边和我说着话,手上却越来越不安分。
「我为陛下解龙袍,陛下为我不早朝,如何?」
他声音沙哑低沉,浑然不像风一吹就倒的娇软儿郎——事实上他夜里的模样和白天撒娇的脾性,真是判若两人。
我实在没法日日消受。
思及此,我按住了他的手,想着勤政殿里小山高的奏折,义正词严地拒绝了某人的白日宣淫。
「说笑,朕要去批奏折了。」
玄凌自然不会如我所愿,我在春光里,被他细碎的吻,蛊惑的缴械投降。
「陛下....怜我可好....」
……
*八
这一个月多月来,起先我怀疑过玄凌想要谋权篡位。
随着相处的日子渐长,我那份怀疑早就抛去了九霄云外。
但是近些年来,朝中说李将军位高权重大有压主造反之势,总让我有些心力交瘁。
我想,造反就造吧,总归我天天装男扮皇子的,多累。
何况若是李将军造反的话,那皇位也只能是玄凌来当,他有治国之才,倒是比我更能胜任朝堂艰苦。
其实对我来说,除非身家性命,这些权势富贵于我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重要的是我喜欢他,不想让他一腔抱负被埋没在深宫之中,永远顶着一个女子的名讳,到死也是李家长女李娉灵的姓名。
但今日,却觉着李家未必想造反。
昨日午间同他胡闹之后,我半梦半醒间想起来去批阅奏折,那玄凌死活压着我,不让我起身。
我动弹不得,只能无妄地想着明日该怎么应对谏官的劝解。
罢了,反正我也没力气去批阅奏折了。
到了卯时三刻,饶是我再不想起床,也得眯着睡眼去上朝了。
朝堂上,那些谏官却只言没提我昨日未批的奏折。一群人老实得很,在太监说完『有事起奏,无事退朝』之后,便齐齐说了无事。
早朝结束得分外顺利,我便只能继续拖着乏累的身子去了勤政殿。
勤政勤政!怎么还没有人来造反啊!
我当时到底是怎么当上这个皇帝的!李将军找谁不好,非要找上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认命地准备批奏折,却发现一堆奏折已经分轻重缓急批阅好,放在一旁。上面笔迹措辞无虞,全是我的亲笔。
「真是奇怪,难不成是我昨晚梦游起来批阅的?」
这倒也不足为怪,有时候我忙得晕头转向,就地睡了之后,第二天那些未曾批阅的奏折总是齐齐整整地批好,放在案上。
我想,可能是我累糊涂了。
我不敢再回常春阁,怕玄凌再缠着我,倒头就在勤政殿内的软塌上睡起了回笼觉。
*九
一觉睡醒,已经过了吃午膳的功夫。
玄凌那人闹起来简直要人命,若是我一日不回去吃午饭,他便一哭二闹三上吊,觉着我是在外面看上了哪位军机大臣。
且不说朝堂上多是些半截入土的糟老头子,光玄凌一人就够我消受的了,我又岂敢再自找麻烦!
我连朝服都没换,洗了把脸,赶忙往常春阁前去。
未到常春阁,在御花园前就远远地瞧见了李将军的身影。
印象之中,我是见过李将军的,他倒不像眼前这样老迈。
听见我来了,他慌忙冲我行礼。
我心有不忍,赶忙扶住了他,「将军既然是朕的国丈,便不要行此外礼。况且将军还委屈玄凌屈于后宫,更让人欣慰不已呀。」
我实在不知道当时我老爹听见我这大逆不道的话做何感想,反正当时我侃侃而谈,说得十分流畅。
李将军一脸喜极而泣的模样,说什么也不在后宫逗留用膳,扭头就往皇宫外跑。
我十分纳闷,难道是李将军在常春阁和玄凌发生什么口角之争了吗?
到了常春阁,玄凌竟然在铜镜前,对镜贴起来花黄。
他像是从未见过这些东西似的,十分生疏地在面上比划。
最终,我看他将唇脂抹在脸上之后,才忍无可忍地走过去,拿起脂膏抹在了他的唇上。
「是这样涂得。」
玄凌生得好看,唇色却向来偏淡,涂上这朱红脂膏之后,倒是衬得他面若凝玉,更添了几分妖艳。
他挑眉,隔着帝王的冠冕,将他唇瓣上鲜红的唇脂,厮磨到我的唇瓣上。
「臣倒觉着是这样涂得……」
他惯会撩拨我,正白日里面,我头上那冠冕都看不下去,珠帘像是谴责我一般,噼里啪啦地打在我的脸上。
我问心有愧,推开他,「不闹了,进来户部问朕要后宫的账目,你可准备妥当了。还有各位诰命的生辰贺礼也要准备妥当,那些人素来刁钻,莫要留下口舌。」
说实话,我实在不相信玄凌这整日逗鸟之徒,能有心思操办这些琐事。
玄凌替我整理一番凌乱的衣袍,拉着我走到案前,「陛下怀疑臣偷懒?」
我哪敢说怀疑,当即四两拨千斤的道,「朕这是怕累着玄凌呀.....」
何止是怀疑,我不用看都知道,那桌案上的账本动都没动。
熟料,我刚坐下翻开两本,几本半指厚的账本竟然全都已经批阅好了!
夭寿了!玄凌竟然起来干活了!
我没敢太夸他,怕伤了他的自尊心,毕竟他很久没干活了,这要是夸他,岂不是证明他每天懒得都爬不起来?
他是真的懒吗?我觉着不是。
于是我换了话题,问道,「来时朕看见李将军了,他见着朕二话不说就走,难不成朕会吃人吗?」
玄凌笑容异常舒朗,他一手揽着我的腰,拉着我坐在餐桌边,「我爹那是激动的,陛下您莫要见怪。」
我自然是不会见怪的,毕竟老将军为国鞠躬尽瘁,连玄凌都给我送入后宫来了,我哪里还会怪他。
我欣然点头,「今日你和国丈说些什么了?我瞧着他脸色也不好看。」
玄凌大言不惭地说,「他说朝中众臣对后宫无子一事频有怨言,我说我生不出来,让他来生。他兴许被气到了。」
我不知那些事情,只是继续说,「子嗣这一事,明年再议吧。如今朝中事务繁忙,朕实在无暇应付。不过你也不该那样同将军说话,他到底为国操心,万不可对他不敬。」
玄凌黏人得厉害,放着他的凳子不坐,非和我挤到一张凳子上。
他鼻息洒在我的脖颈,惊起一阵陌生的酥麻。
我听他轻声说,「我自然不会那样说,我只是告诉他,陛下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不该为一个子嗣一个名讳,困囿在宫中。」
说完这话,我却放下了朱笔,偏头看他。
「玄凌,你是不是也觉着这宫殿困住了你?」
我察觉他呼吸一顿。
复又如常。
他既没笑,也没有沉下面容,只是平淡地吐出来一句。
「是困住了你。」
*十
玄凌说得没错,这座宫殿困住的不仅是他,更是我。
说得再具体一点,是肩头的万千百姓困住了我和他二人。
但我与他的自由和懒惰,对上一个国家的昌盛与太平,就显得不足一提了。
我和他,都是因为时代所迫,被推上来了当顶天柱的人。
所以我拍了拍他的手,柔声安抚道,「前朝的事情由朕压着呢,那些老臣也只会絮絮叨叨,不会有大动作的。」
他反握紧我的手,试探性地问,「待到时局稳定,你我立一个太子,把孩子抛给李将军,让他监国,你我去周游各藩如何?」
说实话,我很心动。
但我还是拒绝了他,「国不可一日无君,李将军如今年事已高,怕是压不住权臣。需得等太子及冠之后,咱们才可卸下重担。」
我原以为他会生气,却未曾想他竟然欣慰地笑了,「陛下果然应当是陛下,若是李将军在这里听见陛下这番话,必然也会觉着李家后继有人了。」
我想,若是我和他当真有一个子嗣,那也确实有一半李家的血脉。
所以没有觉出他话中有话,反而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玄凌表情微变,差点以为我记忆回来了。
未曾想到,我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李将军有你这样的儿子,当真是虎父无犬子。」
玄凌默了一瞬,没敢再应声。
*十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日玄凌和李将军畅谈,近几日来,朝堂上吵闹要子嗣的朝臣少了下去。
其实倒也不怪他们焦急,整个王朝就只剩下我这么一个『皇子』,若我到死还没有子嗣,那恐怕会成为青史上第一个断子绝孙的王朝。
他们不闹,我倒也清静了不少。
下了朝之后,我就去了常春阁。
许是夏日到了,我春日里脑袋静得水隐隐有烘干的迹象,寻常一些琐碎的事情,我倒也能记起大概来。
就比如说今日下晚,我和玄凌在后宫一处空旷的园林里放风筝。
玄凌使坏给我递过来一壶西瓜水,我最讨厌喝的便是那玩意儿,尝了第一口,便吐了出来。
我冲他骂道,「去年就和你说了,我不爱喝这些东西,你非给我喝这些做什么?」
他愣了一瞬,忙问道,「你记起来去年的事情了么?」
我不明白他为何大惊小怪,但心里烦躁,便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嗯。」
他这份大惊小怪便就一直持续到第二日,见我顺顺利利地去上朝之后,才松了口气。
诸如此类的事情多了去了,但凡我有一点想起来往事的迹象,他便如临大敌。
这倒让我很奇怪。
李家又不想谋反,玄凌又未曾做多少对不起我的事情,他如此做贼心虚为的是什么?难不成他当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所以,今天下朝的时候,我故意沉着脸色,回到了常春阁。
果不其然,玄凌见我脸色不对,便试探性地问我,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我有意诈他,便沉声道,「玄凌,我都知道了。」
若是我真的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怕这会儿早就和玄凌打起架了,不会这样心平气和地套话。
他倒也不笨,只是扯着一抹僵硬地笑,死鸭子嘴硬道,「陛下都知道什么了?说来给我听听?」
我冷哼一声,甩袖走了进去,「我知道什么,皇后不是最清楚吗?」
殊不知,我这话一说,玄凌才松了口气。
可惜我背着他,没看出来他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
玄凌委屈巴巴地拽着我的衣袖,小声地说,「我错了,我不该把你养在碧玉殿的玉兰揪下来逗鸟....你当真全都想起来了?陛下……」
他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我前年在碧玉殿种了五六棵玉兰,这夏日里应当亭亭如盖了。
我勃然大怒,「你果然有事瞒着我!!!!」
我哪里还来得及管他,当即顶着大太阳往碧玉殿跑去。
一开门,别说是玉兰了,连根树都没有!
我一把拉住旁边的宫人,恶狠狠地逼问道,「朕,朕的树呢!」
整座后宫全给他浪,他没事儿逗弄我的白玉兰做什么!
宫人哪敢多说,忙低头应道,「皇后大人.....砍去熏衣服了……」
我就说他身上怎么总有一种清肃香气,原来我的玉兰全被他砍了!他当真是长本事了,竟然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