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寝室进了一个男人。
下一秒,我听到一个室友的求救声。
但是我们三个像是约定好了一样,一动不动,甚至没有一点声音。
我死死咬着被子,期盼着他完事之后,能够离开。
然而,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他朝我走来了……
由于学校扩建,我被要求搬进了新建的宿舍楼里。
新楼在学校偏僻的一角,入住的人很少。
加上专业分散,每层楼基本上只住满了一两间房。
宿舍阿姨只有一个,整天睡不醒的样子。
有时候我想,这里即便是真的发生了什么恶性事件,也很难有人知道吧。
我的想法不是空穴来风。
除了学校经常会有一些流浪汉翻墙进来,我还很不幸地遇到了三个舍友:陈梦、李涵筱、冯曼婷。
她们之间的关系很差。
陈梦和冯曼婷是塑料姐妹花,表面相亲相爱,背地里互相捅刀。
但是她们两个在欺负李涵筱这一点上,却是坚固的联盟。
李涵筱自己的性格也挺有问题。
极度自卑,极度自律,而且是讨好型人格。
四个女生六个群,真的一点不夸张。
我讨厌这样复杂的关系,干脆退掉所有的寝室群。
我每天早早起来就去图书馆,直到熄灯前半小时才回寝室。
避免和她们三个有任何交流。
「你怎么还没回来?」
我在回寝室的路上,收到陈梦的微信。
她好像是担心我抢了她的奖学金一样,每天都催着我早些回宿舍。
「快了。」我回道。
到门口,刚推开门,一个外卖盒子就扔到我面前。
我躲得飞快,但是汤汁还是溅到了我的裙子上。
我皱了皱眉。
冯曼婷语气不满:「李涵筱!我让你给我买的是微辣不放葱花,你这是买的什么鬼,你想辣死我啊。」
李涵筱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仍然唯唯诺诺地说:「那我下次让老板再少放一点辣椒。」
冯曼婷有些不满:「那你下次一定要记住啊。」
「把地面打扫干净。」我对冯曼婷说。
冯曼婷削着水果:「筱筱,你还不快点打扫。」
李涵筱抱歉地看着我:「我有点肚子疼,能不能待会儿再打扫?」
「不行,味道太大,打扫完扔到楼下去。」
说完,我回到自己的桌子前,倒上洗脚水,戴上耳机,边泡脚边追剧。
李涵筱扔垃圾去了很久,直到寝室熄灯,都没有回来。
「估计扔完垃圾又顺手去捡瓶子了吧。」黑暗中,陈梦笑着,「说实话,我都替她难受,这么穷还上什么大学啊,打工就好了嘛。」
冯曼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人家可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呢,金贵得很呢。」
两个人嘻嘻笑着,全是对李涵筱的奚落。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李涵筱怯生生地在门外说:「我忘带钥匙了,你们谁能帮我开一下门么?」
原本叽叽喳喳的冯曼婷和陈梦,瞬间没了声音。
「外面很冷……」李涵筱声音在颤抖,「我没穿外套……」
我叹一口气,掀被下床。
「谢……」
没等她说完,我转过身:「下次记得带钥匙,不然我不会再给你开门。」
「咔嚓。」
凌晨两点,我被一声极轻微的开锁声惊醒。
清晰的脚步声传过来。
我原本以为是她们三个谁出门上厕所。
随即我意识到,并不是!
因为脚步声是从门外传来的。
一下,两下……
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有人,进来了!
「谁啊?走路能不能小点声,烦死了!」冯曼婷不满地嘟囔一声。
「嘻嘻。」
那个人忽然笑了一声。
我头皮一下子炸了,这是个男的!
「你笑什么,神经病啊……」
冯曼婷骂出声,下一秒,我听到她惊恐的声音:「你是谁?你想干吗?!」
「嘻嘻,美女。」
接着是床铺摇晃的声音,撕碎衣服的声音,冯曼婷尖叫和求救的声音。
「救命啊,谁能救救我……」
她被人捂着嘴巴,只能发出支离破碎的呜咽声。
像是一支被损坏的笛。
除了我们三个人,不会有别人听到她的呼救。
但是我们三个像是约定好了一样,一动不动。
甚至没有一点声音。
雪落深山般的寂静。
我死死咬着被子,期盼着他完事之后,能够离开。
我通过床帘的缝隙,偷偷看着他。
然而,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我看到他,举起了冯曼婷的水果刀。
噗嗤!
是刀子刺破血肉的声音。
我瞪大眼睛,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冯曼婷被杀了!
得出这个结论的瞬间,我听到了他下床的声音。
脚步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伴随鲜血滴落的声音,像是一高一低的二重奏。
或者说,是催命曲。
我看到一个男人,他不胖,但是个子很高,留着蓬乱的长发,像是流浪汉。
他停在我的对床,陈梦那里。
「嘻嘻,别装睡了,我知道你听见了。」
陈梦颤抖着向他磕头:「求求你,放了我,我什么都不说……」
但是他没有给陈梦机会。
噗嗤!
然后,他缓缓转过身。
我看到一双睁大到诡异的瞳孔。
人在兴奋的时候,瞳孔是会放大的。
这一刻,我知道,他杀红眼了。
一个人的血,滴答。
两个人的血,滴答,滴答。
月光下,演绎着三重奏。
我的心跳快到接近爆表,汗水顺着我的脊背流进床单里。
我拼命思索着该怎么办。
可是还没等我想到任何应对的办法,带着鲜血的刀子就举到我的面前。
他兴奋地盯着我,滚烫腥臭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
「嘻嘻,把你吵醒了啊。」
噗嗤!
我猛地惊醒过来。
动作幅度过大,踢翻了洗脚水。
「哎呀,我的快递!」陈梦有些不满地捡起快递,「你小心一点好不好!」
「几点了?!」我没理她,直接问道。
「不到十一点。」陈梦有点被我吓到,「你怎么了?」
洗脚水还是温热的,耳机里,男女主的对白仍在继续。
冯曼婷还在削水果,陈梦还在打游戏。
是在做梦吧。
「没事,刚睡着了,做了个噩梦。」
陈梦:「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
我关掉平板,爬上床。
「对了,李涵筱呢?」我问。
冯曼婷白了我一眼:「不是你让她下去倒垃圾了么?」
我没多想,上床准备睡觉。
我怎么也睡不着,刚才那个噩梦一直在我的大脑中反复播放。
熄灯了。
「李涵筱怎么还没回来?」我问。
「估计扔完垃圾又顺手去捡瓶子了吧。」黑暗中,陈梦笑着,「这么穷就不要上大学了。」
我烦得很,直接打断:「别说了,有完没完。」
「你有病啊,曾伽。」陈梦直接怼我,「不是你问的么?」
我没理她。
这时响起敲门声,李涵筱怯生生地说:「我忘带钥匙了,你们……」
我直接跳下床给李涵筱开了门。
「谢……」
「下次注意。」
我扫了她一眼,她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头发和衣服都乱糟糟的。
我不想过问别人的事情,直接爬上床。
咔嚓。
凌晨两点,又是轻微的开门声。
我猛地睁开眼睛。
我听到从门外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谁啊?走路能不能小点声,烦死了!」冯曼婷不满地嘟囔一声。
然后是衣服破碎声,挣扎声,求救声。
所有的一切都一模一样。
包括我们三个人一模一样的沉默。
这一定是梦吧。
我死死屏住呼吸,拼命祈祷自己快点醒来。
噗嗤!
直到刀子刺破血肉的声音传来。
我一下子僵住了。
不是梦!
全部都是真实发生的。
二重奏响起,激烈的乐曲一下一下冲击着我的耳膜。
我拼命想着应对的办法。
「嘻嘻,别装睡了,我知道你听见了。」我听到那个男人说。
我的床头有一个牛津词典,像板砖一样,或许我可以用词典砸他?
「求求你,放了我,我什么都不说……」我听到陈梦在求饶。
我的床头筐里还有一个不锈钢的保温杯,或许我也能用这个?
噗嗤!我听到刀子刺穿血肉的声音。
对对,我还有床帘,等他过来的时候,我可以把床帘拽下来,然后趁乱从床的另一边跑出去?
还是用保温杯吧,保温杯比较硬。
三重奏响起。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把床头筐里面的保温杯拿过来。
忽然,我的手腕被人攥住。
滑腻温热的液体,粘在我的手上。
是冯曼婷和陈梦的血。
我差点吐出来。
床帘被人掀起。
我看到一双因为过于兴奋而放大的瞳孔。
「嘻嘻,把你吵醒了啊。」
我飞快举起保温杯。
可是他的刀子更快。
清辉伴着银亮,像是一道圣洁的光。
噗嗤!
我猛地坐了起来。
冯曼婷的水果刀一偏,差点削到手指。
我又一次回到了寝室熄灯前。
冯曼婷埋怨:「曾伽,你神经病啊,不要一惊一乍的好么?」
「你闭嘴!」我的思路很乱。
她没想到我会这样说话,顿了一下后,直接火冒三丈站起来。
「平时你在宿舍就天天板着脸,以前我不说你,你现在甩脸子给谁看呢?大家都是室友,你给我们一个笑脸能死啊?」
「我没有甩脸子,我纯粹是不想和你们打交道。」
陈梦插了进来:「你们?你指谁呢?」
「我现在没空和你们吵架。」我检查着门锁,确认安全栓和插销都完好后,把水果刀和保温杯都放到床上。
冯曼婷看着我的举动,甩出口头禅:「神经病。」
没多久,李涵筱回来了。
我一言不发地给她开了门,然后插上插销,按好安全栓。
李涵筱看着我做的一切,似乎有点疑惑。
我现在没有任何心思应付任何人,忽略到李涵筱询问的目光,直接上了床。
我缩在床上,瞪着双眼。
我现在不能报警,不然所有人都会把我当成神经病。
只有在那个男人出现的时候,报警才有用。
为了防止我会困倦,我把耳机里音乐的声音调大:「仿佛在黑暗中,梦见了白昼之影,一定会就此坠落吧……」
咔嚓。
凌晨两点,开门声响起。
这次不会有事的,我咽了咽口水,我已经插上了插销,按上了安全栓。
他打不开门的。
我拿起手机,想报警。
可是手机屏幕忽然陷入黑暗。
没电了!
听一晚上音乐,没电了!
但是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脚步声还是响了起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我猛地攥紧水果刀。
怎么会这样?!!
我明明已经插了插销,按了安全栓!
他是怎么进来的?
正常人怎么可能穿墙进来?!
难道他不是人,是鬼?!!
我乱了。
相同的挣扎和呼救,相同的沉默和寂静,相同的二重奏和三重奏。
我彻底乱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嘻嘻,把你吵醒了啊。」
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男人已经掀开了我的窗帘。
他兴奋地看着我,滚烫腥臭的呼吸喷薄在我的脸上。
「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男人歪了歪脑袋,像是没想到我会问他。
「为什么要杀人?」我努力压抑住心里的恐惧,试图和他沟通。
「啊……」男人像是如梦初醒,「我杀人了?」
「收手吧,你已经杀了两个人了。」
他愣了一下,仿佛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眼神中带着孩童般的天真。
我慢慢地摸到枕头下面的水果刀。
我要抢在他动手之前动手。
扎破颈部大动脉的话,只需要三分钟。
只要三分钟,他就会死。
「反正已经杀了两个人了,再杀第三个人也没什么了呀。」他诡异地笑笑。
我和他同时举起了手里的刀。
银亮的光,交相辉映。
噗嗤!
我慢了一步。
我又一次醒了过来。
这次我顾不上会有人说我神经病了,直接穿上鞋跑去找宿管阿姨。
「不可能,不可能!」阿姨没听完我的描述就迫不及待地打断我,「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要不去找心理老师聊聊。」
「是真的,阿姨,我亲眼看到的,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阿姨不耐烦地把我赶出办公室:「行了,明天去找心理老师吧,快熄灯了,你赶紧回宿舍。」
我茫然地走出宿管办公室,头痛欲裂。
李涵筱刚好回来。
「快点。」我喊了她一声,「要关寝了,你怎么才回来。」
「唔……」李涵筱有点语塞,「我想等陈梦和冯曼婷睡了再回去,不然,还得听她们说我……」
「你怎么得罪她们了?」
「我、我也不知道……」李涵筱支支吾吾的,「可能是因为我比较好欺负吧。」
我向来认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再加上我现在心里很乱,直接道:「你这是自作自受,不知道反抗么?」
「我……」
李涵筱想解释,我打断她:「别解释,我不想听。」
我拽着她飞快回到宿舍。
我再一次把插销、安全栓都装好,以防万一,我又把宿舍公用的长条桌搬过来堵在门口。
「你这是干什么?」李涵筱问。
「她神经病呗。」冯曼婷说了一句,「明天你自己把桌子归回原位啊。」
陈梦也跟着她说:「你别折腾了,曾伽,吵得大家都睡不着。」
我头疼得很,几乎控制不住要破口大骂。
李涵筱拽了拽我:「你吵不过她们的。」
「到底怎么了?」她问我。
「没事。」
我按了按太阳穴,疼死了。
李涵筱担忧地看着我,从桌子里拿出两颗药。
「布洛芬。」
我接过来:「谢谢。」
黑暗中,我睁大双眼,静静等着凌晨两点的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
是冯曼婷的尖叫声吵醒了我。
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怎么进来的?
这次竟然连开锁的声音都没有?
桌子呢?推门时一定会拉动桌子的啊?!
我把床帘拉开一个缝。
桌子,竟然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怎么会这样?
这个人真的是鬼么?!
不容我细想,三重奏已经响起。
我躲到床的另一头。
在他靠近床边的时候,我使尽浑身力气把床帘扯下来。
他被床帘蒙住了头。
我趁乱跳下床,飞快往门外跑。
走廊里,一地清辉。
就在我的手指已经碰到门框的瞬间,我踩到了鲜血。
我摔倒在地面上。
巨大粗糙的手,一下子钳住我的脖子。
「让你跑,让你跑!」
他恶狠狠地念着,刀子,一下又一下地捅在我身上。
丧失意识前,我脑海中最后一个画面是沾着鲜血的脚。
我又一次醒了过来。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有什么地方是我忽略掉的。
我抱着头,大脑飞速转着。
头疼到快要炸了!
我焦急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到底是哪里的问题,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不应该进来了啊……」
可能是我现在的样子确实过于吓人,冯曼婷少见地没有毒舌。
「你没事吧?」她上前摸了摸我的额头,「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陈梦也问我:「你最近整天泡在图书馆里,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你以后早点回来吧,宿舍这么偏僻,我们都挺担心你的,每天梦梦都在十点的时候给你发微信。」
是担心我么?难道不是因为怕我太努力抢了她的奖学金?
「知道了。」我闷闷地说。
「你到底怎么了?」冯曼婷又问了句。
「没事,就是头疼。」
「不用找了,我这里有。」冯曼婷递过来两片药,「布洛芬。」
我接过药吃下去,头疼轻一些,思路也好了一点。
这么多次轮回已经证明了,凭借我一个人,是不可能逃出生天的。
四个女生,对一个男人,或许还有一些希望。
但是我该怎么样才能让她们三个相信我说的话?
该怎么样才能让她们觉得我不是神经病?
我一下、一下地抠着手指甲。
终于,我想到了办法!
「婷婷,我们换床睡好不好?」
我对冯曼婷说。
「为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凌晨两点的时候会有一个杀人魔进入我们寝室,我们会被他杀掉,我和你换床是为了保护你。」
「你太吓人了,曾伽,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直接爬到她的床上。
我总结出了规律,我的死是循环的起点,我保留着每一次循环的记忆。
死在我前面的人,会失去循环记忆。
所以我只需要死在冯曼婷和陈梦前面,她们就会带着记忆进入到下一个循环。
她们就会相信我所说的一切。
但是我不知道李涵筱为什么也没有记忆。
可能是因为我每次醒来时,她都不在宿舍里吧。
也可能是她从来都没有进入循环。
冯曼婷不信,陈梦则坚持要告诉校警。
校警听完她说的话,说了句神经病,就把电话挂掉了。
「求求你了,婷婷,你相信我一次。等事情结束之后我给你洗床单好不好?」
冯曼婷看了我三秒,终于同意。
「曾伽,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明天早上,你一定要去看医生。」
「好好。」我忙不迭点头。
李涵筱也回来了。
「你们在干什么?」
我把事情又说了一遍。
她瞪大眼睛:「不会吧?」
「是真的。」我认真说,「筱筱,我不知道你之前有没有进入循环,但是如果这次你进入了的话,请保护好自己。」
月凉如水。
我们四个人在各自的床上圆睁着眼睛。
凌晨两点。
开门声,脚步声,呼吸声,如期而至。
「嘻嘻,美女。」
诡异的声音响在寂静的夜里。
床帘被掀起一条缝,我看到一双睁大到诡异的瞳孔。
他兴奋地盯着我,越来越近,滚烫腥臭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
「嘻嘻,把你吵醒了啊。」
我抢在他侵犯我之前举起了刀子。
但是他的刀比我更快。
噗嗤!
疼,真疼啊。
但是我却想笑,循环开始,她们终于能相信我说的话了。
我只需要再次醒来就好。
橘黄色的灯光,温热的洗脚水,剧里男女主的对白,陈梦打游戏赢的时候的 victory……
可是预想之中的场景全都没有!
反而是尖叫声、求饶声,二重奏、三重奏重新响起。
怎么回事?!
循环为什么没有开始?!
我拼命睁开已经模糊的双眼,蒙眬中,看到陈梦、冯曼婷接连被杀害。
还有李涵筱,我看到男人走到她的床前。
我闭上眼睛,滚烫的泪水从我眼角流出。
她本来可以不进入循环啊。
一切都结束了……
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
「曾伽,曾伽……曾伽!」
模糊的人声响在我的耳边。
我消散的神志一点一点聚集在一起。
我慢慢地睁开双眼,视线由浑浊转为清明。
我看见冯曼婷和陈梦站在我身前。
我猛地惊醒,踢翻了洗脚水。
「抱歉……」我对陈梦说。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陈梦非常着急,「我们进来了。」
「什么?」
「循环,我们进来了。」
进来了……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进来了!
就是说,我们还有机会!
我抓住她们两个的手,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
冯曼婷说了一句,「这次一定要干死他!」
我点头:「大家把能用的防身工具都带在身上。」
「好。」陈梦从衣橱里取出来一对哑铃,「为了健身买的,没想到健身不成,要先用在这种事情上了。」
冯曼婷把辣椒油倒进护肤水喷瓶里:「防狼喷雾制作完成。」
「我还有水果刀。」
「我这里有切菜用的菜刀!」
大家把家伙什儿都拿了出来,我们相视一笑,心里更多了些自信。
「我去找李涵筱。」我说。
我飞快地下楼,在垃圾桶旁边看到抱着膝盖的李涵筱。
「筱筱,」我坐到她旁边,「你进来了么?」
李涵筱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前几次循环你明明死在我后面却还是没有记忆,但是这一次,你一定进来了吧,你也记得吧?」
李涵筱点点头,一下子抱住我,我感觉她浑身都在发抖。
「太可怕了,曾伽,太可怕了,我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我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背:「没关系的,筱筱,现在我们四个联起手来,还是有胜算的。即便是……」我的脑海出现一些可怕的画面,「即便是不能四个都活下来,也比都死掉要好。」
「谁死谁活?」
她忽然问我,两只大眼睛,死死盯着我。
「我……」我被噎住,「不知道,这不好说。」
「肯定是我会死掉。」她絮絮地说,「她们两个,一直都欺负我。一旦处于危险中,肯定是要第一个推我出去。」
我想说「不会的」,却发现如此苍白无力。
「那你留在外边,外边应该才是最安全的。」
我说完,站起身想往回走。
李涵筱拽住我:「你不留下么?」
我摇摇头,脑海中浮现出自己踩到鲜血的脚。
如果,在第五次循环时我选择了去救冯曼婷和陈梦。
说不定我根本不会摔倒,说不定噩梦般的循环已经结束了。
我不可以再懦弱,不可以再冷漠。
一股熟悉的腥臭味掠过鼻尖,我皱眉,看了看垃圾桶。
「你保重,我回去了。」
我们三个人这次没有待在床上,而是一起躲在宿舍的阳台上。
静静等着恶魔的到来。
凌晨两点,咔嚓!门响了。
接着,是哑铃砸到肉身的沉闷声音。
「X!」男人发出一声怒骂。
我和陈梦、冯曼婷对视一眼,握紧了手里的刀。
我们冲进房间,对着满头是血的男人拼命乱刺。
沉重的呼吸,腥臭的气味,滚烫的鲜血。
月光下,洁白的墙壁上,被泼上炫目的红。
一下,两下,三下……
去他的二重奏、三重奏,这一次,让我们听到你应得的独奏!
搏命的厮杀中,男人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终于,我们把刀子扎进了他的颈动脉。
伴随我脸上一闪而过的温热,男人轰隆一声,倒在地上。
我们三个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搏命的厮杀之后,我们像是抽去了全部的力气和感觉。
等肾上腺激素退去,才觉得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剧痛。
「我们赢了……」
冯曼婷说完,一下子跪在地上。
我才发现,她腹部流着汩汩的鲜血。
我和陈梦也好不到哪里去,均身负重伤。
「叫救护车。」
我艰难地站起来,想去够桌子上的手机。
两厘米,一厘米……就在我的指尖快要碰到手机的瞬间,另一只手拿走了手机。
我抬眸,是李涵筱。
「筱筱,」我松了一口气,艰难笑笑,「帮我们叫救护车,谢谢了。」
她看着我,没有任何动作。
我浑身上下,一下子冷了。
冯曼婷没忍住:「李涵筱,你别傻了吧唧愣着,再不叫救护车,我们就死在这里了!」
「你们本来就该死在这里。」
李涵筱捡起了地上的刀。
我们三个,是案板上的鱼肉,是待宰的羔羊。
李涵筱捡起刀,先走向冯曼婷。
「让你天天让我买饭,我是你的下人么?」
说一句,她捅冯曼婷一刀。
「让你天天把不吃的剩饭给我,我是狗么?」
一下又一下,直到冯曼婷彻底倒在血泊中。
然后,她看向陈梦。
陈梦拼命往后缩:「饶了我,求求你,饶了我……」
「饶了你?」
李涵筱用刀一下一下地刮着陈梦的侧脸:「凭什么?
「凭你总嘲笑我穷么?
「凭你天天奚落我么?
「凭你总是故意把我关在门外么?
「去死吧,贱人!」她骂了一句,一刀扎下去。
鲜血溅到她的脸上,她浑不在意,胡乱摸了一把,走向我。
「我,我没有欺负过你,我也没有嘲笑过你,你放了我吧。」我祈求地看着她。
「没欺负过我,没嘲笑过我,我就要放过你么?」她好笑地说。
「可是我没有做错什么啊!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嘶吼出声。
「冷漠,冷漠就没有错么!」她也嘶吼。
「为什么看我被欺负的时候,明明知道是她们的错,却不阻止一下?
「为什么我被嘲笑的时候,你一言不发?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别说了』呢?
「为什么每一次都要冷漠地看着我遭受一切?!」
我愣着,每一句,都让我哑口无言。
「啊?曾伽,你说话啊,曾伽!」她颓然地跪在我面前,两只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中流出。
「哪怕有一次,哪怕你安慰我一次,我都不会觉得自己那么那么那么孤独,那么难过……
「曾伽,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冷漠,就是最大的错误!
「而且,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下去扔垃圾,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遇到他……曾伽,你知道我遭遇了什么吗……」
她靠近我,在我耳边说。
就在她靠近我的瞬间,我又一次闻到了熟悉的腥臭味。
脑海中,一条通路忽然被接通。
我明白了!
我又一次醒来。
冯曼婷正在骂人:「卧槽,怎么又回来了,还没结束么?没头了?!到底怎么样才能结束啊!我要疯了!」
「你还记得上一次循环中发生的事情么?」
「不记得了。」冯曼婷懊恼地摇头,「我们不是要做掉那个杀人魔么,成功了没?」
「陈梦,你呢?」
陈梦:「我也不记得了。」
她们两个的反应再一次证明了我的猜想。
我的死就是循环的开始点。
死在我之前的人,就是死在循环开始之前,会失去循环的记忆。
我自己以及死在我后面的人,会保留着记忆。
所以,李涵筱其实每一次都记得。
甚至,这件事就是她策划的。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她的死是循环的重启点。
她死后,我们四个会进入下一个循环。
我拉开她的抽屉,从里面翻出药片。
果然,她给我的布洛芬,实际上是安眠药。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我会在一次循环中睡着。
就是在我睡着的时候,李涵筱把插销、安全栓和堵门的桌子移开,放那个杀人魔进来。
我把推理的一切,全部告诉了冯曼婷和陈梦。
陈梦直接哭了。
冯曼婷气得恨不能撕碎李涵筱:「都是她搞的鬼!气死我了!等她回来,我一定饶不了她!」
「够了!」我大声说。
冯曼婷和陈梦一起看向我。
我深吸一口气,缓和语气,认真地说:「婷婷,梦梦,一切都是因为我们寝室关系不好导致的。她恨你们两个欺负她,恨我不帮她,所以她把钥匙给了杀人魔,用自己作为交换,让他替她向我们复仇。
「但是杀人魔杀红眼失去了控制,最后她自己也被杀掉了。
「在上一个循环里,我们三个已经合力干掉了那个男人,但是我们也受了重伤。李涵筱回来后,趁我们没有还手之力,杀了我们三个。
「我在最后,拼尽全力杀掉了她,循环又一次重启。」
我看着她们两个人,一字一句地说。
「现在,只有一个破局之法。
「就是我们四个联手,一起干掉杀人魔,循环就会停下来。
「没有你们两个的参与,仅凭我和李涵筱,根本打不过一个成年男人。
「如果我和李涵筱死了,我们将永远困在循环里。」
「但是有一个问题,李涵筱到底什么时候,把钥匙给的杀人魔?」冯曼婷忽然问。
「完了!」
陈梦一下子哭出声。
「是曾伽逼她去扔垃圾的时候,她已经去了,来不及了。」
我愣了片刻,抓起桌子上的水果刀,飞快往楼下跑。
深冬的风,灌满我的衣袖。
冯曼婷和陈梦跟在我的身后,脚步杂沓地合在一起。
是另一种三重奏。
快点,再快点。
求求你了。
我在心里拼命祈祷,老天,让我们赶在李涵筱遭遇不测之前找到她吧!
我们找遍寝室周边,终于在一个低矮的围墙边找到了李涵筱。
「求求你放了我吧,求求你……」
李涵筱的呜咽声被夜风传过来。
她被一个高大的男人逼在墙角里,衣服已经被撕掉大半。
「筱筱!」
我大声喊了一句。
「救我,曾伽!救我!」
男人缓缓转过身,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我看清了,正是那个杀人魔!
但是现在,他手上没有刀。
我飞奔过去,用尽全身的力气撞到那个男人身上。
他高是高,但是很瘦弱,也被我撞了一个踉跄。
在他踉跄的瞬间,陈梦和冯曼婷也赶到了。
我们三个举起手中的刀,狠狠冲那个男人刺过去。
李涵筱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别呆着,筱筱,快帮忙啊!」我嘶吼一声。
李涵筱如梦初醒,从地上捡起石块。
冲着男人的头,狠狠、狠狠地砸下去。
轻的、重的、急的、缓的。
这是他应得的独奏。
谁演奏乐曲,必将会被乐曲演奏。
男人终于不再喘息。
我们四个脱力地瘫在地上。
雪花,落了下来。
我闭上眼睛,身上的剧痛让我动弹不得,但是心里却一片安宁。
我听见风掠过树枝,轻柔得像是一支笛。
「李涵筱,对不起。」冯曼婷忽然说,「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伤害。」
「我也向你道歉。」陈梦小声说。
李涵筱看着男人的尸体,缓缓道:「我下楼扔垃圾的时候,被他拖到了这个地方……
「事后我想,都怪你们,全都怪你们!既然我遭遇不幸了,那你们也不要好过。
「我把钥匙给他,告诉他我们宿舍还有三个美女。我一定要报复回来……」
她把头埋进膝盖里,放声大哭:「对不起,谢谢你们,对不起……」
「筱筱。」我唤了她一声,「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不要想了。」
「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修复关系,但是至少在这一刻,我们四个联起了手。」
冯曼婷稍顿,缓缓说:「我以后肯定不会再使唤你做这做那了。」
陈梦说:「我也不会嘲笑你了,还有,如果你手头紧的话,完全可以问我借一点,捡垃圾真的不卫生。」
我伸出手,她们三个疑惑地看着我。
「握握手吧。」
她们迟疑片刻,最终伸出手。
四只手叠在一起。
雪落在上面,感觉也是温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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