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喜欢看男主病娇文是什么心理?

「至少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走。」

「找到哥哥了吗?」我拿起他手中的耳坠戴上,宛如一个任人打扮的玩偶。

「估计躲在哪个角落里,你知道他在哪里吗?」他淡淡瞥我一眼,不动声色道。

程明礼并不在那辆车上,这是后来才查出来的消息。

不过那车上我的母亲到底是货真价实的,而驾驶座的男人是个比我年纪还小的高级「伴游」罢了。

程明礼在那场车祸之后,一夕之间不见踪迹,恍如大海捞针,没人能找得到他。

「我怎么会知道」我摇头。

他看了我好一会,尔后随意一笑,伸出手抚了抚我的肩头,在我脸颊边落下凉凉一吻。

「我相信你,乖孩子。」

第二天我戴着墨镜抱着花出现在医院门口时,媒体正长枪短炮的围堵等候着。

让我觉得我似乎在这场戏最精彩的高潮时刻。

保镖护着我匆匆走过一片混乱的通道。

但遗憾的是,走得太快也不能阻拦住一些声音。

「宋太太,宋太太,有传言你兄长已经丧命于不久前车祸,程氏继承人是否有变?」

*

我坐在父亲的床头。

他刚抢救完,还很虚弱,见到我来,也只是转转浑浊的眼珠子。

也可以说,他现在的本事也只能动眼珠子了。

我摘下墨镜,放下花。

从果盘里拿了一个鲜红的苹果,娴熟地削了起来,扮演着孝顺体贴的女儿。

「爸爸,我还从没想过,能有这么一天和你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我双腿交叠,惬意地往后一靠,一副闲话家常的摸样。

他的呼吸声重的像破了的风箱,有些茫然地将眼转向我这边。

「谈什么呢?」我垂了眼睛想了会儿「谈些好玩的事吧。」

「啊,我想起来了,妈妈去澳门陪一个男模,打雀牌的路上出了车祸,现在比你还惨,拔了管子就不行了」我笑得手都抖,只好放下了水果刀。

从隔音很好的玻璃外往里看,只会觉得是个孝顺女儿给父亲讲什么有趣笑话。

可老头子竟然不觉得这有多好笑,似乎还很生气,喘的越来越剧烈,显示器上的数字起起伏伏。

「你说你,在外面彩旗飘飘那么年,却不知道自己老婆也玩的不比你简单」我笑的花枝乱颤。

笑完之后,我有些无聊地继续削起了苹果。

「看到你这副样子,真不可思议」我挑眉道。

「还记得那时候我被你打的有多惨吗?我一遍一遍求你,但你从来都没有停下过」 我收敛起笑,哑声道。

我盯着他苍老的面孔看了一会,旋即语气轻松道:「你说你,不喜欢孩子却又要生孩子,是为了拍张人多点的全家福吗?干嘛费那么大力气把他们一个又一个变成怪物呢?」

「说真的,我都怀疑生下私生女这件事里有没有你的授意了」我刀锋一转,果皮掉落。

我托着腮,咬了一口苹果,又甜又脆,汁水四溢 「不然光靠当年一个刚刚成年的女学生,怎么可能算计到你。」

「你看看,估计连你自己都忘了自己有个私生女了吧」我捂着嘴甜甜一笑。

他费力地想张口,但呼吸面罩让他一个音节都发出来。

「我和哥哥找到了她」我慢条斯理地吃着甜美的果肉,像是品尝着眼前老人的痛苦和惊慌一样,让我,十分愉快。

「不如说,是她找上门来的。」

「她在读艺术,花钱大手大脚的,欠了钱,被送到了哥哥的私人聚会上」我佯装可惜地叹了口气。

我拍了拍他的被子,「你说你,那么吝啬,看不是个儿子,就怕她们找上你,抚养费也就那么可怜的一点。」

「有的时候我可真觉得您像个怪物,宋子渊玩那套东西的事你是知道的吧」我舔了舔嘴角的汁水。

我语气轻松从容「你纵容着他,你瞒着我,你以为可以靠那些东西,就抓住这条狗的七寸,让他为你卖命。」

「但你忘了一件事,狗急了会咬人的,不管是他还是我们。」

我低低地笑,指尖划过床沿,「你猜猜,我们怎么做了?」

「哥哥啊,把她送上了宋子渊的床。」

我停顿了片刻开口道,「就是那天,在思南公馆里,你说牵涉到明礼,真是晦气的那位。」

「她叫,李媛媛。」

我说的轻又慢,像是要把这个名字永远镌刻在他心上那样。

老头子突然激动起来,指尖颤抖,一滴泪由他眼角滚落。

「爸爸,你哭了」我神色不动,皱了皱眉头。

「我死了你也会替我哭吗?」

他将眼阖上。

「看来不会呢」我丢掉了手中的果核。

我心满意足地欣赏完这副丑态,拿出床头柜第三格下的一支新手机,拨响了那个早就倒背如流的号码。

高更鞋跟轻轻地扣着地面,安静的病房里,直到第三声略钝的声响响起。

电话通了。

11.

我靠在甬道上咬着棒棒糖,数着对面墙上公爵大人肖像的领口褶皱。

转过头去,正好对上旁边小孩第九次投过来的好奇视线。

「能不能借我打一把?」

我蹲下来戳了戳他手里的游戏机。

「不要」他傲娇地仰起头,得瑟地冲我晃了晃他的一头卷毛。

我从兜里掏出一把糖,循循善诱道:「我有棒棒糖。」

他估计才五六岁,却皱着眉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似乎在迟疑要不要相信我。

不过在一手棒棒糖面前,坚持这五六秒就算这傲娇崽的极限了。

「好吧……给你」他犹犹豫豫着递了过来「不过很难的。」

「要是你通不过,我也是可以勉为其难教教你的哦」 他略带骄傲地抱起小短手。

棒棒糖在舌尖打了个转,我含糊应了一声 「嗯哼」手下一点不留情地开始锤怪兽。

「好厉害」他盯着屏幕叫了出来。

「你也打游戏吗!」傲娇崽激动叫道。

我摇了摇头,慢吞吞说道「不过我小时候常玩。」

「我有个哥哥」我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傲娇崽聊着天。

「以前晚上保姆睡了以后,家里只有我和哥哥两个人。」

「家里很大,我就去他房间,他会陪我玩游戏,把我抱在膝盖上玩游戏,一直玩到睡着。」

我垂了眼睛想会儿「他打游戏很厉害。」

「但好像初级通关后,那个游戏世界就会变成一个屏幕的烟花。」

「我很喜欢看那个,他就一遍一遍通关初级,就是为了给我看那个烟花。」

「不过游戏很老了,等我长大后再想找那个游戏,就找不到了」我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他对见不到心爱游戏的感觉似乎也颇为感同身受,把糖咬的嘎嘣脆。

「哎,不要难过嘛,那等我以后找到了,我就告诉你。」

「好啊」我弯弯眼「我叫明仪。」

他奶气十足地朗声道「我是宝蓝。」

傲娇崽似乎很无聊,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你不和他们挤在一起说话吗?」

「我妈妈说这个晚宴很厉害,所以她才一定叫我来。」

他晃着腿嘟囔着「本来我现在应该在看漫画啊。」

我手下动作不停,眯着眼睛笑了笑「因为现在的剧本,还没演到我上场的时候啊。」

他眨巴着眼睛问道「上场?」

「你知道那种漫画里那种坏人吧,就是那种」我考虑了一下,弯弯眉道:「和主角势力斗得你死我活,拥有邪恶能力的超级大坏蛋,都是到最后出现说巴拉巴拉一段话,然后被宇宙无敌正义善良的主角给一话内制服。」

「那你是女主角吗!」傲娇崽一下子嘴巴就张成了 o 型,眼睛亮的一闪一闪。

「不哦。」

我笑得人畜无害仿佛小白花,心满意足看着屏幕上浮现出大大的 mission complete。

「我是大反派,话很少的反派角色。」

我把游戏机往他怀里一塞,顺便拿走了他身边放着的棒棒糖。

看着他呆愣愣的样子,我还十分好心地帮他擦去了嘴边残留的酱汁,指了指腕上的表道:

「时间到了,我该上场了。」

「小孩子多吃糖不好」我眼神诚恳,薅了把卷毛后转身就走。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傲娇崽惊恐的大喊「妈妈!反派要出来了啊!」

优雅的钢琴曲和众人的谈笑声盖住了这个小插曲,我慢悠悠下楼去。

走过边上的窗时,闲闲往外看去,绚烂如油彩涂抹的晚霞铺满天际,像是一场燃烧着的盛大烟火。

「那么喜欢逗喜欢小孩子啊」宋子渊站在转角正要上来,端着香槟看了看我后头。

他微微一笑,向我伸出另一只手来。

我顺势挽上了他的手「久等了。」

他抿了一口香槟,沉默了片刻,突然耳边传来男人温和平静的声音「明仪。」

我抬眼看他。

「下一年我们,生个孩子吧」他自然而然地在我的额发上落下一吻,姿态从容又随意。

「我们的孩子,一定聪明又可爱」他缓缓地说。

我颤了颤眼睫,搂上他的腰身,看着他的眼睛笑了出来,笑得几乎身形颤抖不稳。

「下一年?」我抚上他英挺的眉眼。

「亲爱的,我们没有下一年了。」

就在此刻,随着一对客人的入场,前方的众人像集体静默致礼般哑了声音,过了两三秒才有愈来愈响的窃窃私语出现,像是往会场里投入了一枚深水炸弹般让人惊愕。

我越过他的肩头,对着来人勾起嘴角招了招手。

宋子渊像是意识到了身后发生了什么,脸上虚伪完美的社交表情一瞬间消失,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捏紧了酒杯转过身去。

12.

凌晨,医院。

说实话,这实在是一个很诡异的场面。

穿着晚礼服衣冠楚楚的几个人,带着各自大堆的律师和助理,在危重病房里闲话家常。

「介绍一下。」

面前许久不见的程明礼穿着休闲的商务西装,还是一副散漫的模样,嘴角似笑非笑勾起。

他颔首轻笑道「我妹妹,明仪,我妹夫宋子渊。」

这时他身边容貌艳丽的女人伸出手来,展颜一笑:「祁辞珠。」

「我的未婚妻」他懒洋洋补充道。

宋子渊伸出手礼貌地握上去,两只手轻轻握在一起后旋即便松开。

他很好地维持着面上的微笑,但此刻的平静与寻常截然相反,只不过是一种戒备下被迫养成的习惯而已。

这些日子,他为了攀上祁家的资源可废了不少心力,就连今晚大张旗鼓的晚宴,意义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说动犹疑摇摆的祁家给他注入新鲜血液。

但这一切,就在刚刚随着祁家长女祁辞珠和程明礼宣布的订婚而彻底打碎。

祁家站好了队,甚至还押上了一个女儿。

程明礼和祁辞珠两人神色客套疏离,就连肢体接触就没有。

但他们有婚约,这就够了。

「朋友介绍,一见钟情」这是他们对这场婚约的官方解释。

「实在不好意思,本来想让你们在宴会上好好认识的」程明礼声音放缓,嗟叹了声「结果没想到听见那么大噩耗。」

「这种事,毕竟谁也不想看到的」祁辞珠疏淡安慰道。

我环视了一圈,估计在场唯一不想看到这场噩耗的,就只有我那自以为运筹帷幄的丈夫了。

老头子快不行了,大概就在今晚。

他的离开从来都不是一件值得悲伤的事,甚至我打赌还有很多人愿意为此喝杯酒跳支舞。

但他一旦走了,还没来得及坐稳的宋子渊直接就会陷入群狼环伺的境地,光对付外人就足够吃力了。

更别提,突然现身的程明礼,还活着的程明礼。

和他的未婚妻祁小姐身后庞大的家族资本。

现在我们这几个人急急忙忙从宴会上撤下来,把相关律师都叫来,等的就是一份遗嘱。

看看老爷子留没留后手而已,这番力气也就是宋子渊是深陷泥潭还是深陷绞肉机的区别。

「我去卸个妆」

我等的有些心烦了,便向众人抱歉一笑,起身披上外套走去洗漱间。

为了等会拍出来的照片憔悴自然一些,等细细卸完妆后,我还用温水将脸洗净,直到素面朝天为止。

等我抬起头时,镜子里出现了宋子渊的身影。

他站在我身后,面色晦暗阴郁。

我颇有兴致地调整了下胸针,满意地打量着今天的装扮。

一席齐肩收腰的黑色晚礼服,设计简约的钻石项链和手镯。

「挑这套衣服的时候我就在想」我拿起手边的纸巾,看向镜子里他的脸,平静无波开口道:「似乎也很适合去葬礼。」

「今天你和老头子说了什么?」他声线单寒,脸上更是罩了一层寒霜,冷的没有丝毫温度。

我揉了揉眼睛,把眼睛揉地通红,看起来像是大哭了一通才收手道:「真相。」

「李媛媛应当姓程的真相。」

他猛地抬眼看我,像是愤怒像是惊愕,又像是遭遇了剧烈背叛一般忍痛蹙眉。

「很吃惊吗?」我问道。

「也是,她和我长得不像」我疲倦地看着眼角的细纹。

他就这样沉默不言地同我对视,眼中情绪复杂万变,宛如乌云遮月下,深夜的大海般暗潮汹涌。

我清楚这一刻不用我多言,他已经明白了其中缘由。

他一直都很聪明。

这时手机响起。

我看了一眼标注,抬手接了起来。

过了一会,我放下电话,转身抵着洗漱台,耸肩微笑道:「老头子的秘密资金留给了程明礼」

「看来他早想着要把你一起拉下去呢。」

他漆黑的瞳仁瞬间暗淡,满是裂痕。

「咔塔。」洗漱间的门被锁上。

他走上前来一只手扣紧了我的下颚,一只手细细把玩着我的头发,视线低垂着,不知在想什么。

「程明仪」他的手盖住了我的眼睑。

而另一只手慢慢往下掐住我的脖颈,笔挺修长的指骨因为用力而泛白。

随着他手收紧,我几乎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阵发黑,眼角溢出泪来。

他摇了摇头,像是失望至极,伸出手抹去我的泪又笑了。

「你以为除掉我,你会得到什么,你当程明礼会给你什么东西?」

「痴心妄想」他微微喘着气笑,语气里尽是嘲弄。

说罢他松开了手,我倚着洗漱台软软滑落,脸白了一寸,狼狈不堪。

宋子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宠坏你了,小疯子。」

我扶着墙艰难地站起来,理了理衣服,戏谑地对上他的视线,将自己的手放在脖颈处,毫不留情地加重了力度,不过下的手实在太狠了,我忍不住嘶了一声。

他此刻的表情让我想发笑。

「该这样掐」我重复了好几次这个步骤,最后声音都沙哑了。

我叹息般道:「这样掐才明显,几天都不会消掉。」

「你还想干什么?」他眼眸更深。

「拍照做证据的话,效果很显著」我收手笑了笑。

我摇了摇手里的手机「另外,还要道声谢,录音软件很不错。」

「前些日子你说了什么,还记得吗?」

他咬着牙,脸色沉沉,按住我的手怒道「你就一定,要为程明礼做到这个份上?」

「他可以,为什么我不能」他努力控制着呼吸,却忍不住继续冷笑道,「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程明仪我告诉你,他和我一样,也就是一个……」

「哐!」

他话还没说完。

我就猛地抓起身后的玻璃烟灰缸,用力地往地上一砸,玻璃渣子满地弹跳。

我伸手握了一片碎玻璃,不顾玻璃扎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玻璃碎片嵌到了肉里,我却没有任何感觉。

「道歉。」

我将玻璃抵上了他的腰间,碎片折射出血色的光芒。

他的眼睛突然睁大,痛的闷哼退步,低头看了看我的手,又看了看我的脸,似乎很是不可置信。

手里尖锐的碎玻璃已经狠狠地捅进了他的身体,透明的碎片上泛着冷漠的红色。

我扔掉了玻璃,沾着血的手拍了拍他的脸「你算什么东西,能和他相提并论。」

「我最近又吃药了,神智也有些不清楚,这是过失,彻头彻尾的过失,你知道吧?」我摸了摸脖颈上青紫的掐痕,妩媚地微笑道。

说完这些,我转身走到门口,按下了门把手。

「现在就离开吧。」

「接下来的游戏,你没有筹码玩了。」

13.

我打开门。

门口正等着程明礼的贴身助理,红唇长发,妆容精致,身材长相不输模特。

她递上一帕温热的湿毛巾,对我身上的狼藉以及门后面的响动恍若未见般平静道「时间已经不早了,还是先请您下榻酒店好好休息一下」

「需要我先帮您处理一下吗?」她拿起旁边的医疗箱询问道。

我摇摇头,只接过湿毛巾,低头简单擦了擦伤口边上的血迹问道:「门外的记者怎么办?」

她见状收起箱子,客气礼貌道:「都会有统一口径,只发我们挑选好的三四张照片。」

说罢她解下自己的黛色丝巾,体贴地建议道「还是遮一下比较好。」

我谢了一声,系上丝巾,拿起手包,正好掩住手心和脖颈上的伤口。

但这番举动扯动了还在流血的伤口,疼痛让我皱起眉头。

我嘲讽地看了一眼无名指上闪着皓白光彩的钻戒,转头问她道「这种表情可以吗?」

「很不错」她投来赞许的目光。

「哥哥呢?那边什么时候结束」我望了一下过道尽头那扇紧闭着的门,里头传来不低的讨论声音。

程祁两方人马已经迫不及待开始进行后续的博弈,都想要将利益互惠扶持的条约越快越好地落定。

一场葬礼的尾声,就是另一场婚礼的序幕。

她为我披上外套,我瞥了一眼,似乎是程明礼那件商务西装。

「接下来的后续事宜,程先生都会办妥的」她微笑道。

「他让我先把您安置好」她加了一句。

我点点头, 又看了一眼背后那扇门,顿了顿说道 「等会儿,帮里面的人叫一下医生。」

要落幕了。

离开时,我靠着车窗静静想着。

我将受伤的手贴在玻璃上,车玻璃覆着雾气,映着窗外灯火通明的建筑一片模糊陆离,因为温热凝下的水混着血水流了下来。

像是片尾曲响起时黯淡下来的荧幕。

我在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里住了一周,抱着薯片把动物纪录片看了个遍。

从熊猫看到蝗虫,从大象看到恐龙,等我兴致勃勃开打开海豚智力之谜时,漂亮助理叩响了我的房门。

她说,「程先生让我来接您回家。」

一周时间,足够外面翻天覆地。

从前他们只唤我宋太太,如今,大家都毕恭毕敬改口叫程小姐。

我来到了程明礼口中的「家」。

那是一幢远郊别墅,坐落在半腰上,人少清静,白雪寒霜覆盖在林间,山麓边皆是高耸的杨树。

我到时,他正靠在沙发上随意翻着一本书,手里拿着雪茄,一片雾气茫茫中,他姿态懒倦又放松。

他听到声音,抬眼迎上了我的视线。

阳光透进落地窗落到他脸上,将他的眼睫染成了旖旎疏离的浅金色,他放下书笑起来,霎时初雪消融。

「哥哥」我走向他。

他放下书拍拍自己的腿「过来」。

我温驯地躺靠在了沙发上,将头枕在了他的膝上,旁边放着他刚合上的书,那是加缪的局外人。

「这里我早就想带你来看看了」他揉着我的头发「前几年我开了家皮包公司,买下了这块地。」

「屋里装了你想要的老式壁炉,就连楼梯的扶手也是你喜欢的。」

「酒柜里我收了很多不错的白葡萄酒。」

「露台上装了天文望远镜。」

「后面有个小木屋,还有个湖。」

「春天路边会开很多花。」

「……」

他想到一处说一处,絮絮叨叨地想把一生最好的东西都给我。

我就那样静静地听他讲着,就像我五六岁时睁大着眼睛,看着屏幕上绽放起一次又一次的烟花。

「这里的一切都将是我们的」他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不想醒来的美梦一样「当年我答应你的,你看,我们一起做到了。」

「明仪」他下巴抵靠在我的肩头软声道。

「欢迎回家,明仪。」

一滴眼泪落到了我的锁骨上,烫得我心疼。

老头子手上一直不干净,干的事即使小孩子也知道那是什么。

曾经我和程明礼亲眼看着老头子说了句什么,底下的人就将一个挣扎扑腾的袋子挂上铁块,扔进北边的河里,扑通一声,那袋子就沉了下去。

我害怕的直打颤,老头子只抬手甩我一个巴掌,程明礼帮我拦下了,为此受了一顿拳脚相加。

我哭着给他上药,他一脸满不在乎,他告诉我,他是我哥哥,他会一直保护我。

后来,过年时去登门拜访的叔叔伯伯一下子就少了很多,老头子每天不是在发脾气就是在打电话攀关系。

程明礼说他们都被叫去喝茶了,下一个说不定是我们家。

「这段时间你离老头子远一点,我怕他又来找你出气」他离开家去上寄宿学校时皱着眉对我叮嘱了一遍又一遍,唠叨的像个小老头。

我点头保证我一定绕着他走。

可老头子还是找到了我,那一天他没有发火也没有打我。

他只是平静地说,「有个叔叔很喜欢你,明仪。」

「让你妈给你挑件漂亮的裙子,我带你去叔叔家过周末。」

我还记得我回来时,程明礼的样子。

少年攥紧了拳头,脸色发青,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寒风中。

他不知道怎么听到了这件事,翻墙从学校跑了出来,一见我们下了车,就像头发怒的狮子一样扑上去打老头子。

老头子看了我一眼,让保镖拉开了他。

我握上程明礼发抖的手,冷静到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

我甚至微笑着开口道:「他答应我了,他以后不会打我们了。」

程明礼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那种哀彻碎裂的痛苦,像是从灵魂深处去撕碎一个人。

那天晚上他拉着我的手,陪在我身边。

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我会让他们通通付出代价的。」

太过弱小的我们只能彼此握着手,靠着没用的话语来说服自己。

他向我发誓道:「明仪,总有一天我会把程氏从那个人手里抢过来。」

「我要我们走在太阳底下,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我说好,他听后在黑暗中朝我笑了一下,脸上闪着水色。

如今想起这些恍如隔世。

那晚以后我们再也没有提过这些,心照不宣地漠视着它,像是看着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一样去漠视它。

14.

来到别墅后的日子并没有我想的那么逍遥。

程明礼似乎想把集团的事,用那么几天就一股脑都教会我。

早也上课,晚也上课,中午还要拉着我一起开视频会议。

现在我就连做梦梦到的都是年终报表!

唯一高兴的是,在这儿不用我做饭,程明礼亲自下厨,他似乎忘记了我多年家庭主妇的身份,还是把我当成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孩子。

他一向懂得满足口腹之欲,中餐西点淮扬菜粤菜都会做几个,我也乐得偷闲,开饭前就坐在柔软的长毛地毯上喝上一杯红酒,看着食物慢慢发出热腾腾的香气。

他高挑瘦长的身形走动在厨房间,偶尔和我闲聊两句。

我想,真正的家应当是这个样子的。

如果一切能定格在这里就好了。

可这就像宋子渊说的那样,痴心妄想。

人生匆匆,向来只进不退。

晚上我久违地做了一个噩梦。

讲台前的老班还在画着抛物线,课桌上堆着小山一样高的书,邻桌的少年正皱着眉在写卷子,坐的端正笔挺。

皮肤很白,鼻梁很挺,有些肉的侧脸沉静又可爱。

我忍不住上手想去戳戳他的脸,他真害羞,就碰了那么一下,红晕就爬上了他的脸。

他转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捉住我的手。

我笑吟吟地等着他那句别闹了。

却见他张开嘴,嘴里却大口大口吐地出血来,血染红了校服,染红了我的手。

他哽咽着说「明仪,你为什么不救我。」

「明仪,你为什么不救我。」

我满身冷汗地醒来,再也睡不着了,索性起身来想去客厅里喝杯水。

走下楼梯时看见幽静的客厅里有微光,走进一看,发现程明礼坐在那里吞云吐雾,神色冷淡,气质懒倦,烟头的火星明明灭灭。

「怎么,失眠啊」我打开灯坐了下来。

「成功人士的烦恼你不懂」他见我来了,抬手递给我一支剪好的雪茄。

我摇了摇头「戒了。」

他笑了,将手收了回去,雪茄往桌上随意一扔「戒了也好。」

「又在看这本书?」我觑到了他手边的书,伸出手想要去拿。

他眼睫一闪,将书抽走放到另一边「没什么好看的。」

「出去走走,让你见个好东西」他将一件大衣扔给我便起身。

「看什么?」我披上衣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跟上他,却见他往露台走。

他只穿了衬衣,一推开露台门,风吹的衬衫鼓起来,他停在门口温声道:「先别睁眼。」

我乖乖闭上了眼,他的手覆上了我的眼,温暖燥热,带着微醺烟草的气味。

他捂着我的眼睛一路引着我走到了外头。

「抬头」他说。

我睁开眼睛。

那是一晚太过璀璨的星夜,辽远无垠的天穹上缀满了明珠,每一颗都又大又亮,光辉皓白,剔透灿烂。

「真漂亮」我低低惊叹了一声。

「你那时候不是一直想要看什么星星,幼稚死了」他压在栏杆上,笑的不行。

「你那时候还偷看我给男朋友写的信,你不幼稚?「我不开心了,挑眉问道。

他吐出了一口白烟,微微抬眼看我「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他们什么时候来」他手在阑干上摩梭着,突然开口。

我心头微跳了一下,佯装疑惑地看他。

「警察」他声音温柔又宽和,找不出一丝厌憎的情绪来「他们该拿的东西都拿到了吧」。

15.

我脊背一僵,垂下眼睫。

「别装了,你演戏哪一次骗得过我」他叹气。

「你生日那天来找我,告诉我打算把宋子渊逼的那么狠的时候,我就清楚了,你想要他穷途末路时拉着我一起陪葬。」

我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 「明天早上。」

「不是你的错」他放下了雪茄,伸手捏了捏我的脸「不要内疚,也不要心软。」

「做的好」他眉眼沉静地望着我,「我已经停不下来了,也摘不出去了。」

「但你还干干净净」 他笑了,仿佛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

「和我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他有些疲惫地阖上双眸,鸦黑睫毛轻轻覆在脸上,带着柔和的缱绻之意。

我望向山麓上浓重的星光和霜露,轻描淡写道:「可能是因为,我找了一个把我当花瓶的丈夫。」

「他对我并没有多少防备,刚结婚的时候,我就在他的投资计划里看到了一个项目,蔺城的新型商务楼」我缓缓道。

「论人脉和消息都不是他能够着的东西。」

「结果在三个月后,我发现你名下的离岸账户抄底了江家电子的股票,赚了不少钱。」

「发生一次叫做巧合,可出现三次那就大可以称作事实了」我抬了抬下颌。

我短促地笑了一声「连老头子都没看出来,也难怪,你们表面上那么不对付。」

「表面上互不对付的两个人,私底下十数年如一日向对方输送着资源,彼此交换着商业消息,真是信赖对方啊。」

「可好歹我也和他生活了这么多年,宋子渊绝不会信别人信到这种地步」我摇摇头。

「你也不是这种人。」

我漠然片刻道:「根本不像你和他能做出的事。」

他眼中划开笑意,十分捧场地拍了拍手。

「现在找到答案了吗?」他问道。

我抬眼看他。「这份信赖,是因为互有把柄。」

他们都是喜欢主宰和控制的人,对待再亲近的人,都习惯第一时间牢牢掌控拿捏住七寸。

只有完全掌控,才能完全信任。

我喃喃仿佛自语:「一个太过危险,危险到没人敢背叛的把柄呢。」

「牢牢将你们绑在一起,没人能够挣脱。」

「但凡谁想撕破协议了,都不能全身而退善始善终」我神色悲哀,心中钝痛。

「比盟友更加坚定的关系,就只有共犯了。」

我声音变冷「有段时间他压力很大,我给了他一张心理医生的名片,他去了。」

「然后我找人黑了宋子渊心理医生的电脑,拿到了治疗时的录音。」

「哎,真不小心」他笑骂了一句,表情却分外天真无辜,仿佛置身世外看着隔岸火烧绵延,一点也没有作俑始者的自觉。

「他那种癖好出现在十七岁」

「十七岁发生了哪一件事」我颤着声道「才能让他一发不可收拾迷恋上了施虐的压制感。」

他看了我良久,眉目不动,倏尔捉住我的手,揽住我的肩膀,将我拢到了怀里,手一下又一下轻轻抚过后背,像是无奈于我满心愤慨。

我一顿,将头深深埋入他胸前。

他的怀抱带着清冷的气息,像是燃尽草木后散于云雾中的灰,让我止不住落泪。

「那一刻我终于知道了。」

我抬手将他搂紧,心知肚明这个故事将要写完最后一笔了。

「他和你一起,杀了汤以骞。」

「他和你,一起虐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沉默而绝望。

他缓缓将我推开,俯下身长而久地注视着我,倒让人有一种情深款款的错觉。

他弯起唇角,眼里却并无笑意「他给不了你你应有的东西,却还妄图将你带你走。」

「你以为那个连学费都付不起的穷小子能给你什么?明仪」他的长睫微翘,面容清冷,在星辉下仿佛精心雕刻的冰塑,不识人间疾苦哀乐。

「我想让你看清楚」他骨骼分明的手搭在我的腕上,轻轻扣住了我的手。

「没有人能分开我们。」

「没有人能给你我给你的东西」他轻叹一声,说得十分缓慢却又十分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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