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喜欢看男主病娇文是什么心理?

我想用手里的餐刀,杀了我丈夫宋子渊。

我们对坐,彼此温柔优雅,我却知道他身上有其他女孩的抓痕,私人侦探给我的视频更是不堪入目,对那些年轻女孩来说,他就是恶魔。

我拾起了白色瓷盘旁边的餐刀,慢慢地握紧,不动声色地握紧。

结婚前,我哥把这一套餐具给我从德国带回来做订婚礼物时,亲手将这一把刀从匣子里挑出来递给我。

他笑眯眯地像只不怀好意的狐狸,「你会用到的,明仪。」

「不是为那个人切沙拉的时候。」

他拉起我的手,将空心刀柄放在我手里,刀尖正对着我。

我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睛,里头似乎真的些真情实意。

他静静瞧我,眉眼漆黑如描,转手调转刀柄「而是,想离开的时候。」

如今我仔细端详着手里的刀,这一样的确成了我多年主妇生活里最喜欢的东西。

流畅又冰冷的曲线完美无比,刀齿锋利的连带筋的牛排也能轻松切断。

鱼腹线条的空心手柄,轻巧,趁手,省力。

也许,在割人大动脉的时候也格外优雅又利落吧。

「你在想什么?」宋子渊突然出声,我的视线才从犹豫地从他颈部的弹性动脉处收回。

我望向他的面容,岁月待他不薄,即使已年过三十,也依旧十分有魅力,气质更是褪去了青涩,多了让人安心依靠的成熟稳重。

真想,杀死你。

看着这副依旧让我动心的皮囊,心底那么叫嚣着。

我放下刀叉,将调料往他手边推了推,托着腮娇憨问道:「 亲爱的,今天回家吃饭吗?」

「你上次说想吃水煮鱼,我和张妈学了,要不要试一下?」

他有些抱歉地看着我,拿起餐布擦擦嘴角,声音放低似是安抚,「分公司出了点事,要去新加披一趟。」

我故作失望地连声泱泱抗议。

「乖」他往后一靠,目光满是疼爱地看着我撒娇 「你生日不是快到了?」

「等过几天等处理好了,我们去好好玩一圈,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他扬起唇角,笑得温柔。

「嗯」我捧着脸,甜蜜地用力点头。

仿佛我们再相爱不过。

天气很好,一打开门阳光洒满了玄关,他低下头来和我告别,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他鬓角的发上,他浑身像是撒上了朦胧的金箔,高贵极了,也俊美极了。

我就像每一个贤妻良母一样,帮他细致地理正了领带,抚平了衣领处的褶皱。

他扯起嘴角笑了起来,右手拾起我的手,在戒指上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皓白色的钻闪着细碎的光,令人目晕神悬。

我心中莫名其妙泛起酸软无比的情绪来,像是有人往我心口处狠狠揍了几拳。

他看着我这副呆头鹅似的样子,心情愉悦了十分,温声道:

「明仪,你知道吗,我的每天,大概就是为这一刻而活的。」

「多大年纪了,还说这些有的没的」我的表情有些僵硬,干咳一声,似是不好意思地将他推出门外。

关上门后,我的表情一下子垮掉,面无表情地狠狠摘下戒指,即使扯得生疼,也硬生生将它扯出来。

戒指被随意丢在转角处的桌案上,连同旁边被翻下的两人合照,一切曾经恩爱的痕迹,显然都让这家的女主人心烦意乱。

「宋夫人,上次你委托我司进行的调查有结果了,调查结果……可能会让您有些意外。」

「我们已经最大限度恢复了您先生电脑里的视频文件,以及一系列的照片,可以说并没有和估测有什么偏差……」

「如果需要联系律师的话,我们可以建议推荐……」

我再次打开邮件。

屏幕上倒映出我的脸,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滑动屏幕的指尖却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解开秘密的视频和照片应有尽有。

年轻的女孩被捆绑着,像狗一样跪伏着,眼神迷离,紧咬嘴唇。她们称呼我的丈夫为「主人」。

或是痛苦的,哀求的,或是愉悦的,讨好的。

而宋子渊就像摆弄玩具一样,摆弄折磨着这些女孩,神情淡漠地在她们身上摁着烟头,倒上红酒。

直到我再也不能看下去,我径直扑到了洗手池边,难抑反感地干呕。

连胆汁都呕净,我才慢慢的瘫软下来,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律师?」我反问道。

「我才不会离婚」我的指甲划过窗沿,发出刺耳的声音。

电话另一头显然没想到我是这个回答,诺诺不敢言,一时陷入安静。

「他背叛了我,他背叛了我们的婚姻。」

「他答应过我的」我侧着头看着窗户中的倒影,仿佛看见那时候单膝跪在窗前,言辞真挚认真向我许诺的清冷少年。

他那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明仪,我希望你就像温室里的花朵,不必担心风雨,无需愁心冷暖,只需,绽放便好。」

「而我,我会一生为你建造温室。」

太阳那么大,可我只觉得冰冷,身体的热气似乎一下被抽光了,冷的人从心底里打颤,

我靠着玻璃窗,低低的笑出了声,几乎笑出了眼泪,「你以为他,只用付出这么点代价?」

2.

以前,在出席某个开幕剪彩活动时,宋子渊细心地随助理一起帮我挽起裙裾,我一低头却无意觑到了他腕上的两三条划痕。

那是细长,新鲜的伤口。

「你的手怎么了?」我急忙蹲下,拧着眉,焦急地托着他的手问道。

他愣了愣,脸上闪现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面色柔缓,有些不好意思道:「上个月,宝贝你不是说想养只猫?」

他将我扶起来,反而先宽慰我。

「我今早抽空去挑了一遍,没想到被一只不听话的划了几道口子」他温柔含笑地摩梭着手上的口子。

「可真是,不听话啊」他低声道。

那时我并没有想太多,只是嘱咐了两遍让他一定要去医院打疫苗,清理伤口。

晚上打开门,我收到了一只布偶猫,很美貌,却蠢兮兮。

我叫她安安。

当我如今点开众多视频中的一个时,才堪堪有了答案。

那房间的配置就是在活动现场的更衣室,另一个特殊更衣室。

他卷起衬衫的暗色格的袖子,解开了领口的扣子,一边站在那里,欣赏着女孩自己褪去外衣紧性感内衣,一边慢条斯理摘下手腕上一款样式简单的手表,弯腰小心的搁在桌案的金丝绒布上。

我认识这只手表,那是我为他买的,花光了我实习时第一笔工资,我想他一定喜欢。

我记得他拿到手表那一刻时,眼睛里闪现出雀跃无比的光,他紧紧抱着我,抱的我几乎喘不过气来,像个小孩子一样抱着我扑到床上。

他吻着我,一刻也不停。

「明仪,明仪」他曾那样欢喜又好听地叫着我的名字。

可笑吗?即使在这个时候,在这个旖旎又肮脏的时刻,他似乎还在担心接下来的事会碰坏这支旧手表。

女孩在鞭笞之下,呻吟之中,下意识往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吃痛地叫了一声,甩开女孩的手,他看了看手,下一秒就扯起女孩的头发将她往墙上狠狠撞,撞了那么两三下,女孩像块破布一样倚着墙缓缓倒下。

他嗤笑一声,有些厌烦地转身走近摄像机。

在关机前,我眼尖地发现沙发上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放大,放到最大。

我的视线停留在那处,再也不肯离开。

是一张员工证,上面有女孩的证件照,她的头发盘起,抿嘴笑,看起来又乖又小。

李媛媛,那是她的名字。

我毫不迟疑地拨响了事务所的电话。

「我额外加三倍的钱」我的手拨弄着脖子上的圣十字项链,从容平静地开口,仿佛不是在理清证据寻找丈夫的情人,而是在安排一道普通的晚餐。

「帮我找个女孩,我希望两天内有结果」我提出要求。

「她叫李媛媛。」

我垂眸看着照片底下的名字,声音冷然如冰。

安安刚刚被打理完送回家,喵喵喵地整个家到处找我,我挂掉了电话,招呼了一声,它就软软地迈着轻盈的步子朝这边跑过来。

它跳上沙发在我腿上蹭着,似乎有些茫然。

安安不明白我为什么不像往常一样抱她,而是对着一个冰冷的电子产品心不在焉,它挥着爪子就往平板上挠,我还来不及阻止,视频就定格在他脱下表的那一刻。

我沉默了半晌,有些不自然地偏头朝它笑了笑「安安,爸爸好像做错了事。」

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它的背,想了想概括道:「是很不好的事。」

「我们要怎么惩罚他呢?」我轻描淡写地征询它的意见

可安安只是一只猫,它只会眨着好看的眼睛喵喵喵。

窗没有关严实,细纱帘子在微风中徐徐拂动,细纱透着光吹进了室内,像是柔曼的香槟,熏的人几乎醉倒。

我也如同喝醉了般缓缓道:

「要不,我们一起杀掉他吧,安安。」

3.

三个小时以后,我戴着墨镜坐在开向机场的车上,我在路上打算给程明礼发信息。

程明礼是我哥,三十四岁,不务正业,好玩浪荡。

在程氏担了个董事的虚名,常年混迹于各大声色场所,来自家公司上班的那天不是因为他喝的足够醉,就是因为秘书足够辣。

他是个在我结婚那天预定了直升机,方便我哪怕戴戒指前一刻反悔了,也可以及时逃婚的疯子。

「为什么?」他那时问我「为什么非得结婚不可?」

「他爱我,也保护我」我握着花束,看着远处觥筹交错间的那人轻声回答。

一大段话删删减减,最后只留下了几个字。

「我想见你。」

过了半分钟他发来一个境外赌场的定位。

「过来」他说。

我到当地时还是傍晚,天还没黑,街边五彩的霓虹灯就已经早早点亮,街头充斥着各异肤色和语言,人声熙攘,宛如白昼,是一座名副其实的不夜城。

路旁的女孩们手里夹着烟谈笑打闹,她们穿着亮色的紧身裙,腰肢一扭,相继挎上路过男人们的手臂。

咸湿的风吹散了她们微卷的长发,像首吴侬软调的歌。

有个腼腆黧黑的少年凑上来兜售手里廉价的镀银串子,他的口音浓重,似乎是新手,又害羞地结结巴巴说不全话,只会一遍遍翻腾着串子向我展示。

我本来没心情买,却在抬头看见男孩眼睛一瞬间改变了主意。

真像宋子渊。

以前的宋子渊。

眼睛黑白分明,干净又温和,像林中溪旁汲水的麋鹿。

「剩下的作小费」我将一张大面值的美元塞入少年的衬衣兜里,随手拿了一串小鱼吐珠的戴上。

他惊讶地咧开了嘴,捂着口袋笑得露出八颗大白牙,止不住地连声道谢。

我摆了摆手。

除了那双让人难以忘记的眼睛,我对宋子渊的初次印象也就止步于此了。

那时候我有男朋友,第一个男朋友,是一段眼里除了他再没有别人的时光。

他姓汤,是学校的特招生,能够几秒钟之内心算四位数乘法,张开眼睛笑眯眯地告诉我正确答案,每天打着好几份兼职补贴家用,校服刷的皂白,大大咧咧没心没肺,每天都笑的阳光灿烂。

那时候每天我都抱着两瓶水去球场上等他,等着他进了球后高举着双手朝我跑过来。

「程明仪,程明仪,你有没看到!我刚才简直就是盖德穆勒附体欸!」

那时我才十七岁,我真的以为能和他过完这一辈子。

后来,偶尔我也会想,如果这样,那一辈子大概会很开心。

但我长大了,念大学了,工作了,嫁人了。

他永远留在十七岁。

留在了学校的天台上。

当时我情绪太过歇斯底里,每天止不住的哭和做噩梦,刚开始还能遮掩,过了段时间,在不得不出席的场合上摔了酒杯后,立马就被我爸打包流放到了国外。

他一直都很有修养,也不曾动怒发火,只是掀起眼皮,像看一个濒临破产的项目一样,语气冷淡地给我下了一道逐客令:「没想清楚的话,就不用回来了」。

程明仪是程家的女儿,不能败坏程家的面子,不能做程家的耻辱,我晓得的。

我被安排在了麻省念书,书是没念进去多少,光在最后一排睡觉了。

有时照着镜子都会被自己吓一跳,脸上是病态的不正常的苍白,烟熏妆,长长的假睫毛,戴着唇钉,午夜醒来就就去喝酒。

整个人就像个鬼。

留在我身边的,净是些怂恿我刷爆信用卡的酒吧朋友。

有一天我选了一堂我自己都不记得名字的课。

宋子渊走了进来。

那时的他已经不太像只小鹿了,倒像一位完美无缺箭无虚发的猎手。

气质温良内敛,举止优雅贵气。

他坐到了我边上,正视着前方,展露了一个浅淡的柔软的笑容。

像是一路挣扎颠沛的旅人,在长途跋涉之后终于看见了热腾腾的散发着昏黄光晕的民舍,松了一口气便柱在门口再也走不动的感觉。

真是奇怪,我那样想着。

他鸦黑的睫毛轻轻颤抖,声音有些哑:「程明仪,好久不见。」

4.

手机的屏幕闪烁不停。

我静静地看着那片荧光慢慢湮灭,又复而闪烁起来,如此这般循环,似乎永没有止境一般,我只能摁下接听键。

我没有开口,反倒是对面轻轻笑了一声,似乎在宽恕着我莫名而来的小脾气。

「宝贝」宋子渊的声音不急不恼。

我不接话,他也不在意,仿佛没听见我这边的嘈杂一般说道:「医院告诉我,爸后天治疗结束,一家人很久没聚了,要不这次由我来安排吃顿饭,你看这么样?」

我一边跟着侍应生穿梭过人声沸腾的轮牌赌桌,一边换了口气笑盈盈答道:「好啊,全听你的,我就不掺和了,你办的向来让他满意。」

我夸道:「怪不得爸爸最喜欢你这个女婿了。」

「连我都要往后站一站呢」我状似不满父亲的偏心,小声抱怨。

他在那头笑了一声,声音柔缓,「那我就安排地方了。」

「明仪,你会回来的吧?」宋子渊淡定从容地问道。

我停住了脚步,脸上的虚假笑意敛住了。

出国这件事,除了程明礼,我谁都没有告诉。

我捏紧了项链,尖锐的金属刺进了皮肉里,这样切实的疼痛一下子让我明白了什么。

我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拿开来看了一眼,喉咙里似乎泛起血腥的泡沫来,让我无法喘气。

「去国外是有什么事吗?」那边继续着关心的询问。

我克制着立马想把手机砸个粉碎的念头,缓缓开口道:

「有个画展想看,顺道去见见哥哥。」

「忘记告诉你了。」

「爸爸也肯定很想见明礼,我带他回来」我岔开话题,轻飘飘道。

「早点回来」他叹了口气。

「明仪,我很想你。」

他说的那样温柔,像是对待一件易碎娇惯的瓷器那样怜惜。

「难道我会跑吗?」

「我在家里呆着你也在出差啊,还不是见不到你」我故作不知他话中意味。

「这不一样」 他笑了起来,这时候的笑并没有像平时那么假的完美。

「我尽快」我挂掉了电话。

侍应生将我带到了地方。

「程先生在那一桌」他体贴地向我指出了位置,转身便想去另一桌。

「等一下」我拦住了他。

「能给我一杯冰水吗?」我笑了笑。

赌桌前围了满了人,程明礼慵懒地坐在左边,卷着袖子,手里拿着支雪茄,他比前段时间瘦了,看起来更加清秀斯文了几分,但这种清癯之感却更接近于冷漠矜贵。

仿佛即使这世界陷落于大火,他也只会冷眼觑着熊熊火光燃尽天边,挂着傲慢和居高临下的笑容,说上一句「真是没意思。」

他刚刚赢了一把大的,台上的筹码堆得如同一座小山,围观的赌客鼓动着他趁手气好再下一注。

这时侍应生给我端来了水,轻轻唤了一句程小姐慢用。

我朝他点点头,利落地将手机扔了进去。

「水和小费记那位先生帐上」我指了指程明礼。

他此时也抬起头看见了我,他笑了。

侍应愣了一下,立马就将水杯端走,赌场每天来来往往的客人那么多,我也不是最奇怪的一个。

程明礼将桌上的筹码拢了过来,身边人纷纷挽留惊叫,他倒好,往后挥挥手,一派洒脱,不管不顾抱着筹码就走。

他走到我跟前,将筹码往我怀了重重一放。

「来碗长寿面,送到包厢」他低下头来拍拍我的脸,眉眼带笑地向后嘱咐道。

「我的明仪,生日快乐。」

他笑时,眼尾会自然上挑,语调懒洋洋的,像是只在太阳底下不肯动弹的猫。

我的生日本该是在今天,这是连宋子渊都不知道的事,我是个早产儿,出生的时候日子并不是很吉利,就找了大师换了个日子。

只有程明礼会偷偷给我过生日。

「不吉利又怎么样?」小时候他曾气呼呼对我说。

「你是我程明礼的妹妹,我罩着你,我会把好运气都给你的。」这样郑重其事的话由小孩嘴里说出,任谁都忍不住发笑。

他轻车熟路推开了包厢的门,「随便坐」他说着便随意地倒在了沙发上。

「今年礼物呢,想要什么?」他踢开了一旁的酒瓶,极为慵懒的睨我一眼。

他向来大方,这些年,我要什么他都能给,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这次我却没理他,把满怀的筹码往桌上一倒,自顾自斟了杯热茶,走到窗边。

夜晚的风有些凉,暗沉的天色却被绚烂的灯火晕染地十分热闹,人们如梭来往,和满街的霓虹灯光融为一体。

「明仪,你不开心。」他是微笑着说一番话的,但声音里并没有多少笑意。

我别过脸,他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宋子渊欺负你了?」

我并没有说话。

「要不把宋子渊的所有股份抢过来?」他走到我边上,皱了皱眉头。

「不行」他又摇头。

「便宜他了。」

「要不让他身败名裂?」他的眼中泛起笑意,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了我的手腕上。

「像条狗一样什么都不剩地滚出去?」

我握住了他的手,声音异常地温和平静。

「我想让宋子渊,消失。」

「彻底消失」我看向他,重复道。

「我的大小姐」他微微一怔,旋即低下头,下巴抵上我的肩头,认真地开口。

「你长大了」他笑了。

5.

我同程明礼回国时,两个人谁没想到看国内的天气,只穿着单薄的衬衫和凉拖,一下飞机冻得瑟瑟发抖。

宋子渊站在出口等我们,胳膊上搭着一件女式大衣。

他的脸色有些疲惫,眼睛扫到我的那一刻,疲惫瞬间就不见了,看见我们这副样子忍不住低头笑出来。

后面的小助理一手提着大包小包,一手使劲向我们挥。

我蹦蹦跳跳来到宋子渊面前,一把抱住他,仰头朝他笑「买最早的航班回来了,卖你面子吧?」

他展了展大衣往我肩上一盖,手抚上了我的头发轻轻摩梭:「知道你乖。」

「饿不饿,要不先吃点垫垫肚子」说着后面助理马上递上了手里的大袋小袋。

我看了一眼,什么蟹黄包巧克力棒热牛奶应有尽有,食物的香气浓郁又幸福。

程明礼夸张地摇头叹气:「别秀了,你们不仅要冻死我还要酸死我啊。」

宋子渊好脾气一笑「先去车上吧,车上暖和。」

「再说爸妈也快到了。」

程明礼听到爸妈一词,明显脸色有些微妙,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懒洋洋拉开了后座的门坐了进去,还探出头向我招招手「过来,明仪。」

宋子渊顿了顿,眼底的笑意淡漠了不少。

「你进去吧」他略略弯腰为我抬手挡着车顶。

我装作没瞧见他们之间的波涛汹涌,乖乖落了座,瞧着宋子渊重重地打开了前座的门,再转头看见程明礼像是小孩子恶作剧得逞一样掩着嘴角的笑。

助理连声大气都不敢出,我试图打开话题。

「最近爸怎么在抛股票?还抛那么多?」我问道。

程明礼嘴角的弧度冰冰凉凉,并不在意地答道:「老头子年纪大了,学起了怀旧,想重回老本行,做教育去。」

「做教育」他嘲讽地冷哼一声。

「爸爸也是想趁身体还行,干些回馈社会的事」宋子渊道。

「回馈社会?继续和学生上床然后为我国人口增加贡献?」程明礼不客气地诘问道。

我在底下轻轻踹了他一脚。

宋子渊没有答话,只是无所谓的笑一笑。

这些花边他并不在意,只要但凡有两分利,他就能不管不顾搅进浑水里。

这些年他为我们家赚了太多的钱,如今这样程明礼赌盘上的筹码,我抽屉里的钻石项链都有宋子渊的功劳。

老头子说过他这样的心性才是真正的生意人,总念着伦理纲常社会秩序这种框住普通人的东西,是做不成大事的。

「子渊是个有本事的人」他曾当着我的面向程明礼这样夸过他,意思是让程明礼妥善用他,宋子渊是条好狗,别浪费了。

宋子渊在公司经营多年,自然也有了自己的派系,有好事的人问老头子怎么不防着点他。

那时他轻飘飘看了我一眼,说道:「我女儿还在,你以为这人跑得掉?」

我自认没那么大魅力,能让他十年如一日为我们家鞍前马后,唯一的解释就是,老头子是看出我本性的人。

他知道并不是宋子渊拥有了我,而是我接纳了宋子渊,才任他予取予求。

而宋子渊一旦动了其他心思,我会亲手解决这个祸患。

突然胳膊被人扯了一下,转过头正对上宋子渊关切的眼神,我这才发现已经进了思南公馆。

原思南公馆始建于民国,本来是法国人修来当酒店的,有花园有喷水池甚至还有个跑马场,装修建筑一派罗马风情,后来某个滇系大军阀打了败仗,就来这儿做寓公,再后来又被华侨后裔买下了开会所。

有格调,安保好,近些年这儿举办了不少上流的小型宴会和婚礼。

我在门口踌躇了一下,程明礼像是保护我似的,大步挡在了我前头先进了房间,我才挽着宋子渊抬步进了去。

一眼就看到了老头子。

他坐在了轮椅上,已经不复当年的威严,手指和手腕浮肿着,脸就像松软的面团,眉目间一团虚浮的气似乎笼罩着他。

母亲穿着高定套装,正闭目捻着佛珠,她看起来又做了拉皮,或许下巴还打了针,面容有着不自然的僵硬。

听到声音他们纷纷往这边看过来。

程明礼随意地打了两声招呼,便在母亲旁边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爸,妈」我有些生疏拘谨,站在程明礼后头叫了两声。

老头子只耷拉着眼皮,嗯了一声当做知道,母亲则客套说着些怎么还站着快坐这类的话。

宋子渊恭敬有礼地寒暄问好,一番殷勤问切,居然还记着我爸主治医生的名字,老头子平素冷淡,对宋子渊却是难得露出了笑。

他应付这些向来八面玲珑,全程让人如沐春风,连我母亲也心情颇好,扯着那不自然的肌肉笑了好几次。

宋子渊想取悦一个人是很容易的事,即使是竞争对手表面也从不扯破面皮,只是握手谈笑后反手给一刀而已。

这种能力并不是坏事,至少对于我父母来说。

在他们看来我这个女儿最大的成就,不外乎是捞到了宋子渊这个才干出众的好女婿,一改往日作风,安安分分结了婚辅佐丈夫。

以前碰见老同学,说最看不出来的就是你,以为会去地下乐队当贝斯手,或是去柏林街头喝得醉醺醺的,半夜大声喊着「我不属于哪个男人」哪想到现在变成了标准的贤妻良母,穿着淡色毛衣,戴起了珍珠项链,开始学做咖喱饭,还养活了一只猫。

「老公对你千依百顺,娘家又有依傍,这样的生活真是让人羡慕」她曾不乏感叹的说道。

如今我环视着屋内一桌人,却像是被一种陌生的气息隔离在外,外面一片狼藉,内里千疮百孔。

羡慕吗?我在心里几乎要笑出来。

这场饭局已经陆陆续续有好几个人叩门来敬酒了,老头子被人围得团团转,宋子渊起身去解围才算推了一些人。

宋子渊端着酒杯回来时,程明礼似乎已经掩饰不了对种千篇一律的熟悉场景感到无聊了的厌烦了。

他拿出了一盒烟,自己先递了一根给宋子渊。

宋子渊瞥了我一眼,推脱笑道:「明仪不喜欢烟味。」

程明礼却轻笑了一声,把烟点了衔上,把双腿交叠,脸微微抬起。

「知道我妹妹最可爱的地方在哪里吗?」

宋子渊笑了起来,揽过我说:「明仪在我眼里可处处可爱」。

程明礼摇了摇头,吐出烟来,脸上因为香槟有些熏红,显得过于无害可亲了些:「不,她最讨人喜欢的,是总摆出一副娇气的样子,教人忍不住想给她最好的。」

宋子渊侧过脸来,似乎向我征询意见般说道:「是啊。」

「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给她这些的,对吗?」他的声音温和而低沉,并没有任我选择的余地。

「子渊」老头子向我们招手,才堪堪解了围。

「来见见小孙,听说你们前段时间合作了个大项目啊。」

「一起去吧」我挽上了宋子渊的手臂。

「好」他朝我微笑。

趁起身,我在桌底下已经将短讯发给了程明礼,不露痕迹地朝他使了个眼色。

李媛媛今天就在思南公馆兼职,负责贵宾休息室。

今天早上刚刚收到的消息,和宋子渊通知我预定妥当的电话几乎前后脚到。

是巧合吗?

我看向宋子渊,但这个男人我似乎从来都没有看懂过他。

程明礼捻灭了烟,拍了拍衣服往外走「有个老朋友来了,去见一见。」

我随着宋子渊得体客气地应酬着,视线却时不时落到了手上的腕表上,可直到我回了座他还没回来。

吧嗒一声门被打开,我几乎是一下子回头。

是送果盘的侍应生,有些被我期待的眼神吓到,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明礼呢?「母亲发觉了少一人,不禁开口。

「他说去见朋友了」我掩饰着焦躁,底下的手指甲开始在掌心划起痕来。

十五分钟,他还没回来。

老头子脸色开始不好「成天没个正形,不知道又去哪了。」

「要不我出去找找吧」我忍不住起身。

「我去吧」宋子渊按住我的手,他的手很冷,眼神疏淡,却有一种看透我所有想法的锐利感。

我的心不知为何往下一沉。

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程明礼。

但只闪烁了两秒就湮灭。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身体摇摇晃晃,大衣落下。

周围的声音变得模糊,我记得我甩开了宋子渊的手,不管不顾的冲出房间,踩着高跟鞋就往休息室跑去,一个包厢一个包厢地找。

到了 209 门口我停住了脚步。

我打开了门,走到了浴室,看到了程明礼的背影。

他站在那儿,没有转头,也没有走开。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嘴唇有些湿热,我用手一摸,一看才知道是咬出了血。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

「明仪。」

「别过来,听话。」

我向来不听话,他该知道的,我怔怔地机械般地抬腿往前走去。

血,血迹。

一个浴缸的血,像是满溢的玫瑰花瓣。

少女苍白的像沉静的雕塑,手软软的垂落在外。

那张证件照上文静笑着的,带着红晕的脸已经趋于木僵。

血水贴着瓷砖线,朝一个角落流淌,弯弯绕绕的流到了我脚下。

她死了,真真切切的死了。

背后有人推门,爆发出一片混乱的尖叫声。

6.

我看见徐岐山时,他正起身送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

他看到了我,和女孩说了一句话,女孩转过头来小心看了我一眼,这一眼很短暂,她和徐岐山说了句什么,就拿起包近乎于逃跑地离开。

她在我边上匆匆掠过,并没有作停留。

徐岐山是我前段日子请的私家侦探,业务能力不错,口风很严。

我坐下来时,点的咖啡正好也被侍应生端着托盘送到桌上。

我轻轻抿了一口,苦极了,但很提神。

为了处理这些破事,我已经快二十三个小时没有合眼了。

「她说什么了?」我放下瓷杯。

我问的人就是刚刚离开的女孩,听说她是李媛媛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死去的这个姑娘才二十一岁,都没有毕业,还有大好的青春可挥霍,大好的前程可奔赴。

他将手边的柠檬水喝了一大口,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说道:「李媛媛家境不是很好,单亲家庭,但你知道,艺术院校嘛,开销总是很大的,几个小女生攀比些包啊鞋啊,出去吃吃喝喝摆什么名媛做派。」

「她从大二开始就一直在网贷,拆东墙补西墙,熟悉的人也一直在劝她,但她一直控制不了。」

「但李媛媛最近把钱都给还完了,包和化妆品也都换了,听说交了个很有钱的男朋友,她们也没见过她男朋友,每次都是专门有司机开保姆车来接她,为此她连课也不上了。」

徐岐山把案上的资料递给我:「我也查了消费记录,这几个月来大额打款的确有好几笔,不是普通的兼职可以做到的程度。」

我接过资料,想了想还是翻开来,纸上的数字一个个都像是变成了女孩的血那样红。

他徐徐道:「那女生说李媛媛身上总是有伤,有好几次她朋友还专门去医院接她,说是不小心摔得碰的。」

「但受伤的概率,也太频繁了。」

「后来一段时间,车就不来了,李媛媛她脾气变得很暴躁,每天都在打电话,有次喝多了酒,和她说过,那个男人有妻子,也有着不止她一个女人。」

我翻着纸的手停了下来。

「李媛媛说知道他身份,要去威胁他老婆,她担心她做出什么事情来,就偷偷打了那个男人的电话,然后那辆保姆车又来了一次,在那以后她就变得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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