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善说:「你明白我们的来路了吗?」
我点点头说:「大概、也许、可能、差不离儿明白了。」
宋善说:「我们今晚就是特来此地处理这起神秘事件的。」
我现在也知道这次事件有点不简单,不敢再没礼貌,很认真地问宋善说:「这鬼域是什么?」
宋善反问我说:「你相信鬼吗?」
我迷茫地摇摇头。
宋善说:「鬼其实是真的存在的,只是我们大部分人类看不到。」
「看不到,并不代表不存在。」
「或者说,它们本来就那里,与我们人类尽量互不打扰地并存着。」
「为了维护这个世界正常的秩序运转,我们这样的机构也在尽力维持着这样的平衡。」
「可总会有一两个特殊事件脱离我们的掌控,很不巧今晚就是这样的一个事件。」
「你今天看到的那个荒诞视频是真实发生的。」
「程大勇生前是中国男足的一个球迷,因为买球间接惨死,死后心有不甘化为了鬼。」
「你刚才问我鬼域是什么,我现在就告诉你。」
「身死而心不安,是为鬼也。」
「心有执念,便成鬼域。」
宋善面色沉重地看着眼前的荒地,如此说道。
我听宋善说得神神道道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可我看着四周还是空荡荡的一片荒地。
我这人是个急性子,眼前抓瞎心里就着急,瞪着宋善问:「在哪呢在哪呢,那个什么域在哪儿呢?我咋看不到呢?」
宋善说:「你马上就能看到了。」
就看宋善向一名黑衣墨镜男使了个眼色,黑衣男立马就走到了我们面前,看态度那叫一个乖。
当时我心里就琢磨,当领导就是好,一个眼神儿立马就有人伺候。
要不怎么都想当公务员呢。
我正心里这么寻思着,就看黑衣男走了过来,一声不吭地从兜里掏出了一瓶眼药水似的东西。
我说:「这是啥东西啊,咋破个案还得整点眼药水咋地。」
宋善似乎对我格外友好,说:「这是牛眼泪,你抹上它就能看到鬼域了。」
当时我半信半疑地,觉得宋善这帮人神神道道的,有点儿不太靠谱。
可终究还是记挂着张涛,我半信半疑地往眼睛上滴了两滴。
这牛眼泪一滴在眼上,我当时就感觉冷飕飕的,有点不得劲儿,我使劲眨了眨眼,重新往这荒地看去,心里当时就忍不住叫了一声好家伙!
就看也不知道是啥时候,一个孤零零的彩票店猛然出现在了这荒地上!
这彩票店看着也怪,有点飘飘荡荡的感觉,就好像地基没打好飘在地上一样,以至于整个外形都有点模模糊糊的。
好在门口挂着两个白飘飘的纸灯笼,正好照亮了彩票店上头的招牌,就看招牌上赫然写着——寿喜财彩票店!
6
这彩票店出现得有点没头没脑的,我当时隐约感觉像幻觉。
这时候导员和李明、刘峰他们也都抹上了牛眼泪,也都看到了眼前的彩票店,也都是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
我说:「领导,你们这是什么高科技产品吧,是不是类似 VR 眼镜啊?我可听说了,现在的 VR 技术发展挺快的,好多找不到老婆的屌丝们现在都喜欢买副 VR 眼镜过瘾。」
宋善说:「是不是假的,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宋善刚说完,我就听到彩票店里隐约传来一阵呼喊声。
「陈加,是你的声音吗?是你来了吗?」
「陈加,快点救我出去啊!」
「啊!」
「好疼,好冷!」
「快点把我从这鬼地方救出去啊!」
下一刻,我隐约听到了一阵求救声从彩票店里传了出来。
赫然正是张涛的声音!
当时一听这声音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好你个赌狗张涛,我们在这荒山野岭里挨冷受冻找了大半夜找不到人,原来你还真藏到了这彩票店里躲清闲!
这次把你揪出来,洗浴中心 698 的套餐是躲不掉了!
我大吼一声,朝着彩票店就冲了过去。
其实也不是鲁莽,主要是我现在底气壮,眼看着身后这七八个黑西装压阵我就觉得倍儿提气。
我们这边十来口人,就算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你个鬼彩票店给踏平喽。
也不知道是这彩票店门是没锁还是质量不咋地,我这顺势一冲还真就冲了进去。
结果一进屋我就愣在了那里。
当时就感觉刺骨的寒意瞬间笼罩了我全身,这冷还不是正常的冷,当时我就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里,身子猛地一沉,全身血液都给冻凝固了一样。
这屋子里冷还不算,视线也不好,灰蒙蒙的一片,就跟下了一层薄薄的雾似的,我扒拉着眼睛使劲看了看,这才看清了,赫然正是我在视频里看到的彩票店。
整个彩票店阴气森森的,就看张涛正瘫在地上,眼看四肢就剩下了一条腿,整个身子泡在血污里,看起来是惨得不能再惨。
张涛双眼还在汩汩地流着血,抓着瞎问我:「是陈加吗?」
我说:「不是,我是天上掉下来的小星星,代表月亮枪毙你。」
张涛快哭了,说:「陈加真是你啊,你别开玩笑了,快带我走吧。」
看起来张涛真让这鬼地方给折腾得够呛。
我故意气他说:「别急啊,再赌一盘儿。」
张涛垂头丧气地说:「不玩了,真不玩了,这辈子再赌球我是孙子。」
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张涛明明伤势挺重的,可偏偏还有力气说话。
我现在也看出了这彩票店不阴不阳的真有点邪性,还真不敢久留。
哥们儿终究是哥们儿,我开完玩笑就过去架他。
张涛这小子别看个子不高,其实是个小胖子,小一百八的体重,我自己扛身上还真搬不动。
好在这时候李明和刘峰等人也都进了彩票店,我们仨架着张涛就往外走。
刘峰走在最前头,走到门口就突然停了下来。
刘峰当时挡在前面我看不清路,催了他一声说:「走啊,愣啥呢。」
刘峰说:「门打不开。」
刘峰这么一说,我往前一看,也愣住了。
就看刚才进来时候还没觉得怎么着的门突然就死死地关住。
我以为这门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狠狠拽了两下,门没开。
我又狠狠踹了两脚,门还是死死关着,一点儿没动。
门就像突然一下被焊死了一样。
我当时就觉出了对劲,问宋善说:「领导,要不您帮忙开下门?」
宋善笑眯眯看我说:「陈加同学,刚才忘了告诉你,进入鬼域之后,一切都要按鬼的意志行事。」
我一愣:「啥叫鬼的意志啊?这咋又整出新词儿来了?」
宋善说:「刚才我也说过了,鬼域是由鬼的执念产生。」
进入鬼域之后,我们就相当于进入了鬼主宰的空间里,在这样的空间里,鬼的意志主宰一切,世界围绕鬼而运转。
程大勇意外死亡,心有不甘变成赌鬼,心中的执念产生了鬼域,构建了这间彩票店。
程大勇便是这片鬼域的主宰。
所以,现在我们已经被困死在了这里。
宋善笑眯眯地给我解释着。
鬼域之中,鬼的意志主宰一切,世界围绕鬼而运转。
我在心里默念着宋善这句话,然后一阵恍然大悟。
宋善能讲出来这些,明显是进入彩票店之前就知道的。
关键宋善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着急也不上火,笑眯眯的,活像一只老狐狸,俨然一副成年人特有的老谋深算样,明显心里就没憋什么好主意。
我隐隐有一种被算计了的感觉。
当时我心里就有点儿冒火!
好你个倒霉蛋程大勇,你看中国男足把自己看死了关我们什么事儿啊!
冤有头,债有主,你想报仇找中国队那帮臭脚去啊!
把我们锁在这里算什么英雄好鬼!
我越想越气,回头冲着彩票店就大吼了起来说:「程大勇,你在哪儿呢?你出来,我和你讲讲道理!」
肾虚校长明显看我不顺眼,狠狠瞪我一眼说:「陈加同学,你脑子清醒一点好不好,这程大勇明显已经死了,你就是喊破喉咙,这死人能蹦出来吗?」
校长这句话刚说完,就听到空荡荡的彩票店里突然传来一阵清晰的异响声。
「咔哒」。
「咔哒」。
似乎是什么机器滚动的声音。
「咔哒」。
「咔哒」。
声音还在响着,似乎就在打票机那里。
我转身寻循着这奇怪的声音看去,冷汗又从全身汗毛孔里炸了出来。
就看墙边桌子上的那台打票机哗啦啦地动了起来,赫然就是打票机出票的声音!
单是这打票机我还不害怕,就看一个男人正坐在打票机前打着票。
这彩票店里有些暗,刚才我们冲进来的时候注意力全在张涛身上,这时候打票机一响才发现屋里还猫着这么一个人。
男人身材高大,体格消瘦,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蹲坐在墙角里。
不,准确说已经不能用衣服来形容。
是无数块破破烂烂的散碎布头密密麻麻地贴在了身体上。
身体也已经不能再称之为身体。
是无数块散碎细小的血肉、骨骼残渣混着石子儿,构成了一具看似人样的身体。
就像攒肉丸子一样大致攒出了一个人形。
没有五官。
没有面目。
仅仅只是一个人的形状。
浑浊的血从一块块血肉碎渣的缝隙中渗透出来。
隐隐的尸臭味儿从男人的身上散发出来。
张涛一看这人,嗷的一声就叫了起来说:「就是他,就是他把我扣在这里的!」
张涛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恐惧。
这时候我已经确定,眼前这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就是倒霉蛋程大勇了!
记得之前接线警员给我说过,程大勇是因为被卷进碎石机里意外惨死。
想不到死后依然保留了这可怖的模样。
这奇怪的东西一出来,我们肾虚校长吓得妈呀一声怪叫,直接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就见屁股底下开始湿漉漉的,眼看是吓尿了裤子。
导员反应快,带着李明和刘峰开始哐哐砸门,试图冲出去。
可彩票店的门依然紧紧关闭着。
我看着宋善说:「你不是神经局的吗,你们神经局整天研究的不就是怎么不干人事儿吗,快点想想办法啊?」
宋善一摊手,一脸抱歉说:「只要这鬼域还在,我也没有办法。」
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宋善这人就是只老狐狸,话里一般三分真七分假。
我一脸不信说:「你们干掉程大勇,这鬼域不就解禁了吗!」
宋善似乎很意外我脑子转得这么快,一脸意外地看着我说:「话虽然这么说,可是还有个问题。」
我说:「什么问题?」
宋善说:「鬼是不能被杀死的,我们只能用鬼的规律来击败鬼。就像打雷要下雨,下雨要打伞,天冷穿棉袄,天热扇扇子,每只鬼也都有自己的存在规律。打破鬼的规律,鬼自然就会消失,鬼域自然也会解禁。」
鬼无法被杀死,却可以用鬼的规律来击败鬼。
我恍然大悟地问宋善:「那么程大勇的规律是?」
宋善面色阴沉地看着打票机前的程大勇说:「程大勇是因为赌球而死,现在化身的应该是一只赌鬼,我想他的规律应该就是赌球。」
果然,就看宋善刚说完这句话,坐在打票机前的赌鬼程大勇缓缓扭头向我们看来。
没有五官的血肉之脸与我们面对面对峙着。
空洞而无语调的声音从血肉之躯中传来:
「赌。」
「和我赌一局。」
「赌赢为生。」
「赌败为死。」
下一刻,彩票店墙壁上的壁挂电视突然亮了起来。
7
这屏幕一亮,电视里赫然就有了画面。
就看电视上突然出现——
「赌局 1:法国 VS 波兰」。
「赌局 2:英格兰 VS 塞内加尔」。
「赌局 3:日本 VS 克罗地亚」。
「赌局 4:巴西 VS 韩国」。
赫然是最近两天世界杯八分之一决赛的比赛。
赌鬼程大勇向我们发出了生死之赌局。
鬼已经盯上了我们,宋善这只老狐狸再也不敢优哉游哉地胡乱哔哔,向着赌鬼程大勇说:「程大勇,我知道你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恶鬼,只不过是心中执念未了。」
「如果你现在就打开鬼域之门,不再为非作歹就此安息,我们神经局今晚就放你一马,你看怎么样?」
宋善试图最后一次和程大勇沟通。
赌鬼程大勇并未回话。
彩票店的门依然死死关闭着。
显然,这是一张不得不赌的死局。
宋善看着程大勇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是接受了这场赌局。
而后就看宋善大喊一声:「张干事,赵干事,王干事,马干事,出列!」
宋善这句话刚说完,就看宋善身后依次走出来四个黑衣墨镜男。
宋善再次大喝一声:「应战!」
四名黑西装干事再次向前走了一步。
俨然一副令行禁止的模样。
领导就是领导,有事儿不用亲自上阵,张张嘴就有人干活。
我在心里隐隐有点小羡慕,然后心里一动。
其实当时我就观察到了一个小细节。
这球赛吧,都是最近两天踢完的比赛,也就是说比赛结果都已经出来了。
当时就挺奇怪,这赌球都是赌还没踢完的球,怎么到了这破彩票店里还赌起这几场踢完的球赛了。
大家都知道结果了,还赌个蛋啊?
我转念一想,可能是这程大勇生前被碎石机搅死的时候大概是伤了脑子,这做鬼也做得糊里糊涂,才犯了这么一个低级错误。
我灵机一动,立马拿出手机偷偷看了一下比赛结果。
法国 3∶1 波兰。
英格兰 3∶0 塞内加尔。
日本 2∶4 克罗地亚。
巴西 4∶1 韩国。
我偷偷凑到了四位干事跟前,拿着手机给他们说了比赛结果,让他们各自都记了下来。
说实话虽然我不怎么喜欢宋善和这帮黑衣男,可现在枪口一致对外,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还是帮了一把。
结果都出来了,程大勇你就等死了吧。
我在心里乐呵呵地想着。
就看张干事首先站了出来,指着屏幕说:「我赌法国波兰这场!」
「好。」
赌鬼程大勇继续用那冷冰冰的声音回应了一声。
电视上的画面瞬间改变,变为法国和波兰的下注界面。
张干事一看大喊一声,我赌法国赢,法国 3∶1 波兰,赢两个球!
这张干事人挺机灵,抢先一步说了话,稳稳占了先机,准确报出了比赛结果。
张干事当时脸上挺轻松,朝我偷偷比了个赞,大概意思是,没问题,瞧好吧,哥们儿。
然后就听见赌鬼程大勇开始报投注内容。
张龙下注选择,波兰队赢,波兰 3∶1 法国,赢两个球!
张龙下注,赌注,生命。
原来张干事的大名叫张龙。
程大勇这一报,张龙瞬间变了脸色。
张龙朝着程大勇就喊:「错了错了,我赌法国赢,谁他妈赌波兰啊!你是不是听错了啊!」
张龙以为是程大勇这白痴听错了,大声喊着:
「球赛已下注,更改无效。」
程大勇冷冰冰的声音回应张龙。
而后电视上的比赛开始,依然是剪辑画面。
球赛快速播放着,上半场 43 分钟,法国打入一球,法国 1∶0 波兰。
张龙全身开始哆嗦。
下半场 73 分钟,法国再入一球,法国 2∶0 波兰。
张龙捂着胸口闷哼一声。
90 分钟,法国第三球,法国 3∶0 波兰。
张龙妈呀一声惨叫。
伤停补时,波兰点球打进,法国 3∶1 波兰。
比赛结束。
张龙直接坐在了地上,脸上充满了恐惧。
显然张干事在这次行动之前已经做过了功课,知道赌球失败的后果是什么。
张干事朝程大勇大叫着说:「这局不算,你听错了。」
「比赛结束,张龙投注失败,现在清缴赌注。」
程大勇依然用冷冰冰的声音回应着张干事。
而后下一刻,砰的一声巨响!
张干事的身体里好像预先埋伏了什么炸弹一样,整个身体砰的一下就炸了起来,化为了一蓬黑色与红色的碎片……
8
我发现宋善这领导当得是真挺狠,自己手下惨死,宋善的脸上没一点儿表情变化。
宋善毫朝着手下使了一个眼色。
第二个走出来的是赵干事。
赵干事指着电视屏幕大声说:「我赌英格兰和塞内加尔这场!」
赵干事接受了张干事的失败教训,把一口地道的普通话说得倍儿响亮,吐字格外清晰,生怕程大勇又听错了。
俨然一副电视台主持人的腔。
电视上的画面瞬间改变,变为英格兰和塞内加尔的下注界面。
赵干事继续一字一句地大喊说:「我赌英格兰赢,英格兰 3∶0 塞内加尔,赢三个球!」
赵干事也清楚报出了这场已经比完的球赛结果。
我当时就在心里想,马干事这次报得这么清楚,你个赌鬼程大勇应该听不错了吧,这次应该稳了吧。
然后就听见赌鬼程大勇开始报投注内容:
「下注选择,塞内加尔赢,塞内加尔 3∶0 英格兰,赢三个球!」
「赵虎下注,赌注,生命。」
原来赵干事的大名叫赵虎。
程大勇这一报,赵虎瞬间变了脸色。
这次程大勇赫然又把赌注报反了!
赵虎朝着程大勇就喊:「错了错了,我赌英格兰赢,谁他妈赌塞内加尔啊!」
赵虎现在也知道是这程大勇在搞鬼,索性也不多说,喊完这一句直接拎起一把椅子,跑上去就想砸打票机。
就听咔、咔、咔……
一阵响动。
打票机已经出票。
「球赛已下注,更改无效。」
程大勇冷冰冰的声音回应赵虎。
而后比赛在电视上开始播放。
比赛毫无意外。
38 分钟、47 分钟、58 分钟,英格兰哐哐哐连进三球。
比分结果:英格兰 3∶0 塞内加尔。
不得不说,这赵虎明显比张龙硬气,说:「老子在神经局干了这么多年,见过杀人的鬼害人的鬼,还没见过出老千的鬼!你他妈要脸不要脸!老子干死你!」
赵虎抡着凳子就想砸程大勇,俨然是气得昏了头,浑然忘了「鬼是杀不死的」那条铁律。
赵虎还没冲到程大勇身边,就听程大勇又用那冷冰冰的腔调开始逼逼:
「比赛结束,赵虎投注失败,现在清缴赌注。」
程大勇依然用冷冰冰的声音回应着张干事。
而后下一刻,又砰的一声巨响!
赵虎在冲锋的路上自爆,化为了一蓬黑色与红色的碎片……
9
张龙、赵虎这接连两次被爆身亡。
我这下算是看明白了。
程大勇这场赌局里有猫腻。
就是不管你说得如何清楚,这比赛结果记得多么准确,可最后在程大勇的打票机里全都给你按输的买!
这是一场必输的赌局。
赌局只有唯一的赢家。
那就是程大勇自己。
这出老千出大了啊。
记得宋善刚才还说程大勇是一个赌鬼,我看这他妈活脱是一个赖皮鬼!
我当时气得就想胖揍这个死赌鬼,可一想到「鬼不能被杀死的」铁律,这才忍了下来。
宋善接连死了两个手下,眼都没眨一下,依然还是面不改色,说了一声下一个。
下一个是王干事。
王干事这次是直接选择了躺平。
程大勇说:「王朝请下注。」
王干事挺硬气说:「我选个屁啊,选啥不是你说了算?」
程大勇似乎没想到王朝会怼他,沉默片刻说:「王干事弃权,判负。」
这次更干脆,直接连比赛画面都没播放。
直接就听砰的一声巨响,王干事化为一蓬黑红碎片。
第四个是马干事。
马干事这次又换了套路,伸出左右两根食指直接放到了头顶上,比画着说:「我是天线宝宝,听不懂你们地球人的语言,%……%……&*……&……」
程大勇显然没有想到马干事会玩这一手,催促说:「马汉请下注。」
马干事继续装神经病说:「我是天线宝宝,要和我沟通请说我们天线宝宝语,%……%……&*……&……」
程大勇又沉默了片刻说:「马干事傻叉,判负。」
紧接着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马干事也化为了一蓬黑红色的碎片。好家伙,这次我是彻底傻了眼,彻底明白过来。
合着这赌局不但必输,还是一个不得不赌的死局。
你赌输了得炸。
不赌也得炸。
装傻叉还得炸。
不管怎么着都得炸!
我当时心里就一句国骂喷了出来,心思寻思着:
程大勇啊程大勇,你果然不愧是中国男足的球迷啊!
这不要脸的劲儿咋和这帮臭脚一样一样的呢!
眨眼之间,宋善的四个手下全部阵亡。
黑红的碎片黏糊糊铺了一地,就看这小小的彩票店里俨然已经没了下脚的地方。
此时已是绝境。
我们几个人看着这满目的鲜红,满目期待地看向尿了裤的校长。
记得开学典礼的时候校长说过,只要我们一天还是这所学校的学生,校长就会确保我们的安全。
肾虚校长见我们看他,说了一句:「吓死我了,直接嗝的一声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真昏还是假昏。
校长靠不住,我只能向身边的宋善求救。
眼看这赌鬼程大勇不要脸得厉害,我怕再拖下去我们这几个人全都得炸在了这里。
我说:「领导,快点想想办法啊,再拖下去咱们都得炸在这里啊。」
宋善还是那副慢悠悠的语调问我说:「你想出去吗?」
我说:当「然,谁想死在这个鬼地方啊?」
宋善继续慢悠悠点点头说:「想出去,自己想办法。」
我当时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
我苦着脸说:「领导,咱别开玩笑了,您是专业人士,您抓紧想想办法呀。」
宋善特认真地看着我说:「我没有开玩笑,这一战的胜负就在你身上。」
我们导员也以为宋善想坑我,护着我说:「领导,别闹了,陈加就是个普通学生。」
宋善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不,我并没有开玩笑。陈加,说实话从第一眼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的注意力就全部放在了你身上!」
「你的身影就塞满了我大脑里的每一个神经突触!」
宋善这话明明说得挺一身正气的,可落在我耳朵里就怎么听怎么别扭。
我身上隐隐有点儿恶寒,往旁边挪了一步,离宋善远了一点儿。
宋善似乎没注意到我的异样,继续说着:「说实话,在接到这个任务之前,我大体已经知道了这只赌鬼的危险,甚至已经做好以身殉职的准备,你们看我来此之前还写了遗书。」
宋善说完唰的一声拿出了一张信纸,打开给我们亮了亮。
赫然就看信纸的标题写着两个字儿:遗书。
标题下头是一句话:「老婆,我真的没有藏私房钱。」
看到宋善原来有老婆,我心里隐隐安定了一点儿。
然后下一刻,宋善直接朝着我又甩了一个雷!
宋善盯着我继续说:「可是在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今晚安全了!陈加!你就是解决此处困境的钥匙!」
10
说实话,就今天看张涛和四个干事哐哐在那爆炸的时候我还没害怕,宋善这话一说出来我直接就吓得软了腿儿。
我心里直接叫了一声好家伙!
原来这事儿绕来绕去还是落到了我头上!
要不说领导都会算计人呢!
关键我就一普普通通大学生,我拿这鬼也没办法啊!
我头皮一阵发麻说:「领导,咱这都命悬一线的,你就别逗我了,您是不是想给我扣个高帽子让我玩冲锋啊,我炸了不打紧,关键是你们也出不去啊。」
宋善摇头说:「不,我没有开玩笑,你刚才来此地的时候是不是被钉子扎了脚?」
宋善一说这话,我又是一愣。
我点点头说:「是啊,确实扎了脚,走了这半晚上,这钉子头都进鞋底子里了。」
我抬起腿来亮了亮鞋底子,可脸上还是有点懵逼,我实在不知道这钉子和现在的困局有什么关系。
宋善点点头说:「嗯,这就对了。」
好家伙,我脚上扎了钉子,你说对了?!
这特么是人话吗?
我隐隐有点生气,就听宋善又问我:「陈加,你是不是从出生以来就特别倒霉?」
宋善这一问,耳听着这话是越来越不中听了,我心火隐隐就想往上蹿,可火气刚供到脖子上,我又停了一下。
等等。
我在心里叫了一声停。
压了压火。
仔细想了想。
似乎……
好像……
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说起来,我二十五年的人生里好像还真不太顺遂。
听我妈说,我刚出生的时候就挺倒霉,嗓子眼里堵了一口痰差点没背过去,接生护士连抽了我十几个嘴巴子才把痰抽出来。
三岁的时候在路边玩,被一辆过路的摩托车撞了一个跟头,小腿骨折,打进了两根钢钉。
幼儿园的时候叠纸飞机,让纸飞机的尖头戳了眼,现在左眼视力都没恢复正常。
上了学更倒霉。
上化学课做实验,试管突然爆炸炸没了我半截手指头。
上体育课正碰上体育生标枪训练,标枪好巧不巧正戳在我屁股上,扎穿了大筋,从此走路就开始飘逸地拐了起来。
遇到高考更是个坎儿,年年考的分数和志愿都差一分,为了考上心愿的大学连着复读了六年。
第六次高考那天,曾经的初恋女友带着老公和一岁的儿子来考场为我加油,我情绪崩溃,发挥失常,考到了这所专科学校。
生活里的那些小倒霉更是数不胜数。
什么出门散步让花盆砸了头。
吃火锅蹦了一脸热油。
什么坐摩天轮自己的车厢坐到最高点突然停电,被困在摩天轮上三天三夜。
反正是一命呜呼的大霉没倒过,缺胳膊少腿的小霉头没少触。
我被宋善一句话说中心事,突然沉默下来。
李明和刘峰都是急性子的,以为我让这宋善给威胁了,眼看就要和宋善吵吵起来。
我使劲把李明和刘峰拉到身后,生怕起冲突。
我看着宋善问:「领导,你说得没错,我这人运气是不太好,可是这又和赌鬼有什么关系呢?」
宋善这次直接亮了底牌说:「陈加,我精擅识人之术,当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看出了你身带大衰神命格!」
「拥有此命格之人,事事倒霉,诸事不顺!」
「这命格放在别处是事事倒霉的衰命,可放在这鬼域里却又大有妙用!」
「我希望你用你的这条衰命,和他赌一局!」
这次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宋善从一开始就跟我和和气气的,原来是打上我的主意。
大衰神命格?
一个从未听过的名词。
可似乎又和我记忆中的一件往事隐隐对上了号。
记得小时候,我妈也曾经为我的衰命大为苦恼,请了一个算命先生来为我改命。
当时为了算命的算金,老妈和算命先生还起过争执。
最后忍痛掏了一千块钱。
可就当我出现在算命先生面前的那一刻,算命先生哆嗦着双手直接将一千块钱原数奉还。说我是衰神附体无药可救,他不敢收下这钱,怕感染了我身上的衰命。
算命先生说完提溜着马扎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我家,就此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从那时起,我就接受了我是个衰神的真相。
记忆中的往事在此时得到印证,我突然沉默起来。
我知道宋善的话八成没有作假。
这些年我暗背着这衰神命格几乎没有被人识破,可在宋善这里却被轻易戳穿了这件隐秘。
显然,宋善是个识货之人。
可我还在犹豫着。
我不知道一条衰命能怎么改变眼前困境。
眼前可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鬼,四条鲜活的生命就在我眼前消失。
如果赌输了……
我不敢想象这恐怖的后果。
我在犹豫着。
宋善似乎看出来我的犹豫,突然大声咆哮着说:
「陈加,你知道我为何带着遗书还要亲来此地吗?」
「你知道为何我亲眼见着下属死亡还站在此地不退吗?」
「因为我们无路可退!」
「你已经见到了程大勇的杀人速度有多快。」
「无论如何都会输,输的人就一定会死。」
「如果我们在此时此刻放弃,那么程大勇的鬼域就会不断扩张。」
「远处就是你的学校,再远处就是我们的城市。」
「程大勇这只赌鬼的出现已经威胁到了我们整个城市的安全。」
「如果程大勇的鬼域扩张到学校里,城市里,那么死的人将不再只是我的手下。」
「是成百人!上千人!上万人!甚至是整座城市!」
「现在能帮助我收服这只赌鬼的只有你!」
「只有你陈加!」
「你还犹豫什么,难道也想学中国男足那些软蛋临阵脱逃吗?!」
「去啊,以最卑微的梦!」
「战啊,以最孤高的梦!」
「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是英雄!」
「做一次孤勇者吧,陈加!」
不得不说,这当领导的口才就是好,这哐哐的一阵咆哮咆得我是热血沸腾,再加上念的这几句《孤勇者》歌词儿,我险些就脑补出了节奏跟着跳了起来。
我知道宋善的话里或多或少都带着煽风点火的味道,可说的大部分也都是实情。
这个赌鬼程大勇的杀人速度确实很快。
打票机出票,判输,然后就是一条人命。
无法想象程大勇的鬼域如果扩张到学校和城市里,将会有多少人命丧程大勇之手。
学校里有我朝夕相处的兄弟们。
城市里有我的父母亲人。
要临阵脱逃吗?
可是似乎隐隐又心有不甘。
更何况此时本就退无可退。
一股热血从肺腑之中直冲我的脑门儿,当时我脑子里就轰的一声炸响!
不管了,和它干!
我向前迈出一大步,大喝一声:「程大勇,我来和你赌一局!」
「赌什么?」
程大勇冷冰冰的声音回应着我。
「我赌 2002 年世界杯!」
「中国队勇夺世界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