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着外面又说:「不要打扰我了。」
我探头,没看到人。
走得真快。
我抱住她的腰,好闻的栀子花香扑鼻而来。
「茶茶,已经很迟了。」
她的身体在我拥抱上的瞬间僵硬。
难道进度太快了?
可我们已经订婚了。
我这么想着手缩得更紧。
她匆匆忙忙拿上她的睡衣,进了浴室。
我听着淅淅沥沥的水声心猿意马,她拖了将近半小时才出来。
浓郁的水汽弥漫,她的睡衣很保守,长袖长裙。
没看见想看的我有些失望。
她挪到我面前,我问她要关灯吗,她点头。
我们在黑暗中摸索,我只是撩起她的裙子,她哭了,没有声音,没有反抗,只有眼泪。
再多心思都被收拢,我亲了亲她的脸颊,将她拥入怀。
「对不起,不勉强我,我们慢慢来。」
十几年都等下来了还差这几天吗。
青梅竹马的我怎么可能等不下去!
但是她生病了。
周五的线性代数课后我们都没课,我去接她时她坐在教室角落里做题目。
我放慢了脚步,隔着窗户看她。
她奇怪地拿出手机,对着她隔壁的位置拍了一张照片,又做贼心虚似的将手机放在一边。
她一边做题,一边看旁边的空位。
再然后,出现了我不能理解的一幕。
她伸出手在空气中好似抚摸着什么。
「笨死了。」我听到她说。
我走进教室,走到她面前,刚开口要带她走,她压低了声音说:「不要吵醒酒酒,我等她醒了再回去。」
又是酒酒。
于是我问她:「酒酒是谁?」
「姜酒。」她回答我,指了指旁边。
「她回姜家没多久我没见过正常。」
难以言喻的荒谬冲击了我。
这教室里除了我们再无他人。
我不知道等了多久,她终于起身,对着空气做着奇怪的举动,好似她的身边真的有个人。
她牵住我的手对我笑,「酒酒要回寝室,我们走吧。」
接下来的约会没有任何状况。
看电影去游乐场,我带她吃了她许久没吃的火锅。
我拿着纸巾擦去她嘴角的油渍,她感叹:「可惜酒酒不在。」
我的手僵硬在半空,「我们约会再带个人不好。」
她点点头,对我说了抱歉。
我旁敲侧击问她酒酒和她是什么关系。
她出乎意料地直白:「姜家抱错孩子了,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酒酒才是。」
怎么可能?
她和姜家父母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
我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要到了夫妻的发囊,以及她的。
DNA 结果,她是姜家的亲生女儿。
可她不这么认为。
她说,如果我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取消婚约。
怎么可能取消。
我是为了她这个人,又不是所谓的姜家。
我开始后悔高中时不允许她交友,她如果有其他人一起玩会不会不这样。
她从小跟在我身后,万事都听我的。
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我,导致她从小到大没有什么真心的朋友。
还好大学没有那么多人知道我,我不会再对她造成困扰。
我知道她没有那么喜欢我。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高一我带着几个女朋友到她面前,期待她生气吃醋,但是她没有。
她带着完美无缺的笑容,「恭喜我。」
气得我好几天没睡好。
但那时候的她还是正常的。
不会三句话离不开所谓的酒酒。
把她口中的酒酒忽略掉后,她和平日没有任何区别。
参加社团学生会,参加活动。
我的茶茶无论在哪里都会发光。
直到大三某天的社团活动。
我提前去接她时看见了神色恍惚的她。
她的身体很烫,不知道喝错了什么东西。
我抱起她,她突然一顿挣扎,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
我带她回了别墅,回去后才发现她送我的红绳不见了。
估计是刚才在酒店丢了。
她抱着我又摸又蹭,给我火大得直接进浴室冲了个冷水澡冷静冷静。
洗完澡出来,她在床上扭动,裙子被撩到了大腿。
我咽了咽口水,冷水澡是没用的。
「好难受……」
她嘤咛。
我慢慢朝她靠近,她忽地睁眼给了我一巴掌。
她这巴掌给我打蒙了一瞬,我捏住她的手腕,「姜茶我胆子大了啊。」
连我这么好的未婚夫都舍得打。
这还没结婚就对我家暴,以后结婚了我还不得被她牵着鼻子走。
她挣扎起来,一口咬在我的手臂上。
她精神状态不对。
我杀人的心都有了,恨不得冲回酒店把给她乱递东西的人杀了。
我抱住她,「茶茶冷静点。」
她不冷静,我亲上她的唇,「是我,谢宁,别怕。」
她却用力推开我,「滚!」
我僵硬在原地,眼睁睁看见她抱住了床上的被子。
她开始对着被子自言自语,还对我说:「我会和父母商量婚约换人,我和她的事情谢家不可能不知道,希望我今后好好对她。」
知道个屁。
我怎么知道她是谁,好像我做了什么穷凶极恶的事情。
她为什么天天要提婚约的事情,难道我们除了婚约什么都没了吗。
我生气地对着她亲下去。
这算不算趁人之危。
她的反抗很微弱,而后被汹涌的药效代替。
我第一次知道她衣物下的伤口。
密密麻麻,新伤叠着旧伤,还有烟头烫出的痕迹,从她的手臂一直蔓延到锁骨。
不是意外。
我手忙脚乱地匆匆结束,打了一个个电话给医生。
可回到房间时她已经离开了。
不是校园暴力。
家庭暴力更不可能。
按照姜家父母的性子,不可能知道我和她在一起还留下这么明显的伤痕。
排除了所有可能的选项后,最后一个选项再令人无法接受也是事实。
她在自残。
我找她道歉,她却说我没有对不起她,对不起的是姜酒。
又是姜酒。
这个不存在的人贯穿了成年后与她的全部相处。
「我们才是要过一辈的人,我们是未婚夫妻,我们会结婚!」我暴躁地说,「茶茶我们先结婚好不好?」
她会不会时间久了就不想和我结婚了。
她挂断了电话。
她已经一个月没理我了。
我在她宿舍楼下等了她好久,才堵到她。
她看见我露出了温柔的笑,我更暴躁了。
我宁愿她骂我宁愿她继续不理我。
「怎么在这里,要一起吃个饭吗?」
我妥协了。
谢宁永远无法拒绝姜茶的请求。
……
她怀孕了。
原本她打算休学去国外养胎,我有点懵。
为什么要这么偷偷摸摸见不得人地去国外。
在我和姜家父母的要求下她还是留在了国内,一边学习一边养胎。
我距离法定婚龄还差几个月,委屈了我的茶茶未婚生子。
不过都订婚了,订婚也算婚。
那天的事情太意外了,谁知道这么凑巧。
她坐在我身边翻着童话书,时不时转头和我说话。
这段时间她没有见到姜酒了。
她的病情在好转。
太好了。
我策划了一场求婚,她在众人的祝福中答应我的求婚。
——这是第一次我向她求婚。
婚约是婚约,求婚是求婚。
是不一样的。
我们的婚约来自她十七岁问我,要不要订婚,怎么能让女孩子来,我都没对她求婚过。
我抱着她亲吻,凸起的肚子里是我们两人的孩子。
我们从五岁走到了二十二岁。
和我一起长大的女孩要嫁给我了。
然而半夜我发现她又在自残。
我生气地夺过她的刀片,按住她给她上药。
后来她的自残行为频率逐渐减少。
好景不长。
她出车祸了。
肇事司机进了牢。
床上的她昏迷不醒,我握住她冰冷的手,「茶茶,快点醒来好不好?」
她昏迷了三年,她醒来后总是笨笨的,我趁虚而入,开始准备我们的婚礼。
她的复健结束后,搬到了我家。
好好盯着,不能再自残了。
本来就笨,身体再坏了可怎么办。
某日她回家,我还在挑选婚纱,她忽然拿刀捅了我。
「谢宁那也是我的孩子!」她对着我歇斯底里喊叫,「酒酒做错了什么,我要这么对她。」
我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这个由她虚构出来的人物。
我很想知道在她的眼中我是什么样的人。
伤害了她,或者「酒酒」。
听她的描述在她眼中怀孕的是「酒酒」。
我扯了扯嘴角,只能扯出一个苦笑。
我悲哀地望着她,「茶茶,我能不能多信任我一点。」
我在她眼中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
我不敢窥探。
她抱着头蹲在地上,安静而无措。
我也抱住了她,抱住了我的小姑娘。
……
我的茶茶在某一天醒来后开始坚持说自己是姜酒。
性格没变,笔迹没变,什么都没改变。
变得只有她对自我的认知,且坚定不移地说自己是姜酒。
我带她去见了好多医生,吃了很多药,都没有好转。
婚礼意外地顺利进行了。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把请帖名字改成了姜酒。
都是她,有什么区别。
她嘲讽我睡未婚妻的妹妹。
我抱起她就往床上扔。
医生说适度的刺激还是需要的。
就比如这样。
我亲吻她的眼睛,哄骗她乖乖接受我。
她有时会推开我,有时会迷茫地抱住我喊我的名字。
「谢宁,活着好累,我不想为了我活着。」
我的心像是被揪住。
很疼。
对,我是知道的。
知道她痛苦的缘由一半来自我。
她有目的地长大,她是姜家为我培养的新娘。
行为模板完美按照我的喜好成长。
可这么多相似的人中我为什么喜欢她呢。
爱是没有理由的。
就像我没有推开五岁时跟在我身后的她。
她在十八岁为自己幻想出了一个需要照顾的妹妹。
也幻想出了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现在她不想活了,所以姜茶死了。
姜酒还活着。
「不会的,我活着不为了谁,只为了我自己。」
她的迷茫散不开,「为了我?」
我握紧她的手,「为了我自己。」
我无法带她逃离家庭带给她伤害的十八年。
但是我可以陪着她一起找到她生命的终点。
找到被她抛弃在她人生中的,那个名叫姜茶的小姑娘。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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