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三周年，我穿上婚纱，和男朋友求婚。
没有预料之中的感动和惊喜，他很平静地拒绝了我。
酒局过半，我听见他躲在安全通道里给一个女人打电话：
「你到底什么时候离婚？」
「可不可以不要再折磨我了？」
1
恋爱三周年，我精心策划了一场求婚。
呼朋唤友，声势浩荡。
婚纱、戒指、鲜花，一应俱全。
闺蜜小敏笑话我：「你这太主动了，哪有女孩这么上赶着人家啊，小心他不珍惜哦。」
我不以为意。
我和席辰在一起三年，他对我有求必应，呵护备至。
他并非一个健谈开朗的人，虽不会说动听的情话，但细节不会骗人。
他为我做饭，带我旅行，知道我喜欢猫，还千里迢迢回老家物色了一只送给我。
「一定要帮我都拍下来，我要给我未来女儿看，让她知道女孩子的勇敢。」
席辰公司到饭店路程不过十分钟，但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他还没到。
我在等待中煎熬着，手心全是汗。
终于门被推开，席辰走进来。
我连忙抱着花冲过去，单膝跪地：「席辰，你愿意娶我吗？」
朋友们十分配合，纷纷围在我身后助势。
「结婚。」
「在一起。」
……
一声声起哄，惹得我脸上如火烧。
但，席辰没有我预料之中那样惊喜和激动，他更像是被吓到。
愣了好一会儿，才弯腰将我扶起，平静而温和地说道：
「钟清，不着急，再等等我。」
身后的各种声音慢慢沉寂。
我迷茫地看着他，完全没想到，他会拒绝我。
他为什么要拒绝我？
席辰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谢谢你，让我知道你很爱我，我也爱你，可是我还没准备好。」
我压下心底的失望，扯出一个笑容，冲他点头。
「你穿婚纱的样子，很美。」
他又补充道。
2
朋友们善意地岔开话题，求婚变成了聚会。
在一片热闹中，席辰有些心不在焉，一杯接一杯喝闷酒。
我看在眼里，心头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酒局过半，他似乎越来越焦躁，忽然，拿了手机就往外走。
我担心道：「怎么了？」
他冲我笑：「没事，上厕所，你好好玩。」
我总觉得他不对劲，想来想去，还是跟了上去。
看见他走进和厕所相反方向的安全通道后，我的疑心彻底忍不住。
放轻脚步走过去，隔着紧闭的门，我听见他说：「你到底什么时候离婚？」
「可不可以不要再折磨我了？」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沉默了好几秒，才再开口，声音充满了无奈：
「钟清她真的很好，你就不怕我不等你了吗？」
浑身血液如同被凝固了一般，脑海里响起一阵高过一阵的巨大轰鸣声，吵得我头疼欲裂。
后面他又说了什么，我都没听见。
只是瑟瑟发抖地保持着偷听的姿势，直到他拉开门。
四目相对，我古怪地笑出了声：
「怎么办啊，我都听见了。」
他张了张嘴，但却没发出声音，伸手想拉我，又中途收回。
最后，他低下头，选择了沉默。
好残忍啊。
我笑得更讥讽了，眼泪不受控制地肆虐而下。
3
我和席辰，是大学同学，毕业后许多年，因为工作重新遇见。
虽然在学校我们是点头之交，但出了社会，那段平淡的过往却被赋予了特殊含义，十分适合怀旧。
我们经常约会。
从回忆青春，说到了近况。又从近况，聊及更多个人心事。
我以为，我对他已经了解够全面了，确认自己心动后，我主动捅破暧昧，对他展开追求。
那次，他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他说：「钟清，谢谢你足够勇敢，让我成功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在一起了。」
因他这句话，我一直把他当成一个被动的人，总在大大方方示爱，千方百计让他感受到我的热情。
我告诉自己，他不善言辞没关系，只要让我感受到爱意就可以。
事实上，他也真的做了很多，对我很好。
下班第一时间去买菜做饭，知道我不爱吃主食，变着花样做包子馒头。
每次他在厨房系着围裙捣弄面团，我在客厅看电视，一回头看见他敛眉低目的专注模样，我都感动得想向全世界炫耀。
有一回我发烧了，又不喜欢吃药，他生气地埋怨我不懂事。
我矫情病犯了，看他着急，我还挺高兴，一直故意唱反调。
却不想他大半夜跑出去买回几包红豆绿豆黑豆，煮成汤端给我。
「这是中医的法子，如果退不了烧，你还是得吃药，小祖宗。」
那碗汤的味道真不怎么好，但我喝的时候，却觉得没有什么比它更甜。
我是一个很容易被细节征服的人，一万句我爱你，不及一碗清晨的粥。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细节能作假。
深情是装的。
4
那个女人是谁，我问了好大一圈，终于在昔日同学的好友口中有了眉目。
同学推给我一个微信。
我加上后，用席辰普通朋友的身份去打听。
那人发来一张合影，青涩稚嫩的席辰搂着一个姑娘，侧目带笑，温柔似水，眼里似乎只有她。
俩人身后是蔚蓝的大海，远处还有一盏灯塔。
年少时的情谊虽容易无疾而终，但却浓墨重彩，历久弥新。
这女孩是席辰的青梅竹马，叫顾如安。
两人小学到高中都是一起读的，大学没能考到一处，异地恋了四年。
毕业后，女孩选择出国，席辰默默守候，可却等来了女孩结婚的消息。
想来，前不久他应该又是等来了女孩要离婚的消息吧。
手机那头的人，还在不断发来消息：
「席辰对那女孩真好，那女孩在国外，吃不到家常菜，席辰就跑回去跟女孩妈妈学，然后跨越太平洋千里做给她吃。出一趟国多贵，席辰每次去找她，都要吃几个月的咸菜馒头，胃病都是那时候严重的。」
怪不得，他厨艺那么好，自己却那么瘦。
「他们在高中的时候还一起救助了一只流浪猫，到现在席辰还养着那只猫的子孙后代呢。送出去的那几只，他也会定期回访，疫苗驱虫一到日子就提醒，我就没见过比他更有责任心的人。」
原来，我家那只猫不是属于我的。
我从相册中翻出一张照片，同样是海边，同样有灯塔，同样是两个人亲密无间地搂在一起。
可我再没有往日抚摸这张照片的幸福感了。
他带我去海边，是故地重游，一切一切的好，都是他从另一个人身上转移给我的。
他在和我交往中，锲而不舍，情深意切地爱着另一个人。
手机又亮了一下，对方发来一条消息：「我说得够详细了吗？」
我颤抖着打下一个字：「够。」
两秒后，她回：「那就好，认识一下，我叫顾如安。」
「我知道你，你叫钟清。」
大脑瞬间宕机，紧接着一种羞愤感遍布全身，我用力抓着手机，全身都在抖。
5
删删减减编辑了一句：「这是你的恶趣味吗？」
还没发过去，门外响起开门声。
席辰醉熏熏地走来，在卧室门口止步，远远地看着我：
「钟清，我们聊聊好吗？」
话音未落，他的视线被我手机吸引，摇摇晃晃冲过来，一把抢过我手机，急切地翻看聊天记录。
我哑着声音开口：「还聊吗？」
他无力地垂下手机，缓慢地摇了摇头，但很快，又像从某种失落中清醒过来，跪在床边，拉着我的手，目光殷切：
「钟清，我没想过伤害你的。」
这句话好可笑啊。
他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我探究地望着他，很不理解。
他在我的目光中败下阵，一点一点松开我的手，咬着下唇，似乎随时会哭一样。
我歪着脑袋，呆滞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好像很难过。
有一瞬间，我都以为是我伤害了他。
「席辰，我们分手了，请你现在搬出我家。」
我擦干不小心流出的眼泪，笑着一字一顿。
在这心灰意冷的时刻，我突然无比感激当初那个努力工作买房的自己。
让我可以在这场狼藉不堪的恋情中保留一些尊严。
「你……」他犹豫了下，「好好照顾自己。」
「滚啊。你觉得你再来关心我，合适吗？不像讽刺吗？」
预感到理智即将崩裂，我用力喘着气，不想成为一个歇斯底里、质问他到底有没有爱过我的可怜人。
他还没动作。
我大声催促道：「快滚，别站在这里恶心我，去你 XXX……」
席辰一走，我失去了所有虚张声势的力气，埋进被子中，号啕大哭。
哭着哭着，不知怎么我又想起了顾如安。
当即一下子爬起来，顾不得脸上的鼻涕眼泪，找到手机，手指如飞地打下两句字：
「我大胆猜测一下，你应该是有父母亲人的，这聊天记录很适合给你老公以及家人看。互联网没有秘密，不要随便认识谁。」
「很危险。」
发完后，我快速拉黑她，结束战斗。
婚纱随意丢弃在地上，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为它镀上一层凄凉色彩。
我手脚并用地爬下床，将它撕得支离破碎。
席辰，你真的好残忍。
对我那么好，给了我那么多憧憬。
却告诉我，什么都是假的。
我什么都不曾拥有过。
更恶毒的是，他让我开始质疑我原本很相信的爱情。
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了房间，蜷缩在角落，安静地注视着我。
我更绝望了。
它也不属于我。
6
之后几天，我变得很阴郁沉默，朋友们不知道我和席辰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我们分手了。
我也不想解释，三缄其口，维护着我可怜的自尊心。
最好的朋友小敏安慰我：「过去了就过去了，别否定自己。」
这句话，一下子戳中我心中最痛的角落。
我的指甲狠狠掐入掌心，可还是没用地落下泪。
她被吓到，用力将我抱住。
语言何其苍白，现实何其讽刺。
哪怕是最好的朋友，也无法阻止我对自己失望。
分手的第十二天，我撞见了席辰。
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素颜，没洗头，心情低落来买醉。
而他西装革履，神采奕奕，对面坐着一个大眼睛卷发的女孩，两人有说有笑，时不时碰杯而饮。
我推门的动作僵住，刚想告诉小敏，换个地方喝酒。
小敏已经动作敏捷地冲过去，夺过席辰手中的杯子，将淡黄色的液体悉数淋在他头上。
席辰噌地一下站起来，看见她身后的我后，恼怒的表情瞬间收了回去，恹恹坐下。
我知道，躲无可躲了。
小敏骂道：「亏我之前一直觉得你是个不错的男人，还想着你总会把清清哄好的，没想到啊，你都有新欢了。到底是我太瞎，还是你太贱？」
是啊，到底我太瞎，还是他太贱。
我走过去，挽住小敏的胳膊，对上席辰对面的那个女孩视线。
「顾如安，你离婚了吗？」
这是我第一次在现实里看到她，上次还是通过她发给我的合照。
说实话，她很漂亮，也很会打扮。
等反应过来自己生出的自卑后，我想逃走的欲望更强烈了，但残存的一丝骄傲，又逼迫我战斗。
两股矛盾的念头，搅得我头昏脑涨。
顾如安仰头看着我，嘴角荡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修长的手指气定神闲地敲打着桌面：「你是想知道，你还有没有机会吗？」
我想也没想夺过桌上的一瓶酒，泼在席辰脸上。
「不，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你们一个渣，一个贱，绝配。」
席辰抹了把湿嗒嗒的脸，站起身，拽住我的胳膊：「钟清，事情不是你想象的样子。」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别喊我名字。」
钟清，钟卿。
我爸给我取这个名字，是在向我妈妈承诺，一辈子钟情于她。
他也希望我做一个一心一意的人。
可现在，我的一心一意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7
晚上九点，小酒馆人很多。
生活苦闷无聊，八卦很适合下酒，人们纷纷侧目看过来，猜测着我们几人的纠葛，伴随着窃窃私语。
难堪极了。
我含着泪，环顾一圈，指着席辰，大声介绍道：「这是我一个很好很好的男朋友，有多好呢？好到她初恋结婚了，他就把无法给她的呵护都给了我。哄得我以为……他好爱我啊。」
「可能老天都在可怜他，现在，他初恋要离婚了，来，让我们一起祝福他们俩，百年好合，痴缠一生，永无宁日。」
小敏在我旁边，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呼。
她一直都不知道事情真相，还以为我和席辰只是普通的吵架。
过两天就会和好。
她用力握住我的手，声音微微发抖：「别说了，我带你走。」
有些话说出来了，连带着情绪也一起释放，根本收不住。
我恶狠狠地盯着席辰，恨不能剜下他一块肉，抬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力气比我预想中还要大。
他的脸歪向一边，指印明显。
「席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顾如安这个最没资格发表意见的人却激动了，她冲到席辰身边，张开双臂，以保护的姿态和我对峙。
「你疯够了吗？再闹下去，别怪我报警。」
这句话更是在我残存不多的理智上点了把火，我毫不犹豫地抬起手，往她脸上挥去。
可还没落下，手腕便被席辰抓住。
他用了蛮力，骨骼被捏得很痛。
我还在挣扎，小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拎起酒瓶砸向了席辰的脑袋。
一声闷响后，全场安静。
紧接着爆发出各种惊慌失措的喊叫。
有血顺着席辰的额头蜿蜒向下，他却依然保持握着我手腕的姿势，眼神冷漠。
「够了吗？你要不要再来一下？」
认识这么久以来，他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口吻对我，更不曾用过这样的眼神威胁我。
原来，他的底线是她啊！
原来，他的好脾气也是装出来的。
顾如安梨花带雨地扑进他怀里，不停给他擦血：「你们再不滚，我马上报警，说到做到。」
「你报警啊，老子怕你啊，没敲你脑袋，是我太有教养。」小敏掰开席辰的手，将我护在身后。
我注意到，她其实也很怕，身子在微微颤抖。
心里汹涌的愤怒忽然就被她的逞强平息，我拉起她的手，感动道：「我们走吧，已经很过瘾了。」
这一晚，有个女孩用她的勇敢和鲁莽，治愈了摇摇欲坠的灵魂。
她陪我哭了一夜，说了一夜，又在清晨，早早起来为我准备简单的白粥。
她说：「清清，你还有我，我们一定会越来越好的，让他们烂人自己烂着去。」
我擦干眼泪，郑重点头。
后面她陪我请了三天的假，帮我收拾家里，把所有关于席辰的痕迹都清理干净。
然后重新购置。
在我失眠时，陪我喝酒，在我想要发泄时，陪我发疯。
让我知道，爱情没了，但我还拥有一段很坚固的友情。
我想如果没有她，我撑不过那漫漫长夜里的回忆和自我贬低。
8
团子不是物品，不能丢弃。
虽然很舍不得，但我还是决定把它还给席辰。
小敏说陪我一起。
我拒绝了：「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但我总得自己面对。」
收拾团子东西时，记忆忽然被扯回到它第一次来我家。
那时，席辰神秘兮兮地从背后蒙着我的眼睛，低头在我耳边，温柔道：「乖乖，你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我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因为席辰很少送我礼物，每次纪念日，他都更偏爱给我转账，让我自己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仪式感和浪漫，一般都是靠我来折腾。
席辰让我自己摸，猜出来了他就放手。
巧合的是，我手刚触碰到团子的皮毛时，它就软糯糯地叫出了声。
席辰说：「它很喜欢你，看来我有失宠的风险啊。」
我当即抱上猫冲进他怀里，亲了他好几口。
他看着我，眼底全是宠溺。
团子是一只很能提升幸福感的猫，它喜欢黏在我怀里，用毛茸茸的脑袋蹭我，晚上就睡在我的胳膊旁。
我还和席辰幻想过很多次，以后结婚生一个女儿，两大一小一猫，三餐四季，热热闹闹。
席辰还打趣过我：「那以后我们的孩子欺负了团子，你会帮谁啊？」
在小区门口抱着猫包等席辰，我一直在告诉自己要笑，不要哭，那样会显得很没用。
团子不属于我，它承载着席辰的执念。
我留着只会触景伤情，让回忆见缝插针地蹂躏我。
我没那么坚强，我没办法养它。
可借着大道理一遍一遍巩固的理智，还是在席辰下车瞬间崩裂。
我差点转身抱着猫逃了。
团子不知道是不是也预感到了分别，叫得很凄厉。
一声声，像钝刀一样切割着我的心。
席辰头上缠着绷带，他走过来，看我的眼神夹带着几分悲痛：
「它很喜欢你，你可以继续养的。」
我浮出一个讥讽的笑意，将猫包递给他，没说话。
他不肯接，忽然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这是往常恋爱，他经常做的举动。
我根本没料到，现在这种时候他还敢这样，一时间没躲开，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你有病吗？我们分手了。」
他眼中翻滚出几分湿润的潮气，更加得寸进尺起来，一把抱住我：「钟清，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我气笑了，狠狠推开他：「怎么了，你的顾如安不要你了？」
他踉跄几步，站稳后，凄苦一笑：「她是过去式，我已经和她说清楚了。」
「所以呢？」我是真不懂他的脑回路，好奇道。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对你更好的。」
听到这话，我更不能理解了。
难道成年人的交往是场博弈，我主动，他就放肆，我冷淡，他就热情？
人与人之间，一定要互相算计，精准尺度，逢场作戏吗？
真心换不来真心，要靠手段和心机？
他让我觉得，爱情好廉价啊，我好蠢好幼稚。
「更好是有多好？」我咬牙切齿地质问他：「加倍装深情吗？你表演欲就那么重吗？」
「看到我被你骗得处处都需要你，一生一世都想和你在一起，你很得意吗？」
他激动否认：「我们在一起这三年，我是真的很开心很喜欢你，你是一个很值得爱的女孩。」
「这些天，我在很冷静剖析自己的心意，我喜欢的人，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是你，钟清，是你。」
「哦，分析利弊之后，还是觉得我更有价值？」我冷笑一声，更觉得面前这个人面目可憎，「谢谢你给我上了一课。」
9
看到我回来，小敏夸张地大松一口气。
我好笑道：「怎么了？不会是怕我复合吧？」
她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对啊，席辰只是贱，又不傻，一个离异的女人和你之间，他冷静下来之后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选？但这种最恶心。」
是啊，这种最恶心。
或许，席辰也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爱顾如安，他不过是陷在自己的执念之中，自我感动罢了。
重整旗鼓开始上班后，我变得很忙碌，几乎不给自己留胡思乱想的时间。
失恋让我瘦了六斤多，连席辰养出来的肉，我都还回去了，又能穿上小码的裙子。
这天快下班时，同事突然凑近我，给我看手机上的一条视频。
「小清，这不是你吗？」
视频里，是那天在小酒馆里的情形。
我红着眼睛介绍席辰的深情事迹，小敏拿着酒瓶砸了席辰。
点赞过万，评论区一片叫好。
热评是：「这女人叫顾如安，男人叫席辰，他们的工作地点是……家庭住址是……」
连顾如安老公是谁都被挖出来了。
更有甚者，直接艾特了顾如安和席辰。
看完后，我的心一路下沉，感受到了人人互联网时代的可怕。
同事安慰我：「唉，没事，谁不遇见几个渣男呢，你看现在，他们算是毁了。」
不仅她同情我，不到十分钟，我就收到了几十条慰问消息。
我一一回复完，已是筋疲力尽。
一段感情，走到这种地步，还闹得人尽皆知，真是悲哀。
席辰没有本事找出是谁发的视频，但他却可以来质问我。
下班一出公司，我就看到他在等我，脸上戴着口罩。
我开门见山：「不是我发的，你找我也没用，爱莫能助。」
他愣了愣，做贼一般左右环顾了一圈：「换个地方聊。」
「有什么好聊的？我的脸不也没打马赛克吗？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是个被渣男骗的蠢货了，我也很烦，滚远点吧你。」
语气不耐地说完后，我径直去往路边打车。
我没有回家，而是约了小敏吃饭。
喝了两杯酒后，我问：「视频你看了吗？」
她咂咂嘴：「早知道化个完妆了，你失恋邋里邋遢别人能包容，我也陪着你邋里邋遢太可惜了，说不定这还是个做网红的机遇呢！」
见她不受影响，我松了一口气。
和她顺着爆火做网红，日进斗金，买别墅，找助理，找嫩模等等展开一系列幻想，聊得畅快淋漓。
吃完饭后，小敏突然正色道：「这种出名还是有些危险的，你最近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想了想：「你是怕席辰报复我吗？」
她点头：「顾如安那女人，能吊着席辰那么多年，应该也不是什么善茬，反正你要小心一点儿，干脆我搬过去和你一起住好了。」
「也行，你不也出名了吗？正好我也能保护你。」
10
我和小敏开着做网红的玩笑，却不想，有人是真想做网红。
顾如安没有忍气吞声，消失匿迹，相反借着视频的热度，发了一条回应。
视频里，她双眸带泪，语气无辜，将我塑造成了猜忌善妒、暴躁不讲理的形象。
她说她和席辰只是好朋友，这么多年，席辰对我特别好，相反是我，斤斤计较，没有容人之心，连他的过往都要诋毁。
还说，她从来没想过离婚，也从没想过要和席辰旧情复燃。
她温柔地抚摸着肚子，坚强又脆弱地呼吁网友：「请让我平静地生活吧，就在前两天我检查出了身孕，真的接受不了那么多恶意。」
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视频，我将手机丢远，对上小敏喷火的目光：「我不支持网络暴力，也从没想过用这种方式报复她，可她怎么就非要惹我呢？」
她想用「怀孕了」道德绑架网友。
可我现在，一点也不想要道德。
我把之前她发给我的聊天记录整理好，还有我上次求婚被拒绝的视频，编辑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准备公之于众。
但又突然醒悟过来，别人可以下作恶毒，但我不想成为这样的人啊。
挣扎了半个小时后，我拨打了席辰电话。
那头的他似乎喝醉了，声音里透着兴奋：
「钟清，我好想你啊！」
这话太直白，戳得我心里一阵钝痛。
有一瞬间，我难以自控地想着，如果我稀里糊涂地被他骗了一辈子该多好，那样我就不用再强迫自己浴血奋战，不用在深夜被回忆反复折磨，不用蜕皮脱骨自欺欺人。
我确实恨他。
可我也不得不承认，我会控制不住地想念他。
好几次我都把小敏或者谁谁谁喊成了他的名字。
好几次我下意识打开手机想和他分享琐碎的日常。
他的一些小习惯不留痕迹地转移在了我的身上。
都说时间会治愈所有伤痕，可是治愈的过程又何其漫长。
我用力咬了下舌尖，不许自己继续想下去，回到正题：「席辰，我看到顾如安发的视频了，你如果不想事情越闹越大，就劝她好好做人。如果你劝不了她，就告诉她，我这儿还有和她的聊天记录，互联网没有秘密，她不怕就好。」
一口气说完，我飞快挂了电话。
不等我在复杂的心情中抽丝破茧，找寻突破口，他又给我打了回来。
这次，他声音听起来很冷，但我知道，那种冷，不是冲我，而是因为对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失望：
「对不起，我不知道她会这么做。」
「你不想听你说对不起，只想知道你会怎么做。」我回。
「视频的事情，我会处理好，也绝不会在任何人面前，任何地点诋毁你。钟清，我不是那样的人，你信我。」
说到后面，他声音里夹杂了一丝哽咽。
我心里又泛起层层的波涛，不是心疼他，更不是惋惜那段感情。
只是觉得悲凉。
为我，为他，为曾经的真心和假意。
11
我不知道席辰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三天时间，网上有热度的视频都被删除了。
风波看似已经平息。
就在我松了一口气时，顾如安突然出现在我公司楼下，身边陪同一个很年轻的男孩。
「他想认识你这个姐姐，你有没有兴趣？别只想着席辰，也该看看其他人了。」
我冷笑两声：「你自己留着吧。」
走了没两步，一回头发现那男孩一直跟着我。
他撒娇地叫我姐姐。
我一阵恶寒，这是顾如安的报复吗？
他跟了我好远，正想回头好好警告他，就看到席辰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
他一拳头砸在男孩脸上，凶狠道：「离我女朋友远点儿。」
男孩捂着伤口，无辜道：「如安姐姐让我追她的，你不是如安姐姐的新男朋友吗？」
我抱着手臂，看戏。
席辰恼羞成怒，还想动手，男孩已经跑了。
我啧啧两声，感慨道：「你初恋人品不太行啊。」
席辰难得没有反驳，他歉意地看着我：「是太过分了，我会警告她的。」
我继续往地铁站方向走。
他追上我，和我并肩而行：「钟清，我想重新追求你。」
这话提醒了我，之前恋爱是我追他的，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不过是我的自作自受。
恩，下次不会了。
也不敢了。
「你离我远点，顾如安会吃醋的。」
一句话，让他停在原地，夕阳的余晖照亮了他落寞的神情，
我无声笑笑，抬头望向涂满半壁天空的晚霞：「席辰，我不想再见识你的渣了。」
周五，结束了一周的工作，理应是最放松的时刻，但因下班前的插曲，我心情很差，不想一个人沉溺在过往中，也不想和朋友强颜欢笑假装风度，索性找了家清吧，边听民谣边喝酒。
凌晨两点，我再走出酒吧时，天上下起了大雨。
我晕晕乎乎地看着雨幕，没来由地笑起来了。
空旷的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
和我那个家一样，也不会再有人等我。
更不会有人一边心疼地责怪我，不懂得爱惜身体，一边喂我喝甜甜的蜂蜜水。
车在小区门口停下，从小区到楼道还有一段路。
我没有伞，一路淋着瓢泼大雨，慢慢前行。
忽然，眼前出现一个小黑点，等我再仔细看去，那个黑点已经变成了一个人影向我疾步跑来。
下一秒，我被另一个湿漉漉的人抱进了怀中。
他带着我，往前跑，我的脸被他按在胸口，隔着薄薄一层衣料，我再一次听到了久违的心跳声。
停下后，我的大脑还不太清醒，呆呆望着他，一时间拔不出自己的目光。
他用手抹开我脸上的水：「钟清，你这样，我很心疼。」
我用力地摇晃了下脑袋，好像是怕水会进去一样。
「你大半夜又是在干吗呢？卖惨吗？」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冷酷无情，不想暴露自己的痛苦。
我怕，他会得意。
他张了张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想见你，又不敢，你快上去吧，洗个澡好好休息，记得一定要吹干头发再睡，你容易头疼，最好喝杯蜂蜜水。」
我不能抑制地大笑起来，寂静的楼道中回荡着我的声音，十分惊悚。
好一会儿后，我才停下。
但却说不出一句讥讽的话，来嘲笑他的体贴。
摇摇晃晃上楼后，我没开灯，就这样倒在了沙发上。
我突然无比怀念小敏，如果她在，一定可以阻止我这样不爱惜身体，一定可以骂醒我让我重新振作。
可现在，在这个没有人的房间里，我真的好累，累得连把压在心里的情绪哭出来的力气都没有。
我反反复复振作，又反反复复崩溃。
为不知道还要熬多久而绝望。
12
第二天，毫不意外地发起了高烧。
这次，我知道不会再有人哄着我吃药，照顾我，所以我很果断地去到医院。
独立的成年人就是要这样，没有依靠就靠自己。
我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拖着发软的身体，收拾东西，下楼打车。
到医院开好单子准备去挂水时，我在长廊里碰到了顾如安。
她是来做产检的，手中一大摞检查单，身边却没有人陪护。
尽管如此，她依然好意思笑话我：
「你认识的男人这么少吗？除了席辰，就没有人肯接盘了？」
接盘，好具有羞辱性的词汇。
她都做妈妈了，为什么还要对一个女生这么大的恶意。
「对对对，你认识的男人多，等着你离婚接盘的男人多得是，好牛啊，怪不得你老公连产检都不陪你。」
她脸色一变，不自然地辩解道：「他去缴费了。」
我望了眼她手中的检查单：「希望你别生女儿，你教不好她。」
说完，我径直离开，这种口舌之争，太无聊了。和她的言论一样，让人无语。
却不想她又追上我，一副高高在上赐教的样子：「你知道你输哪儿了吗？你太主动了，根本不了解男人的下贱。」
我气笑了：「你又看不起女人，又看不起男人，这世界上，难不成就你最优秀？但我看你那么无聊，应该活得很空虚啊，算了算了，关我屁事。」
顾如安啧了一声，像是没听懂我的嘲讽，无限同情地说道：「要不我再介绍几个男人给你认识一下吧？你太可怜了。」
「看来席辰在你眼里，也不过是个消遣，他才可怜，你多给他介绍几个男人吧。」
我加快脚步离开。
打完针开完药，我直奔小敏家。
她还没起床，被窝里还是热的，我躺上去，在她絮絮叨叨中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晚上了，屋子里飘荡着饭香。
我感动不已，抱着小敏腻歪，一口一个宝儿，有你真好。
她毫不留情地戳我伤口：「以前有男人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黏我。」
我悻悻然松开她，在餐桌前坐好。
她心满意足地坐在我对面，替我盛饭：「行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
「席辰被公司辞退了，好像就周五那天，听说连给他开欢送会的同事都没有，太惨了，人缘差成这样。」
哦，怪不得周五晚上，他在我家楼下淋雨。
应该还是那视频的原因，影响公司名誉了。
我叹了口气，不想发表意见，默默扒饭。
小敏贱笑道：「我觉得好爽啊，你不爽吗？」
我白了她一眼：「爽，但我不想听到这个人的名字，烦。」
13
病了一场后，我好像茅塞顿开，情绪稳定下来。
席辰不爱我，但我要爱自己。
现实打击我没关系，我不认输最重要。
周一领了奖金，我打算和小敏出去好好庆祝一下。
在商场的一家首饰店，我们看到席辰在挑选戒指。
小敏立即拉着我掉头就走，不准我多看。
「渣男，又要祸害哪个女孩子了。」
我插科打诨了两句，转移了话题。
有些人，我暂时没能力放下，我能做的，就是回避。
但没想到，两天后，我会收到那枚戒指，在顾如安的病床前。
席辰又一次来接我下班，近乎哀求地告诉我，他马上要离开这座城市了，让我最后陪他吃一顿饭。
我刚平静地拒绝完，顾如安突然从一辆车里冲了过来。
她拽住席辰的手，红着眼睛，颤声质问：「你真不要我了吗？」
席辰没理她，只定定地看着我。
我不理解她这套词的意思，也没兴趣听，更不想在公司楼下丢人现眼。
转身准备走时，顾如安伸手拦住了我：「你说得很对，我过得不幸福，很不幸福，你不要再抢走席辰了好吗？我只有他了。」
我无语地看着她：「你别发神经了，找个没人的地方，你们爱干什么干什么去。」
顾如安泪如雨下，抽抽搭搭地竟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我……我……已经离婚了，一无所有……」
我没耐心再听，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席辰跟上我。
顾如安也哭着跟上席辰。
拉拉扯扯间，顾如安突然安静下来，颤抖着声音喊道：「席辰，快带我去医院，我孩子，好像流了。」
我脚步一顿，立马回头望去。
顾如安的两腿之间有血流下，她的脸色煞白，手指紧紧拽着席辰的衣摆。
席辰似乎被吓傻了，低头看着，人却呆在原地。
我冲过去吼道：「送医院啊。」
坐车去往医院的这一路上，席辰完全失态，几次对着司机爆粗口。
我静静靠在窗户上，心里涌起一阵难过。
爱与不爱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以往没看出来，是我见识短浅。
最终孩子没有保住，医生说，顾如安流产太多次，以后恐怕不好受孕。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太伤筋动骨。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生活，才是福分。
我沉默地在心里感慨。
顾如安刚做完手术，还在沉睡，我和席辰坐在病房外面的塑料长椅上，他一根一根地抽烟，我闭目消化刚刚发生的一切。
忽然，席辰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嗓音低沉沙哑，有着我从没听过的疲惫和痛意。
「她老公总家暴她，上几次流产都是被她老公打的，她一直把我当精神支柱，受了委屈就会来找我，我心疼她，很想帮帮她。可怎么劝她离婚，她都是表面答应，后面就找各种理由反悔。」
「后来，她问我，她离婚我愿不愿意照顾她，我说愿意。但我想的照顾不是娶她，再后来，她老公又打了她，把她赶出家门，她找到我，说只有我给足了她底气，她才敢离婚。」
「我看到她那个样子，就想着无论如何，我要帮她把婚离了。所以……我骗她说她离婚，我娶她。」
「恋爱三周年那天，我其实真的很感动，我是想答应的，可我怕她知道了，一气之下不离婚了，又继续过那种日子。」
「和你分手这段时间，我才真正认清她，她根本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只想全世界围着她转，根本不顾别人死活。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心里藏着过去，又不敢真的把过去捡起来。钟清，只有你，才坦坦荡荡。」
「我爱你，但我配不上你，我谁也配不上。」
一滴泪从他眼尾溢出，他抬手抹去，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递给我。
「如果今天顾如安没出现，我可能还有一丝勇气和你求婚，但现在，顾如安不会放过我的，就让我和她互相折磨吧，算是对我的惩罚。」
我愣怔在原地，太多东西同时出现在我脑海中，根本消化不完。
席辰以为他是顾如安的精神支柱，却不知道顾如安其实有很多精神支柱。
上次也是在这家医院，她充满优越感的话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席辰，不过是她排解寂寞的众多男人中的一个罢了。
准确一点说，席辰是对她最认真的一个备胎，所以她才配合得那么投入。
我不觉得顾如安值得同情，更不觉得席辰真的爱我。
他们不过都是想在道德层次上为自己开脱。
爱，永远不会是伤害另一个人的理由。
「就当我给你的补偿，求你了。」
他将锦盒塞到我怀里，飞快转身，两只手捂着脸抵在墙壁上，肩头剧烈抖动。
我静静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眼眶里涨得发痛，却掉不出一滴眼泪。
明明喉头间堵着很多话，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也好，就让这段不堪的感情结束在沉默中，他本身也不配好好道别。
良久后，我站起身，往铺满余晖的长廊那头走去。
而锦盒，被我遗留在坐过的椅子上。
「钟清，你穿婚纱的样子，真的很美。」
身后传来一声哭腔。
我的眼泪，轰然砸下。
我的勇敢，没有错。
他的虚伪，与我无关。
手机上收到一条消息，是小敏发来的。
她说：「快回来，失恋这么多天了，姐们儿要带你认识新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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