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被逼娶了我

出自专栏《芳华怨:烟花易冷为谁折腰》

世人皆知太子喜欢东方家的玉锦姑娘,

却被逼着娶了我这个南蛮公主。

1

新婚当夜,太子爷冷着脸掀开盖头,「云昭昭,既然嫁来了大周,就好好学学大周的规矩,别把你们蛮子那套带来我大周。」

说的就好像我想嫁过来一样,我有些气不过,低头对准了他的虎口就是一口。

太子爷难以置信的看着我,我以最快的速度滚上床,缩进了角落里,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不爽你咬我啊!」

看得出来,他不想咬我,想揍我。

可能是大周皇室确实教养比较好,太子爷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也只是大喊一声:「恒娘!这就是你们教的规矩?」

「太子爷息怒!太子爷息怒!」恒娘跪在地上不断求饶,差点把头磕破。

我于心不忍,挡在了她面前,「恒娘是我的人,你不能欺负她。」

李怀山嗤笑一声:「连你都是我的人,本宫想如何就如何,更何况这小小奴婢。」

哪有人这么霸道,我气的牙痒痒,「我是太子妃,你也不能欺负我!」

说完我才反应过来,这是大周不是南召,南召的姑娘婚嫁自由,过不下去和离就好,可大周只有休妻。

对了,大周的男人还可以三妻四妾……

李怀山眉毛跳了跳,恶狠狠道:「你看我能不能!来人!将恒娘拖下去,杖责三十!」

若真让他三十棍子打下去,恒娘屁股非得开花不可!

眼看着几个太监要来拖恒娘,我死死抱住她,「你敢!李怀山,你要是敢打恒娘,等东方姑娘嫁进来,我就天天欺负她!」

李怀山皮笑肉不笑,提溜着衣领把我拽了起来,我挣扎着想去抱恒娘,可他长手长脚个子又高,我连恒娘的衣角都碰不到,眼睁睁看着她被拖了下去。

「啊!太子爷恕罪……唔……太子爷饶命啊……太子爷息怒……」

殿门外,板子挨到肉的闷响混合着恒娘凄厉的求饶声,我吓得缩起了脖子,清楚的认识到李怀山不是我父王,他说打人会真的打。

太监宫女们在地上跪做一团,不会有人帮我求情,也不会有人帮着我。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出来,我拽了拽李怀山的衣角,「李怀山…呜……我知道错了,你放了恒娘好不好?求你了……」

李怀山只是冷冷看向殿外,眸色幽深,「云昭昭你记住,大周不是你南召,你既嫁了过来,就要守我大周的规矩,三从四德,相夫教子。」

殿门外,恒娘的声音越来越弱。

2

我不知道什么是三从四德,可我知道,不听李怀山的话,恒娘会被打死。

他怎么欺负我都没关系,可不能让他欺负恒娘,恒娘陪着我千里迢迢从南召远嫁而来,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嗯!我记住了,以后守大周的规矩,三从四德,相夫教子。」

李怀山低头俯视着我,用拇指抹去我脸上的泪,而后弯腰将我抱起,向床边走去。

我有些害怕,却也不敢退缩。

母后说,在大周,不能太把丈夫当回事儿,我只要当他不存在就什么都会变好。

我默念着李怀山不存在,眼看着烛火慢慢熄灭,总算熬到了第二天。

大周的太子每天天不亮就要去上朝,而我这个太子妃要去参拜皇上和皇后,不得不一起早起,连看恒娘一眼都做不到。

阿姐说做了新妇是羞涩甜蜜的,可我看见李怀山,却只觉得害怕。

大周的皇帝和李怀山一样,总爱冷着脸,特别严肃,皇后娘娘却很温柔,是我来到这里见过最好的人。

她拉着我嘘寒温暖,李怀山却一脸不高兴。

「太子妃对大周礼节尚不熟悉,儿臣先带她回紫宸殿学习,日后再来拜见母后。」

临出门前,殿门外站了个漂亮姑娘,十分纤细柔软的那种,盯着李怀山看了许久,李怀山看着她,目光也是久久不能自拔。

我想她大概就是东方姑娘了。

母后说,在大周,男人的其他妻子就是自己的姐妹,不能交心,但表面一定要十分要好。

所以她行礼的时候,我也回了一礼,却被李怀山黑着脸拉走了。

嫁到大周真的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我不能随意出紫宸殿,不能跟宫女玩耍,也不能掏鸟蛋摸鱼。

李怀山不是让我抄书,就是拉着我睡觉,而且从来不给好脸色。

唯一只得庆幸的是,恒娘在慢慢好转,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

六月,天气越来越热,我开始吃不下饭,每天都恹恹的,可紫宸殿的每一个人都很开心,只有恒娘看着我的眼睛尽是担忧。

因为李怀山要娶侧妃了,就是那个东方家的姑娘。

他总不让宫女陪我玩,可要是东方姑娘进了门,宫女总能陪我了吧。

想是这么想的,可我心里总有些闷闷的。

很快,紫宸殿里张灯结彩,东方姑娘一身玫红,从侧殿进门。

我是太子妃,就算什么都不会,还是要陪着忙前忙后,差点儿连口水都喝不上。

饿了一天,等饭菜上桌,看见那满桌子的油腻,只觉得胃里翻涌,更是什么都不想吃了。

可东方姑娘进门,是要给我敬酒的,我强忍着恶心喝了一口,胃里越发恶心抽痛,竟然当场就吐了东方姑娘一身。

我当时就愣住了,想解释什么,李怀山的巴掌就甩在了我脸上。

我何时被人这么打过,想着自己为他操持婚事忙碌了一天,还落得这么个下场,顿时眼眶就红了,大哭着冲回了房间。

恒娘还在养伤,空荡荡的房间里就我一个人,任凭我哭的怎么大声,也不会有人来安慰一句,他们只会对着我指指点点,然后捂着嘴偷笑。

就好像我是南召来的公主,跟他们不是一个种类一样。

我越想越觉得委屈,窝在房间里哭了一夜,连第二天要陪东方姑娘觐见皇后也没有去。

天刚亮时,恒娘一瘸一拐走了进来,抱着我细细安慰,给我唱起了南召的歌谣。

「恒娘,我想回家……」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家。

3

李怀山娶了侧妃后,再没来过紫宸殿,也不准我去找东方姑娘,我被憋的狠了,跟恒娘学起了种花种草。

可我没那个本事,好好的花花草草在我手里过了一圈,就会焉了吧唧。

后来恒娘也嫌我碍事,只让我坐在旁边看。

就在我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憋疯的时候,李怀山让小太监张猛给我送了只雪白的小狗。

它只有我手掌那么大,眼睛黑溜溜的,总是半张着嘴,露出一截粉红色的小舌头,毛很长,也很顺滑。

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汤圆。

小汤圆特别听话,放在那里不让它动就乖乖睡觉,从此以后我爱上了给它梳毛扎小辫。

可它有一点,坚决不在房间里大小便。

我最近越来越倦怠,总是睡过头去,小汤圆叫不醒我,就会自己出去上厕所。

这天早上我醒来,发现小汤圆不见了,以为它去上厕所了也没多想,谁知临近中午,小汤圆也没回来。

我有些着急,抓着那些太监宫女逢人就问,他们看着东方姑娘住的沉心殿,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去向。

我心里觉得有些不好,赶忙向沉心殿跑去,却被宫女拦在了门口。

「太子妃,太子正与侧妃午睡,您晚些再来吧。」

谁管他们睡不睡的,我只知道我的小汤圆不见了,它那么小,谁不注意都会踩到。

「你通报一下好不好,我的小汤圆不见了,我到处找找不着,只差这里没看过,找一圈我就走人。」

「太子妃说的好笑,难不成侧妃娘娘还能偷了你的狗不成?」

见她说不通,我干脆推开她硬闯。

正房内,东方姑娘为李怀山细细打理着衣裳,而他们脚下,宫女正仔细擦拭着地上残留的血迹。

「你来得正好,你的狗惊吓到了玉锦,被我摔死了。」

李怀山说这话的时候云淡风轻,甚至还有些责怪的意味,我难以置信看向那滩血迹,不敢相信我的小汤圆那么小,怎么会惊吓到东方玉锦呢。

我千里迢迢从南召嫁过来,我一无所有,只有这只小狗,陪伴我度过了所有孤独寂寞的时光,而现在,它只因为一句惊吓,就被李怀山摔死了。

「养狗的时候劳烦多教着点,别让它跟主人一样无理。」

我心里像是有一只手,一把一把揪着心脏上的肉,疼得我泪流满面,却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哭出声音。

我死死捏着手,最终没有控制住自己,一巴掌挥在了太子爷脸上。

4

原来我什么都护不住,护不住恒娘,护不住小汤圆,也护不住我自己。

有生以来第一次,我开始怨恨父王,为什么要把我嫁到大周,嫁给李怀山。

那一巴掌后,我被软禁在了紫宸殿,不能去院子里溜达,也不能和恒娘讲话,每天睁眼都是空荡荡的房间,我觉得我已经要疯了。

幸运的是,送饭的小宫女看见了我日渐隆起的肚子,叫来了太医。

因为怀孕,我被暂时解禁了,可看着院子里的蓝天,我没有想象中的欣喜雀跃。

母后总说女儿肖父,所以我很害怕肚子里的孩子像我或是像他,像我不够聪明总是吃亏,像他又太过冷血无情。

怀孕的消息传开没多久,李怀山来过一次,大半夜里匆匆来的,他一句话没说,只是亲了亲我的额头,跪在地上把耳朵凑到我的肚皮上,听孩子的声音。

孩子很孝顺我,当场就给了他爹脸上一脚,我强忍着笑意,突然觉得生个孩子或许很不错。

第二天,李怀山又让张猛送了只小狗过来,跟小汤圆一样浑身雪白,却不爱吐舌头。

它让我想起了小汤圆,更确切的说,是我的无能。

「我再也不想养狗了。」

我让张猛把小狗退了回去,就坐在院子里发起了呆。

大概是因为怀孕的事,原先对我爱答不理的宫女太监热情了起来,这个不许吃,那个不许用,这边不能走,那边不能去,我还是觉得自己被禁足了。

天边不时有鸿雁飞过,恒娘说那是飞往南边的雁,我觉得它大概会路过南召,所以想让它帮我带封信。

嫁过来这些日子,往家里写了许多家书,却不见一封回复,我担心起了父王和母后,也就不想计较他们把我嫁给李怀山的事情了。

可鸿雁飞得高,我抓不到。

听宫女们说,秦王射得一手好猎,我就想让他帮我抓只雁。

他答应的很爽快,隔天就托人把鸿雁送了进来,我高高兴兴写着家书,李怀山却冲了进来,把我的家书撕得粉碎,连带着鸿雁也一把拧死了。

「李怀山!」我气得肝疼,却再也不会在他面前嚎啕大哭。

李怀山深吸一口气,死死把住我的肩膀,咬牙切齿道:「云昭昭,你知道在大周,一个女子收了男人的鸿雁代表什么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和家的联系没了……

「你是要给本宫扣多大一顶绿帽你才甘心?」

绿帽?

「那你娶了侧妃,又是给我扣了多大一顶绿帽!」

我把李怀山推了出去,关上房门,缩进了床底下,趴在地板上默默流泪。

这大概是我在大周唯一一个能肆无忌惮哭泣的地方。

5

不能找秦王给我猎鸿雁,我就找到了宫里养信鸽的老人,想跟他学养鸽子,让鸽子去送信。

太子妃这个身份在东宫不好用,可在养信鸽的王公公这里还是挺好用的,他毕恭毕敬教我怎么训练鸽子。

我正给鸽子喂食,秦王找了过来。

他长得很好看,跟李怀山那种男人的好看不同,他更像个漂亮姐姐,可做的事情却尤为不地道。

想到他明知道鸿雁的事却不告诉我,我就特别不想搭理他,转头就走。

谁知他挡在我面前,笑吟吟的,「小嫂子,今天不要鸿雁了?」

还敢提!

我气得都想咬他一口:「你明明知道男的不能给女的送鸿雁,干嘛不告诉我?」

谁知他挑了挑眉,理所应当道:「你要,我就给了,可你没问能不能要,怨我?」

太欺负人了!

讲道理我讲不过他,还是溜之大吉的好,谁知道他杵在那里不让我走。

「不如你跟我说说你要鸿雁做什么,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其实我不想理他的,可他是第一个主动跟我说要帮忙的,纠结许久,我还是把送家书的事情告诉了他。

秦王说那是小事,叫我先写着,明儿在这里碰面,他给我送。

我兴高采烈冲回紫宸殿,吓得恒娘脸都白了,一把抓着我,非得让我慢慢走回去。

我有好多话要跟父王母后说,比如说李怀山是怎么欺负我的,比如说这里的宫女太监都不爱理人,比如说……

可写着写着,纸全湿透了,字也晕开了。

我擦了擦脸,糊了一脸的墨水,想了想,还是把那数十页的『李怀山罪证』团吧团吧扔了,重新写了一封。

【父王母后安好,

我在大周一切都好,太子很英俊,侧妃很漂亮,秦王人特别好,会给我送信,还有鸽子房的老太监,懂的可多了,还教我养鸽子。

对了,我怀孕了,就要当娘了。】

这封信我改了很多遍,最后竟然只有寥寥数语。

也不知什么时候天色暗了下来,恒娘说伤眼睛不让我再写,非逼着我吃完饭去睡。

我一边吃饭,她一边小心的给我擦着脸,笑我自己还是个孩子,就要当娘了。

我低头看着西瓜一样的肚子,其实对于快要做娘这个事情感到很迷茫。

「恒娘,他从哪里出来啊?」

恒娘红着脸,「当然是从哪里进去的就从哪里出来了。」

我觉得这太可怕了,瞬间就不想生孩子了,可是恒娘说,这个没有后悔药,不是不想要就能不要的。

我还想把对生孩子的恐惧也写在信里,恒娘却不许我再碰笔,硬逼着洗漱睡觉。

我假装自己睡着了,想等着恒娘出去再偷摸起来,可恒娘一直不关门,反而是在门口跟人说着什么,最后竟然又走了回来。

「太子妃近日如何?」

李怀山?

我赶忙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6

李怀山坐到床侧,轻轻撩了撩我的头发,一只手顺着我的额角向下,扶住脸颊,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我顿时觉得浑身毛都竖了起来。

「近日迷上了养鸽子,总是往鸽子房去,六个月的身子了,也记不住自己有孕,走起路来蹦蹦跶跶的,让人不放心。」

「呵——」李怀山轻笑一声,伸手摸了摸我的肚子,便又将脑袋凑了上去,害得我连喘气都不敢了。

幸好时间不长,不然我差点儿憋死。

「本宫先走了,你好生照顾她。」

等李怀山走了,我狠狠拍了拍自己脑袋,觉得肯定是做梦了,李怀山会来看我?还会笑?

不可能,不可能。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却发现昨晚写的信全不见了,我急匆匆去找恒娘,她也没看见,害得我不得不又重新写了一封。

等到了鸽子房,秦王却迟到了,我等了半天,他才鼻青脸肿的过来,我都不敢相信皇宫里还有人敢打秦王。

可他说打他的是太子,我就觉得很合理了。

李怀山就是杀人放火我都觉得不奇怪。

把信交给秦王,我就回紫宸殿了,因为王公公嫌我把鸽子喂的太胖,飞不起来。

紫宸殿里,众人神色都有些忧郁,一个宫女磨磨蹭蹭半天才小声告诉我:「娘娘,沉心殿那位有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位东方姑娘也怀孕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天晚上太子奇怪的举动。

他大概也会亲她的额头,趴在肚皮上听声音吧。

这样想的话,就会觉得心里有些沉闷。

最近我在鸽子房总能遇见秦王,他特别聪明,就是我什么都不说,也能猜到我在想什么。

他告诉我一定要生个儿子,这样才好压东方姑娘一头。

我也觉得生儿子好,却不是为了压谁一头,而且不想我的女儿像我一样,这样憋屈的过完一生。

临产前一个月,我收到了母后的回信。

信有很厚的一沓,告诉我要怎么做个好娘亲。

我抱着信美得冒泡,开心的转起了圈。

秦王在我后边无奈的笑着,转头就遇到了东方姑娘。

东方姑娘身体不好,自从怀了孩子就没出过门,现在看着脸色也不太好,总是病恹恹的。

「臣妾参见太子妃。」

见她给我行礼,我都有些受宠若惊,赶忙把她扶了起来。

东方姑娘说御花园的葡萄熟了,要请我一起去看,我就去了。

秦王看见东方姑娘脸都僵了,但也想吃葡萄,索性跟在我们后边一起去了。

东方姑娘跟我说,我不该总跟秦王在一起,于情于理都不对。

因为我是嫁了人的,不能和别的男人单独相处。

可是我在大周皇宫,好像也只有秦王一个朋友。

御花园的葡萄种在鲤鱼池边,浇的都是鱼粪水,长得又大又圆,黑黑的很像小汤圆的眼睛。

我突然就不想吃葡萄了,可是东方姑娘想吃。

看她病恹恹的,还要自己垫着脚摘,我就把自己手里那串给了她。

谁知道东方姑娘拉着我的手,突然用力朝自己一推搡,重重摔进了池塘里。

我拿着葡萄不知所措,赶忙大声呼救,却不知道被谁绊了一下,也掉了进去。

7

原来就算出着太阳,水也可以这么冷。

我本来会游泳的,脚却在这个时候不争气的抽起了筋

慌乱间,有人陆续跳下了水里,我看到秦王飞速朝我游来,一把拎着衣领把我拖上了水面。

另一边,太子抱着东方姑娘也游上了岸。

东方姑娘脸像纸一样苍白,裙底也泛起了血色:「孩子…我的孩子……」

她一手摸着肚子,双眼无神流着泪,就好像死过一次一样。

分明是她拉着我把自己推下了水,可我却无法想象没有了自己的孩子是怎样一种感受。

我后怕的捂着自己的肚子,感觉整个人就像浸在了冬天的冰水里,由内而外的感到寒冷。

「云昭昭!」李怀山眼圈都红了,瞪着我一字一顿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害怕的缩在秦王身后,浑身上下的血都跑到了脚底心,身上阵阵发冷。

「太子殿下,真相如何尚不可知,还望息怒,先请太医,给侧妃检查一番才是。」

我第一次觉得秦王那么高,他挡在我面前,形成了一个新的世界,我可以躲在里面,什么都不用害怕。

「这是本宫的家务事,虽说长嫂如母,但太子妃来自南蛮之地不懂这些,还请秦王多注意分寸。」

他们对峙了一会儿,因为顾及着东方姑娘的身体,李怀山抱着她回了寝宫。

他走后,我蹲在秦王面前嚎啕大哭。

「阿昭。」秦王把外裳盖在我身上,摸了摸我的脑袋,就像我摸小汤圆那样。

「你一定要生个儿子,他才能一辈子护着你。」

不管再怎么抗拒,我还是得回紫宸殿,恒娘在殿门口焦急等待,看见那件衣裳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娘娘,你记住,你是太子妃,是不能与秦王来往的。」

我是太子妃,所以我喜欢的,对我好的都终将远离,是吗?

我抱着恒娘久久不愿放手,生怕有一天连她也会失去。

掉了一次水我倒没什么,就是母后给的回信全湿了,字也晕的看不出来,东方姑娘却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听太医说,她可能这辈子都不能再生育。

我觉得这是她陷害我的惩罚,却又觉得这样的惩罚太重了些。

恒娘不许我再出去,当然,紫宸殿的大门已经被锁了起来,我也出不去了。

我们把母后的回信晾在院子里,她教我做起了小衣服。

我都不敢相信一个孩子就只有这么大一点儿,那一件小衣裳比我的巴掌大不了多少。

想到这么个小不点儿以后会长得和我一样高大,就觉得很神奇。

那天晚上,孩子总在我肚子里不停闹腾,我难受的睡不着觉,一个劲儿想吃南召的梅子。

我想吃很久了,前面秦王还说给我弄来着,想来见不到他,恐怕也吃不到了。

那想吃的想法挠心挠肝的,我不得不起来在院子里溜达。

突然,一个布包砸在我脑袋上,我朝那砸来的方向看去,秦王趴在墙头,食指竖在唇间。

7

这会儿明明没有什么人欺负我,我还是很想哭。

我捡起地上的布包,是一小包皮都皱了的梅子,就这一瞬间,我的眼泪哗哗砸在了上面。

我的丈夫每天陪着别的女人嘘寒问暖,从来只会骂我和凶我,他从来不会问我想吃什么,就连一块糕点也不曾给过。

可这个只算得上朋友的人,他会在危险的时候站在我面前,会记得我想吃什么,不管多远、多难都能拿到我面前。

我突然有点难过,如果我没有嫁给李怀山,而且嫁给了秦王,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像父王和母后一样,都把对方当成一个无可替代的存在。

我一直以为我不懂婚姻,现在我突然懂了,我的婚姻大概是失败了的。

「你回去吧……」

恒娘说,大周的女子若是对丈夫以外的人有了想法,会被浸猪笼的。

秦王被我一脸的泪水吓了一跳,「你别哭啊,还想吃什么,下次我再给你带。」

我摇头,揣着梅子回了房,什么都不想再吃了。

平静的生活没有持续几天,李怀山又来了。

他总是大晚上出现,这次是直接踹开了门,带着一身的酒气。

我觉得他肯定是来给东方姑娘报仇了,明明不是我的错,可他不会跟我讲道理,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躲进了床底下。

现在肚子越来越大,要缩进去也不是件易事。

「昭昭……」

我第一次听他那么叫我,感觉很是诡异,看着脚步逼近,越发往里缩去。

他掀开被子,发现我不在,顿时火气就大了起来,将被子全部掀在地上。

「云昭昭!」

「太子殿下!」恒娘闻声匆匆赶来。

「人呢?太子妃呢?」

恒娘也被吓得一颤,第一时间跪了下来,趴在床底下就看见了我。

「娘娘,你怎么到那儿去了,快出来。」

恒娘对我伸手的同时,李怀山单膝跪在地上,也将头探了下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十分吓人。

「出来。」

他伸着手,我却不敢去抓。

他用这只手牵着东方姑娘进了门,他用这只手狠狠打过我耳光,也用这只手摸过我的脸和肚子。

「出来,不然我就让恒娘去领板子。」

我小心翼翼往外爬,刚想去抓恒娘的手,却被李怀山一把抓住。

「你就这么怕我?」

我吓得想缩回去,却还是被他强行拖了出来。

「啊!李怀山,你放开我!」

我死死护住肚子,生怕他打起人不管不顾,伤到孩子。

李怀山突然静了下来,颓然跪倒在地,仰天大笑,却是红着眼眶,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掉下来。

「云昭昭,为了你,我……」

他说着,忽然顿住,一闭眼睛,就有眼泪掉下来。

我第一次知道,李怀山也是会哭的。

衡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退了出去,我手足无措看着他,看在他是孩子他爹的面子上,给他递了快手帕。

9

李怀山没有要手帕,他把我拉了过去,抱在怀里,哭的撕心裂肺。

这件事后没几天,皇后娘娘就召见我,说我是第一次生产,我又粗心大意的,怕有闪失,所以叫我去玉坤宫待产。

皇后娘娘人很好,我也想去,可李怀山不让。

他说我不懂规矩,只会给皇后娘娘添麻烦。

随着预产期越来越近,紫宸殿的气氛越发紧张,李怀山找的稳婆就呆在紫宸殿里随时待命,连太医也专门请了一位住过来,宫女太监也不许随意进出。

恒娘说李怀山很重视这个孩子,我想也是的,他才失去了一个,对剩下这个自然是万分珍视。

秦王不能再偷偷送东西过来,所以正大光明从殿门外给未出生的孩子递了个礼物,是一顶漂亮的虎头帽,像是认定了我会生儿子一样。

终于在某个上午,我开始觉得肚子一阵阵疼了起来。

恒娘去找稳婆,被告知两个稳婆一个吃坏了肚子蹲在茅厕里起不来,一个偷东西被刘贵人抓住了杖责。

她急得去找太医,太医却被叫去给皇后问诊了。

她急得团团转,想去找李怀山,可是李怀山正陪着东方姑娘散心,并不见她。

我从来没想过生孩子会那么疼,睡不下去也站不起来,疼的脑子里全是昏的,只想找我的母后。

叫去找御医的小宫女久久没有回来,恒娘脸色白的快跟我差不多了,最终一咬牙,让梅香去找秦王。

秦王来得很快,宫里不能纵马,可他还是骑着马,直接把擅长调理肠胃的李太医抓了来。

我那时候已经疼的连叫唤的力气都没了,李太医也只能跪着告诉秦王,他实在不懂妇人生产。

秦王红着眼睛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太子妃若有不测,本王就要你全家陪她一起。」

有那么一瞬间,我很希望那把刀是架在我的脖子上,这样一刀下去,就哪里都不会痛了。

可这个时候,肚子里的孩子踹了我一脚。

我能死,可是他不行。

我死死拽着秦王的衣袖,跟着疼痛本能的用力,很快觉得有东西滑落出来,不多时就传来了孩子清脆的哭声。

「娘娘,是个小皇子!」

恒娘激动的带着哭腔,抱着孩子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伴随着孩子的出生,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不停的在往外涌,我感觉自己越来越冷,头也越来越沉。

「昭昭……」

阳光明媚的窗棂外,母后朝我招了招手,她的身后是另一座宫殿,是我在南召时的住所。

我要……回家了?

「阿昭!」

秦王在我身后大喊着,我猛然回头,听见了孩子大哭的声音。

我不能走,我要留下,保护他……

慢慢的,我的视线再度变得模糊不清,耳边是孩子的哭闹,床前,有秦王的怒骂。

隐约间,我看到他用力挥拳,把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击倒在地,边上的宫女太监全都按了上去。

很吵,我听不清楚。

10

因为难产,我在床上躺了许久,醒来时皇宫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比如秦王因为打了太子,被削了番号,关了禁闭,整整一年都不能出来。

比如刘贵人因为与侍卫私通,被乱棍打死了。

比如精通妇产的丘太医因为给东方姑娘用了猛药,已经被撤职,死在了告老还乡的路上。

再比如,李怀山变了许多。

他总会在夜里偷偷来看我和孩子,生了孩子后,我睡眠变浅了,几乎每夜都能听到动静。

他也不跟我说话,就这么坐在床前,一看就是一夜,看得我心里毛毛的,以至于我睡得更不好了,白天总是哈欠连天。

也可能是失血过多的原因,我总是昏昏沉沉,浑身泛着冷。

小承承这段时间在学爬,放在哪里都不得安生,我还得强打着精神盯着他。

「滴滴……」

我难以置信睁大眼睛,我的小承承,会说话了!

「啊,恒娘,承承会叫人了!」

只是为什么是滴滴?滴滴……爹爹?

恒娘一脸欣慰,「小皇子真聪明。」

看他为什么第一句不是叫的娘亲,「我戳了戳他肉肉的小脸,」不行,你要叫娘,娘,知道吗?」

可他不会叫娘亲,只会「阿巴阿巴」的来裹我的手指头。

我觉得心都被他融化了,他那么小,那么软,却是我的所有。

小承承周岁那天,我站在李怀山身侧,第一次迈出紫宸殿。

周围一切依旧,只是秦王长了些胡茬,看起来苍老了许多。

「太子妃。」他正儿八经朝我行拜礼,吓得我习惯的后退一步。

「你脑子关傻了?」

秦王笑了笑,给我怀里的小承承塞了个红包,看着就沉甸甸的那种。

李怀山从头至尾黑着脸,一言不发。

作为孩子的父母,我们坐在主位上,他身侧是看起来依旧病恹恹的东方姑娘,而我身侧,是他新纳的宠妾。

东方姑娘一刻不停盯着我怀里的孩子,脸上是病态的苍白,我被看得有些毛骨悚然,却也觉得这样的场合对她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小承承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样诡异的目光,瘪了瘪小嘴,放声大哭起来,一个劲儿朝李怀山伸手。

李怀山顿了顿,也只是淡淡的漂了一眼,继续新旧。

他好像还没抱过这孩子,可这孩子似乎生了就很黏他,总想要他抱抱。

回来后,我打开了那个红包,是一对小金镯子,里面还有张纸条。

【有个秘密,哪日等我想通了,再告诉你。】

这张纸条叫我变得茶饭不思,总想知道秦王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第二天,我和李怀山一起抱着小承承去拜见皇后,她似乎十分喜爱小承承,抱着他久久不放手,还总开玩笑说叫我将小承承留给她来教养。

莫名的,我觉得这句话很可怕,就好像只要我一答应,就再也看不到小承承一样。

我一紧张,头又晕了起来。

回来后我跟恒娘说起了这件事,恒娘沉默许久,小声告诉我:「其实皇后娘娘并非太子殿下生母,听说惠贵妃难产,生下太子殿下就薨了。」

「可那又怎样,皇后娘娘对她也像亲生的一样啊。」

恒娘偷偷的瞄了瞄外面,小声道:「凡事怎可只看表象。」

「太子妃,很多东西你现在不懂,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

我已经当娘了,可在恒娘的眼里,我还是个孩子。

11

太多事情我想不明白,就想写信问问母后,可现在与秦王见不了面,没人能帮我带信。

想了许久,我还是去找了李怀山。

他有些诧异,却依旧低着头整理着自己手里的东西,从不多看我一眼。

「何事?」

我心里有些失落,明明是夫妻,却感觉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我想请你帮我带封信。」

李怀山沉默片刻,应了下来。

我都快高兴疯了,借了他的笔墨就开始写信,我告诉母后我生了,是个小皇子,叫李承启,我喜欢叫他小承承。

我们难得的这样和平共处了一下午,临走前我把信件慎重的交到他手里,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信送到。

李怀山一言不发,只是把信摆在了桌案上,我都害怕他会不会把这个事忘了。

出长信殿时,我遇见了来送茶点的东方姑娘。

看到我从里边出来,她有些诧异,依旧神色淡漠的行了礼。

对于陷害我那件事,她从来只口不提。

我已经不想和她做表面朋友了,转身要走,她却叫住了我:「太子妃来找太子,是来为云刀罕求情的吗?」

哥哥?

「他怎么了?」

「意图行刺太子,如今还关在大周地牢里。」

我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根本不敢相信,发生这样的大事,我却全然不知。

「不可能的,父王明明每年都……」

「太子妃。」东方姑娘打断我,「历王去年薨了。」

父王,没了……

霎时间我大脑一片空白,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历王当众悔婚不愿和亲,早被秦王带兵攻入城内,南召如今已不是国,而是——南召郡。」

「历王以身殉国,王后也跟着去了。」

东方姑娘的话不断回荡在我耳边,我如坠冰窟,浑身上下除了冷没有任何知觉。

顷刻之间,我的家没了,国也没了。

我的哥哥因为刺杀我的丈夫被抓,我最好的朋友却是灭我国家的罪魁祸首。

恒娘说的很对,我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这一次,我连哭都哭不出来,两眼一黑晕倒在地上。

醒来时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就这么睁着眼睛躺到了深夜。

黑暗中,有人推开房门,径直走到摇篮跟前。

我摸起枕头下的匕首,下床,从身后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他说:「你知道了。」

我恨透他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将匕首贴的更紧了些:「放了我哥。」

「他犯的是刺杀储君的大罪,岂是我一句话就能放的。」

「你不放他,我就杀了你。」

李怀山苦笑一声,「昭昭,杀了我你也难逃一死,承承会没有父母,受尽凌辱,你忍心吗?」

「逝者已逝,更多的,要为活着的人考虑。」

我在摇篮前坐了一夜,小承承不断伸手过来索要抱抱,我却再也没有办法像往常那样,把他抱在怀里。

这个孩子,总要习惯没有母亲的感觉。

12

嫁到大周快两年,我一直都很听话,从来没有想过逃出皇宫会是怎样的感觉。

我穿着恒娘的衣服,在路边买了壶酒,一路问着,找到了秦王的府邸。

他看见我十分惊诧,就好像中奖了一样,脸上没有半分愧疚:「你怎么来了?」

「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有什么要告诉我。」

秦王沉默许久,跟我说他还没想清楚,我却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

他咬了咬嘴唇,眼眶瞬间变红:「阿昭,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有些事情不是我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李怀山那句话说的很对,总要为活着的人多考虑些。

所以,我要秦王帮我救出哥哥。

大周的冬天来的很早,寒风中夹杂着雪花。

我早已不是南召公主,因为偷溜出宫的事,从太子妃降成了良娣,东方玉锦倒是一跃而上成了正妃。

按照大周的规矩,我现在是妾,是没有资格抚养孩子的,所以皇后要我把小承承交给东方玉锦教养。

小承承刚学会走路,总是跟在我屁股后面,不时摔倒几下。

我总觉得这孩子很笨,至今也不会喊娘。

我有些急切的教他喊娘,却总是会把孩子吓哭。

小承承被抱走那天下着大雪,他被嬷嬷抱在怀里,不断的哭嚎蹬踹,一个劲儿朝我伸着手,我大哭着想去抱他,却被李怀山紧紧箍住了身子。

「会回来的,你听我的,承承会回来的。」

人的一生怎么可以这么绝望,我没了父母,没了国家,现在连孩子也没了。

我大哭着昏死过去,再醒来时,紫宸殿里空空荡荡。

我抱着小承承的虎头帽坐到了天黑,半晌才查看有人在小声的叫我。

愣愣抬头看去,是个眼生的小宫女,她递了个没有署名的信封给我,上边画着几只南飞的大雁。

哥哥已经安全了。

小承承被送走之后,我总是想着去东方玉锦那里请安,顺便能看他几眼,可不管我怎么去都见不到孩子。

恒娘让我去求李怀山,却不知道李怀山根本不会帮我。

冬去春来时,我已经瘦的只剩一把骨头。

有一次李怀山来了,相对无言坐了许久,他缓缓抱起了我,说可以再生一个。

可是我不想。

重新送的小狗不是小汤圆,重新生的孩子也不是小承承。

他大概是不明白,这些情感是无可替代的。

可等到春末,我还是有了身孕。

御医说我上一胎血气大伤,失了底子,这一胎艰险万分,很难怀到分娩。

李怀山当即要打掉孩子,可就是打胎,也有血崩的风险。

看着他惊愕的神情,我突然觉得有些舒心。

13

从那以后,我身边多了许多宫女,他们总是小心翼翼围着我,生怕这个肚子有什么闪失。

可我依旧坚持每天给东方玉锦请安,我想看看小承承,哪怕一面。

可她从来不会让我如偿所愿。

「小皇子会走路了,如今调皮的紧,小心可别冲撞了你肚子里的这个。」

说话间,孩子的哭声由远而近。

是小承承!

我心里激动万分,直接朝着哭声寻了过去。

「云良娣。」东方玉锦挡在我的面前,「承儿如今是本宫的孩子。」

「良…良……」

他会,叫娘了。

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我根本顾不上其他,绕过她就想去看孩子。

「他就是我的孩子,我对他好也好不好也罢,打也好,骂也好,他永远都是我的孩子,跟你云良娣无半点瓜葛。」

我看着她坚定怀怒的眼神,忽然想到了她诬陷我那一次。

我想……赌一把。

我推开碍事的嬷嬷,硬要往里闯,东方玉锦拦在我面前,我就去推她,她伸手拉我,我就顺着她的手倒下。

我感觉到肚子很疼,有温热的液体流出。

一时间沉心殿炸开了锅,远远的,我看见小承承朝我跌跌撞撞奔来。

「良……良亲……」

这一次,我赌输了。

……

我坐在梳妆台前,将盘起的长发散开,给自己挽了个未嫁时的发髻,却见镜子里根本看不见我的面容,而是倒映着身后混乱一片。

紫宸殿内,宫女太监跪了一地,李怀山白着脸守在床前,浑身颤抖,床上躺着的是另一个我。

骨瘦如柴,面如金纸的我。

「昭昭……」李怀山一遍又一遍叫着我的名字,嚎啕大哭:「你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你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

我穿过他,看到了角落里的虎头帽。

我的小承承,真的没有娘了……

殿门外,秦王靠着柱子坐在地上,双眼无神。

「太子殿下平日对云良娣冷漠无情,如今怎么哭成这幅模样?」随从问秦王。

我也很好奇,就蹲在旁边听了起来。

秦王说:「与南召和亲,是他自己求的。」

「太子殿下地位稳固,何须与南召这么个小国和亲,这于他并无益处,难不成……」

「四年前,我与太子南下遇刺,他为躲避刺杀,曾逃至南召,或许那时见过。」

「昭昭……」

我抬头,母后在不远处朝我招手,南诏国近在迟尺。

太子番外:

四年前,南召歌圩节……

听人说,南召儿女成年后都要在歌圩节上以山歌择亲,只要歌对上,无论贫富差距,身份地位,都能携手一生。

阴暗的桥洞下,我提剑杀死皇后派来的刺客,穿上斗篷遮住腰背上的刀伤,在路边随意买了个面具戴上。

两年前穆王病逝,她大概都算在我头上了。

桥墩上人群熙攘,少女们穿着南召特有的百褶短裙穿行其间,麦色的大腿就这么裸露在外。

我有些尴尬,要去对面的医馆,必须穿过这些少女。

可皇后的爪牙无处不在,不远处的人群中,一双蛇一样的眼睛似乎已经盯上了我。

这时,一个低头摆弄着面具的少女一头撞到了我胸口上。

我疼的闷哼一吓,吓得她立马瞪大了眼珠子,一个劲儿道歉。

我本不欲搭理她,然而不小心看到了她腰间挂着的银铃——那分明是父皇赏赐给南召公主的礼物。

我愣了下,不想跟她有所纠缠,转身就要走,她却看到了我背后滴落的血液,张嘴就想大叫,我急忙捂住她的嘴:「若是敢叫,我杀了你。」

说罢,我拉着她挤入了人群更深处。

她不断挣扎着,惹得旁人频频侧目。

生怕被那刺客发现,我转头揽住她的腰身,借着斗篷的遮挡,将匕首抵了上去。

「娘子,我们去那边歇会儿吧。」

少女有些一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里边满是惊恐,急忙点着头。

我带着她绕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一家医馆,强行撬开了大门,翻找一番,丢了瓶药粉过去。

「给我上药。」

而后便脱去上衣,露出后背血淋淋的刀口。

可她吓得捂起了眼睛。

我把她的手拉了下来,却见她满面羞红,眼里又带着恼怒。

「你把衣服穿上,母后说女孩子没有成亲,看了男人光着身子,会嫁不出去的。」

我被她这话逗的想笑,「穿上还要如何上药?」

说着,我亮出了银光闪闪的刀子。

她倒是很识时务,立马闭上了嘴,我趴了下去,半天也没等到药粉落到伤口上,睁眼一看,这少女死死闭着眼睛,药都倾泻到了地上。

我没好气的叹了口气,用指头扒开她的眼皮。

「小小年纪只想着嫁人,你日后还有什么出息。」

谁知她竟恼羞成怒,低头对准我的手掌就是一口。

小姑娘牙口挺好,怪疼的,我伸手捏住她的脸颊,迫使她松了口。

看着小丫头一脸倔强,我低头扯下她腰间父皇赏赐给南召公主的银铃,当做信物。

「好好上药,我发誓,等你长大,我娶你。」

……

两年后,颍州王欲与南召联姻。

父皇忌惮二者联姻势力过大,几番出言试探我与秦王。

秦王有心,想要得到联姻的机会,然而我一想到那个有些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的姑娘,抢先向父皇请命,愿娶南召公主为妻,断了颍州王的念想。

那时为了与皇后联手,我只能假装爱上她最疼爱的侄女。我向皇后发誓,对南召公主绝无半分情义。

为了将这场戏演的逼真,我不敢表露一点爱意,唯恐被皇后发现了端倪。

我一直在准备——等到我足够强大,等到没有什么可以再威胁我,那个时候,我的小姑娘,就可以每天都快快乐乐的和我生活在一起,不需要被任何事所困扰,我会亲手把最好的一切都献给她。

可我低估了父皇的野心,和亲队伍才出南召,负责接亲的秦王就借故留下,带人里应外合,攻下南召。

大婚当夜,南召国破,南召公主岌岌可危。

我生平第一次违背父皇,坚持留下了太子妃。

盖头下的姑娘尚在懵懂,她不知道自己国破,不知道父母不在人世,不知道兄长生死一线,也不知道,她来到了一个复杂的世界。

越是喜欢,就越是要伤害,我不能让她成为旁人拿捏我的把柄。

所以昭昭,等我。

等有一天我站上了权力的顶峰,挣脱所有束缚,我会向天下人告知,我李怀山一生,只爱云昭昭一人。

(全文完)

作者笔名: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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