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千帆过尽，再不遇你》
我接了档直播综艺，同样参加的还有我的死对头周沁竹，见到对方的一瞬间我们就冷下脸来，抢房子的时候谁也不给谁留面子。
然后……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们穿着同款小熊睡衣，出现在了一个直播间。
1
年初的时候老赵给我接了档综艺，全程直播，噱头搞得很大，很多艺人挤破了脑袋也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一下了车，我就看见周沁竹站在远处跟我摆手，「她怎么也来啊？」
我有点不高兴，谁不知道我们是死对头。
「哎，直播呢！」老赵在我身边小声说：「她听说你要接，推了三个通告来的呢！」
上赶着找不痛快？还有这样的？
果然……第一个环节我就被周沁竹抢了房间……
我退出房门看了一眼又走进去，「你怎么在这？」
糟了，忘了是直播了。
只一秒，对面周沁竹的手机屏幕上口径就一致了起来。
「有事吗王晓黎，她想要的房间就都得让给她？」
「是不是有毛病啊，规则说了先到先得！」
「你们是不是有毛病啊！抢男人没够还抢房子是吧！」这好像是我的粉丝……
眼见着就是两家粉丝一场大战。
我收回目光跟周沁竹确定，「你真的住这里？」
人家晃着腿得意洋洋地说：「我就住这里！」
我叹了口气拎起箱子向楼上走去，准备不跟她一般计较。
心里骂周沁竹一万遍，为什么跟我抢那间屋子！就知道她是来找不痛快的！
我睡在别的地方没有安全感！
这狗东西故意的！
今日是第一天，只是找到了房间展示了一下自己的物品就要休息了，艺人个人直播可以在入睡的时候选择暂停，所以指针指向十二点的瞬间，我就连打三个哈欠，跟我的粉丝说明天见。
离开了熟悉的环境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直到时钟指向凌晨一点，我才终于妥协……
跨过长长的走廊，小心翼翼地迈下「咯吱咯吱」响的楼梯，我终于蹑手蹑脚的推开了一个房间。
「周沁竹，我来找你睡觉啦~」
我自认为给出了十足的诚意，声音上还带了点娇俏。
我轻轻合上房门转过身，就跟周沁竹……还有周沁竹手中正在亮着的直播界面，直直打了个照面。
……
手机上昏暗的光亮照在我的脸上，好像霎那间掩盖了月亮的光芒。
我甚至能从对面镜头上看见我身上的粉色小熊睡衣，
跟周沁竹身上一摸一样的那件。
沉默，寂静，荒诞。
我向后退了一步，拉开房门倒着走了出去，装作自己从未来过的样子。
比我的脚步更快的，是微博热搜。
「叮咚叮咚叮咚」，一串提示音响起来，我的手机屏幕开始疯狂闪烁，数秒之后……
手机过热自动关机了。
……
安静的夜里回荡着我的低吼，「啊啊啊啊啊这该死的习惯！」
一夜未眠。
天还未亮，就有人敲响了我的房门。
「王晓黎，闯祸精。」
我愤怒的起身看她，「还不都怪你！谁让你跟我抢屋子！」
我气冲冲的质问她，叉着腰捍卫我的领地。
「怪我怪我，不该到这里来，但是这是新年啊。」
周沁竹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也撅着嘴看我。
我皱着眉贴她的额头，「连着赶通告，不累吗？」
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睡在一起的时候。
「四点了，机器都关了，去睡吧，走。」说着她就朝我伸出了手，我刚刚搭上去，就听见什么东西嗡嗡作响。
我们顺着声音抬起头，头上的红灯一闪一闪，螺旋桨绕个不停盘旋在我们头顶。
时间仿佛在此时停滞，我浑身僵硬。
哪个编导这么勤奋凌晨四点还录像！
鸡叫声响起来的时候，我打开了我的单人直播镜头，元气满满的跟大家打招呼。
「阿黎昨晚睡在哪里？」
「阿黎还跟周沁竹在一起吗？」
「阿黎跟周沁竹是什么关系？」
长长的一串问题问的我眼花缭乱，我眨眨眼睛自顾自地说：「哟，天气真好。」
屏幕陷入一秒停顿。
「装傻？」
「我们有视频！」
「视频可能是 p 的啊！」
「节目组也放出来了！」
节目组？
正巧摄像大哥来找我，我忽略他一言难尽的表情，拿过自己的手机查看热搜。
#两大影后为何那样？#
#王晓黎深夜潜入周沁竹的房间是为何？#
#同款睡衣#
#橘势大好#
我点进最后一个标签看了看，一脸黑线的走了出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
点进官方节目组的视频，长达四个小时的监控录像被人进行了剪辑，先是十二点的时候我蹑手蹑脚的走出来，像是偷情一样的钻进了周沁竹的屋子，后是周沁竹凌晨四点走过我来时的路轻轻敲响了我的屋子。
最后画面定格在我们双手交握看向无人机的瞬间。
配字：双向奔赴。
我晕。
2
我试图挽救我跟周沁竹岌岌可危的口碑，「嗯……其实我们……」
手机屏幕上又迅速弹出了让我眼花缭乱的消息：
「快去微博！」
「快快快，周沁竹发微博了。」
「发了什么发了什么？」
我也很好奇，于是拿起手机翻开了微博，热搜第一条已经不是小熊睡衣了，取而代之的是#周沁竹发文回应#
这该死的官宣感是哪里来的？
我点进去一看，「我们是姐妹，看热闹的都散了吧。」
我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周沁竹还算是办了件人事。
再往下看，她配了一张我们十年前的照片！我穿着红色花棉袄脸上飞起两朵红扑扑的高原红，周沁竹高出我几厘米，穿着小皮衣蹬着小靴子笑着跟镜头比耶。
我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咬牙切齿地叫：「周沁竹！」
我的脸都黑了，想迅速冲出房间狠狠揍周沁竹一顿。
我正在生闷气，评论区的风向转得倒是快。
「这什么照片啊？这不是让我们阿黎丢脸吗？」
「就是！阿黎不是还没回应吗？没准就是周沁竹蹭我们阿黎热度。」
「我看周沁竹那照片也是 p 的！谁跟她姐妹，别来沾边！」
我惊讶于众人调转枪口的速度，赶紧解释：「我们确实是姐妹，等等我也找一张周沁竹的丑照放上去。」
翻来翻去没找到，心力交瘁。
周沁竹怎么把自己的黑历史藏得这么好！
只好先转发了周沁竹的微博，配字：「对。」
又是一阵血雨腥风，但我已经没时间再看了，因为节目组乘着我和周沁竹这股「死对头」转「亲姐妹」的东风将整个节目的热度推上了另一个高峰。
刚刚站到院子里，就看见其他几位嘉宾都站好了，静静等着我一个人。
我摸了摸鼻子站到了周沁竹身边。
「哦~」拉长声调嘲笑我的是最近爆火的新生小花，许瑾欢，她以冷冽出圈，在各种场合上碰瓷我们，这次的综艺听说她经纪人到处求人硬塞进来的。
我瞪了她一眼，她点点头做了一个拉链的手势抿住了唇，但是唇角却微微勾了起来。
今天的任务是挖菜，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许瑾欢就挤开周沁竹站在了我身边，「姐姐，不介意跟我一组吧？」
她转向我，勾了勾嘴角，我只觉得浑身一阵恶寒，像是被毒蛇瞄准的猎物。
周沁竹也皱着眉头看她，她当作没看见似的挽上我的胳膊，「我是看姐姐的电影长大的，终于能跟偶像近距离接触啦！」
跟谁姐儿俩好呢你，前两天发的通稿不还是你是第二个我吗？说谁岁数大啊！我们差几岁！
但是这么多摄像头都录着，我也不好说什么，周沁竹在旁边不放心的看了两眼，狠狠皱了皱眉，然后走过来说：「你跟我一组。」我乖巧的对着她点点头说好。
上了山，活没干太久，雨倒是不合时宜的下了下来。
本来应该终止录制，但谁让这是个直播节目，停不了。
下着雨的山路难走，走着走着就出了事。
3
轰轰作响的雷声还在头顶嘶吼着，眼前的视线逐渐步入黑暗，我小声叫：「周沁竹。」
「我在，别害怕。」
我长舒一口气，捏了捏她的手。下一秒就被风沙吹得睁不开眼，脚下一滑，身子猛地向前一滑。
「啊！王老师，周老师。」
身后的声音此起彼伏，由近及远，耳边风声呼啸，手中温度却炙热。
我想，周沁竹说得没错，我确实是个闯祸精。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跟周沁竹都不知道在哪儿躺着了。
「阿月……阿月？」
周沁竹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儿，我有点慌，「阿月！周沁竹！」
四下都是荒地，天色暗的看不清东西，我只好俯下身子听听周沁竹的心跳。
「还活着呢……咳……」周沁竹拍拍我的脑袋问：「受伤了吗？」
我感受了一下跟她说：「没，你呢，哪里受伤了？」
「还好。」
骗子，刚刚滚下来的时候周沁竹一直垫在我身下，肯定是擦伤了。
「能走吗？」
周沁竹皱了皱眉说：「能！」
我稳了稳心神站起来，用力的将她拖到背上，「能个屁。」
「王晓黎！这样很危险！你先回去找人来！」
周沁竹一向不听我的，我也不搭理她，把她还在乱晃的手臂捏紧，微微用了点力气将她背了起来。
背上之前一直张牙舞爪，到了背上倒是不讲话了
闪电照亮了整片山林，周沁竹那张漂亮的脸蛋都狼狈的显得不那么漂亮了。
可岁月呼啸而过，好像时光在我们之间停滞，数十年来也没变过。
周沁竹还是那个冒着大雨接我回家的小姑娘。
只要在她身边，我就重新找到温暖的港湾。
所以哪怕我们现在都走不动路，我也没有太害怕，反而跟周沁竹回忆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你记不记得，小的时候我总是乱跑你就会满大街找我。」
许是回忆温馨，她轻笑一声说：「谁家好孩子十多岁了还梦游。」
雨下的大，没人能看清我脸颊两侧飞起的红，当年我一下雨就抱着玩偶往外跑，所以后来周沁竹就睡在我外侧，在无比漫长又短暂的岁月里，她代替了我的玩偶，代替了我的家人，代替了我缺失的一段记忆。
「现在不了！」我小声反驳她。
「是啊，长大了。」我听着她莫名低沉的声音叫她：「阿月，我们都长大了，一起长大了。」
虽然什么都没有，我们还有彼此。
看到灯光的时候我长舒一口气，还好，大家也在找我们。
节目出了意外，我跟周沁竹就中断了录制回家养伤，时不时看看网上动向了解一下最近的舆论风向。
一个月之后，我接了个试镜。
4
陈导筹备着开一部大女主电视剧，我寻思着去试试，还顺便给周沁竹打电话让她也去试试。
周沁竹说不去，网上又该传我们争一个角色了。
虽然我觉得无所谓，不是她跟我争别人也会跟我争。
但她执意不肯，于是我就一个人去见了导演，想跟他聊聊我对剧本的见解。
好巧不巧，碰见了熟人。
「姐姐，最近气色不错啊。」
许瑾欢笑得开心，我却有点笑不出来，开始疑惑自己是不是最近熬夜把皮肤搞垮了。
「你也是，好像瘦了挺多？」
她最近谈了个什么富二代男朋友，脸上看着圆滚滚的，生活中看着是可爱，上镜估计就不太可爱了。
果然，一听我这话，她就摸了摸脸，站在一边埋怨她的助理。
「怎么不知道拦着我点！」
小姑娘应该是刚刚入行，小小年纪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她消气，只能红着脸站在一边，眼窝里都酝着泪水。
我看不过去，让我助理趁着许瑾欢不注意的时候给她送了杯热奶茶。
天怪冷的，许瑾欢自己穿的单薄，让助理也跟着一起穿那点儿，说是什么感同身受，真损到家了。
陈导推开门看见我们的时候一怔，我笑着跟她打招呼，「陈导。」
「嗯，晓黎，屋里等我吧。」
我刚要抬脚往屋里走，许瑾欢就在我身后想要跟进来。
「这位是？」
「陈导你好，我是许瑾欢，不知道您有没有看过我的电视剧……」
她一口气说了 3 个，陈导都摇摇头，但她还是锲而不舍地说着好像一定要说服陈导似的。
最后还是陈导说了重话，「许小姐，我这部戏想用一些熟悉的演员，你本身就不在我的筛选范围里，而且你的电视剧我也没有看过，你还是回去吧，我今天只约了晓黎一个人。」
许瑾欢急急忙忙的补充，「我有时间的，我可以等您。」
「是比较占用我的时间。」陈导说完了这句话就关上了门。
我轻轻叹了口气，那个小助理又要遭殃了。
「您没看过她的电视剧？」我有些疑惑的问，许瑾欢主演的电视剧最近还在电视上霸屏，她飞升的快，都来抢我看上的饼了。
「看过，小姑娘演技还需要磨练呢，我的本子她还够不上。」
「要是说看过，估计还要再多扯皮一会儿，我时间宝贵就不跟她多浪费了。」
我笑了一下，给她倒了杯茶，「那我们聊聊？」
跟陈导聊完之后已经是深夜了，我拢了拢衣服赶走了助理，沿着小路慢悠悠的往回走。
「滴滴」，我顺着声音往回看，「这位美女，带你一程？」
我不由自主的笑起来，「你忙完啦？」
周沁竹笑着说：「嗯，你跟陈导聊的怎么样？」
「差不多了，再过一阵子就能开工了。」
她帮我摆弄好我的安全带说：「那就行，回家吧，给你做好吃的，为开工作准备！」
「好耶！」
跟陈导确定好之后，我的团队就开始着手安排宣传稿。
但有人比我们快一步。
先是恋情。
我正坐在餐桌上品尝着周沁竹最新学会的咖啡。
老赵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进来的。
我指着在桌面另一端的手机使唤周沁竹，「接一下。」
「王晓黎！你谈恋爱了？」
……我跟周沁竹面面相黜，谁也没说话。
「问你话呢！我们好出解决方案啊！」老赵催的厉害。
「没有啊，」我赶紧接过手机解释，「谁传我的谣言！」
「快去微博上看看，你的恋情瓜传得那叫一个离谱。」
5
我刚刚打开微博，就看见一连串的热搜词条，后面写着一个「爆」字的是：#王晓黎深夜跟男子回家#
#王晓黎恋情#
为了凸显真实度，狗仔还放了一段视频。
「……周沁竹！你解释啊。」
视频中就是昨夜接我回家的周沁竹，因为她最近剪了短发还带着鸭舌帽，伸手帮我整理安全带的动作被大家当成了男子。
找到了源头，事情就好解决了。
周沁竹迅速发布一条自己的最新动态，配上自己最近刚刚剪的短发，「误会一场。」
这波闹剧才算是散了。
我还没休息一秒，更多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恍惚中我以为我是在过年，所有不联系的八竿子找不到的亲戚朋友都开始联系我。
「喂？」
老赵急得像要咳血，「晓黎啊，你跟哥说，这是不是都是你干的？」
我嘴里的苦味还没散，感觉他这话问的我脑子都泛苦了。
「什么事啊哥？」
我还在笑，周沁竹却一脸严肃的走到我面前示意我把电话交给她。
我心下一凛，僵硬着胳膊把手机递出去，然后接过了她的手机。
如果说人对危险有预感机制的话，我在这一秒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好像眼前的世界都变成了一片黑，只余下我的心跳，震得我耳膜发痛。
扑面而来的黑暗中，有温暖的手搭在我肩头，我听见熟悉的声音，「哥，我过一会儿给你打，放心，那些事没一件是她干的。」
好像重新获得了勇气，我睁开双眼凝聚在眼前的屏幕上。
只是一瞬间，我如坠冰窟。
#王晓黎霸凌#
打开这个词条的那一瞬间，扑进视线的照片跟已经封存在脑海里的记忆被一起掀开，带着血淋淋的伤口，重新扎进我的身体。
「没事，没事，没事的。」周沁竹紧紧的抱住我，轻轻拍着我的背说：「小小，不怕，都是过去的事情。」
「阿月……」
「嗯，我在。」
手机屏幕上传过来的一张张照片，一道道伤口，一声声控诉，都让我窒息。
那是多久以前了？
十五年前……
「王晓黎，你傍上有钱人家了？」
这是我每天放学之后最熟悉的事情，我低下头只想让这一切都快点过去。
「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卖给谁了啊？」
「你怎么这么贱啊？长一张漂亮脸蛋有什么用啊？」
有人推搡着我，有扬起的手马上就要打到我脸上，我紧紧闭上了眼睛想靠忍躲过这一茬。
「住手！」
有人推门而入，狠狠将我面前的人推到一边去。
「你是谁啊？闲的没事给人出头？」
那人皱着眉头，盯着我的脸说：「我是她家里人，你们都是谁？再不走的话我要报警了！」
其他人朝她「啐」了一口才向外走去。
一切重归宁静，她蹲在我面前微微伸出手，「别哭了。」
「别哭了，小小。」
我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窗外已是一片黑暗，朦胧的月光柔柔的照进来，圈出一片泛着光的涟漪。
周沁竹正笑着擦我眼角的泪，「怎么这么大了还哭啊？做噩梦了吗？」
算是噩梦吗？应该是，被我精心掩盖的过往，是我夜夜梦魇的源头。
但今夜的不算，因为梦里有周沁竹。
6
我已经不太敢看手机，那些曾经在我身上展露在摄像机面前的伤口，摇身一变成了别人的，当年站出来羞辱我打骂我的人也成了被我欺负的对象。
我的家世成了大家攻击的筏子，人们叫嚣着有钱人没一个好东西，好像此时朝我吐一口口水就能使他们的生活过的好一点。
周沁竹推掉了所有的工作陪着我。
「下雨了。」
我蜷缩着腿坐在窗前，周沁竹沏了杯茶给我。
热气蒸腾，挡了视线。
「小小，我跟赵哥打了电话，他说让你好好休息，我们都在找证据，不会有事的。」
我苦笑了一下，「阿月，众口烁金，别再为我出头。」
周沁竹因着刚刚跟我才借着「姐妹」火了一把，不少人都扒她的身份，我们之间的秘密，也瞒不了多久了。
三人成虎，真相是什么已经不会有人想知道了，大家只想发泄自己的痛苦，哪怕不是你给予的。
「小小，不是你的罪名不要认，就算所有人都觉得是你做的，我也还你清白。」
窗外的雨下个不停，雨滴落在新生的树叶上，狠狠的将那刚冒出头的绿叶砸得打颤。
但是暴雨之下，总有生机。
我们闭门不出的第三天，有人打过来电话，话语很简洁，「出门，车在等。」
我犹豫了一秒电话就被挂断了，周沁竹笑了一下跟我说：「大姐吗？」
「嗯。」
我刚回到王家的时候，是王家争斗最厉害的那几年，妈妈每天以泪洗面，埋怨自己多年识人不清，一面没看出来忠心耿耿二十年的保姆居然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和保姆家的女儿换了人生，一面诅咒王父早日死在第三者的床上，连带着骂他狼心狗肺，居然光明正大的带着私生子上门争家产。
周沁竹无处可去，因为周母将我送回王家的那一天，是她病重的最后一段日子。
那天也下着瓢泼大雨，十岁的我被叫了十年妈妈的人紧紧牵住，透过雨幕看向站在城堡里的公主，她说，那原本站着的应该是我。
我后来觉得，周母还是聪明，她用自己的生命，终是为女儿换来了坦荡前途。
离去的人轻飘飘，留下的人夜难眠。
周沁竹多年来都不得安心，她始终觉得是她抢了我的，是她占了我的，所以她愧疚，悲伤，为此不惜什么时候都握住我的手。
在那个时候，她也难熬。
王家妈妈每天悲切之心无处发泄，只好将最受宠爱的小女儿挪到一楼的保姆间，以此来发泄本该对已逝去的人的怒火。
王父对我的到来表示无所谓，他说：「不过是个女儿。」
那几年我跟周沁竹像是最不该生活在这个家中的两个人，一个埋怨自己不该出生，一个埋怨生活如此戏剧。
阴差阳错的，我们一起生活。
像是雨夜之中两颗快要熄灭的烛火，凑在一起，就有了微弱的光亮。
就这么到了今天。
王家过了那几年最难熬的时候，王父没能看见自己的儿子掌权王家，就被大姐冷着脸送上西天，大姐跟私生子的较量还是以大姐胜为结束，王家妈妈年过半百，不再执念于年轻时候的选择，我们也都能在大姐的庇护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好像每个人都给了自己新的选择，所有的事情都向好的方向发展。
但真的都过去了吗？在雨夜被遗弃的孩子，脱离头顶那片乌云了吗？
推开家门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
李姨端上了饭菜让我们吃一点，但我跟周沁竹都没胃口，所以我们只是拘谨的坐在沙发上等着大姐。
「回来了？」
「姐」，像是不听话的学生被点名批评，我跟周沁竹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一样。
大姐眼眸一闪，叫我们上了楼。
房间是暖白色的，让我僵硬的四肢稍微得到一点回暖。
「阿黎的事情交给我，你们不用再管了。」
「大姐，这个事情……」周沁竹还试图多说两句。
「我们有证据。」大姐从书桌最底层拿出一个纸袋，里面的照片因着时间久远，看上去都有些泛黄。
她又拿出一个本子，上面是粉色的卡通人物形象。
「要不是这件事，我还不能看见自己十五年前的日记呢。」
她递给我，笑着让我们翻开看看。
7
「今天周姨领来一个女孩，说她才是我妹妹，那小月亮是谁？」落款是周母第一天带我回王家的那天。
「那小女孩有点胆小，真的是我妹妹吗？吃饭的时候我给她夹了两块肉，她声音小的我听不见。」
「妈妈让小月亮搬到楼下去，楼下阴冷阴冷的，我拦也拦不住，只好悄悄给她送了个小台灯，那是一直放在我床头的，应该能替我守护她。」
「阿黎身上好多伤口，我问她是哪里来的她不说。」
「去接阿黎放学，遇见了她被人欺负，气得我找学校大吵一架，逼着那几个孩子写了保证书。」
「最近好忙，忘了给阿黎和小月亮送牛奶，不知道她们有没有按时喝。」
「快快长大吧，好保护我的妹妹们。」
「啪嗒」一声落在纸张上的，是我的眼泪。
大姐拍拍手中的纸袋说：「这里……是她们当年写得保证书，还有当时你身上的伤口，我送去鉴定了，有鉴伤报告。」
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大姐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十四五岁时候的愿望是快快长大，这样就能保护她总是受委屈的妹妹们。
始作俑者用生命赎罪，剩下的人都在泥泞里挣扎求生，四下望去，究竟是谁在过得好？
李姨敲了敲门，送进来两杯牛奶。
「喝了吧，长个子。」
我流着眼泪笑，「我们早就不长个子了姐姐。」
但我还是上前一步，抱住她说：「姐，谢谢你。」
在那么混乱又黑暗的日子里，记得睡前的一杯牛奶，在我都不知道被人爱着的日子里，也爱着我。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空气里的湿意顺着窗户爬进来，钻进我的眼睛，于是这里也下起雨来。
大姐抬起头招手，「阿月，来。」
我的肩上一片湿濡，我想，这应该是周沁竹的眼泪。
漂泊的孩子回了家，我心终于得归处。
和那盏闪着橘黄色的小台灯一起，被安安稳稳的重新摆放在温暖的家里。
这场闹剧持续的第四天，周沁竹正式发文，为我正名。
王氏集团连夜注册微博账号，将所有证据一一摆出来，包括我的鉴伤报告，照片，保证书，甚至还有 15 年前大姐的日记。
我们将自己完全摊开来，把所有的事情一次性说清楚。
更进一步，我们揪出了造谣的粉丝，是许瑾欢的大粉，我正式控告她。
稍晚一点，王氏集团以大姐的名义重新对我们的关系进行定义。
#都是王家的孩子#这个热搜词条居高不下。
一时之间引起轩然大波。
陈导连夜发声明，说不会换掉女主角，希望我赶快进组。
大姐翘着腿摆弄手机，问我许瑾欢最近是不是跟这个男的交往？
我点了点头。
大姐勾起嘴角笑了笑，「当我们王家没人了，拿我们跟这种草包二世祖比。」
当下我并不太明白大姐的意思，但是隔日，我就看见许瑾欢的男朋友被一个年长一点的男子拎着耳朵找上门来。
「道歉！」
我瞪圆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王小姐，真对不起，是我教子无方，给你添麻烦了。」
我学着大姐的样子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不讲话，只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额角都滴下汗珠来。
等到二人都颤着腿离开我家，我才上楼去找周沁竹，跟她兴致勃勃的说刚刚的事情。
周沁竹笑笑不说话，只是跟我说：「许瑾欢有麻烦事了。」
我本身不想把她逼到绝境，毕竟是势头强劲的小花。
可是身后没背景，在这圈里大家人人都想踩一脚。
上次被我起诉的粉丝已经对许瑾欢进行回踩，不但把她仗势欺人，不尊前辈，还有装模做样引导粉丝跟别家对骂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这次，是她身边的助理。
我越看越心惊。
打骂助理都是小事，苛待身边人纵使会让大家不平但也不会有实质性损失，最可怕的……是税。
「看起来是要被封杀了。」
「嗯。」周沁竹敲敲我的脑袋，「恭喜进组。」
8
网上对周沁竹评论褒贬不一，对我们之间的关系质疑的大有人在。
所以我进组的那天没让她跟我一起去。
「我很快回来！」
「好好工作，别担心我，大姐说了她会处理。」
我点点头，还是觉得脚下轻飘飘，好像身后也是有人撑腰的人了。
陈导是很严厉的导演，跟她一起工作的时候都没什么时间看手机，不过助理还是告诉我周沁竹已经回去工作了。
我放下心来。
每天我们都会聊上两句，虽然同时在线的时候不多，但是也会聊聊天。
天气逐渐热起来，绿油油的叶子长出来，生机勃勃的生长在大地之上。
我看着天上的太阳想，一切都会好的。
月中的时候，陈导给了一天假，与此同时我接到了周沁竹的短信，说让我去找她一趟。
于是我告别了剧组，准备去找周沁竹大吃一顿。
到了周沁竹跟我约好的地方，我有些疑惑，这看上去像是一栋烂尾楼。
「阿月？」
「阿月？」
周沁竹的电话也打不通，我只好一个人往里走。
「阿月？」
我晃着手机才发现四下没有信号了。
「你找她吗？王晓黎？」
我仰起头看着上面正居高临下看着我的人，「许瑾欢？」
「阿月呢？你把她怎么了？」
她皱着眉头说：「我真的很讨厌你们姐妹情深的样子，你想见她吗？想见她就上来。」
「阿月！」
周沁竹闭着眼睛靠在一边，我跑到她身边警惕的看着许瑾欢。
「你是不是疯了？你这是绑架！」
她不在乎的晃着手中锋利的刀说：「那又怎么样？王家欠了我家的，就要还！」
她身旁的壮汉冷哼一声问：「现在就找王家要钱吗？」
「那还等什么呢？」许瑾欢诡异的笑起来，「我真的想知道，在王家眼里，你们值多少钱？」
「许瑾欢，别因为钱把自己送进去！」
「钱？」她扬声笑起来，「我没准备让你们活着回去。」
许瑾欢说完了这几句话就把我们扔在这破房子里自己不知道去哪了，留下看守我们的是两个壮汉。
周沁竹一直没醒，我只好打量着周围。
这是一栋烂尾楼，我们所在的楼层并不高，天已经黑了，许瑾欢还没回来，这两个男人看上去并不准备现在就要我们的命。
我等到半夜，两人都昏昏欲睡的时候站起身来，「阿月！阿月！」
「小小？」
「我怎么在这儿？」
「嘘！帮我把手上的绳子解开。」
我们蹑手蹑脚的把绳子解开，轻轻的往外走。
脚步就要迈出去的一瞬间，「轰隆隆」的雷声响起，惊得我们所有人都定在原地。
「跑！阿月！」
脚下生风，我三步并作两步的拉着周沁竹就往楼下跑，五、四、三……
「呃……」
「小小！」
我顾不上脚上的伤就拉着周沁竹一股脑的往外跑。
「去哪儿啊？」许瑾欢撑着伞站在楼下，手里还甩着那柄透着光亮的小刀。
9
「许瑾欢，钱，我们也可以给你，你没必要这样。」
「我再说一遍，我不要钱，王家要给我家偿命！」
这就是说不通了，我狠狠一推周沁竹，「走！」
许瑾欢向我扑过来的瞬间，有人从身后狠狠拉住我，身体倾倒在地的那一秒，我感到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刺进我的脚踝，痛得我叫不出声。
天旋地转，好像一切都在眼前翻转。
尖利的石块抵着胸口，转瞬后背又被树枝划破，我们正在急速的下坠。
我彻底失去意识。
「小小，别睡，我们快走出去了。」
我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趴在周沁竹的背上了。
面部一片湿润，血腥气太重，不是雨水。
「阿月，你放我下来。」
身后不知道是谁的血「滴答」个不停，我们都不知道这是哪里，但是周沁竹背着另一个人，绝对是走不出去的。
我有点想笑，你一次我一次，我跟周沁竹总是掰扯不清，说不上是谁欠谁的。
「阿月，别对我愧疚。」我抬起头看天上的月亮，不巧，今日下了雨，一片黑暗。
我跟周沁竹很少说这些，我们都是被抛弃的孩子，哪怕现在有一切，也不过是曾经被抛弃的孩子。
命运的车轮无情的驶过，一切都是注定的。
「阿月，把我放下来，现在不是两个人一起走的时候。」
「我不！我不！我不……」
周沁竹的声音里带了点哭腔，我猛地发现其实我很少看见周沁竹哭，她明明跟我同岁，却好像根本不会流眼泪一样，替我出头，帮我融入家庭，哪怕我们两个人都受了伤不知道是不是要死了，她还是背着我向前走。
唯一不同的是，她现在在哭。
「小小，你痛不痛？」
我恍惚着想，周沁竹应该更痛。
所以我说：「周沁竹，放我下来。」
「我不放！我不放！」周沁竹难得的对我吼起来。
「我怎么会丢下你呢？」她哭着说：「小小，我才不会丢下你。」
「你这很不聪明，这要是我就不会带着你一起走，我会自己去找援助。」
她沉默很久才说：「小小，这是我欠你的。」
「周沁竹！我真的会生气！」我咬着牙，眼窝却有点湿润，「我说过了这不怪你。」
「是我占了你的，小小，要不是我……你不用受这么多苦。」
我气得想打她，「周沁竹，我一早就想说你了，你妈做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可是要是我不出生，她就不会动歪心思把我跟你换了。」
「这难道是你选的？」
「人说就是自己在天上选了自己的人生才来到这世界的。」
「……怎么都是你有理。」
我很少跟周沁竹说这些，错过的时光都不是我们两个人的意愿，这些年我们都在努力的弥补，但哪怕那么努力，还是难平镜中裂痕，我缓和了声音跟她说：「阿月，小时候我跟着妈妈的时候，可能是愧疚，她对我非常非常好，她自己过得不好，多年忧思，去世的早，她拉着我去王家的时候我还不愿意进去，非要跟她回家。」
「我一直记着她跪在王家大门前，叫我小姐，说她对不起我。」
周沁竹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很温柔，她问我：「小小，我一直想问你，你讨厌我吗？」
不是自己意愿被更换人生的孩子，没有人过得轻松。
我轻轻摸了摸她的背，手中一片湿濡，是血，她伤得很重。
我有时候会想，周沁竹对我来说是什么样的人呢？我们都是被命运挟裹着向前走的人，只有彼此是自己选的。
对我来说，周沁竹是什么人？
只要在她身边，我就仿佛是还没有意识的孩子回到妈妈的子宫，是漂泊无依的小舟回到了弯弯的小岛，是断了线的风筝重新被人握在手心。
于是我清楚地知道，周沁竹是不能失去的人。
如果我在天上选了人生的剧本，也一定是指着周沁竹说我愿意。
「周沁竹，你看，月亮还在天上呢。」
刚刚被乌云遮住掩盖在云层里的月亮，已经再次出现在上空，为我们照亮前方的路。
「阿月，刚到王家的时候，我哪里都不适应。好像这数十年生活都是虚幻飘渺，不过是楚门的世界里一场并不完整的戏剧表演。」
「阿月，只有你是真实的。」
我一直记得那段日子，我变得特别没有安全感，夜里整晚整晚的失眠。
直到带来我噩梦的雨天再次来临，我抱着自己的衣服迷糊着下楼，想再次穿过这场雨帘离开这里，周沁竹却站在门口问我：「要不要进来睡？」
她睡在离门口最近的房间，床头亮着一盏暖黄色的灯。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身侧的人呼吸平静，在我阖上眼之前周沁竹一直轻轻拍着我的身子，进入梦乡之前，我听见她温暖的声音，像是床头那盏粉色的小台灯。
她说：「别害怕，天上有月亮。」
周沁竹的小名，叫月亮。
此后的每一天，她都睡在我的外侧。
从那天起，我的身边一直有月光。
我常常在喘息之中感谢上天的馈赠，在这荒诞无比光怪陆离又晃荡不安的世界里，我最终还是得到了，头顶那片愿意为我驻足的……柔和的月光。
10
不知道周沁竹背着我走了多久，时间仿佛在这个时候过得很慢，慢到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意识昏迷的前一秒，我对周沁竹说：「阿月，我们要是死在一起，黄泉路也没那么可怕。」
她说：「那是一个人走的路，我不跟你一起走。」
她说：「小小，我会送你回人间。」
下一秒钟，我听见了大姐的呼唤声。
盖过大雨，掩过疼痛，撕裂般的传进我的耳朵。
从医院醒过来的时候，脚疼的我只抽气，站在我面前的大姐脸黑的像锅底。
我大气也不敢喘。
对面床上趴着同样动不了的周沁竹。
我笑她，「看起来还是要一起回人间。」
太阳和月亮，还是要交替在人间的天上。
大姐暴怒，许瑾欢一力把自己送进了牢房，这次不管是谁都保不住她了。
但我还是有点疑惑，毕竟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更多的冲突，所以她到底是为什么非要搭上自己也想要我和周沁竹的命呢？
出院之后，我坐着轮椅，去看了看许瑾欢。
「是你来看我？」她冷笑着，衣衫倒是整洁。
「我只是很疑惑，我们无仇无怨，为什么一定要我的命？」
「王晓黎，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无辜？」
我点点头，谁能有我无辜。
「你们逃出来的那栋烂尾楼，是我爸建造的！我爸！」
「王氏逼停项目逼死了他，我需要多少钱才能还清我们家欠下的贷！我需要那么多的钱才能让我弟弟堂堂正正的去上学！」
「可你们断送了我的演艺生涯，让我们家人都活不下去，那你们也别想活！」
我悲凉的看着她，「那天晚上你离开那么久，就是回家做了最后一顿饭，然后想跟我们同归于尽？」
「有一个杀人犯的姐姐，你弟弟怎么生活？」
「我已经给他找好了领养人！我弟弟会过得好，才不会生活在我的阴影之下！他会有更光明的一切！本来……我们家就拥有的一切。」
她的情绪激动到了极点，要不是有这扇玻璃我毫不怀疑她会冲出来，杀了我给她爸爸陪葬。
「我原本没有想这样的，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
我沉默了一会说：「就算以前是我们逼你，但你过得也不好，为什么折磨跟你一样艰难的人呢？」
「要不是你欺人太甚，人家也不会跳出来把所有证据都摆出来，搭上自己也要拖你下水。」
所以怪谁呢？
她沉默下来，却依旧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过错。
「我姐姐今天领养了一个小男孩，叫许嘉年。」
我看着她的眼圈一点点红了，咬着牙站起来又有点无力地低下头。
最后她近乎恳求地说：「对他好一点，他是无辜的。」
「我弟弟什么都不知道，他还那么小，他是我们全家最单纯的人，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了，求求你们，对他好一点。」上一秒叫嚣着要杀了我的人在这一秒钟落下的泪水也是滚烫的，哪怕不是愧疚，弯下的脊梁也让人难以忽视。
于是我转着轮椅，扶上门把手前说：「嗯，是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兜兜转转，错都要赎。
谁都一样。
大姐在门外等我，推上我的轮椅说：「就这么算了？」
我没搭话，道路尽头，周沁竹逆着光站在前方，正笑着看我。
「嗯，算了。」
起码我们还一起在人间。
脚伤好了之后，我顺利回到了陈导的剧组，为了弥补我受伤时候落下的进度，我开始展现出惊人的敬业度，争取每一条都是一条过。
得到陈导大力赞叹。
为了防止这次的事情再发生，周沁竹光明正大的在我剧组开始养伤。
期间被陈导以不要浪费资源为由拉来客串了一个角色。
然后……
我们双双捧回次年的最佳女主角和最佳女配角。
坐在台下的时候我还跟周沁竹打趣，「这奖项颁给你我一点都不意外。」
「我不想要这个。」
我靠在一边想，周沁竹真是清心寡欲什么都不想要。
「你想要什么？」
她也不说话，只是笑。
「天边的月亮。」
我觉得她逗我玩儿。
颁奖礼最激动人心的时候，无异于「帝后」出现的那一刻。
每一个入围的演员都被依次介绍，屏幕上开始播放电影片段。
我看着影片中的自己，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遥远。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当主持人激动的念出我的名字，当所有的掌声都涌入耳畔，当每个笑脸都映在我的眼前。
我的目光只能看向周沁竹，脑海里回荡着的都是她的声音。
一片喧哗中，她握紧我的手。
她说：「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站在台上接过奖杯，对着无数摄像机时我想，周沁竹真是贪心，还想名留千古。
我看向坐在台下的人想，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这纷纷扰扰的世间，我只需要一个人，
永远记得我。
我已经拥有了。
远挂在天上的月亮，真的很圆。
被上天恩赐才遇到的人，真的很好。
人间，
还不错。
番外——一些访谈
主持人：「请问你们真的关系不好吗？」
王晓黎：「要是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工作也算是关系不好的话，那确实是的。」
主持人：「被绑架的时候在想什么？」
王晓黎：「就这么死掉的话有点难看。」
周沁竹：「她不能死。」
主持人：「有没有什么一直确信的事情。」
王晓黎：「阿月会一直在我身边。」
周沁竹：「小小会一直开心。」
主持人：「请问你们是都叫彼此的小名吗？」
周沁竹：「是的。」
王晓黎：「是的。」
主持人：「为什么叫周影后阿月呢？」
王晓黎：「因为……有人想做天上的月亮。」
主持人：「那为什么叫王影后小小？」
周沁竹：「因为不想分离。」
不想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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