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玫瑰之战：怎奈她天生反骨》
世界杯期间。
我出差回来，家里啤酒瓶、瓜子壳丢一地，沙发缝隙里塞着条陌生的吊带裙。
我把东西挑出来，拍照，发朋友圈。
「谁的？麻烦认领一下。」
1
显而易见的青青头上草，没有人点赞。
男朋友宋阳在几分钟后，慌乱地给我打电话——
「姗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去机场接你。」
我哼一声，听他表演——
「这几天不世界杯吗？你不在，我喊了几个兄弟过来……
「有的带了女朋友，喀……太晚了，就睡在家里了。
「我第二天一早上班，真不知道他们在家里乱搞！我的错！我这就去问那是谁的！一定找到罪魁祸首！」
我冷冷笑：编！继续编！
他小心翼翼：
「你那朋友圈，要不先删了？
「多丢人啊！别人还以为我怎么了，影响不好！
「咱不是马上要结婚了吗？被咱爸咱妈看见，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啪地挂了电话。
怂货！
敢做不敢承认！
2
我和宋阳，大学就开始谈了。
现在这个房子，是准备的婚房，双方各出了一半的首付，一起月供中。
我们年中领了结婚证，缺个婚礼，打算过年办。
没想到……
我打开手机摄像功能，在房间里走了一圈。
啧。
真激烈！
床没收拾。
卫生纸包着的东西，垃圾桶里有，垃圾桶旁边地上也有。
卫生间也没收拾，水渍未干，花洒丢在地上，墙角有香皂……
我的眼泪掉下来。
年少时的这场爱恋，如同一个笑话。
背叛如此简单。
宋阳再次把电话打过来——
「姗姗，我问到了，是王城！
「王城那个狗东西，今天早上其他人都走了，他和女朋友在我们家……实在太不像话了！我已经教训过他了！
「他说凡是他碰过的地方，沙发套、床单被套，统统给换！
「今天晚上他请咱吃饭，给你道歉。
「家里你别收拾，我马上叫钟点工来！」
他火急火燎。
我挂了电话，看见微信消息里，确实有王城刚发来的信息。
「妹子，实在对不住了，把你房间弄脏了，昨儿晚上喝太多，把你那儿当成我那儿了！咱今儿晚上约个饭，给你道歉。」
我：真是好哥们儿！这事儿都给顶。
他王城和其他几个兄弟，前天晚上来的，我在朋友圈刷到过。
所以家里啤酒瓶、瓜子壳、薯片落一地。
昨天晚上嘛，很不幸，我也在朋友圈刷到过，他们没到过我家。
我把刚拍下来的视频发给王城。
画面从沙发上的吊带裙和红酒开始，再到卫生间，最后到卧室，落点是垃圾桶及周围的 TT 上。
他回了一串惊恐的表情，很快又说：
「喀，醉得太厉害，我不记得了，对不住对不住！」
这是打算顶缸顶到底了！
我皱着眉：
「视频我同步发给你女朋友了。」
王城再回了个惊恐的表情，没了下文。
我猜是找女朋友解释加串供去了。
3
我从抽屉里取了几个密封袋，再拿了双筷子，蹲在卧室垃圾桶旁边。
秉承科学严谨的态度。
我忍着恶心，把证物装入证物袋，一 T 一袋。
转头看见枕头旁边有瓶润滑剂，好家伙，居然用这东西！
我把瓶子里的东西挤入下水道，把我们家的强力胶水挤到润滑剂瓶子里。
最后，秉承「哪里拿，哪里放」的原则。
把瓶子丢回枕头旁边。
其间——
我妈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朋友圈怎么回事。
我用宋阳的那套说辞糊弄了过去。
我妈一个劲地说，宋阳的朋友也太不讲究了，在别人家里做这种事，也不怕主人家晦气！
王城的女朋友也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还好吗？
我说还好。
她知道我不信，因为昨天晚上，她发过一条她和王城吃草莓看世界杯的照片，在她家，她的朋友圈。
我点过赞，留过言。
此刻，再打开她的朋友圈，那条已经删了。
4
这趟提前回来的出差，我确实存了查岗的心。
我是什么时候发现宋阳有问题的？
也许是他时不时捧着手机傻笑。
也许是他过于干净的微信聊天记录。
也许是他报备过的那两个加班夜，我去他公司楼下，看见办公室一团漆黑……
我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
种子一天天生根发芽，在亭亭如盖那日，我从外地冲了回来。
迎接我的是意料中的背叛。
我的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
我呜咽着、冷静着。
六年的爱情长跑。
追我时，他说我是他的小太阳。
求婚时，他说一辈子只爱我；如果他出墙，不等我处理，他挥刀自宫。
呵，有什么用呢？
言犹在耳，全是放屁！
我倒是想把他宫了，可《刑法》摆在哪儿，故意伤害致重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我拉着行李箱，毫不犹豫地往物管处走去。
5
物管那边我熟。
我们家交物管费、办房产证、填物业满意调查都是我，我还是我们那个单元的业主代表。
之前封控时，我天天配合物业发核酸通知，登记各家核酸检测情况。
我说我们家失窃了，想看看监控。
物管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把我带到监控室，给我专门腾了台电脑。
时间进度条拉到头天下班时，我三倍速播放着。
晚上 8 点。
宋阳果然带了人回来。
那个人我熟！
太熟了！
熟得我揉揉眼睛，使劲看了又看，生怕认错！
是黄小兜。
6
她是我同事，也是我带的第一个实习生。
当时，她刚进公司，什么都不懂，领导把她安排给我。
她长得好看，会化妆，嘴甜，自来熟，整天「姐姐，姐姐」地喊着。
她擅长夸人：
「哇，姐姐，你好厉害！每篇新闻通稿都写得滴水不漏！
「姐姐不光文笔好，还专业，有想法！领导最喜欢的就是你，你就是传说中的天选之女。
「姐姐这双鞋好好看！姐姐好有品位！……」
她擅长羡慕：
「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姐姐一样厉害？
「我觉得写文这种事，就是老天爷给不给赏饭吃。姐姐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我是求老天爷赏一口饭。
「姐夫对你好好啊！我什么时候才能找个像姐夫这样的好男人？……」
那半年。
我手把手地教她写新闻通稿，给她改稿子。
她偶尔也会说自己的情况。
——家境不好，父母离异，她跟着母亲。
——母亲是普通工人，常年生病，生活很是拮据。
——因为没钱，也因为胃口好，吃得多，总是被人嘲笑。
——发誓要努力工作，要让那些看不起她的人，总有一天仰望她！还要把母亲接到身边。
我笑着说：
「加油哟！要像网上说的，以前的你对我爱搭不理，往后的我，你高攀不起。」
我喜欢孝顺，且有上进心的女孩子，也愿意帮她一把。
无论工作，还是生活。
实习考评时，作为指导老师，我特意给她打了 S。
这个等级能让她拿到同岗位最高底薪。
我请她吃饭、喝咖啡，给她带零食……
这是我第一个徒弟。
她比我小 2 岁，我巴心巴肝地对她好，把她当妹妹……
此刻——
我坐在物管监控室的电脑前，把有用的画面拷贝下来。
叹气，忍不住揉眉。
世上捷径千千万，她怎么选了这条？
宋阳除了有一家小公司，表面光鲜，实际对黄小兜没多大用。
他们俩搞上，总不能是因为爱情吧？
7
宋阳赶回家的时候，我刚在酒店前台开好房间。
他一个电话打过来：
「姗姗，你在哪儿？怎么不在家里？」
「脏成那样，你好意思叫家？」
「换！我马上换！保证你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焕然一新！对了，朋友圈那条怎么还没删？」
「为什么要删？这不还没人认领吗！」
「你还要怎么认领？给你说了是王城！你还想他在你朋友圈回复你啊？他不要脸的吗？」
宋阳语气焦躁，言语间几欲发火。
我「嗯」了一声：
「做了这种事，要什么脸？」
宋阳仿佛哽了下，转瞬柔和：「姗姗，别闹了！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我沉默了几秒，把酝酿已久的话说了出来：
「宋阳，咱们分手吧！」
8
从第一次怀疑，到确定他背叛，「分手」二字在我脑海里千回百转。
我们是领了证的情侣。
分手，意味着得再去拿个证。
这不是一个小决定，婚礼喜宴早就订了，婚纱照也拍了，甚至连请柬都准备好了。
宋阳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当我挂了电话，他立即在微信里，红包发得飞起。
从最初的看不见金额的小红包，到后面直接转账，520，521，666，888，1314，1314.52……
我没立即收，直到半夜，才一个个点了。
也就是他的这些红包，启发了我一件事：婚姻存续期内，宋阳在小三身上花的钱，我可以依法追回！
我想得很清楚。
这笔钱，无论多少，恶心黄小兜足够了！
9
次日。
我到公司时，黄小兜已经到了。
一整个上午，我偶尔余光看她，她坐立不安。
直到中午吃饭，她邀请我一起，说她请客，我欣然答应，选了附近最贵的一家餐厅。
人均 258。
她微愣，笑得一脸肉痛。
从前，我心疼她，这个价位的餐厅，都是我给钱，偶尔她请客，我都会选便宜的。
「不可以吗？是不是太贵了？」我装为难，「你姐心情不好，想吃顿好的。」
「姐说哪里话？都说了我请客，姐姐想吃啥吃啥，再说，姐帮我那么多，我还没好好谢过姐呢！」
黄小兜亲亲热热地挽着我的手。
我想起昨天在家里看到的，心里一阵恶心，忍了忍，没有推开。
「姐，昨天那条微信怎么回事？人找到了吗？」
「没有，这种事，怎么可能有人承认？」
「会不会是你的？和姐夫玩嗨了，忘在角落了。」
「怎么可能？我又没妇科病！你是不知道，那裤子有多臭！八成有艾滋、梅毒、尖锐湿疣！」
我语气夸张。
黄小兜的脸黑了。
「哎呀，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下？」
「没有，我就是觉得那些病挺可怕的。」
「是挺可怕的，不过没有贱病可怕。」
黄小兜顿时绷紧了身体。
我假装没发现，到餐厅后，点了一个蒜蓉波龙、一个葱爆珍宝蟹，再配了几个小菜，麻辣蛏子王、清蒸爬爬虾之类。
「姐，差不多了……
「姐，差不多了……」
黄小兜的注意力全在菜品价格上，岂止肉疼，牙齿都快疼断了。
「什么差不多了？」我面露嫌弃，「这些东西，全是壳多肉少，根本填不饱肚子！」
我顿了下，叹气：
「唉，你怎么这么抠门？你姐失恋呢！很需要化悲愤为食量。」
继而愤怒——
「都怪那对奸夫淫妇，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做畜生！害得你花钱安慰我。
「你是没去过我们家！我们家客厅卧室都挂着婚纱照，但凡正常女的，都不会在女主人注视下做这种事！这得多饥渴！」
我盯着她，拍着桌子，义愤填膺道：「你说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黄小兜话不多。
除了「别生气，别气坏身体」外，就只有一句「他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似是替宋阳开脱。
菜陆陆续续上来。
黄小兜吃了几口后，埋头剥皮皮虾，假装随意地问：
「姐，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抬头看她，「你不刚说了吗？他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黄小兜「咻」地抬头，吃惊地看着我：
「你刚明明很生气！」
「我是很生气啊！」我说得理所当然，既有小情绪又有大局观，「这年头，要想生活过得去，总要头顶飘点绿！」
黄小兜大吃一惊：「我觉得以姐姐的心性，这婚肯定结不成了！」
我不赞同地瞥了她一眼：「犯得着吗？一只鸡而已。」
我故意把后面这句话说得小声，黄小兜没听清：
「什么？」
「我是说鸡！鸡！鸡！到我家乱来那个，肯定是只鸡！」
我把音量提高了好些。
「宋阳太抠了，鸡都叫了，却舍不得开酒店，这才弄到家里。我猜那一定是只便宜鸡！一晚上 200 那种！你觉得呢？是不是 200？会不会太多了？」
黄小兜脸上露出便秘表情。
我很体贴：「你是不是听不懂什么叫鸡？来，知乎下！有问题，就有答案。」
黄小兜说：「我知道，我就是觉得吧，可能不是鸡，姐夫不至于……」
我冷笑着：「不是鸡是什么？知三做三，和鸡有什么区别？」
黄小兜艰难地说：「鸡那么好吃，你别侮辱鸡。」
我点头，深表赞同：「也是，连鸡都不如！」
10
下午，回到办公室。
我刚坐下，就有其他同事敲我微信小窗。
同事 A：
「姗姗，你中午和你徒弟出去吃饭了？」
「是啊！她请我吃了顿好的。」
「是该请你吃顿好的。」她说，「上周你没回来，讨论年度计划的时候，她直接把你那部分讲了。这本来没什么，但是，她说是她做的！」
「还把你之前的工作否定了 123。」
同事 B：
「你这徒弟不简单啊！你刚走了半个月，她就变成领导的心尖宠了！」
「每天屁事不做，就找领导谈心，至少半小时！每次开会，领导刚说完，她下句就是『哇，领导好厉害』！」
「我们这是专业岗，她屁都不懂，就知道迎合！老子快被她气死了！」
同事 C：
「姗姗，你可回来了，赶紧把你徒弟收了吧！」
「前天开会，领导和徐老师意见有点不合，她无脑夸领导，把徐老师气得直接对她吼起来了！」
「你空了去看看她朋友圈，每天都在晒加班，晒努力学习！」
同事 D：
「我们领导是什么人？是信奉鲇鱼效应的人，恨不得部门有人天天咬。」
「她现在就是那条鲇鱼，我们无论谁的方案，一发出来，她就一堆意见，别人都不懂，就她懂完了！」
……
我揉了揉眉。
这小绿茶，膨胀得有点厉害啊！
感情上，抢我的男人，工作上，这是想踩全部门所有人啊！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惨遭背叛的失恋女人啊！
11
失恋的女人会做什么！
会疯，会失去理智，会在道德边缘来回蹦跶，会无心工作，还会破罐子破摔……
当天下午，我只上了两个小时班，就请假早退了。
我飞快做了三件事：
第一，到电脑城买了个远程录音笔。
现在的录音笔做得很小很精致，也就比指甲盖大点，随便丢在哪里，根本不引人注意。
店老板帮我把程序装好，又试了试效果。
完美！
第二，买了瓶和家里枕头边那个同款的润滑剂，挤掉一部分。
第三，回家。
先把录音笔丢在客厅装杂物的小盒子里。
再翻床头柜抽屉，果然看见被我换成强力胶的润滑剂，按照我对宋阳的了解，这东西还剩了大半瓶，他不会丢。
我用新买的，换上这一瓶，并放好。
最后用宋阳平时玩游戏的 iPad 打开微信，然后「我」—「支付」—「钱包」—「账单」。
所谓百密一疏，宋阳的微信聊天记录虽然干净，可从这里出去的每一笔开销都清清楚楚。
这两个人从半年前就开始了，粗粗算来，正是我和宋阳领证的时候。
这是打算最后的疯狂？
宋阳本质是抠门的，虽说给黄小兜发红包是日常，可最大的一个不过 520，188 都很少，最常见是 66，88。
然后是偶尔一次的酒店，时不时的情趣用品店、甜品店……
就这么点开销，我都不想录视频。
还是录了。
12
从头天晚上到现在，宋阳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条微信，我没理他。
此刻，当我把准备工作做好，当他再次打电话求原谅时，我叫他回家吃饭。
隔着电话，我能感觉到他的轻快，他的如释重负。
我笑着，心想：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一天冷战而已，我是那种任由别人在头顶跑马的人吗？
半小时后，宋阳屁颠屁颠地赶回家。
我系着围裙，一只手拿着锅铲，等在厨房里。
灶台上大火开着，上面是半锅油，已经烧了好一会儿。
旁边是焯过水，还在滴水的鸡爪。
「晚上吃什么？」宋阳从后面抱着我，下巴在我头顶蹭蹭，「看样子是虎皮凤爪？」
「是啊！」我转过身，把锅铲递给他，「我上个厕所，你再等半分钟，把鸡爪倒下去，炸一会儿就可以捞出来了。」
他说「好」，叫我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我贴心地提醒他「小心点」。
半分钟后，我刚走进卫生间，就听见宋阳惨叫，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
「姗姗！姗姗！」宋阳疯狂地喊着。
我「哎哎」两声，磨蹭了几秒后，这才飞奔出去。
只见宋阳抱头蹲在厨房角落。
铁锅里正在飞溅的油珠子已经逐渐减少，地上一坨一坨全是油，可想刚才有多壮观！
呵，虎皮凤爪，这可是号称「最费厨师」的一道菜。
也是我精心挑选的。
甚至在宋阳开门的时候，专门在鸡爪上淋了些水。
「宋阳，你怎么样？有没有把你烫到？」我语气焦急。
他「唔唔」两声，瓮声瓮气地说「还好」。
我立即启动「抱怨+嫌弃」模式：
「哎，刚不叫你小心点了吗？沸油，刚焯过水的鸡爪，倒进去肯定炸开！初中生都知道的常识，你怎么连锅盖子都不知道盖？」
说话间，锅里已经完全不溅油了，鸡爪子在油锅里膨胀起泡。
我走进厨房，把火关了。
宋阳站起来，转过头，倒吸着凉气。
只见他脸上和手上，大大小小起了好些泡。
那一瞬，我应该焦急，应该心疼，应该万分后悔，可我毕竟不是影后出生。
我不小心笑场了。
真是痛快！
如果能毁容更好！
我一把拉住他的手。
他哇哇大叫，叫我松手：「痛！痛！」
我仿佛这才想起他手上也起泡了，忙松开他的手，推他去卫生间。
「快去冲冷水，脸上手上都要冲，等到不痛了，我们再去医院！」
这确实是烫伤的急救方法。
只不过——
12 月的天，大雪已过。
我们南方没有暖气，我也没有开空调。
宋阳弯腰趴在盥洗台上，任由冷冰冰的水冷冰冰地冲刷在脸上、手上。
「阳啊，你感觉怎么样了？」我还挺关心他。
「冷。」
那确实冷，水冷得渗骨，可这不是活该吗？
「冷你也得忍着啊！谁让你脑子被僵尸吃了呢？」
宋阳笑了。
「老婆，你不生我气了？」
我凉凉地笑着，没说话。
他一边冲水，一边竖起三个指头：
「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在我们家乱来！」
13
宋阳前前后后冲了一个多小时。
烫伤这玩意儿，谁伤谁知道，每次觉得差不多了，离开凉水，几分钟后，烫伤部位又开始火烧火辣地痛。
我靠在门框上，看起来是陪着他，其实是在刷知乎盐选的复仇爽文。
嗯，顺便发了个四宫格照片的朋友圈。
宋阳起泡的脸、起泡的手，正在冲冷水的妖娆身姿，以及铁锅里的鸡爪。
配文：
「为了让我吃上虎皮鸡爪，某人也是拼了。」
仅宋阳与黄小兜可见。
十多分钟后，黄小兜点赞加评论：
「哇，姐姐好幸福！姐夫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
随即私聊我：
「姐，你们和好了？」
「是啊，夫妻哪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和的事！一只鸡而已，上不了台面！」
黄小兜的对话框显示了很久「对方正在输入」，终于过来的一句话不过简单的：
「主要是姐姐有魅力。」
我猜她一口老血都快被我气出来了。
「所以，你也要幸福哟！」
所以，小鸡崽，你要加油哟！
14
没错，我们家宋阳，我不打算要了。
背叛这种事，有 1，就有 23456，我对严防死守没兴趣，体不体面没兴趣，我唯二感兴趣的：
一个是背叛的代价；
另一个是我付了一半首付，正在月供的房子。
15
宋阳在意他这张脸，于是，我们去了一趟医院，开了些药。
晚饭是在外面吃的，简简单单的面条。
夜里回到家里，我只字不提之前的事，宋阳暗自窃喜，在我脸上亲了亲，说晚上会好好表现，然后捏着手机，抱着睡衣睡裤小内内去了卫生间。
我听见水流哗啦啦。
听见宋阳哼着歌，时不时中断一下，发出「嘶」的一声……
我在家里溜达了一圈，酝酿了一会儿情绪，终于在水流声停止的时候，从床头柜抽屉取出顺滑剂，拧松瓶盖，怒气冲冲地推开卫生间房门——
那人一丝不挂，转过身，吃惊地看着我。
「怎么了？」
「这是什么？」
「……这，这不是想和你试试嘛……」
他的话没说完，我「啪」的一下把东西砸在地上。
顺滑剂在瓷砖上蔓延。
我转身就走，身后「滋溜——啪」一声，再「滋溜——啪」一声……
听着就疼。
嗯，有被爽到。
16
啊！我又失恋了！
失恋的女人不可理喻，我很不要脸的又宰了黄小兜几顿，拉着她去酒吧，花了她小 2000 块钱，还把我手上的工作大把大把地丢给她。
「唉，你姐心情不好，你多担待点！」
「姐姐说哪里话，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姐姐你放心，你交代的工作，我一定保质保量做好！」
「光保质保量可不行，我是天选之女，你是我徒弟，那也是天选之女！哎，小兜，我掏心掏肺给你说一句：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只有工作、事业靠得住！」
「是，姐姐放心，我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
「唔，还是你最乖……」
我醉了。
黄小兜这个不要脸的，前脚把我送到酒店，后脚就把自己送到宋阳床上。
我丢在客厅杂物盒里的远程录音笔尽职尽责地工作着。
我听见嗯嗯啊啊魔音入耳。
听见宋阳担心地问：「姗姗真的睡下了？别杀个回马枪！」
听见黄小兜娇娇地讨好着。
听见他们对话——
「阳哥，姐姐骂我是鸡！」
「鸡哪有你好吃？」
「你喜欢她还是喜欢我？」
「当然是你了！」
「那你干脆和她离了，咱们结婚！」
「怎么可能？婚礼都订好了！」
「你可以换新娘啊！我哪里比不上她了？我比她年轻，比她耐 C！她今儿把工作都丢给我了！不出半年，她那个主管的位子，也该是我的了！」
……
我在酒店听墙根听得愉快。
这两个人，现在越是贪心，越是无耻，往后我动起手来，越是没有心理负担。
17
黄小兜和宋阳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频繁。
黄小兜几乎每天晚上都去我家，睡我的床和男人，早上经常迟到。她对外宣称有男朋友了，眼角眉梢透着风情。
我淡淡地笑着，看她如看即将出嫁的闺女。
她一点也没让我失望，裙子是越穿越短，领口是越来越低，每天一进办公室，脱下羽绒服和大围巾。
便是春光无限，春风得意。
「姐姐，我这条项链好看吗？我男朋友送的。」
「好看！」
肉眼可见的廉价，淘宝 9.9 包邮。
「姐姐，我这个发夹好看吗？我男朋友给买的。」
「挺好看的，简洁不简单，你男朋友眼光挺好的！」
关键持家。
拼多多 14 块钱一包，号称一个月不重样。
「姐姐，我这条裙子怎么样？」
「唔，好看，显腿长，性感，你男朋友怕一看见就走不动？」
「那是！」
黄小兜满意了，带着我的肯定，穿着她的性感，去找某分公司领导访谈去了。
我们这个工作，每年年底，趁着各分公司做来年工作规划，我们也会访谈一拨，找找有没有亮点。
「姗姗，你让黄小兜一个人访谈邱总啊？搞不搞得定？」有同事问我。
「有什么搞不定的？」我说，「小鸟大了，总要独自飞翔。我看她最近状态挺好，足够见神杀神见佛杀佛。」
同事不再说什么，只笑了笑。
我也笑了笑。
在路过黄小兜座位时，不小心把那瓶偷换过的润滑剂滚到她座位下面。
嗯，那位邱总，能力挺强，唯一的缺点是——好色。
江湖传闻，他们公司的花儿，很多被他辣手摧过。
不过，我们是平台部门，黄小兜只是访谈，对方递上撩骚的话术，只要她不接，或者直接拒绝，绝不会有事。
我和邱总接触过，这几年不止一次两次三四次，不也没事儿吗？
与此同时——
这段时间，宋阳雷打不动地每天给我发微信，一边偷腥，一边求原谅。
我冷处理着，直到——
黄小兜偷偷摸摸，做贼似的，把地上那瓶润滑剂捡起来，装入包里。
我给宋阳发信息，说晚上一起吃个饭，有事情商量。
他说好。
一分钟后，我看见黄小兜拿起电话，戳了几个字，再隐晦地看了我一眼。
18
与宋阳的见面。
我专门定了个环境好的中餐厅，卡座。
宋阳没想到我会提离婚，他来的时候，还买了一束红玫瑰。
我接过玫瑰，再放到他面前。
「玫瑰漂亮，我会自己买。」
把手上的戒指取下来，放在玫瑰上。
「钻戒漂亮，我也会自己买。
「宋阳，我们离婚。」
我说得很平静。
没有任何征求意见的成分，每一句都是肯定句。
我不是来商量的，而是来通知的。
宋阳嘴巴张成 0 形，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为什么？！」
我倏地笑了。
这一定是我听过的最可笑的问题！
「为什么？你都出轨了，你问我为什么？」
他忽然激动起来：
「赵姗姗，你会不会太捕风捉影了？一条睡裙而已，能说明什么？王城已经说了，那是他女朋友的！」
「还有一瓶润滑剂。」我提醒他，也诈他，「我问了王城女朋友了，他们不用这东西。」
「那也不能说明什么！」宋阳一下慌了，他还在死鸭子嘴硬，「我本来就是买来想和你试试的……」
我翻白眼，打开天窗说亮话：「和黄小兜试了后，再和我试吗？」
他一脸如被雷劈：「你说什么？！」
我低着头，继续在手机上点餐：
「宋阳，你是不是觉得事情做了，随便找个人顶缸，就不会有人发现？
「黄小兜用着我的沐浴液、我的身体乳、喷着我的香水，你觉得我闻不出来？前天还偷戴了我的钻石耳环！
「物业那边的监控，你以为是摆设？她什么时候进我们家家门、什么时候离开、什么时候取外卖，拍得一清二楚！
「宋阳，你是不是忘了，你求婚时说过的话？」
宋阳怔了一下。
求婚时，他说一辈子只爱我，如果他出墙，不等我处理，他主动挥刀自宫。
如今……
我抬头看着他。
戏谑地，仿佛在等他自宫。
他一下慌了：
「姗姗，我和黄小兜什么都没做！你相信我，我们是清白的！她只是……只是到我们家，告诉我你的近况。
「你知道的，我在乎你，你不接电话，我没办法！
「她是你徒弟，她最了解你，她给我支招，怎么把你追回来！……」
我想起，从前在网上看到的一段话：
背叛这种事情，只要没捉奸在床，就可以不认！
如今，我算见识到了。
「宋阳，这种谎言，你觉得我会信吗？」
「怎么能是谎言呢？人与人能不能多一点信任？咱们领了证的夫妻，马上就要请客了，你连这点信任都不给我！」
我打开手包拉链，取出装了 TT 的密封袋，直接丢到他面前。
「这是我出差回来那天，从你卧室捡的，要不要去验个 DNA？费用我出，看看是不是你和黄小兜的？」
他吃惊地看着我。
我再打开手机上远程录音笔的软件，把他和黄小兜偷情的现场录音点开。
他饶是脸皮再厚，也一下红了。
「关了关了！」他低声，皱眉制止我，「你想怎么样？」
我取出打印好的离婚协议书，连同一支签字笔，放到他面前。
「签了它，我们以后再无关系。」
19
菜陆陆续续上了。
宋阳对我起草的离婚协议书极有异议。
——「赵姗姗，你要不要脸？房子凭什么归你？首付我付了一半！月供虽然用的你的公积金，但生活费，我出了大半！」
——「没你出轨要脸！你要不去咨询下律师，出轨方是不是应该少分点财产。」
——「我的公司，凭什么你要拿一半？」
——「凭我陪你创业，凭你的第一单生意、第二单生意、第三单生意，都是我拉的！你看清楚，我没要你 50% 的股份，只要你折现 10 万！够讲情面了！」
——「精神损失费？5 万！赵姗姗，你想钱想疯了！你以为我是印钞票的！」
——「5 万很多吗？你出轨出到我徒弟身上了！我不要面子的吗？」
「宋阳，我条件就这些，平心而论，一点不苛刻！你如果不签字，就等着打官司！」
「你出轨的证据不要太充分，条件我半个字都不会改，还会把你花在黄小兜身上的每一分钱，作为夫妻共同财产，要回来！」
「一顿饭的时间，你考虑清楚。」
我慢条斯理地吃东西。
都点的贵菜。
平时和宋阳在外面吃时，他舍不得点的，说要省钱建设小家庭。
此刻，他没那么多心思在食物上，一直皱着眉，看我的离婚协议。
最终，签了。
我提醒他：「明天上午 9 点，民政局门口见。」
我又说：「最后一顿饭了，就当分手饭吧，你请客？」
宋阳答应了。
结账时一脸肉痛，忙着叫服务员把没吃完的菜打包。
我笑着打车离开。
20
这天晚上，我们公司发生了一件大事。
大丑闻。
一位姓邱的领导和一位姓黄的女士，在公司停车场的私家车上「嘿咻」，因使用假冒伪劣润滑剂，某处粘在一起了，紧急拨打 119，并送往医院。
大冬天的，两人就一张床单遮羞，很快被人拍照、录视频。
随后，邱总老婆赶到医院，指着被单里那两个人，骂得撕心裂肺，之后狂扇邱总和小三耳光。
闹剧再次被人拍照，录视频，上传视频网站。
公司上下，各个群传得不要不要。
画面太清晰，不是黄小兜是谁？
我们部门炸了。
部长在群里大发雷霆：
「道德败坏！丢人现眼！黄小兜明天主动把辞职报告交上来！」
「我们部门怎么会有这种人！不知道邱明有老婆吗？知三做三，这要闹哪样？赵姗姗你怎么带徒弟的？！」
我一串嚎啕大哭的表情发出去。
「苍天明鉴，这事儿我控制不了啊！」
「黄小兜这段时间都住我家的，我今天晚上和宋阳谈离婚，她没地儿去，也许是寂寞孤独冷，所以就去邱总车里御个寒……」
我们群顿时安静了。
信息量太大，他们需要消化。
随后，微信小窗无数人敲我。
有人问我怎么回事，有人说我和黄小兜是现实版「农夫与蛇」，有人问我需要帮忙吗，有熟悉的律师可以介绍给我……
我叹气，谢过他们好意后，再次把远程录音设备的 APP 打开。
宋阳正在和他母亲打电话。
他母亲在电话那头歇斯底里，说客人都请了，有些礼金都送了，现在忽然要离婚，他们老宋家的老脸搁哪儿？
她非要宋阳把我追回来，否则就别认她这个妈！
宋阳说不可能，他外面有人被我发现了巴拉巴拉。
母子俩商量了许久，一致认为：
婚礼不能取消，大不了换新娘，离婚证办完，立即马上办结婚证。
21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手机上无数条留言，全是乞求不要离婚的。
我猜，他看到医院那场闹剧了，发现临时换新娘的戏码走不通过，又来求我复合。
我说：
「宋阳，是男人就敢作敢当！9 点，民政局门口，别让我等。」
他来了。
他胡子拉碴，眼睛有些红。
「姗姗，不离婚可以吗？我是爱你的！
「我错了，是黄小兜勾引我的，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我怎么可能原谅？
我坚持登记离婚。
几乎就在登记完毕后，宋阳猩红着眼睛，咻地转头：
「昨天晚上的事，是不是你设计的？黄小兜是不是你送到邱人渣床上的？」
我皱着眉，反问他：
「你脸怎么这么大呢？我有那个闲心吗？」
「黄小兜怎么爬上你的床，你忘了吗？同是有妇之夫，邱总比你有权有钱多了，你觉得她如果有机会，不会爬一爬？
「宋阳，人贵有自知之明，可惜你没有。」
「30 天后，记得来领证，还有，把房子收拾一下，希望你搬干净点……
「最后，奉劝你一句，茶里茶气的茶艺大师的茶，少喝。」
22
世界杯还没结束。
我六年爱情长跑，结束了。
23
黄小兜坚持不肯写辞职信，非要公司开除她，想领失业保障金。
最终如她所愿。
离开的那天，她问我：
「你什么都有，我只是抢了你男人，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我眨眨眼睛：
「我做什么了吗？所有的选择，不都是你做的吗？」
人生，本来就是一个接一个的十字路口。
诱惑、捷径……
冥冥中早已明码标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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