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经意地瞟到,高晟正在偷看我。
本来我都有些灰心了,可只凭那一眼,我心里瞬间有了底气。
果然,我路过他的时候,他突然递给我一瓶运动饮料。
我很夸张地往后一躲,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他。
「买多了,不要我就扔了。」他冷着脸道。
但我表现得比他还冷:「要扔的东西才给我?姐不稀罕!」
说完扬长而去,但心里爽极了。
我才不会给杆就爬。我就是要让他感觉,我袁洁,跟别的女人不一样。
很不一样。
而拒绝,其实才是最好的勾引。
我去健身的第 11 天,一阵激烈的动感单车训练过后,学员簇拥着教练离去。不知不觉间,屋里只剩下我自己。
我拿毛巾擦汗,一转身,发现高晟正站在门口我看。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刚才他就一直在外面瞄我。
我之所以磨磨蹭蹭留在房间里,就是为了制造机会与他独处。
我故作惊讶:「看什么看?今天我可没跟你抢器械。」
说完就抓起毛巾和水壶,径直往外走。
到他身边时,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还没等我叫出声,他的食指已经抵到我的嘴唇。
我从未离他这样近过。看着他刚刚冒头的胡茬和高高凸起的喉结,闻着他身上层次丰富的古龙水香,我一时有些分不清自己和他的心跳声。
「干什么?」我没好气地问。
他两眼眯成柳叶形,突然邪魅一笑,淡淡说:「你说呢。」
他温热的鼻息喷到我脸上,仿佛瞬间引燃了我的每一根汗毛。
我抬脸看向正对着我们的监控摄像头,刚打算再矜持一下,他就不管不顾地吻了下来。
他的吻,贪婪又野蛮。身子越来越轻飘,我感觉自己快被他吸空了……
是的,我终于爬上了高晟的床——这张床大得离谱。
温存过后,我抱着他的胳膊打算闭眼休息一会儿,他却突然甩了我一个耳光。
「你费尽心机接近我,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他换回了那张冰冷的扑克脸,眼神像飞刀一样直直戳过来。
我被他打懵了,心脏忍不住剧烈摇晃。
我刚想辩解两句,又一个耳光落在我另半边脸上。
「贱货!」
我眼眶酸胀,胸口像被人狠狠擂了一拳。
12
可不管怎么说,我终于跟高晟在一起了。
只要能达到目的,我可以忍受任何「瑕疵」。
我收起装出来的桀骜,在他面前变得温顺。
白天,我们的关系是老板和员工。在公司很少互动,即便偶尔交流,也都是他严厉的挑剔。
晚上,我是他的贴心「女友」。极致的狂热过后,他会冷漠地命令我去小客房独睡——可我并不在乎,我早就不是情窦初开的天真小姑娘了,我能摆正自己的身份,所以每宿都睡得很香。
为了回馈我的配合,他偶而会带我去逛商场,只进大牌门店,包、鞋、衣服、香水、口红,他让我自己选,但得速战速决,痛快选完,刷卡走人。
我压抑着内心的贪婪,每次都把金额控制在十万以内,不敢太造次——虽然他从未表现出不高兴,花钱也丝毫不犹豫。
我脑子里却生出个奇怪的想法:如果我每次都只索取一点点,是不是就能把这种给予无限延长了呢?
我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在一起满一个月那天,高晟带我出席一场慈善酒会。
我穿着他给我买的 PRADA 仿水晶刺绣连衣裙,昂首挺胸跟在他身后。
他很快被几个大佬围住,相互寒暄,谈笑风生,开口闭口都是国际金融趋势。
我的存在很快就显得有些累赘,他给我递了个眼神,我独自去冷餐台处流连。
虽然对我来说,这样的场合并不陌生,但我能察觉得到,好几束目光正在我身上游走,抠挖着我从头到脚的每一处细节。似乎还在窃窃私语。
那种感觉,简直如芒在背。
我又重新陷入了那股强烈的孤独感。刚倒了一杯酒,高晟突然站在我了身后。
他抬起右手,帮我理了理头发,柔声道:「你搬过来吧,把租的房子退掉。」
我愣愣地看着他,知道他从不开玩笑。
那间小客房,正式成为了我的卧室。
衣柜里挂满了高晟给我买的衣服和包包——而那些旧衣物,大多已被我送去了奢侈品回收店。一律便宜处理,我懒得还价。
住进来之后我才知道,高晟竟然喜欢玩角色扮演……每周都不重样。
为了达到最佳效果,不让人设失真,白天工作之余,我还得偷偷钻研每个职业的特点,尽量多做些功课。
但他从不进入自己的角色,也很少跟我互动,就看我一个人演独角戏。
「你不是喜欢演吗?这回我就让你演个够。」
他总是能说出让我心惊的话来。
一切看起来都很和谐。
直到某天夜里我起来上厕所,手欠推开了他卧室的房门……
——凌晨两点,高晟竟不在他的床上。
我蹑手蹑脚地在别墅里游荡,四处找他,最终在二楼东南角发现了一个神秘的小房间。
青灰色木门,下门缝渗出昏暗的光。
高晟在里面!
自打我搬进来,就一次没进去过。门一直上着锁,也没见他当我面打开过。
难道他在里面杀人藏尸?
各种血腥的恐怖画面纷至沓来,撞得我头皮发麻。
可我知道的他脾气,不敢敲门打扰,只能伏在门板上偷听。
里面的声音很含混,根本听不清。
不一会儿,拉凳子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
我惊出一身冷汗,在他推门出来前,踮脚飞回小屋装睡。
可我实在好奇死了。
有秘密的男人最有魅力。
而我平生最爱的事,就是解谜。
13
某天,趁他饭后出去散步,我迅速溜进书房,在办公桌抽屉里找到了那间房的钥匙。
心跳不受控地加速,我屏住呼吸,果断拧开了那扇木门。
里面漆黑一片,我摸了好几下,终于打开灯,灯光竟然是血一样的暗红色!
但桌上只是一些专业的录音设备。看来他网上的那些广播剧,应该都是在这里录的。
我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
直到我瞄见一只棺材大小的铁皮箱子——它被漆成了黑色,跟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心脏已经堵在了嗓子眼儿。
我几乎是颤抖着打开箱子,里面的内容却让我开始怀疑自己看人的眼光——
竟是满满一箱子儿童玩具!
我随便翻了两下,各种造型相似的奥特曼和小恐龙。
而在它们下面,有个突兀的圆形曲奇饼干盒,我一把掀开,里面竟是个明显陈旧的高达模型。
简直……莫名其妙!
「人呢?你在干吗?」
我隐约听到了关门声,以及高晟的呼唤。
我瞬间手忙脚乱,胡乱盖上盖子,关灯,重新锁好房门。
高晟走进阳台,我正卧在长椅上捧读一本讲电器产品营销的书。
我冲他一笑:「回来啦?」
他看看那扇青灰色木门,又望向书房的方向。
我心头一颤——我好像忘了关书房的门!
好在他并没说有说什么,自己去厨房接了杯水。
我这才松了口气。
但我还是想不明白,录音室而已,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至于那些玩具……难道他真有孩子?但也不至于藏在密室里吧?
揣着这样的疑问,两天后,我又偷偷去录音室检查了一次。
却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是我想多了?
也许那都是他自己小时候的玩具?或者……他只是用玩具来帮助自己进入广播剧里的儿童侦探角色?
但无论如何,我看得出来,他似乎很重视网络声优这个业余爱好。
为了把自己牢牢拴在高晟身上,我利用十分有限的业余时间,偷偷报名了声优培训班。
我想给他个惊喜,以后陪他一起录广播剧。
因为我知道,要想让男人更加重视你,除了理解他、欣赏他,还得多找点共同语言,让他觉得你俩志同道合,天生一对。
可是没想到,当我速成结业,在他面前表演萝莉音、御姐音的时候,他非但没有高兴,反而还对我大发雷霆!
他一连扇了我四个耳光,又把我狠狠抛在沙发上,茶几磕紫了我的脚脖。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野蛮的一面。我害怕极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客房空荡荡的双人床上,盯着头顶的水晶吊灯,几乎彻夜未眠。
这事背后究竟有什么秘密?
我是不是快出局了?
14
好在第二天一早,高晟照旧让做饭阿姨多煎了份培根鸡蛋给我。
我坐在他对面,故作轻松地吃着这份可贵的早餐。
「有作品吗?」他突然问。
我一愣。晨光从他后背直射进来,有些刺眼,仿佛给他的身体镀了圈金边。
「就当面试了。你得先给我 demo,要不我怎么给你安排角色?」
我喜形于色:「午休前给你!」
晚上,高晟说我声线不错,可以考虑让我跟他搭戏。
我趁热打铁,又提出可以发挥所学,帮他打理网络社团,兼做广播剧成品的推广运营。
「我已经分析过几大音频平台的流量扶持政策,咱们作品质量好,风格上受众也广,肯定能迅速冲上他们的榜单。」我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细化方案。
他接过去看了好一会儿——绝对比他在公司看文件看得仔细。
漫长的沉默过后,他勾起一边嘴角:「先给你五十万,算是前期经费。」
我惊得合不拢嘴,他宠溺一笑:「没出息。」
说完,他凑过来,一把将我抱起,走向他的卧室。
那晚他尤为卖力,仿佛……是一种奖赏?
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那间录音室了。
每周五晚上健身回来,我都会和高晟一起录制近两个小时。
社团名叫「大白兔联盟」,总共有十三个人,有的写脚本,有的做宣传图,有的负责四处吆喝,有的维护听众评论——其余的都是声优。
虽然分散在天南地北,高晟跟他们素未谋面,但大伙分工明确,协作紧密,宛如一个小型「云公司」。
我俩一般会在录制的前两天拿到脚本,好做些准备。
但高晟很挑剔,总能把每一句对白都修改得面目全非——而向编剧反馈修改意见的工作,自然由我来完成。
有时脚本明明已经按照他的想法大改过了,可他看了两眼,还是要求再改。
我表面上微笑以对,但忍不住在心里尖叫:「狗逼老板,狗逼甲方!」
不得不说,高晟真的很有做声优的天赋。
只要戴上耳机,凑近话筒,他就能一秒进入五岁男童的角色,不仅声线逼真,连思维也跟儿童别无二致,惊得我频频走神。
而我也没有表现得很差,第一周的角色是个傻白甜女大学生,第二周是个市井气的中年妇女,第三周则任务艰巨,我一人分饰两角,在六岁女童和八旬老太之间灵活转换。
「凑合事儿吧。就是小女孩的感觉还差点意思,我给你找两本儿童心理学的书看看。」
我恍然大悟,赶紧接过那两本书,表现得如获至宝。
与此同时,我已跟三大音频平台成功对接。凭借个人魅力和谈判话术,接连要到几个不错的推广位。有了平台的扶持,专辑收听量飙升,迅速登上了分类榜单。
虽然高晟依旧端着,表现得好像并不在乎,但我看得出来,他明明高兴得要死。
他高兴,我当然也很开心——借着打理社团和线上运营的机会,我巧立名目,暗中私吞了十万经费。一部分打给姑妈,一部分存进自己的小金库。
「还行,你确实还有点用。」
高晟这样夸我的时候,我堆出甜度超标的笑。
不得不承认,我确实产生了一种在公司业务之外的奇怪成就感。
就算做捞女,我也要捞得更有技术含量!
凭本事吃饭,天经地义。
15
在高晟身边顺风顺水,让我以为自己已经是他最亲密的人了,便开始有些飘了。
又一次录制结束,我问他那箱子玩具是怎么回事。
他瞬间变脸,又露出上次打我时那种凶狠的表情:「不该问的别问,摆正自己的位置!」
我赶紧收敛。
他那眼神,让我心有余悸。
但我越发好奇——其中必定有鬼。
周末,高晟破天荒要带我去个饭局。
「不用穿太露,职业一点。」他吩咐我。
地点在一家豪华酒楼,一进大厅,迎面就是一尊巨大的金龙雕塑,气势非凡。
我望了眼那龙的眼睛,似乎炯炯有神,正张牙舞爪向我示威:「这儿很贵,钱少别进。」
可我现在有了高晟这张「通行证」,底气足得很。
进了包厢,我还没来得及露出标准的微笑,立马就傻了——
坐在沙发上的那个男人,竟是我多年前的男友!
「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周总。」高晟转向我,「这是我员工。小家电这个项目,一直是她在跟。」
我连忙笑着跟老周握手,尴尬得头皮发麻。
老周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抓着我的手就不撒开:「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我松了口气,赶紧十分自然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又看了高晟一眼。他依旧顶着张扑克脸。
菜上了桌,他俩边吃边谈合作。
我在一旁浑浑噩噩,脑子里都是以前跟老周的事——我曾和老周在一起一年半,那时我还在读研究生。
他老婆家实力雄厚,于是他在学校附近租了套公寓给我,我们每周二才能见上一面。可能他老婆平常不把他当人看,跟我在一起时,他最大的爱好,就是用各种脏话吐槽家里的母老虎。
他不仅自己骂,还要求我也参与。
为了让他高兴,我根据平日里他对老婆的种种描述,在每一个细节上大做文章。
后来,他甚至让我形成书面文字,每周一篇小论文,写完再当着他的面大声朗读。写得越长,语气越激烈,他越解气,偶尔还兴奋得鼓掌叫好。
我几乎挖空了脑子里存储过的所有脏话,用光了成长经历中所有我讨厌的人物原型。
——但努力就会有收获,除了每个月三万多的零花钱,我还提高了写作水平。
技多不压身,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总不能吃一辈子青春饭。
在被他老婆发现前,他果断跟我分了手。
分手费是一处小房产,我怕夜长梦多,再被他老婆查出来,找人及时脱手,贱卖了八十来万,替我爸还了一部分外债。
只是我没想到,才几年没见,老周这条被豢养的狗,竟已完全掌控了他老婆家的资产,实力强到能让高晟亲自出面洽谈合作。
「来,喝啊!」老周突然冲我举起酒杯,吓得我赶紧回神。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眼神很玩味,又扭头问高晟:「能受得了?还挺和谐?」
我立马坐得更直,脸上像被甩了两个巴掌。
高晟沉着嗓子问我:「你们认识?」
我傻了,不知该怎么回答,两只手也没处放,不小心碰倒了酒杯,红酒顺着桌布肆意奔流,洇红了我的白衬衫……
好在老周及时开口:「不认识!就随口问问——看出你俩啥关系了,少跟我装蒜。」
说完又冲我坏笑,笑得我心里发毛。
我去洗手间处理了一下衣服,回来时,发现高晟不再看我,似乎闷闷不乐。
难道他会为了我吃醋?我心里竟莫名有些开心。
不多时,两人已谈到合作的关键条款,一时僵持不下,谁都不肯再让步。
老周一个响指叫来服务员,耳语吩咐了两句,然后又往沙发上一歪,眼睛在我和高晟的脸上来回跳。
不到三分钟,忽然进来一队服务员,每个人手上都捧着几只大大小小的酒杯,在我们面前迅速摆了排深水炸弹。
老周伸手一扒拉,上面一层盛满茅台的小杯子,依次跌入下面的啤酒杯,溅起一阵酒花。
「来,今儿你只要把这都喝了,我就答应你们提的条件。」
高晟眯起眼睛,他的侧脸冷若冰霜。
让高晟喝酒?
我知道高晟从不喝白酒,他胃不好。
「我们高总从不……」我刚要替他回绝,老周突然伸手指着我。
「谁说他了?我是让你喝。」
「好。」几乎没有思考,我突然起身,端起最边上的酒杯就往嘴里送。
还好,有点呛,但不算难喝。
我刚拿起下一杯,不料高晟竟一把将它夺走,重重撂在桌上,脸带薄怒道:「起开!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推开他,端起酒杯,梗着脖子直盯老周:「别误会,我可不只是他养的金丝雀,这个项目本来就是我在负责!瞧不起谁啊?不就是喝酒吗?来呀,谁先怂谁是孙子!」
说完一饮而尽。
老周目瞪口呆。
高晟沉默着坐下,没再拦我。几杯过后,我开始头晕。
彻底醉倒之前,我感觉到高晟将我抱起。我强打精神,看了他一眼,他的脸上,是我从没见过的神色。
16
回家途中,我借着酒劲,闭眼往高晟肩膀上靠。他本能地躲了一下,但两秒过后,他还是扳过我的头,让我依偎着他。
可下一秒,发生了令我震惊的一幕——
他竟伸手抱住了我的腰,用录广播剧时的男童声音,含混地叫了我一声……妈妈!
我懵了,酒也彻底醒了。
好不容易将他推开,刚准备抽身,他竟又哇一声哭了。
哭得十分震撼,听着特别伤心。
他紧紧环着我的胳膊,上气不接下气道:「我会……很乖……妈妈……你别走……」
靠,你发什么疯,被灌酒的人是老娘好吧!
次日下午,我偷偷跑去咨询了心理医生,得知高晟十有八九是人格分裂。
「估计在童年时期,他母亲抛弃了他,或者长期冷落他,导致他情感缺失,却一直压抑着对母爱的渴望——这种长期的自我矛盾,造成了他的人格紊乱……」
我倒吸一口凉气。
从心理诊所出来,包里的手机响了两声。我赶紧掏出来看,以为是高晟急着找我。
却是之前因为许美玲被高晟开除的小李。
离职后,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正好广播剧社团需要人打杂,而我对她心里有愧,便背着高晟,叫小李过来帮忙——每月也能拿到大几千的收入。
「洁姐,栗子 FM 的开屏谈妥了,可以给到你提的那个数。」
「行。但你记账的时候,还按最开始的那个数记。」
「明白。」
——没错,我又借机私吞了三万来块。
但很快,它们又将流入我姑妈的账户,成为我爸的续命钱。
我抬起头,天空蔚蓝如洗。
两天后,高晟主动跟我摊牌了。
他承认自己有时会变成一个心理年龄大约五六岁的小男孩,频率不定,但每次基本持续一两个小时。
他要求我适时出演一下母亲的角色,尽可能地释放母爱天性。
「你就当广播剧跟我搭戏了。」他顿了顿,盯着我的眼睛,「之前玩角色扮演,你不一直希望我能配合你互动吗?这回机会来了,你好好把握。」
见我抿起嘴唇,他轻声补充道:「演好了有赏。」
我立马答应:「现在就开始吗?」
「现在没状态,等有感觉的时候再说吧。」
我点点头,心里一大堆疑问——比如:你变小孩时,还具备日常成年人的智识吗?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恢复正常后还能记得吗?在哪些因素影响下,会更容易触发你角色的转换呢……
但我还是忍住了,没敢问。
他目露凶光,一脸威严:「不许说出去,否则,后果自负。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哎呀,别那么凶嘛。人家记住了。我办事,什么时候让你不放心了?」
我想起了许美玲。
她被开除的那天,应该就是以此为把柄,想做一下最后的挣扎,却终究屈服于高晟的淫威。
如今,我也吞服了这个秘密。这让我感觉十分刺激。
而在兴奋之余,我心里也有了底——就算高晟哪天腻了,把我蹬了,至少还有一笔可观的封口费给我兜底。
可真是太爽了!
17
从那以后,我开始在三种角色间切换——
白天是员工;晚上是「女友」;半夜里偶尔又变成一个育儿经验匮乏的「新手妈妈」……
巨大的反差感和错位感,吸引我全情投入这场魔幻般的游戏。
每次录完广播剧,我都会从大铁箱子里抓出几个玩具,想方设法地逗他玩,哄他开心。
有时从录音室出来,他还没有变回大人,我就搂着他,拍打他的肩膀,摸摸他的头。
我无数次在心里催眠自己:就当提前体验下养孩子的不易吧——至少,我不用给他换尿布。
久而久之,我觉得这样的关系挺好的。
关系的本质不过就是各取所需。在制定好的游戏规则下,只要全情投入,心无旁贷,就能将精神上的快感最大化,抛却世间的一切烦恼。
每一次,我都像暂时脱下了「袁洁」这个名字,躲进一个陌生的身份里,想些、做些全然不同的事,再剥离,重新感知现实中的一切,似乎经历了一种特殊意义上的「重生」。
凭空多出个听话的大儿子来,有什么不好呢?
谁又能想到,平日里高冷骇人的霸总,又会有这么反差萌的一面呢?
……
正想着,变成男孩的高晟,按照我教的方法,折了个纸青蛙给我:「妈妈你看,我成功了!」
在他脸上,我看到自己做完方案后期待表扬时的那种表情。
我抚摸着他的脸庞,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装出儿童台姐姐的语气道:「小晟好棒哦!」
——抛开肉身外表,我俩越来越像一对真正的母子了。
18
本来一切都很和谐,可奇怪的是,渐渐的,高晟似乎开始对我冷淡了。
他不再狂热地跟我上床,叫我「妈妈」的频率也低了——他甚至不怎么再让我参与广播剧的录音,每次我问他,他总说「暂时没你合适的角色」。
我知道这不是个好兆头,可我不敢轻举妄动。除了在公司卖命工作、业余好好打理网络社团,我别无他法。
但某天完事过后,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我,似乎在说:「你赶紧滚下我的床。」
我很识相,赶紧套上内衣,迅速回到那间小客房。
我辗转反侧,绞尽脑汁地反复琢磨: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
在公司,经过连续几日的暗中观察,我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跟我同期的财务部唐滢,正在跟高晟勾勾搭搭!
我在走廊里亲眼看到,她伸手抓了下他的腰侧,而他笑着回应,拍了拍她的屁股。
一开始我气炸了,真想立马冲过去,往唐滢脸上甩一套降龙十八掌。
可转念一想,其实也正常——毕竟高晟帅气多金有才华,简直是男版万人迷。有多少女同事,当初之所以来应聘,为的就是找机会爬上高总的床。
她们不过做了跟我一样的事,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妖精各有来路,而唐僧只有他一个。
大家各凭本事罢了。
正当我打算重整旗鼓,发动反攻的时候,我又从同事口中得知了一个重要信息……
——唐滢是许美玲的好闺蜜,甚至连高中和大学都是一起上的!
我顿觉五雷轰顶,原来我的对手并不简单。
许美玲肯定把高晟所有的喜恶都灌输给了唐滢,她才得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手。
许美玲显然已经想通,她之所以被迫离开,其实是我在背后出招。
于是她授意唐滢,让她的好闺蜜代替自己,对我展开报复。
呵,还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知道真相的那天下午,我在去洗手间的路上跟唐滢狭路相逢。
她长相和打扮都很清纯,长直发,自然妆,小鼻子小眼,浅色纱裙……好像不谙世事,从未谈过恋爱似的。
显然,高晟很喜欢她身上的反差感:表面冰清玉洁,内心狂野风骚。
她主动跟我打了招呼,语气和善,眼含笑意。
我懒得跟她废话,快步从她身边走过。和她擦肩的前五分之一秒,我分明看见,她眼中掠过一丝挑衅的味道。
我进一步开导自己:既然我可以勾搭高晟,那别人自然也可以。
他又不是我男朋友,顶多算个「稀缺公共资源」。
谁能把持、谁能把持得更久,就看谁技高一筹了。
况且,高晟虽然仪表堂堂,看起来很正派,但其实骨子里,仍旧是个色胚。
次日中午,我发现高晟没出去吃饭,而是一脸严肃地走进了母婴室。
我蹑手蹑脚跟过去,想跟他汇报一下广播剧在各大音频平台上的榜单成绩。
却听见他关上了门。
我屏住呼吸,咬着嘴唇偷听。
他竟变成了小男孩,叫了两声「妈妈」!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向头上涌。
而当我将左眼凑近门缝,我看到了更震惊的一幕——
高晟正蹲在地上,脑袋靠在唐滢的怀里,一脸灿烂,贪婪地吮吸着她手中的淡蓝色奶瓶!
她竟然在给他喂奶粉!好高明的招数!
我气炸了,占有欲被瞬间激发,仿佛有人要抢走自己的孩子。
19
正当我惊慌失措,紧急温习我妈传授的宝贵经验,打算跟绿茶婊过招时,许美玲联手她的好姐妹,不知通过什么途径,竟查到我账户的流水明细,向高晟告了我一状。
高晟立马懂了,得知我在私吞广播剧社团的经费。
他大发雷霆,发狂一般地摔东西,也不管多贵,见什么抓什么。碎片纷飞,有一块崩到我脸上来,擦破了眉骨。
我害怕极了,看着他一把拽起那盏欧式彩色玻璃台灯,正一步步向我靠近……
我猜,他是要用那东西抡我的头……
可我不甘心,一定要阻止他进一步伤害我——
千钧一发之际,我掏出兜里的两颗大白兔奶糖,用哄小朋友的语气说:「小晟乖!看妈妈给你准备什么了?」
高晟果然一愣,已经举起台灯的那只手,停在了半空中。
我心里有底了,进一步软化他:「小晟最乖了,妈妈最爱你了。快来!让妈妈抱抱。」
说着,我伸出一条胳膊,另一只手也不断招呼着他。
台灯掉在地毯上。高晟脸上绽开笑容,径直投入我的怀抱。
我松了口气,轻拍他的脑袋,小声夸他是个好孩子。
——显然,这对我俩的关系而言,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我在大铁箱的底部,翻出一本他初中一年级时的日记。里面充斥着他大量的童年记忆——包括对他母亲的一些描述。
他在某一篇中写道,五岁生日那天,一向对他不管不顾的母亲,竟破天荒送了他一袋大白兔奶糖。
他高兴得蹦蹦跳跳,一口气吃得只剩四颗。
结果他母亲见了,立马给了他个耳光:「就不该给你买!牙不要啦?」
他捂脸直哭。而他母亲还不罢休,抓起剩下的四颗糖,用力掷向窗外。
他疯了一样出去捡,却只寻回了一颗——其余的都已掉进了下水道,他把小手伸进去,却怎么都抓不到……
我由此得知,大白兔奶糖对他而言有特殊的情感意义。
如今,我把它转化成手中的武器。
就像是个开关,只要我一按,就能立马激活他小男孩的一面。
我当然不会这么快就跟他和好。
三秒钟后,我狠狠抓住他的两肩,用力将他扳开。在他的错愕和不解中,我甩了他一个巴掌。
他哇一声哭了——依旧十分震撼,听着特别伤心。
我换上长辈严厉的语气,大声背诵日记里出现的一些短语:
「起开,烦着呢!」
「我说不行就不行!」
「赶紧给我闭嘴!」
「你再哭个试试?」
「我没你这么笨的儿子!」
「你看看人家刘彬!」
「一看你就没什么出息,以后就是个败家子!」
「我再也不管你了,你爱咋咋地!」
……
每一句,都出自他母亲之口,都曾对他弱小的心灵造成过难以磨灭的重创。
这是他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东西,是他从未示人的软肋。
我不停大声呵责他,直喊得唾液横飞。
我故意表现得十分情绪化,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但根本不敢哭出声。
我撇下他,一脚踹开录音室的木门,从大铁箱的曲奇盒子里拎出那个陈旧的高达模型——这是他母亲生前送给他的唯一一个玩具。
我模仿着他刚才举台灯时的样子,把他心爱的高达高高举起……
他果然崩溃了,双手合十,大声求饶。
而我依旧没有收手。
我模仿着一个震怒的母亲的语气:
「你的广播剧,今天已经被别人的反超了,你甘当第二吗?!妈妈简直对你失望至极!」
「你还跑出去喝别的女人的奶粉?万一有毒怎么办?你这是对妈妈的背叛!」
「你要是再敢这样,妈妈就不要你了,去跟别的男人结婚,再生一个更乖更出色的宝宝!」
「你只能对妈妈忠诚!你只有我这一个妈妈,别人都是假的!记住了没?!」
……
在我的连环呵责下,高晟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他立马凑过来,紧紧抱住了我的腿:「小晟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惹妈妈生气了……」
我这才笑了。
我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在后头。
20
从那以后,公司内外,我和高晟来回互换角色。
白天他怎么在同事面前向我发飙,晚上我就怎么以母亲的姿态冲他发狠。
我将生活中的一切不快加倍发泄在他的身上。
我买了好几捆练习册,动不动就罚他做数学题——我惊讶地发现,虽然他心理上处于儿童状态,但成年人的智力都还在。
初中和高中的题目难不倒他,我就开始逼他做高数题、奥赛题。
他做不出来我就骂——
「你不是霸道总裁吗?不是牛吗?这么简单的数学题都不会做?废物!饭桶!在外面你装得高高在上,其实你骨子里就是个贱货!大贱货!」
——每次说到「贱货」这个词,我都忍不住眼眶酸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