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老周及时开口:「不认识!就随口问问——看出你俩啥关系了,少跟我装蒜。」
说完又冲我坏笑,笑得我心里发毛。
我去洗手间处理了一下衣服,回来时,发现高晟不再看我,似乎闷闷不乐。
难道他会为了我吃醋?我心里竟莫名有些开心。
不多时,两人已谈到合作的关键条款,一时僵持不下,谁都不肯再让步。
老周一个响指叫来服务员,耳语吩咐了两句,然后又往沙发上一歪,眼睛在我和高晟的脸上来回跳。
不到三分钟,忽然进来一队服务员,每个人手上都捧着几只大大小小的酒杯,在我们面前迅速摆了排深水炸弹。
老周伸手一扒拉,上面一层盛满茅台的小杯子,依次跌入下面的啤酒杯,溅起一阵酒花。
「来,今儿你只要把这都喝了,我就答应你们提的条件。」
高晟眯起眼睛,他的侧脸冷若冰霜。
让高晟喝酒?
我知道高晟从不喝白酒,他胃不好。
「我们高总从不……」我刚要替他回绝,老周突然伸手指着我。
「谁说他了?我是让你喝。」
「好。」几乎没有思考,我突然起身,端起最边上的酒杯就往嘴里送。
还好,有点呛,但不算难喝。
我刚拿起下一杯,不料高晟竟一把将它夺走,重重撂在桌上,脸带薄怒道:「起开!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推开他,端起酒杯,梗着脖子直盯老周:「别误会,我可不只是他养的金丝雀,这个项目本来就是我在负责!瞧不起谁啊?不就是喝酒吗?来呀,谁先怂谁是孙子!」
说完一饮而尽。
老周目瞪口呆。
高晟沉默着坐下,没再拦我。几杯过后,我开始头晕。
彻底醉倒之前,我感觉到高晟将我抱起。我强打精神,看了他一眼,他的脸上,是我从没见过的神色。
16
回家途中,我借着酒劲,闭眼往高晟肩膀上靠。他本能地躲了一下,但两秒过后,他还是扳过我的头,让我依偎着他。
可下一秒,发生了令我震惊的一幕——
他竟伸手抱住了我的腰,用录广播剧时的男童声音,含混地叫了我一声……妈妈!
我懵了,酒也彻底醒了。
好不容易将他推开,刚准备抽身,他竟又哇一声哭了。
哭得十分震撼,听着特别伤心。
他紧紧环着我的胳膊,上气不接下气道:「我会……很乖……妈妈……你别走……」
靠,你发什么疯,被灌酒的人是老娘好吧!
次日下午,我偷偷跑去咨询了心理医生,得知高晟十有八九是人格分裂。
「估计在童年时期,他母亲抛弃了他,或者长期冷落他,导致他情感缺失,却一直压抑着对母爱的渴望——这种长期的自我矛盾,造成了他的人格紊乱……」
我倒吸一口凉气。
从心理诊所出来,包里的手机响了两声。我赶紧掏出来看,以为是高晟急着找我。
却是之前因为许美玲被高晟开除的小李。
离职后,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正好广播剧社团需要人打杂,而我对她心里有愧,便背着高晟,叫小李过来帮忙——每月也能拿到大几千的收入。
「洁姐,栗子 FM 的开屏谈妥了,可以给到你提的那个数。」
「行。但你记账的时候,还按最开始的那个数记。」
「明白。」
——没错,我又借机私吞了三万来块。
但很快,它们又将流入我姑妈的账户,成为我爸的续命钱。
我抬起头,天空蔚蓝如洗。
两天后,高晟主动跟我摊牌了。
他承认自己有时会变成一个心理年龄大约五六岁的小男孩,频率不定,但每次基本持续一两个小时。
他要求我适时出演一下母亲的角色,尽可能地释放母爱天性。
「你就当广播剧跟我搭戏了。」他顿了顿,盯着我的眼睛,「之前玩角色扮演,你不一直希望我能配合你互动吗?这回机会来了,你好好把握。」
见我抿起嘴唇,他轻声补充道:「演好了有赏。」
我立马答应:「现在就开始吗?」
「现在没状态,等有感觉的时候再说吧。」
我点点头,心里一大堆疑问——比如:你变小孩时,还具备日常成年人的智识吗?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恢复正常后还能记得吗?在哪些因素影响下,会更容易触发你角色的转换呢……
但我还是忍住了,没敢问。
他目露凶光,一脸威严:「不许说出去,否则,后果自负。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哎呀,别那么凶嘛。人家记住了。我办事,什么时候让你不放心了?」
我想起了许美玲。
她被开除的那天,应该就是以此为把柄,想做一下最后的挣扎,却终究屈服于高晟的淫威。
如今,我也吞服了这个秘密。这让我感觉十分刺激。
而在兴奋之余,我心里也有了底——就算高晟哪天腻了,把我蹬了,至少还有一笔可观的封口费给我兜底。
可真是太爽了!
17
从那以后,我开始在三种角色间切换——
白天是员工;晚上是「女友」;半夜里偶尔又变成一个育儿经验匮乏的「新手妈妈」……
巨大的反差感和错位感,吸引我全情投入这场魔幻般的游戏。
每次录完广播剧,我都会从大铁箱子里抓出几个玩具,想方设法地逗他玩,哄他开心。
有时从录音室出来,他还没有变回大人,我就搂着他,拍打他的肩膀,摸摸他的头。
我无数次在心里催眠自己:就当提前体验下养孩子的不易吧——至少,我不用给他换尿布。
久而久之,我觉得这样的关系挺好的。
关系的本质不过就是各取所需。在制定好的游戏规则下,只要全情投入,心无旁贷,就能将精神上的快感最大化,抛却世间的一切烦恼。
每一次,我都像暂时脱下了「袁洁」这个名字,躲进一个陌生的身份里,想些、做些全然不同的事,再剥离,重新感知现实中的一切,似乎经历了一种特殊意义上的「重生」。
凭空多出个听话的大儿子来,有什么不好呢?
谁又能想到,平日里高冷骇人的霸总,又会有这么反差萌的一面呢?
……
正想着,变成男孩的高晟,按照我教的方法,折了个纸青蛙给我:「妈妈你看,我成功了!」
在他脸上,我看到自己做完方案后期待表扬时的那种表情。
我抚摸着他的脸庞,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装出儿童台姐姐的语气道:「小晟好棒哦!」
——抛开肉身外表,我俩越来越像一对真正的母子了。
18
本来一切都很和谐,可奇怪的是,渐渐的,高晟似乎开始对我冷淡了。
他不再狂热地跟我上床,叫我「妈妈」的频率也低了——他甚至不怎么再让我参与广播剧的录音,每次我问他,他总说「暂时没你合适的角色」。
我知道这不是个好兆头,可我不敢轻举妄动。除了在公司卖命工作、业余好好打理网络社团,我别无他法。
但某天完事过后,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我,似乎在说:「你赶紧滚下我的床。」
我很识相,赶紧套上内衣,迅速回到那间小客房。
我辗转反侧,绞尽脑汁地反复琢磨: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
在公司,经过连续几日的暗中观察,我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跟我同期的财务部唐滢,正在跟高晟勾勾搭搭!
我在走廊里亲眼看到,她伸手抓了下他的腰侧,而他笑着回应,拍了拍她的屁股。
一开始我气炸了,真想立马冲过去,往唐滢脸上甩一套降龙十八掌。
可转念一想,其实也正常——毕竟高晟帅气多金有才华,简直是男版万人迷。有多少女同事,当初之所以来应聘,为的就是找机会爬上高总的床。
她们不过做了跟我一样的事,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妖精各有来路,而唐僧只有他一个。
大家各凭本事罢了。
正当我打算重整旗鼓,发动反攻的时候,我又从同事口中得知了一个重要信息……
——唐滢是许美玲的好闺蜜,甚至连高中和大学都是一起上的!
我顿觉五雷轰顶,原来我的对手并不简单。
许美玲肯定把高晟所有的喜恶都灌输给了唐滢,她才得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手。
许美玲显然已经想通,她之所以被迫离开,其实是我在背后出招。
于是她授意唐滢,让她的好闺蜜代替自己,对我展开报复。
呵,还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知道真相的那天下午,我在去洗手间的路上跟唐滢狭路相逢。
她长相和打扮都很清纯,长直发,自然妆,小鼻子小眼,浅色纱裙……好像不谙世事,从未谈过恋爱似的。
显然,高晟很喜欢她身上的反差感:表面冰清玉洁,内心狂野风骚。
她主动跟我打了招呼,语气和善,眼含笑意。
我懒得跟她废话,快步从她身边走过。和她擦肩的前五分之一秒,我分明看见,她眼中掠过一丝挑衅的味道。
我进一步开导自己:既然我可以勾搭高晟,那别人自然也可以。
他又不是我男朋友,顶多算个「稀缺公共资源」。
谁能把持、谁能把持得更久,就看谁技高一筹了。
况且,高晟虽然仪表堂堂,看起来很正派,但其实骨子里,仍旧是个色胚。
次日中午,我发现高晟没出去吃饭,而是一脸严肃地走进了母婴室。
我蹑手蹑脚跟过去,想跟他汇报一下广播剧在各大音频平台上的榜单成绩。
却听见他关上了门。
我屏住呼吸,咬着嘴唇偷听。
他竟变成了小男孩,叫了两声「妈妈」!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向头上涌。
而当我将左眼凑近门缝,我看到了更震惊的一幕——
高晟正蹲在地上,脑袋靠在唐滢的怀里,一脸灿烂,贪婪地吮吸着她手中的淡蓝色奶瓶!
她竟然在给他喂奶粉!好高明的招数!
我气炸了,占有欲被瞬间激发,仿佛有人要抢走自己的孩子。
19
正当我惊慌失措,紧急温习我妈传授的宝贵经验,打算跟绿茶婊过招时,许美玲联手她的好姐妹,不知通过什么途径,竟查到我账户的流水明细,向高晟告了我一状。
高晟立马懂了,得知我在私吞广播剧社团的经费。
他大发雷霆,发狂一般地摔东西,也不管多贵,见什么抓什么。碎片纷飞,有一块崩到我脸上来,擦破了眉骨。
我害怕极了,看着他一把拽起那盏欧式彩色玻璃台灯,正一步步向我靠近……
我猜,他是要用那东西抡我的头……
可我不甘心,一定要阻止他进一步伤害我——
千钧一发之际,我掏出兜里的两颗大白兔奶糖,用哄小朋友的语气说:「小晟乖!看妈妈给你准备什么了?」
高晟果然一愣,已经举起台灯的那只手,停在了半空中。
我心里有底了,进一步软化他:「小晟最乖了,妈妈最爱你了。快来!让妈妈抱抱。」
说着,我伸出一条胳膊,另一只手也不断招呼着他。
台灯掉在地毯上。高晟脸上绽开笑容,径直投入我的怀抱。
我松了口气,轻拍他的脑袋,小声夸他是个好孩子。
——显然,这对我俩的关系而言,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我在大铁箱的底部,翻出一本他初中一年级时的日记。里面充斥着他大量的童年记忆——包括对他母亲的一些描述。
他在某一篇中写道,五岁生日那天,一向对他不管不顾的母亲,竟破天荒送了他一袋大白兔奶糖。
他高兴得蹦蹦跳跳,一口气吃得只剩四颗。
结果他母亲见了,立马给了他个耳光:「就不该给你买!牙不要啦?」
他捂脸直哭。而他母亲还不罢休,抓起剩下的四颗糖,用力掷向窗外。
他疯了一样出去捡,却只寻回了一颗——其余的都已掉进了下水道,他把小手伸进去,却怎么都抓不到……
我由此得知,大白兔奶糖对他而言有特殊的情感意义。
如今,我把它转化成手中的武器。
就像是个开关,只要我一按,就能立马激活他小男孩的一面。
我当然不会这么快就跟他和好。
三秒钟后,我狠狠抓住他的两肩,用力将他扳开。在他的错愕和不解中,我甩了他一个巴掌。
他哇一声哭了——依旧十分震撼,听着特别伤心。
我换上长辈严厉的语气,大声背诵日记里出现的一些短语:
「起开,烦着呢!」
「我说不行就不行!」
「赶紧给我闭嘴!」
「你再哭个试试?」
「我没你这么笨的儿子!」
「你看看人家刘彬!」
「一看你就没什么出息,以后就是个败家子!」
「我再也不管你了,你爱咋咋地!」
……
每一句,都出自他母亲之口,都曾对他弱小的心灵造成过难以磨灭的重创。
这是他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东西,是他从未示人的软肋。
我不停大声呵责他,直喊得唾液横飞。
我故意表现得十分情绪化,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但根本不敢哭出声。
我撇下他,一脚踹开录音室的木门,从大铁箱的曲奇盒子里拎出那个陈旧的高达模型——这是他母亲生前送给他的唯一一个玩具。
我模仿着他刚才举台灯时的样子,把他心爱的高达高高举起……
他果然崩溃了,双手合十,大声求饶。
而我依旧没有收手。
我模仿着一个震怒的母亲的语气:
「你的广播剧,今天已经被别人的反超了,你甘当第二吗?!妈妈简直对你失望至极!」
「你还跑出去喝别的女人的奶粉?万一有毒怎么办?你这是对妈妈的背叛!」
「你要是再敢这样,妈妈就不要你了,去跟别的男人结婚,再生一个更乖更出色的宝宝!」
「你只能对妈妈忠诚!你只有我这一个妈妈,别人都是假的!记住了没?!」
……
在我的连环呵责下,高晟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他立马凑过来,紧紧抱住了我的腿:「小晟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惹妈妈生气了……」
我这才笑了。
我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在后头。
20
从那以后,公司内外,我和高晟来回互换角色。
白天他怎么在同事面前向我发飙,晚上我就怎么以母亲的姿态冲他发狠。
我将生活中的一切不快加倍发泄在他的身上。
我买了好几捆练习册,动不动就罚他做数学题——我惊讶地发现,虽然他心理上处于儿童状态,但成年人的智力都还在。
初中和高中的题目难不倒他,我就开始逼他做高数题、奥赛题。
他做不出来我就骂——
「你不是霸道总裁吗?不是牛吗?这么简单的数学题都不会做?废物!饭桶!在外面你装得高高在上,其实你骨子里就是个贱货!大贱货!」
——每次说到「贱货」这个词,我都忍不住眼眶酸胀。
我尝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尊严感、掌控感。
没错,我,袁洁,就是知名企业总裁,高晟,独一独二的绝对主宰!
某天晚上,我和高晟躺在床上,我从枕头下面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高晟的眼神立马就弱了下来。
他开心地问:「你读过《穿皮裘的维纳斯》那本小说吗?」
我心头一颤,想起他曾在日记里提到过——他从他父亲的书架里偷出这本书,眼瞅着就要读完了,却被他母亲发现,不仅当面撕毁了它,还用鸡毛掸子抽烂了他的屁股。
从那天以后,他觉得母亲看自己的眼神里,多了种强烈的鄙夷。
「没看过,也没兴趣!」我冷冷道。
——没错,如今形势已经变了,我才是掌控者,不需要再为讨好他去做那么多繁重的功课。
我一脚把他踹到地上,抓起遥控器,打开卧室的电视,不停切换着频道。
那天夜里,我做了个怪梦。
梦里自己赤身裸体,双手抱臂,踩着巨大的贝壳,漂浮在碧绿的湖面上。
贝壳迅速靠岸,岸上有数不清的灰色小人——只有一个是亮黄色,伸开双臂,蹦得老高。
我眯眼细瞧,认出他是高晟。
他们将我团团围住,齐声唤我为「维纳斯」。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我感觉不错,就缓缓张开了手臂,在阳光下翩翩起舞。
不一会儿,我像豌豆射手一样,从嘴里向他们喷发大白兔奶糖……
人群开始流动起来,他们拼命抢夺,「维纳斯」的呼声愈发强烈……然后我就醒了,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而高晟,正蜷缩在我的腋下,流着口水,吧唧着嘴,倒真像个孩子。
我犹豫了半天,还是伸出了手,替他拭去了口水。
一闻,果然是大白兔味。
21
很显然,我已经把高晟吃牢了,彻底将别的女人排斥在外。
我不屑于再跟许美玲、唐滢计较,因为已经毫无意义——给对手最大的打击,就是彻底的无视。
但她们没那么容易死心,唐滢继续发挥她蹩脚的「育儿大法」,却遭到高晟的强烈抵抗。
——那是因为,「忠于妈妈」这四个字,已经在他心中建立起坚固的防御系统。一旦她故技重施,非但不灵了,反而还会把高晟惹毛。
很快,汤秘编了个借口,将唐滢辞退。
许美玲和唐滢这才明白,她们已经彻底败了。
虽然我也没必要再刻意去讨好高晟,但有时我心情好,还会陪他继续录广播剧。
毕竟,高晟真挺有这方面天赋的,我们的作品备受网友好评,始终挂在平台分类榜单前三名。要是彻底放弃了,也挺可惜的。
更何况,我还可以从中体验不同的角色,穿梭于一段段别样的人生。
我迷恋那种剥离感,一次次从别人的故事里获得重生。
有次的脚本里,出现一对相互试探的男女,一方总是若即若离,一方反复灰心丧气——直到后来,因为误会,男主差点被人害死,男童侦探智擒坏人后,两人终于袒露心扉,走向一个美好的结局……
「男主是个霸总啊,咱社团里的几个男生都试过了,声线都不太合适。」
高晟斜着眼睛看我,绷着张欠揍的扑克脸道:「我没法从小晟的状态快速切换回来……」
我眼珠一转,想出了解决的办法:「咱可以先把男主的台词一口气录完,再录小男孩的,丢给他们去剪辑!」
高晟面无表情,没有接话。我当他默认了。
录音室里,暗红的灯光映着我俩的脸。
我戴着耳机,凑近话筒,看着提词器上开始奔跑的亮金大字,照着念道:「你还记得去年五一团建吗?那天跟你分开后,我一抬头,发现天边的云很美,就想拍下来立马发给你。那一刻我突然知道,我完了……」
高晟挑了下左眉,我避开他的目光,舔舔嘴唇,继续念:「嗯……我真想把每天遇到的小事都告诉你,却又害怕打扰你……」
高晟没立即搭腔,我忍不住偷瞟了他一眼,他这才有些不耐烦地说:「嘁,云彩有什么可拍的?要拍就拍张咱俩的合照——红底免冠的那种。」
我直视他的眼睛,竟破天荒地流露出一丝深情。
他率先移开了视线,又恢复成那张冰冷的扑克脸。
「演技进步了哈,又看了几本书?」我问。
「彼此彼此,你刚才那段儿情绪也不错。还真挺像个纯情少女。」他答。
我咧咧嘴,决定等会儿罚他多做两页数学题。
他边调试设备边说:「这脚本谁写的?换人了?要不这两段再改改吧?太矫情了!」
「谁说不是呢……估计是风格需要吧。别改了,没存货了,更新该来不及了。」
我话音刚落,他突然靠过来,从身后环抱住了我。
我刚要挣扎,他沉着嗓子说:「别动!」
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肌,我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砰!
砰!!
砰!!!
「好了。」
他帮我调好麦克风的高度,就立马松开了我——连哪怕一秒的留恋都没有。
但我周身仿佛还残留着他温热的怀抱和鼻息……
「还愣着干啥?接着录小晟的部分啊。」
我这才缓过神,从兜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喂他吃下之前,我没忍住,摸了摸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他十分嫌弃地把我的手打开。
天啊,我心跳竟然又加速了……要完!
那晚把小晟哄睡后,我没有留在他的卧室,而是回到了那间小客房。
我不停在心里告诫自己:想啥呢?就你们这种见不得天日的关系,还能修成正果咋的?
以我早年的恋爱经验,所谓真心,不过是一闪即逝的东西。
留不住,更靠不住。
谁闹着玩,谁就占据了游戏主导权。
谁走心,谁就会被伤得肝肠寸断、脾肺俱裂。
袁洁,你是个技术型捞女啊!
捞钱才是正经事,你可别忘了初心啊!
——但是,如果真能一直跟他在一起……好像也不错。
22
高晟的生日就快到了。
趁他和汤秘出差,我雇人把次卧拾掇了一下,布置成一间儿童房。
屋子正中做了道拉门,将儿童房分为两个部分:左边摆了书桌、书架、小黑板,以及成套的练习题;右边则堆了各种玩具,除了一张蹦床,我还特意买了台喜羊羊摇摇车。
两边墙壁的颜色也截然不同——左边是冷静的铅灰,右边是活泼的亮黄。
看见那台摇摇车,高晟果然十分兴奋,都没吃糖,自己就切换到了小晟的状态。
「真……真的可以吗?」他在搓手。
「当然。」说着,我把他牵到摇摇车前,指着旁边的一盒子硬币,补充道:「随便你坐多少次。」
虽然我已经买了加大款,但他一坐上去,两腿还是支棱出来,显得十分别扭。
在我的鼓励下,他终于投入一枚硬币,片刻之后,喜羊羊开始上下摇动,头顶的犄角闪着红灯,还放出欢快的卡通片主题曲……
小晟一脸不可置信,两眼含泪地冲我说:「你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
我微笑着注视他——他在日记里说,因为母亲对摇摇车这种东西十分不屑,小时候自己从没坐过。每次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在上面玩,他站在旁边看。
有天放学后,他还是拿着零花钱,偷偷去坐了一个多小时。
母亲找过来,一把扯住他的耳朵,将他从摇摇车上薅了下来,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扇得他脑袋嗡嗡响:「你是高家的孩子,怎么能去坐那种幼稚的东西?你不怕掉价,我还嫌丢脸。」
而小伙伴们正站在马路对面,爆发出各种讥笑。
没过多久,母亲就对他彻底失望,将他定性为一个难成大器的「破孩子」,开始对他情感淡漠,不管不顾,甚至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个儿子的嫌弃……
所以,摇摇车对他有特殊的情感意义。
我料到他一定会很喜欢它。
单凭它,他也会慷慨地为我报销布置儿童房的一切费用。
我又能借此赚上一笔。
一天夜里,我又在儿童房哄小晟坐摇摇车,姑妈突然来了电话,上来就对我破口大骂:「你跟你那死妈一个德行,就是贱,一点都不负责任!」
听见她聒噪尖锐的声音,我胃里开始翻江倒海。
短暂的沉默过后,我一边挖鼻孔,一边冷冷道:「红霞,你不就是又想要钱么?」
挂掉电话,我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忽然感觉手上黏糊糊的,就抽了张纸擦了擦。
回到儿童房时,喜羊羊已经开始左右摇摆,小晟仍一脸喜悦地望着我,嘴里含混地哼着什么。
我突然大步冲上前去,扯住他的耳朵,一把将他薅了下来。他歪着脑袋,呲牙咧嘴地喊疼。
我甩了他两个巴掌,大声怒吼:「你再哭个试试?给我憋回去!」
不料角度没掌握好,指甲在他脸上划出一道长约两厘米的伤口,血渗了出来。
我想起自己母亲从小对我的体罚,只为逼我变得更优秀,以便将来嫁入豪门。
她控制欲极强,从早六点起床到晚十点睡觉,只要我出现在她眼皮子底下,我就要无条件服从、履行她的意志——就连每次出门穿哪双袜子,我都不能自己做决定。
小晟蹲在地上,捂着脸痛哭,我也莫名其妙跟着掉眼泪。
见我也哭了,小晟自己止住了哭声,用手背擦擦眼泪,花着一张脸蹭过来:「妈妈你别哭了,都是我不好,惹你生气了,我以后一定会做个乖孩子。你要是不信,我……我可以跟你拉钩。」
说着,他伸出右手小拇指,跟我的拉了拉。我这才破涕为笑。
见我笑了,他也跟着笑了。笑得还是那么灿烂。
我用棉签蘸碘伏,给小晟处理脸上的伤口。
趁他还没变回高晟,我用他的指纹解锁手机,给我转了五万块钱,并告诉他:「这算孝敬妈妈的。」
他在蹦床上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已全然一副大人的神情。高晟摸摸自己脸上的创可贴,十分不快地斜眼看我。
他找来自己的手机,解锁,划动几下……我死死盯着他,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我右手正攥着一颗大白兔,做好了随时将他变回小晟的准备……
好在他并没有说什么。可能还没发现。
望着他的背影,我心想,早晚有一天,我会名正言顺地榨光你的钱,再像我妈一样,潇洒跑路,去寻找更有实力的金主……
可一想到小晟将被第二次抛弃,我突然又心软了。
我越来越琢磨不透自己了。
23
消停不到一个礼拜,姑妈又来电话,说我爸情况很糟,叫我回去筹备后事。
我以为这又是她找我要钱的鬼把戏,直到她给我爸录了个十几秒的小视频,我纠结好半天才点开来看,发现他确实都瘦脱相了,两眼发直,插着氧气管,呼吸好像很浅薄。
「回去我也不懂,你找人张罗吧!我给你钱。」
姑妈竟没再骂我。一阵沉默后,她兀自挂了电话。
整晚难眠。
次日一早,我决定跟高晟请假。
「有点……私事。」
「需要帮忙不?」
「不用。」
我拽着箱子要走,他又皱着眉头问:「真不用我陪你去?」
我一愣,故作轻松说:「总裁大人,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高铁上,小李发微信跟我汇报,说照这两天的趋势,不出本周,我们的广播剧肯定会冲上栗子 FM 的分榜第一。
我却回她说:「不行,咱只能保持在第二!赶紧给现在的第一名刷量打榜,一定别让它掉下来!」
小李很识趣,没问什么,乖乖照办。
我要用这件事吊着高晟,我需要钱。
刚见面,姑妈就要拉我去见我爸。我甩开她的手,不屑道:「我又不是神仙,看他还能把他看活?」
姑妈气得咬牙切齿,好半天才憋出一声:「再不济,他也是你爸。」
见我不接腔,她从一个无纺布布袋里掏出一沓票据和化验单:「你自己看吧,除了你给我打过来的钱,我还替你垫了一万七千多,尽快还我。」
我像被什么东西击中,咂咂嘴,往地上吐了口痰,开始冲她大吼:「红霞,他还是你哥不?他生意没败那会儿,你家刘洋没钱上学,他可没跟你算这么清,大几千大几千地往你家送,别以为我不知道!」
她瞬间满脸通红,瞪着双牛眼,一手掐腰,一手指着我的鼻梁说:「你个没老没少的东西,再叫我声红霞试试?没妈教育真是不行,一点最起码的礼数都不懂……」
我又列举了一堆她以前有求于我家的事,她终于肯闭嘴,蹶蹶跶跶走了。
她走后,我靠在医院大厅冰凉的石柱上,看人来人往,缓了好一会儿。
医院保洁拎着拖布凑过来,一脸不悦道:「年轻人还往地上吐痰?这么不文明?」
我一愣:「我可没吐。」
这时手机响了一声,是高晟发来一条语音。
周围都太吵,我钻进洗手间,划上门,这才点击了播放。
「妈妈,我把你留的作业写完了,想申请看会儿电视。」
不知为何,我心头一暖。
刚要回他点什么,他又发来一条:「对了妈妈,我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可疼可疼了……」
我突然很担心他。小时候一个人被困在家里的那种孤独感扑倒了我,各种烫伤、磕伤、割伤的画面和哭声飞速掠过我的大脑……
「小晟乖,别怕。妈妈处理完这边的事,立马赶回去陪你。」
出来时,姑妈竟堵在洗手间门口,一脸鄙夷地看着我:「你都有孩子了?谁的?领证了吗?咋没告诉我?」
我没理她,也没洗手,径直往外冲。
不一会儿,手机又响了一声,还是他,却已变成了高晟的语气:「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不还有我呢么。」
我瞬间红了眼眶,紧紧攥着手机,偷偷把这条两秒长的语音听了好多遍。
两天后,我爸死了。
拜姑妈所赐,我多年未见的亲戚们闻讯赶来,每个人都是一副势利眼的面孔,挖空心思套我的话,打探我现在做什么工作、能赚多少钱。然后就开始阴阳怪气,各种卖小时候的好,仿佛我对他们每个人都很亏欠。
我哪里办过丧事,一堆事不懂,他们却不愿帮我,都等着看我笑话。
在我最慌乱无助的时候,高晟一袭黑衣,竟奇迹般地出现在我面前。
才不到三天未见,他似乎瘦了一圈儿。胡子也没刮,倒是增添了几分熟男的沧桑。
他的气场跟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你来干什么?」我忍住眼泪问。
他依旧顶着那张扑克脸:「关心下员工。」
姑妈立马凑过来,露出不合时宜的笑,仰着脑袋问:「难道你是我们家小洁的老公?」
他左眼皮跳了一下,好一会儿没开口。
我赶紧替他回答:「想啥呢?他是我老板!人家哪能看上我!」
说完,我鼻子一酸,赶紧别开了脸。
在高晟的料理下,丧事基本准备妥当。我爸的尸体住进了殡仪馆最贵的单间,说得冻四天,要不日子不好。
葬礼上,气氛庄严肃穆。司仪嗓音洪亮,情绪高涨,一浪高过一浪,震得我头昏脑涨。
我虽披麻戴孝,却一丁点想哭的感觉都没有。
倒也不担心冷场——我那帮久不来往的亲戚们,此刻纷纷拿出人生十二分演技,个个表情痛苦,哭声撼天,仿佛都死了亲爹一样。
反倒显得我这个亲闺女,是多么地不孝、凉薄、没有人性。
告别结束,尸体被拉去火化。高晟要陪我走后面的流程,我严词拒绝了,无奈之下,选了姑妈和二叔陪我。
他俩在我身后不停嘀咕,猜测高晟能有多少钱,从各个维度评估我有没有嫁入豪门的可能。我全当没听见。
我两手插兜,站得溜直,怔怔地看着尸体被工作人员抬起,仿佛他跟我毫不相干。
身后,突然有人抱住了我。我却一点都没害怕。
24
从老家回来后,日子好像跟从前没什么不同。
我白天上班,晚上陪高晟,每天的时间都被占满。
他依旧不忘定期录广播剧。
某天我拿到新的脚本,发现其中又有一个小情侣调风弄月的桥段。
「抱歉,我今天……嗓子状态不好。让小雨跟你搭戏吧!我现在就把本子传给她……」
高晟一皱眉,定睛看了我一会儿,淡淡道:「跟她搭没感觉。你怎么就状态不好了?我听着还不错啊。」
我无法再拒绝,只好跟他去录音室。
一进屋,我就自己调好了麦克风的高度。
「听说你很爱钱?既然赚钱那么辛苦……不如嫁给我好咯?」
高晟记性真好,都不用看提词器,冲着我也能说得一字不落。
可能有点着凉,我感觉脸上正在发烫。
我盯着接下来自己的那行台词,镇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其实……你可比钱……招稀罕多了……」
每个字都让我读得十分别扭。本来只是句挺简单的台词,高晟却频频摇头,愣是让我录了七八遍。
「这脚本是你改的?」结束后,我随口问。
他挑了下左眉:「我没改,就他们瞎写的。」
周二中午,我没胃口,不打算吃饭,想下楼随便溜达溜达。
可当我踏入大厅,却发现同事们都没去吃饭,里三层外三层地聚成一道人墙,背对着我,不知在围观什么。
我心跳加速,便加快了脚步,打算从人堆旁绕过去。
高晟就这样跳进我的眼皮。
他换了套纯白色的西装,从巨大的紫藤花花束后面探出脑袋,一本正经道:「反正他们都那样传了,要不,咱俩就满足一下大伙的期待,去结个婚?」
说着,他上半身后仰,一条胳膊艰难地环着花束,另一只手去摸西裤的口袋,掏出一个宝蓝色的小盒子,一步一晃地向我走来……
紫藤花好美。阳光穿透玻璃穹顶,打在高晟的白西装上,使他整个人看着好像在发光,宛如天神降临……
我差点看呆了。
但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我什么都没接,拔腿跑了。
我沿着这条街,抱头逃窜。行人都在看我,但我不管不顾,玩命奔跑。
直到我听到身后有人喊我。是高晟。
「回来!你赶紧给我回来!」他一声高过一声。
我没有回去,但还是乖乖站住。
他很快就赶上来,一把就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拽进街边的一家电竞馆,进门就对服务员说:「给你两千,立刻给我安排个单间!」
高晟很大声甩上门,震得我瑟瑟发抖。他之前的种种暴戾飞速掠过我的脑海。我不禁有些担心,这屋子是否隔音,待会儿服务员能不能听到我的呼救——我当众让他下不来台,简直就是在找死。
我闭上眼睛,等着挨打,不料却听见他说:「我知道你是个捞女。」
我一惊,缓缓睁开眼睛,在昏暗里寻找他。头上的灯带流光溢彩,他的目光深邃且坚定,似乎能看到我心里。
我不知该怎么接话。他又说:「你虽然爱钱,但还是跟那些女人不太一样。你看,咱俩同病相怜,能相互理解,你能力也不差,以后还可以帮我打理公司……那咱俩——不,是咱四个,就正式在一起呗。相亲相爱,彼此依存,不也挺好?」
我彻底懵了,左手紧紧攥着兜里剩的那颗大白兔奶糖,身子还在忍不住地发抖。
高晟抬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又帮我整理着头发,笑着说:「怎么?高兴得说不出话了?」
我这才又仰头看他,跟他对视了几秒后才问:「你是……真的吗?」
他咧嘴笑起来,这应该是我第一次见他在成人状态下大笑。
「我就是我,当然是真的。无论是高晟还是小晟,都是认真的。」
说着,他伸出左手的小拇指,要跟我拉钩。
我发觉自己竟已泪流满面。
在他坚定的注视中,我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我决定,给自己一次机会。
【番外】 高晟
妈妈回老家了,周日留我自己在家。
她给我留了家庭作业,五页高数竞赛题。对我来讲完全是小菜一碟,半小时就搞定。
不过,我故意擦掉其中几道题的正确答案,又胡写一通——我就是喜欢被她责骂。
放在客厅的手机响了,我连跑带颠儿冲出儿童房。
结果却不是妈妈来电,而是汤秘书,提醒我查看紧急邮件。
我扑了扑睡裤上的褶皱,站起来,去书房,打开电脑,开始阅读密密麻麻的法文……
这时,手机又响了,是一串很奇怪的陌生号码,我刚接听,那边就说:「药没机会掺,但我想办法拔了他的氧气管。」
「钱我一会儿就给你打。你出国吧,咱们这辈子都不要联系了。」
「明白。」
挂掉电话后,我忍不住嘴角上扬……
从袁洁进公司那天起,我就注意到了她。
项目报告会上,她丝毫不怯场,口齿清晰,不卑不亢,一点新人的样子也没有。
我隐约觉得,她有值得被我调教的潜质。
直到某天,我偶然听见她在楼梯间跟家里人打电话,一开始还很正常,没一会儿就突然变了语气。
我透过门缝观察她,发现她一向举止优雅的她,竟然在挖鼻孔……
无论是腔调还是肢体语言,完全就像一位中老年妇女。
我这才确定,她也人格分裂,正是我苦寻多年的那个同类。
我认定她了。
她眼神总往我身上瞟,我知道她对我有兴趣。
于是我授意汤秘,让他寻找机会向她透漏我去温泉会所的行踪。
至于她出现在健身房,这点让我挺意外的,她还真舍得下血本。于是假装被她吊了几天,我主动出击,把她拽上了我的床。
我带她去购物,要求她玩角色扮演,是为了试探她的态度,给日后做铺垫。
而录音室的钥匙,是我故意让她看到的。她说要帮我运营社团,我故意给她很多经费,彻底勾起她的贪婪。
我故意给她安排六岁女童的角色,还给她找儿童心理学的书看,为她日后理解我打下一些基础。
唐滢在母婴室喂我喝奶,我是故意演给袁洁看的。她刚走,我就推开唐滢,把奶瓶扔在了地上。而她挪用经费的事,竟被许美玲和唐滢揭发了——她果然够聪明,关键时刻,竟然想用大白兔奶糖降服我。
她能力强,学什么像什么。明明可以做贤内助,却偏要做捞女。
我要给她制造一种错觉,好像她已经吃定我了,那她就更不舍得丢下我这块「肥肉」了。
可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动心的呢?
是跟她的前金主一起吃饭,她知道我胃不好,要主动替我挡酒?
还是在醉酒回家的车里,她轻轻靠在我肩膀上,温顺得如同幼鹿,头发散着淡淡花香?
……
她明明觉得自己已经对我了如指掌,却还肯耐心陪我录广播剧,看来是真心欣赏我的才艺。
她冲我念出那段矫情对白的时候,我分明在她眼睛里看到了爱。
她也是爱我的,我敢肯定——否则我也不会处心积虑地写出那样的脚本来。
我早就让汤秘书把她查得底儿掉,知道她所有的家庭情况。
难怪她这么爱钱,原来是为了给老爹续命,还得应对她那个贪得无厌的姑妈。
得知她老爹死后,我料到她应对不来,便立马飞到她的身边。
我知道,从那天起,自己就要成为她情感上唯一的依靠了。
我要给她一个全新的家,然后牢牢捆住她。
她以为自己吃牢了我,其实,她才是被吃牢的那一个。
- 完 -
□ 鹿满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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