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店可以有多疯狂?

「现在酒吧提成都这么高了?」

「也不都这样,我是特例。因为我长得帅,揽客,别人羡慕不来。」

司冉有点酸了,垂着眼抠手指,状似不经意地问:「是不是女客特别多?」

牧云深笑得像只偷腥的猫,「那是自然,你不也是我的客人吗?不过,我只陪你一个人睡觉。」

从前司冉说话直白,是因为她没把对方当回事,而今他们关系不同了,这话从牧云深嘴里说出来,总带了些调情的意味。

司冉有些招架不住,一张老脸烧了起来,连忙端起牛奶喝了一大口,压压害臊。

这是牧云深给她点的,在酒吧喝牛奶,也是没谁了!

她抗议过,被牧云深驳回了,「万一你再喝大了跟别人看对眼了,我还玩个屁啊!」

那样子,像极了护食的狗崽子,让她心里霎时柔软成一片。

被人看重的感觉……原来这样幸福。

司冉坐在角落里,光线昏暗,看着远处忙碌的牧云深,只觉得心头豁亮。

他就是照进她生命中的那束光,给她以向往和勇气,能够就此摆脱从前,走向人生下一个篇章。

7

可惜生活总不会一直风平浪静,就像是鼓起的船帆,压下了这头,那头又破了个洞。

司冉的父亲被确诊了尿毒症。

接到电话时,司冉整个人都懵了,连招呼都没跟牧云深打,就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母亲守在病床边,看到她来,再也绷不住,抱着她哭得像个孩子。

直到那时她才发现,一向端庄优雅的母亲哭泣时会涕泪横流,而英俊深沉的父亲也已生了白发,躺在病床上孱弱不堪。

她不常回家,父母体谅她工作辛苦,小病小痛总是瞒着她,是以她竟不知道父亲已经病得这样重,几乎瘦骨嶙峋。

更加无法想象他在无数个疼痛难眠的深夜里,是如何忍耐着熬到天亮,还要笑着跟她说一切都好。

司冉自责又心疼,胸口犹如压着千斤坠,眼睛疼得像扎了两颗钉子。她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告诉自己不能崩溃。

父母日渐老去,她早已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了,许多事情还等着她想办法拿主意。

按照医生的安排,父亲先住院进行血液透析治疗,然后需要换肾,才有机会康复。

司冉去做了配型,并不适合,她家也没有其他的近亲,只能请医院帮忙寻找合适的肾源。

「医生,请您帮帮忙,费用不是问题,我这就去准备。」

大概是司冉的表情太迫切了,医生拍拍她肩膀,示意她放松。

「合适的肾源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况且前面还有人在排队,我会尽力帮忙。你也不要太紧张,目前保守治疗还是有一定作用的。」

司冉当然明白,可她不想看父亲那么痛苦。

「请您尽量帮我找,只要有合适的,我亲自上门去跟对方谈。」

倒是父亲十分豁达,「你别为难医生了,生死有命,都要讲求缘分的。」

她不想跟父亲顶嘴,但她从来不信命,只信自己。

司冉安排好父母后就回了公司,一边工作一边想办法筹钱,终于体会到了小张前阵子的煎熬。

先不说换肾,光透析治疗就已经是很大的开支了,她必须准备足够的钱,才能应付漫长的等待期。

她平时挣得不少,可花得也多,积蓄并不风光,一套房子的首付都还差一半。父母还有点钱,但她不想用,父亲日后吃药也是开支,手里没钱不行。

况且,她早已习惯了将责任扛在自己肩上。

牧云深倒是给她打过几次电话,她忙的时候顾不上接,后来也没再回。

如今的状况,她实在无法若无其事地和牧云深继续下去了,那不是恋爱,而是负担。

没必要让一个喜欢自己的人,跟她一起背负巨大的压力和艰辛。

再说……他们也没什么名分。

牧云深很快察觉出了不对,来到公司门口堵她,「姐姐,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司冉没再隐瞒,如实相告了,语气颇为真诚。

「你这么好,又招人喜欢,就不要跟我浪费时间了。」

要亲手将人推出去,无异于用刀割肉。司冉面上说得轻松,侧过头去却生生憋红了眼眶。

心中无声呐喊——真的,你快走吧,不要让我后悔,我会想要抓住你的,因为我实在太孤单无助了。

牧云深沉默了一瞬,看到司冉紧攥的拳头,忽而也红了眼眶。

他上前两步将司冉抱进怀里,下巴蹭着她侧脸,「别这么小气嘛,我很好养活的,花钱也不多,实在不行还愿意倒贴,你就收下我吧。」

司冉闻言再也忍不住,靠在牧云深怀里,痛哭出声。

像是要把多年独自强撑的压抑和疲惫全部倾吐出来,然后用一副干净的躯壳去接受他的善意与陪伴。

就这样吧,别再逞强了,学着任性一回,去抓住不愿放开的人。

「那说好了,钱我自己想办法,你陪着我就行。」

她终究还是不想拖累牧云深,又或者只是单纯地不想让这份珍贵的感情掺杂金钱。

这样就算日后分手,也不必亏欠。

司冉心算是定下了,父亲的病情也逐渐稳定下来,又开始老生常谈。

经历了这次大病,不知何时就会撒手人寰,便更加不放心女儿了。

「你也老大不小了,到底什么时候谈朋友?爸都怕没时间把你亲手交到女婿手里了。」

父亲话说得悲戚,司冉也跟着伤感,不好再藏着了,「目前倒是有一个,正在处着,离结婚还远呢,不告诉你们就是怕你们知道了要催着结婚。」

老两口立刻来了精神,拉住她把牧云深的情况问了个遍。有些她也答不上来,便决定叫本人来。

「那我去带他来见你们,顺便再给我爸买点吃的。」

司冉没给牧云深打电话,直接去了酒吧。路上想好了一肚子要交代他的话,到了才发现全是多余。

牧云深靠在角落的卡座里,同一位貌美的女子相谈甚欢,两人不时地碰杯。最后女子给了他一张卡,牧云深激动地抱起女子转了两圈,还在对方脸上亲了一口,笑得灿烂极了。

司冉站在门边看了许久,并没上前,只是沉默地转身离去。

胸口剧疼到麻木,甚至有些窒息,可内心深处竟然觉得理所当然。

年轻人的初见钟情能有多深刻,新鲜感又能维持多久呢?她最近公司医院两头忙,跟牧云深的联系也少了,其实早有预感的不是吗?

她曾以为自己足够强大,能够淡然地面对这些分分合合,再也不会为谁失魂落魄。

此刻才知,她太高估自己了,因为她连打字的手都在狠狠颤抖。

「牧云深,我不要你了。」

就算再苦再痛,司冉也能潇洒转身。她从不拖泥带水,更不想再做被放弃的那个。

8

司冉回到医院,跟父母说了情况,老两口遗憾叹气,也没多说什么。

父亲却日日自责,觉得是他生病才害得女儿分手了,吃不下又睡不好,精神也大不如前。

司冉劝了几次都没用,实在着急,心里把牧云深那个家伙骂了几百遍。

既然坚持不到最后,当时又何必那么信誓旦旦,让她误以为能有结果,连心都变得柔软了。

现在才会觉得越发难熬!

牧云深给她打过不少电话,也去公司和家里找过她,都被她躲了,最后干脆拉黑。

她已经很累了,不想再为失去的人和事伤怀。就算是放不下,她也不允许自己颓丧超过三天。

这就是生活,不管再艰难,都只能不回头地继续往前走。

压抑的日子像是看不到头,司冉每天都要故作轻松地安慰爸妈,然后强打鸡血地麻痹自己,才能保持着一如既往的饱满状态去工作。

越是这种状况,工作越不能出差错,她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这份工作。

好在半个月后,终于等来了好消息,医院为父亲联系到了匹配的肾源。

对方愿意活体移植,但是想要一大笔钱,据说也是为了给家人治病。

司冉觉得这要求无可厚非,凭什么要求陌生人为你摘掉一颗健康的肾呢?

但是费用对她来说,是一个大难题。她还想给父亲用最好的进口药,那就更花钱了。

司冉去了公司,申请预支两年的工资。以她的资历来说,并非不可能,公司也有过先例。

可她忘了,她的申请还要顶头上司王经理先签字才能通过。

结果可想而知,那人压着不肯签,连递上去的机会都没有。

司冉苦笑,顺从地跟着王经理去了地下车库,谁让她有求于人呢。

王经理抱着双臂,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你跟了我,我可以给你钱。但你要是还不识抬举,就让你爸等死吧。」

司冉攥着拳头,恨得牙痒痒,但她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秒钟,她确实动摇了。

也想抛却尊严,像周皓那样,轻松地走一条捷径。虽然恶心,但不照样吃香喝辣活得风生水起吗?

不过她很快放弃了那个念头。先不说别人的眼光,单是自身的鄙夷她都无法承受。哪怕只有一日入泥潭,余生都无法干净了。

若叫父亲知道,怕也要拽出那颗肾摔在她脸上。

司冉长叹口气,已经开始思考去找哪几位朋友借钱和找几份兼职来做了。

王经理看她不说话,以为她同意了,迫不及待上前来想动手动脚,下一秒却被人拧住手腕推了出去。

牧云深跑得气喘吁吁,却还是先伸手把她护在了身后。

指着王经理怒目而视,「她有男朋友,也不缺你那点钱,以后再敢骚扰她,我送你去坐牢!」

司冉愣愣地看他,竟有恍如隔世之感,连心头的刺痛都褪变成了酸涩。

牧云深瘦了点,越显得一双眼睛深邃黑亮,看向她时却又带着宠溺的无奈。

「你不是总标榜自己沉稳冷静吗?为什么翻脸的时候像个小孩子,还拉黑我!」

司冉面无表情地拢了把头发,转身往出走,「谢谢你帮我,但我不需要。还有,我和你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可我有!」牧云深拦住她,「那天那位是我小姨,因为怕你急着用钱,我把酒吧卖给她了。」

他那天收到了司冉那条莫名其妙的分手信息,问过服务生后才知道司冉误会了,就一直想找她解释清楚,不想司冉却铁了心躲他。

他知道司冉最近压力大,不想把她逼得太紧,便没再坚持,钱也打算直接交到医院的。要不是刚才那个姓王的不怀好意,他也不会露面。

司冉显然有点懵,用了好半天才消化这件事,呐呐地问:「你不是卖酒的吗?」

「开酒吧不就是卖酒嘛,我从来也没说过我是打工的啊。」

「你这不是故意装穷吗?几个意思?怕我惦记你的钱啊?」

要不说女人就是不能让她抓到话柄,永远有一百个问题在等着质问你,并且极擅长避重就轻。

牧云深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哄着,「不不不,我那不是想你多怜惜我一点嘛。」说着才上前将司冉抱进怀里,久违的温热充实让他满足地喟叹出声。

就如同四年前那个冬夜,他借由眼前这人窥见的一缕曙光。

当时的牧云深刚大学毕业,贷款创业却被合作伙伴坑了,欠下一身债。

又不肯听父母的安排去做朝九晚五的工作,跟家里也闹翻了,身无分文连夜离家,独自坐在马路牙子上几乎走投无路。

对面的小区出来个女孩,拉着沉重的大行李箱,在雪地里走得一步三滑,最后终于崩溃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在无人的深夜传出老远。

牧云深就那么坐着,女孩哭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偶尔抽抽鼻子,四舍五入就当陪着她一起哭了。

毕竟,都是雪夜沦落人,同哭何必曾相识!

那女孩哭够了,利索起身,抹了把眼泪,拉起箱子昂着头往前走。

路过他时,远远扔过来一把伞,人却只站在原处看他,「无谓做这世间的尘埃,却必要做自己的星辰。与君共勉。」

她眼中的光映着街灯熠熠生辉,坚定而勇敢。那个眼神,牧云深一记就是许多年。

在无数个靠那句鼓励支撑下去的瞬间,他都很想再见一见那个女孩。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也告诉她自己过得越来越好了。

直到前不久在酒吧看到司冉,他一下就认出了她,比当年更漂亮更成熟,眼中的光仍一如既往的璀璨,让他心动不已。

牧云深当时就决定了,无论司冉看上了他哪一点,他都要借此机会拼尽全力留住她……

司冉骤然听闻这些,心潮翻涌又热又苦。她从没想过牧云深对她有这样隐秘而久远的情意。

思及此处又不免惭愧,自己分明年长几岁,却那么幼稚矫情,让人受了好大的委屈。

她抬手摸摸牧云深的脸,满含歉意,「对不起。」

牧云深摇摇头,从兜里掏出银行卡塞进她手里,「先拿着用吧,以后再慢慢还我。不过,你要是成了我老婆,那自然就不用还了。」

司冉握了握,终于还是收了。坦坦荡荡的,再无从前那些顾虑。

听到他的话,又忍不住笑了,「怎么?想买我啊?」

「那可买不起,你是无价的!」

司冉傲娇一笑,「这话倒是没错……」

牧云深忽而倾身上前吻住了她,细碎的低语淹没在唇齿间,「所以我打算用余生去换。」

从此,你逐天光我逐你,你就是我的星辰。备案号:YXA1d14KEyYC5QxBRr2tdlx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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