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语气中充满了鄙夷和讽刺，为的就是看他低三下四地接受我的施舍。
「你有办法送过来？」
「那肯定的，只要你把阳台窗户打开就行了。」
通过无人机的镜头，我看到刘朝家阳台的窗户被迅速拉开了。
他高举手臂，对着我的无人机招手。
「路子野，我就知道你不忍心看我挨饿。」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声响，我冷笑一声，将无人机悬停在了离刘朝两米开外的位置。
「是啊，我的确是不忍心看你挨饿。
「所以此次前来，是专程给你一人送物资的。」
在提到「专程」两字时，我刻意加重了语气。
「你要是给伶青那个小妖精吃了，我会很伤心的。
「没准以后就再也不给你送吃的了……」
刘朝心领神会，连连答应。
「你放心吧，我一口也不会给伶青吃的。」
在我的要求之下，刘朝将无人机摆在了能够监视到两人的隐秘位置。
而后，我将刚才的通话录音转发给了伶青，并找来一袋瓜子，边嗑边看戏。
29
刘朝先是将伶青反锁在了门外，随后拆开了零食包装袋，蹲在阳台的小角落里狼吞虎咽地啃着旺旺雪饼。
虽然视频转化过来没有声音，但我依旧能够看到，卧室的房门挨了一脚又一脚。
刘朝家里的卧室门较为复古，在门框上还有一扇能够双向打开的窗户，而他并没有锁。
以至于伶青悄咪咪地打开窗户试图往卧室里爬时，刘朝依旧浑然不知。
在前半身探进窗户后，伶青一个重心不稳摔在了地上。
动静之大，连蹲在阳台偷吃的刘朝都被吓得虎躯一震。
他先是擦了擦嘴角的饼干渣子，随后将旺旺雪饼和好丽友派统统塞进了空调外机与墙壁衔接的小平台上。
伶青从地上爬起后，立即冲到了阳台上，指着刘朝的鼻子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而刘朝则是一脸谄媚的笑意，并将伶青搂进了怀里。
见此情形，我立即掏出手机给伶青发送了一条语音。
「你可千万别看空调外机，拜托了！」
半分钟后，两人打了起来，而且还是回合制。
伶青一爪子在刘朝的脸上挠出了一道血痕，而自己则是被对方的一巴掌扇得找不到北。
一回合不到，战斗结束。
30
晚饭过后，我捧着大半块西瓜坐在空调屋里刷起了网剧。
但兴趣很快就衰减了。
即便陪伴我的有三十多只猫猫狗狗，但没有人和你说话的那种滋味还是挺压抑的。
思来想去，我打电话给爸妈询问了一番近况。
「妈，最近如何？」
「妈人是挺好的，就是这一把牌不太好……」
「三万！胡了！」
我呆如木鸡。
挂断电话后，我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与猫狗为伴。
手机被我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出半点乐子。
就在这时，我的视线瞥见了一串陌生的电话。
备注是：「外卖专家」。
我毫不犹豫地打了过去，在心中百般祈祷对方还活着。
在长达半分钟的铃声后，电话被接通了。
是一个男人，而且声音非常低沉。
「哪位？」
「您好，这里是浣熊市垃圾场，请问您有什么需要的吗？」
对方沉默了。
而沉默之后，是一句道歉。
「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改。」
艹，又是他？
31
短暂的闲聊后，我成功套出了对方的信息及家庭住址。
牧云晓、二十一岁、毕业于某 985 高校、父亲经营某家公司，月收入三十万有余、单身至今、精通各种食材做法……
有颜有钱又好骗，这谁听了不迷糊？
「你家这么有钱，你爸为什么还要开出租？」
牧云晓沉默良久，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你那天是不是没注意车标？」
「车标？」
「嗯，黑色小天使，碳合金材质。」
我立即上网搜查了一下小天使车标，种种证据指向那是一辆劳斯莱斯。
单单是一个车标，就能再买上一辆价格不菲的车……
「一百块钱去两公里外的澡堂，这生意不亏的。
「即便司机是我，那也会接。」
原来我才是小丑。
「所以，你昨晚喝酒是为了什么？
「为了见你。」
这一句肉麻的回答，着实把我打了个猝不及防，威力丝毫不亚于张翰。
「挂了，晚安。」
那天过后，牧云晓总是会时不时地给我打来电话，询问近况及家常，甚至连感情经历都要让我讲出来。
而我的回答很简洁，也很隐晦。
「白纸，稍有褶皱，但无残缺。」
有时候我会不耐烦，直接反手扣掉电话。
但他还是会打来。
「路子野。」
这是牧云晓第一次直呼我的全名。
「有 P 就放。」
「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你指的哪件？」
「跟着我，吃穿不——」
「傻逼。」
「嘟——」
挂断电话后，我把备注改成了他的名字，牧云晓。
32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牧云晓没再打来电话，而我也没有主动打过去。
他家所在的位置距离垃圾场足足有九公里，想要送物资过去根本不现实。
因此，他幸存的几率几乎为零。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某天清晨，我的手机铃声响起了了。
我连忙抓起手机查看，在看到来电人是刘朝后，我莫名有些失落。
「路子野，你现在在哪？」
电话那头的语气很是慌乱。
「你爹的坟头还有垃圾站，你猜猜我在哪？」
话音未落，铁门外便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叩击声。
「你赶快开一下门，这会儿丧尸还没有发现我……」
我的双脚虽然极不情愿，但最后还是搬着梯子爬上了屋顶。
看到我的那一刹那，刘朝心里乐开了花，拼命地向我招手。
「我在这！快把梯子放下来吧！」
我不为所动。
「垃圾站里什么都没有，你来这也还是要饿肚子。」
「路子野，请你相信我。
「我不在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过一辈子。」
听到这里，我情不自禁地鼓了鼓掌，敬佩他的演技。
早在那次送完旺旺雪饼后，我便将无人机停在了对面的一个小平台上，用来实时监视刘朝。
也正是如此，我才得以看到物资匮乏的生活下，人性的晦暗。
在刘朝赶来垃圾场之前，他先是将伶青的手腕给划开，并用麻绳拴住她的脖子，吊在阳台上吸引丧尸，而后伺机逃出了小区。
如果放他进来，迟早有天我会迎来和伶青相同的下场。
「把我之前送给你的镂空内衣穿上，再跳个舞。
「我就把梯子给你搭下去。」
刘朝愣了片刻，对我讨好般地笑了笑。
「你想看什么都可以，只要让我先进去。」
我郑重地摇了摇头。
「抱歉，上车补票在我这里行不通。」
刘朝的脸色阴沉了几分，但脸上依旧挂着勉强的笑意。
「之前骂你败家是我不对，是我太不识时务了。
「你行行好，放我进去可以吗？」
他一个巴掌接一个扇着自己，但并不响。
我打了个哈欠，从兜里掏出了一根鸭脖。
一口咬下去，颇感无味。
「困了，晚安。」
我刚准备扭头离开，身后便传来了刘朝的骂声。
相比于三十万买下垃圾场那次，更难听了几分。
33
我找来一袋瓜子，躺在屋顶上嗑了半个小时。
300g 一袋的瓜子都被我嗑光了，可刘朝依旧在骂，还不重样。
我非常敬佩他的语言组织能力，不愧是文科生！
但眼下，是他求我。
为了让他明白这个道理，我爬下梯子，捡起两个酒瓶子重新登上了屋顶。
我拎起一个酒瓶子，对着刘朝做出了瞄准的姿势。
下一刻，酒瓶脱手而出，朝着刘朝飞奔而去。
可惜，他躲过了。
但我认为不如不躲。
「啪——！」
酒瓶碎裂的声音，方圆十里都能够听见，自然也少不了丧尸。
我大约估算了一下，街道上起码有七只丧尸在往刘朝所在的位置赶来。
刘朝大惊失色，连忙跪在了地上。
「路子野，咱们好歹相恋一场，你真的忍心看我去死吗？」
我点点头。
「你不是要看镂空内衣吗？我以后天天穿给你看！
「算我求求你了，先把我放进去好不好？」
见我没反应，刘朝瞬间变脸。
「路子野，你活该死了都没人埋！」
刘朝临走前还不忘骂我一句。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我抄起酒瓶又是一下。
这次砸中了。
刘朝一个踉跄趴在了地上，捂着头蜷缩起来，嘴里发出哀嚎声。
丧尸一扑而上。
后面的场景，我没再看。
34
之后的日子里，我开始了漫长而又舒适的躺平生活。
垃圾场里的物资，足够我每天三顿都能吃上不一样的食材。
早餐牛奶夹心面包、午餐小吃自助、晚餐火锅奶茶管饱。
幸亏有猫狗为伴，我的生活才不至于孤单。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了半年后的某天。
政府组织的科学家团队研发出了病毒血清，并将血清以人工降雨的方式洒满了全国各地。
末世宣告至此结束，而我也回归到了原本一穷二白的生活。
在此期间，牧云晓也未曾联系过我一次。
我推测他多半是噶了。
二十二岁生日那天，我给自己买了一个四寸的小蛋糕，并多次强调多给一些蜡烛。
因为我要给牧云晓上香。
可店家递给我的却是八寸蛋糕。
我再三确认，店家依旧表示没有做错。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拎着蛋糕一路狂奔，飞回了出租屋内。
餐具盒里，附带着一张字迹清秀的贺卡。
「路子野小姐，生日快乐。
「——那天与你邂逅的菊花」
蛋糕盒上的 Logo 正是牧云蛋糕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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