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一时刻你感受到了重男轻女?

我无助地向众人解释,「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当年他们逼我给坏人生孩子!」

「是你误会了吧,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们怎么可能害你!」

「就是,父母都是为子女考虑的!」

我被这些不了解事实真相,又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批判别人的吃瓜群众气到。一边想要抽出双腿一边低头对她说,「快放开我,你们做了什么事心里清楚,不要道德绑架我。」

可她死死抱住我的腿,哭喊着,「妈妈错了,以后你要多少钱妈妈都给你,跟妈妈回家好不好?」

没想到她为了缠住我,什么谎话都能胡扯出来,我崩溃地哭喊,「我什么时候问你们要过钱?做人要讲良心好不好?」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纷纷指责我,「你就算没跟家里要过钱,如果不是父母,怎么把你养这么大?」

甚至有人掏出手机一边录视频一边进行莫须有的讲解,「看看吧,这就是溺爱子女的结果,把女儿供到大学毕业,家里再也拿不出钱后,女儿选择和贫困的家庭断绝关系!」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不能慌乱,然后掏出手机拨打 110,同时也打电话告诉盼盼,我被缠上了。

不一会儿盼盼就推开人群挤进来,她使劲想把我妈掰开,可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姑娘手劲哪有常年干活的农妇大。

我妈认出是盼盼后,开始往她身上泼脏水,「就是你把我家小楠教坏的,怂恿她不回家,不理父母!」

人群再次躁动,「这不是李老师家女儿吗?今天结婚呢,没看出来李老师平时为人不错,女儿这么坏!」

听到他们诋毁和误解盼盼一家,一股热血冲上我的脑门,一脚蹬在我妈胸口上,把猝不及防的她蹬出好几十公分,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指着我妈,怒不可遏地警告她,「你怎么诋毁我都可以,但是不许抹黑盼盼他们家任何一个人!」

我妈被我的气势吓到,捂着胸口怔怔看着我。

我转过头对大家说,「你们知道大溪镇的陆一鸣吗?就是以前开矿山,折磨死好几个工人,还涉黑贩毒,前几年被判死刑的那个陆一鸣,当时上了电视台和报纸的,你们记得吗?」

「我这个所谓的妈,为了五十万,大年初一把我骗回家,帮助陆一鸣强奸我,要我给他们家生孩子,多亏盼盼及时赶到救了我!」

「你们说,这种人配当母亲吗?」

在我的逼问下,众人一言不发,这时候有人小声嘀咕,「我亲戚的女儿被陆一鸣祸害过,好好一个姑娘就这样废了,整天痴痴呆呆的。」

「原来是这样,竟然为了钱这么逼女儿!」

我妈一听到舆论风向变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恶狠狠地说,「不管怎样,你是我生的,今天必须要和我回家!」

这时候有人说,「哎,这不是我儿子的初中同学刘家嗣的妈妈吗?没听说他们家有个女儿啊!」

盼盼趁机急忙说,「您当然没听说过,她女儿整天被她关在家里当奴隶使唤!」

那人拍大腿,「怪不得,那个刘家嗣在学校里称王称霸,叫了多少次家长,我就说怎么那么眼熟。」

我妈一听有人讨论刘家嗣,羞愧地用手捂住脸,宝贝儿子永远都是她的软肋。

我趁机说,「你不是有个账本吗?记着这么多年来我花你们老刘家的钱,等会警察来了以后,当着警察的面把那本账本拿出来算算,我赔你们双倍,以后我和你们老刘家两清!」

我现在能挣钱了,在我妈眼里就是个巨大的 ATM 机,他们怎么可能舍得跟我两清。

但我也不再是那个祈求母爱,任由父母摆布和拿捏的单纯小女孩,后来他们为不同意拿钱后断绝关系付出沉重的代价。

9

我妈想得深远,知道如果拿了这钱,她就失去拿捏我的把柄,但我已经不在意了,当你不再道德时,道德就绑架不了你。

我联系表姐,把钱转给她,并备注「刘盼楠还刘建广夫妇赡养费」,嘱咐她帮忙给我爸,我爸眼光短浅,心思也没有我妈缜密,又是个见钱眼开的主,不会不要这个钱,让表姐帮忙给,也为了有个证人,防止日后他们耍赖和倒打一耙。

表姐把我拉进相亲相爱一家人群,我犹豫再三,同意了,那一家三口都在群里。

一天中午,二表嫂在群里拉人团购一款毛毯,适合在看电视时盖在膝盖上,我艾特了表嫂说要买两条,表嫂开心极了,夸我孝顺,直说我爸妈养了我这个女儿有福气。

我淡定地回复,「天气凉了,给我干爸干妈买的!」

没错,我早已把盼盼的爸妈认作干爸干妈了。

群里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我爸在群里发语音,对我破口大骂,什么白眼狼、贱货、破鞋,上赶着认贼作父,没良心什么的。

我把赡养费转账记录发到群里。

我爸依旧骂个不停,说我是他生的,我就算一辈子给他做牛做马都还不了他对我的生恩。

我没有理会他,继续把给盼盼妈买的金镯子和给盼盼爸买的保健品照片发到群里。

这时候有好事者劝我,毕竟是我父母,他们现在过得也不好,大家不要撕破面子。

我把当年他们联合陆家人逼迫我的新闻链接发到群里。

二表嫂站在道德制高点说我记仇,一家人之间没有隔夜仇。

没多久她在群里抱怨婆婆不给她看孩子,说以后婆婆老了别指望她。

我回她别那么记仇,一家人之间没有隔夜仇,恨得她把我拉黑。看来很多人都是刀不捅到自己身上不会痛。

一天下午,我收到一条微信验证消息,头像是刘家嗣,我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通过了。

一条语音马上发过来,满口脏话地说他没钱了,叫我给他打钱。

我没好气地回,「问你爸要!」

「劳资要买摩托车,爸没钱!」

「我没钱!」

「爸叫我问你要,当初你跟陆一鸣成了的话,咱家就有钱了,爸说这是你欠我的。」

我双手发抖,这对禽兽父子,多少年过去了,还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一直把我当成任由他们摆布和处理的物品,看来几个月的监狱改造并无法改变我爸的思想,满脑子还是想着怎么榨干我。

我强忍怒气拨通语音通话问,「你想要多少钱?」

「两万!」

「我没有,村里的黄老四不是放贷吗,你跟他借呗!」

「借了你帮我还吗?」

我模棱两可地说,「我没钱怎么帮你还,有钱才能帮你还。」

我要帮他把潘多拉盒子打开。

没多久,我看到刘家嗣的朋友圈发了九宫格,全是他穿着紧身裤、豆豆鞋,染一头黄毛,腆着个肚子,威风凛凛坐在摩托车上,一个二十几岁的人,把「油腻」两个字进行了生动的诠释。

接下来几天,他每天都刷屏发一些飙车的视频。

差不多一个月后,朋友圈终于沉寂,我以为他玩腻摩托车了,没想到过两天,他发了一张腿上打石膏的照片,哦豁,出车祸了!

在我看来,这车祸不够惨烈,最好下半身残废。

本来我可以断绝和他们的所有联系,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但他们以前的所作所为在我心里种下了恨。

我等不及老天爷的惩罚,要人为催化加快这个报应。

刘家嗣再一次找我要钱,「快给我转账,昨天输了两万块钱!」

我嘴角不经意露出微笑,但依旧假装愤怒地问,「什么,你去赌博了?」

「嗯,黄老四跟我说,赢了钱就可以还他。」

我心里乐开了花,「别再赌了,不然窟窿越来越大!」

「你他妈把房子卖了给我钱,不然我怎么回本。」

「我都跟你说不要跟黄老四混在一起你不听,现在沾上赌博,就是一个无底洞,我的房产证没下来,家里的房产证你可别打主意!」

刘家嗣恶狠狠地说,「你管我!」

我才难得过几天清静日子,就接到我妈的电话,一接通就是她哭爹喊娘的声音,「小楠啊,你弟弟那个讨债的,瞒着我和你爸把县城房子的房产证偷去借高利贷,人家找上门我们才知道,你说让我怎么活啊?」

我冷笑,「该怎么就怎么活呗,和我说干嘛?」

再后来,我听说我爸妈把县城里的房子、村里的地和老宅子都卖了给我弟还债,居无定所的他们在县城租了一个小单间,打零工过活。

他们一致认为刘家嗣之所以走上赌博这条路,是因为没有媳妇管着他。

我爸妈求媒人给刘家嗣说媳妇,但农村男女比例失衡严重,被相亲的人挤破门槛的农村女孩自然看不上又胖又懒的他和一贫如洗的那个家,他们便东拼西凑请人给他娶了个越南姑娘。

有了媳妇后,刘家嗣确实消停了一段时间,但这姑娘的肚子迟迟不见动静,我爸妈又急了,花这么大的价钱,该不会买到一只不会下蛋的鸡吧!

他们迫不及待带越南姑娘到医院检查,医生说姑娘身体健康,各项指标都正常得很。

我爸妈不死心,带姑娘去其它医院,仍然是同样的说法。这时候医生说,男方也一起检查一下吧!

我爸坚信他儿子绝对没问题,一切都是越南姑娘的错,对姑娘横竖看不顺眼,从不给饭吃,到非打即骂,姑娘最后实在受不了,在老乡的帮助下跑了。

他们实在没钱再给刘家嗣娶媳妇,开始怂恿鼓动刘家嗣去骗不懂事的小女孩。

现在的女孩子哪有那么好骗,稍微见过世面的姑娘一眼就看出他们打的算盘。

一次,刘家嗣准备将魔手伸向一个不满 14 岁女孩时,幸好被女孩的亲戚撞到,把他打得满地找牙,避免了侵害的发生。

对方并不是懦弱人家,带着家族的人浩浩荡荡找到我父母,要求赔偿。

可他们家徒四壁,一堆烂账,实在无力赔偿。

打电话给我时,我冷笑着挂断电话,最终他们在对方的逼迫下,哆哆嗦嗦写下高额利息的借条。

我爸妈天天互相抱怨,我爸开始酗酒,喝醉以后家暴我妈,被派出所关了好多次,妇联也调解好多次。

他们也不是想不到找我闹,可根本不知道我的住处和单位,只知道一个微信和电话号码,我还根据心情选择接不接,回不回。要是正好工作上不开心,就怼他们几句解解气。

但我没有什么感觉,甚至没有复仇的快感,只觉得很累。

有时候仔细思考,我爸妈真的爱刘家嗣吗?还是仅仅只爱他的性别,爱他的那项功能?

他们不愿意带刘家嗣去医院检查,估计是不敢面对自己的传宗接代梦破碎吧!

生长在这种畸形的家庭里,我没有爱人的能力,也认为自己没有被人爱的品质,只要有异性靠近我,我就惊慌得草木皆兵。

盼盼生孩子那天,我回去看望她,在县医院里,他们说我妈也住在这个医院,我不想见她,盼盼妈劝我,「她到底是你妈,你去看看她吧,她这几年过得很苦。」

我站在病房门口,环视一圈,才认出我妈,她瘦得脱圈,不成人样,浑身上下是我爸打的伤,陪床的舅妈认出是我,惊喜地喊出声,「小楠,你来看你妈了!」

我妈痴痴地转过头,满脸呆滞看着我,舅妈对她说,「你女儿来看你了!」

她这才有所反应,嘴唇微动,眼眶红红的,我想起小时候被我爸打,她给我擦药的场景,眼眶也红起来,走过去站在她床边,喊了一声「妈!」

她恶狠狠地说,「你把这个家毁了,还好意思回来!」

说着,抄起桌子上的水杯要向我砸来。

舅妈拦下她的手,「你怎么到现在还活不明白,到底是谁毁了这个家还看不清楚!」

我妈嘴里呜呜呜骂道,「这个小贱人,怂恿家嗣赌博,借高利贷!」

我冷笑,「就你儿子那德行,用不着我怂恿,早晚是进局子的料。」

舅妈帮腔,「就是,当初你生下小楠,刘建广打你时,你就该离婚带着她离开,还为了给他生儿子,一而再,再而三打胎,现在好了,生了个讨债鬼!把气撒在小楠身上。」

舅妈扭头看向我,「小楠,舅妈知道以前你妈对你不好,但她好歹是你妈,现在被你爸打成这样,还一身妇科病,你帮帮她。」

我深吸一口气,「舅妈,我给你钱,你去交医药费,我怕直接给她钱,她又拿去填那个无底洞。」

又转头看向我妈说,「妈,我负责你这次医药费,只是同为女人可怜你。你不配做我妈,为人母你保护不了女儿,又娇惯儿子,我看不起你!」

我递给舅妈五千块钱,让她帮忙照看我妈,她再有什么事,也不要和我联系,找他们的宝贝儿子去。

舅妈接过钱说,「那你爸……」

「别提那个畜生,他不配为人,是生是死跟我没关系!」

我妈还想对我破口大骂,舅妈死死捂住她的嘴,让她少说两句。

我看她那副死不悔改的样子,从舅妈手里抽回钱说,「看吧,她还在恨我,也并不需要我的钱,那就这样吧,我也管不了了!」

走出医院大门,我仿佛走出深陷的沼泽地,呼吸都轻松好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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