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子渝在吃饼干,我托着腮帮子发呆,半天找不到话题。我在神伤他烦我这件事儿,而他在想什么我不得而知。
相对无言得久了,我逐渐犯困。这几天蒋子渝不在学校,我晚上忽梦忽醒,一直没睡好。
护士来换过药后,蒋子渝歪着脑袋看我一眼,温言道:「困了?你要不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从他说那句纠缠不纠缠的话时,我已有离开的想法,但是他一个人在医院蛮孤单的,我想想还是咬牙陪他一会儿。
「我等周睿宁来吧。」
「他今天试验,得到中午才能结束。」蒋子渝没再赶我走,而是提议,「实在不行在旁边眯一会儿,我自己看着药。而且刚换,还得好一阵。」
我困得支棱不住了,认怂:「那行,我睡一小会会,你十五分钟后叫我啊。」
「嗯,好。」
我侧倒在长椅上,拿过自己的书包当枕头,不出三分钟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我被护士的说话声吵醒,眯眼看到蒋子渝的第二瓶药已经见底,正在换第三瓶。
我揉揉眼睛坐起来,迷迷糊糊地问:「你怎么没叫我啊?我睡了多久?」
小护士冲我一笑:「你男朋友疼你,让你多睡了会儿。」她下巴指指我,「你看,连他自己的毯子都让出来给你盖了。」
「啊?」
我低头,发现原本盖在蒋子渝腿上的毛毯还真盖在我身上。
我连连把毯子递过去:「别给我啊,你自己需要发汗,千万不能再着凉。」
蒋子渝笑言:「没事。」
小护士拿着换下来的药瓶准备离开,打趣道:「谦让什么,我再去给你们拿一床毯子不就好了?」
「不用了。」
蒋子渝客气地拒绝了护士的好意,帮我将毯子收起来:「周睿宁实验快结束了,马上过来。他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只要周睿宁过来我便放心了,而且也没我什么事了。
蒋子渝质问我喜欢一个人难道一定得纠缠不清。我没法回答他。加之他很大可能已和前女友复合,我实在没资格再追着他不放手。
我摆摆手:「你们去吃吧。我得回寝室了。再去补个觉。」
「那好吧。今天谢谢你。」
我绞着手指头:「没事呀,关心朋友嘛,应该的。」
「朋友」两个字让我眼泛酸意。以后做不做得成朋友都不一定呢。如果蒋子渝真和前女友复合,那我以后只能和他做陌生人。
我隔着玻璃看到周睿宁的身影,拎起椅子上的书包连忙道别,窜出了输液室。
在门口和周睿宁撞个正着,他一把拉住我:「跑这么快干嘛?」
我没抬头,从他胳膊下钻过去,一阵烟似的奔了出去,只剩周睿宁的声音回荡在楼道里:「陆见月你怎么又哭了?」
蒋子渝病了两天后好差不多了,而我「倒」下了——生理期之痛只有女生能理解,我在寒冷的秋天缩在被窝里抱着暖水袋瑟瑟发抖。
周四晚上的人文地理鉴赏我理所当然地没去,全寝室只我一个人在床上发呆。
八点钟,周睿宁给我发消息:「你怎么还没来?等你一节课了。」
我发了三个问号过去。
「我们给你占了座。」
「我不去了。」我手脚冰凉,给他言简意赅地回复。
周睿宁半天没搭理我,我锁上手机放在枕头旁,继续发呆。
三五分钟后,周睿宁接二连三地给我发消息:
「你到底怎么了?」
「你男神托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是不是想多了?」
我捧着手机回复:「误什么会?我大姨妈,疼得能要半条老命。」
周睿宁回消息相当速度:「那是你男神误会了。」
「什么意思?」
「他以为你生他的气,不来上课了。」
我喜出望外:「他盼着我去上课?」
「相当期盼,面上不说,实际偷偷看着门巴望好久了。」周睿宁说话向来夸张,我实在不信蒋子渝是个上课能分神巴望门口的人。
我偷摸问:「所以他到底有没有跟前女友复合?」
「没啊!他要是敢跟那货复合,我打断他的腿。」周睿宁连发消息,「那你今天不来上课了吧?我跟老三说一声,别让他等了。」
「还真在等?」
「不然呢?我干嘛拿这事儿开玩笑。」
我一骨碌坐起来:「我这就去上课。」
周睿宁发一个震惊的表情:「姨妈不疼了?」
「一颗布洛芬的事儿,好说。」
八点十五课间休息,时间紧迫,我手忙脚乱地捯饬自己,就怕蒋子渝看见我的丑态。草草梳洗整理了下,我风一般地冲向地科学院大楼。
赶在上课铃响前跑进教室,我趴在他们给我占的座位上直喘气。
一路加速奔跑让本就疼得要死的小腹雪上加霜,我皱着眉头一时半会儿起不来身。
座位还是老位置,蒋子渝在中间,我和周睿宁各在两侧。周睿宁趴在桌上直皱眉:「让你别来了,你看看你现在,多难受。」
我挤出个笑脸:「没事。阵痛,一会儿就好了。」
他有时候挺靠谱的,跟朋友一样抱怨:「追男神也不至于这样追,蒋子渝再是院草学神,也不急这一时。」
我脸贴在书页间,侧着脸看着他们,开玩笑说:「急,会被人抢跑的。」
周睿宁翻个白眼,不想搭理我。
「不会。」
我和周睿宁齐刷刷地看他。尤其周睿宁眼里的意思很明显:「不会的意思就是——你要答应她?」
蒋子渝坐直身子,去翻动自己的包,泼冷水一样解释:「没人追我。」
他翻找了一会儿,从里面拿出一片暖身贴递给我:「这个保暖,不嫌弃的话先将就一下。」
我接过来,好奇地打量:「你怎么有这个?」
「前两天感冒,护士让我近期常备。」
「哦。」
我去卫生间贴好暖身贴,再回来的时候桌上有杯热水。周睿宁单手撑着下巴,指指蒋子渝:「你男神给你倒的。」
「谢谢。」
不知是热水暖身贴奏效还是布洛芬奏效,没过多久,我身体好转不少,能直着身子听讲了。
我在认真听,身边的人却未必。
蒋子渝一直心不在焉地转着手中的钢笔,心思不在课堂上。
我偷偷观察了几分钟,摸出手机给周睿宁发消息:「大学霸怎么走神了?在想谁?前女友?」
周睿宁看一眼蒋子渝,打字:「没准是你。」
「是我才怪。那天在医院他又拒绝我了。」
「怪不得你哭呢。」
「实在太伤心了。」
消息刚发出去,蒋子渝的钢笔从指腹间「当」一声落下,他随即打破我和周睿宁的小动作:「聊什么呢?」
周睿宁反应相当快,悄声:「没聊什么,刷微博呢。」
我打哈哈:「对,我也在刷微博。」
蒋子渝不再追问,轻轻吐了口气,看向了黑板。
后半节课我不敢再有小九九,认认真真听讲,再无二心。
铃声响起,学生们一哄而散,我打算收拾东西出门,蒋子渝迟迟未动。
周睿宁早收拾好了,书包甩肩上:「老三,回啊。」
「你先回吧。」
「你不回?」
蒋子渝按着自己的包,没有立马要走的意思:「陆见月身体不好,我送她回去。」
周睿宁俩大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半分钟后笑成了弯的:「开窍了?」
蒋子渝跟他说闹惯了,直言:「快十点了,你再不回去跟女朋友视频,明天有你哄的。」
「您提醒得是。」周睿宁大步朝门口走,没走两步回头,「陆见月,我们说好的,事儿成了你请我吃饭。门口那家最贵的。」
我还处在蒋子渝主动送我回宿舍的巨大消息中没缓过神,呆呆愣着:「啊?」
「你俩要是真成了,请我吃饭!懂了吗?」
「呃?」
周睿宁不等我回答,瞬间消失。他走后,教室只剩我跟蒋子渝两人。
他慢吞吞地站起来,问我:「身体还行吗?」
「没问题的。」
他主动拎起我的包:「走吧,我帮你拿着。」
「……谢谢。」
跟着他亦步亦趋下楼,周围已没有了其他学生。深秋的夜晚校园静谧,我和他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路灯下缓慢移动,影子拉长又变短,变短又拉长。
「陆见月,在医院的时候,你是不是误会我了?」
「嗯?」
蒋子渝没回答我,却说起他之前的事情来:「我和我前女友高中在一起,谈了两年。那时候我们很喜欢对方,上课、放学、吃饭,都在一起,我以为我和她能一直走下去。后来毕业,她上大学入校后认识了新同学……」
蒋子渝话说一半,顿了一下。
「怎么了?」
「她说她想分手,因为她更喜欢她的学长。」
「更喜欢学长」是什么说法?蒋子渝被前女友绿了?还是说,前女友将蒋子渝和新学长权衡了一番,蒋子渝是被放弃的那个?
「分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治愈自己,都过去这么久了,我已经放下她了,她却回来了。」
心口突然跳得厉害,我指尖微颤,轻声问:「所以,你要接受她吗?」
蒋子渝摇头:「不会了。我不喜欢她了。你说得对,人一辈子只能热烈地爱一个人,那股热烈的劲过去后,会变得冷静很多。我以前喜欢她喜欢得很热烈。」
这是我对他表白时说过的话,没想到他用在了这里。
我小腹钝疼,心里也难受。我觉得蒋子渝说得不对,哪怕我反驳不了,他说得也不对。
我不肯承认我是在奢求他的热烈也能给我。
我半天没说话,蒋子渝停下脚步低头看我:「我那天在医院说的不是你,是她。周睿宁应该跟你说过,这段时间她闹得比较厉害。」
我点点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儿:「我知道。」
「陆见月,你是个很好的女孩,比很多人热情、乐观、敢于挑战。」
「比如在追你这件事上愈挫愈勇吗?」我玩笑道。
玩笑也化解不开心里的委屈,我说完后又低下头去看着地面。
蒋子渝却被我逗笑了:「怪不得周睿宁说你是个开心果呢,你还真是什么都能拿来自黑调侃。」
他从包里拿出我的有机化学笔记递给我:「这个还你。」
「用完啦?」
「嗯。」
我这次是真有点不好意思:「里面错误多吗?我很多什么分子式都不认得,瞎抄的。」
蒋子渝意外调皮:「你猜。」
他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是挺多了。要不然人家会客气地说没什么错。
我把笔记本抱怀里,吐了吐舌头:「术业有专攻,对吧?毕竟我不是学化学的,有错误也很正常嘛。」
蒋子渝点头:「对。」
我脚尖在地面上蹭来蹭去:「那我上去了。」
「去吧。」
我踟蹰着没走,磕巴了大半天,还是想奢求一点点他的温暖和热烈:「蒋子渝,你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就当……就当我肚子疼,你给我的安慰。」
蒋子渝愣了下。
我挠挠后脑勺,竭力掩饰自己的尴尬:「没事,我瞎说的。男女授受不亲,不能瞎拥抱的对吧……」
蒋子渝没听我说完,轻轻张开双臂,走上来环住了我。
他的怀抱里有秋风的凉意,我靠在他的胸前,还未听清心跳,须臾间缩回脖子,从他怀抱里出来:「我走啦。」
他是我的珍宝,我小心翼翼地拥抱过,以后想起来也不算遗憾。
我踩亮楼道里的声控灯回寝室,边爬楼边翻开我的笔记。
翻开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我黑笔写就的笔记上,有红笔细心改过的痕迹。红笔的笔迹我认识,是蒋子渝的。
我一页页翻看,每一页他都在改。
改到最后一页,截止于期中考前的那一堂课,蒋子渝在剩下的那半页上留了一小段话——
我总在想是什么样的动力能让一个女孩子可以每早八点来化工学院上一堂她完全听不懂的课,又是什么样的动力能让她泛着泪花儿说「我没事」。
我是那个「动力」吗?我不敢是,我也时常否定自己我不是。
可自我否定的原因不过是我怕担负责任。
陆见月,抱歉,我没有你勇敢。
元旦前,所有的课程已结束,伴随着新年来临的不光有期末考试,还有蒋子渝的生日。
一向笨手笨脚的我为了爱情变得技能满满。蒋子渝在笔记本上的留言让我信心大增,我在备考的时间里忙里偷闲,给他织了条围巾,以作生日礼物。
从考场出来,我抬头看了看天。天色正好,冬日的阳光万分明媚。
我给蒋子渝发信息:「寿星,你在哪?」
「在路上了。」蒋子渝不忘问我,「你西方传播学考得怎么样?」
我坐在物理学院的大楼前心花怒放:「小意思,考得基本都会。」
「厉害。」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和蒋子渝的关系比之前缓和了不少。也许是我死皮赖脸地赖在他身边的原因吧,他越来越了解我。我的专业课,我的兴趣爱好,我参加的社团活动,他基本都知晓。
也许,我和他真的会有可能在一起。
我托着腮做着和蒋子渝谈恋爱的白日梦,一个人影突然罩在我头顶:「陆见月。」
我昂头,果然是我等了好一会儿的蒋子渝。
「你来啦。」我把怀里抱着快要焐热的围巾递给他:「哪,给你的,生日快乐,寿星同学。」
蒋子渝没有像之前那样拒绝我的东西,欣然接过:「围巾?」
「对,我织的。」我骄傲道,「厉不厉害?」
「厉害。」他打量围巾,「手艺不错啊,花纹很好看。」
「我跟 B 站博主学的,很简单的。」我站在比他高一阶的台阶上,与他目光持平,「我给你戴上。」
「好啊。」
蒋子渝乖乖站着,我小心翼翼把围巾围拢在他的脖子上。
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他。持平对视时我才看到他的睫毛是弯的,又浓又长。怪不得他的眼睛好看,这样的睫毛真叫人羡慕。他的皮肤偏冷白,冬天较冷,脸颊上被风吹出了浅浅的粉色,让我忍不住想伸手去暖暖。
围巾织得厚实,随便搭一圈就能把蒋子渝的下半张脸埋进去。他原本冻得通红的鼻尖藏在围巾里,扑闪着两只毛茸茸的眼睛看我:「好了吗?」
我搭在他肩上的手蓦地收回,恍然醒来似的挠挠鼻子:「好了。」
蒋子渝看一眼陌生的物理学院大楼:「你不是在二教考试吗,干嘛约我来这儿?」
「这儿好玩。」
我从短暂的羞赧中回神,带着蒋子渝朝大楼里面走:「你们化工学院的致知楼和物理学院的格物楼虽然是邻居,但你肯定没来过这儿。」
蒋子渝点头:「嗯,没有来过。」
我带着他一路爬楼梯,在五楼时累得气喘吁吁:「我们学校,每个学院的大楼都不一样。」
蒋子渝面露疑惑,显然没有观察到这一点。
「比如我们新传院,顶层是一个超级漂亮的天台,这样设计只为了方便我们新闻和编导专业的同学模拟拍摄,以及方便播音主持专业的同学清晨吊嗓子。」
我喘口气接着往上爬:「再比如你们化工学院,后排窗户是苯环设计,而且墙体上雕刻的是只有你们学院的人才能看懂的分子式。」
蒋子渝若有所思:「化工学院这个我注意到了,其余还真不知道。」
我走得比蒋子渝快,快要到七层:「还有音乐学院也不一样啊,他们大楼是钢琴造型……」
我走出好几步没见蒋子渝跟上来,扶着扶梯回头看,只见他还站在六层,仰着脖子问我:「这些都是你观察到的吗?」
「对呀!一开始只发现你们学院独特,后来我留心看了看,每个学院的建筑都很有意思。」
「陆见月,我特别好奇。」
「好奇什么?」
「你是不是对很多的事情都充满热情充满好奇,都会认真观察,继而一探究竟?」
我没摸透他这么说的意思,卡顿了一下,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大一那次志愿活动,你是不是像探究学院大楼建筑风格一样探究我的?」
「……」我嘀咕,「怎么会?你比学院建筑风格有趣多了。」
蒋子渝应当没听清我说的是什么,自顾自地说:「你查探我的姓名、专业、联系方式,甚至围追堵截我的室友,从他那儿得知我的感情状况。为了能得到我的课表,这学期不惜请他吃饭。」
「我……」
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难堪了。
蒋子渝说话间爬上七楼,从我身边经过时揉了一把我的头发:「我实在想不到你这个小脑瓜里为什么能蕴含这么多的想法和能量。」
我在他揉乱我头发的瞬间呆傻,半张着嘴愣了好半天。
蒋子渝步伐矫健,爬了六七层楼一点儿也不费劲,几步快要爬上八楼。
我来不及思忖他这个摸头杀是什么意思,迅速追他:「你等等。」
「怎么了?」
他本就比我高,站在台阶上更显身高优势,垂眼看我:「陆见月?」
我缓缓挪步他身边:「刚刚跟你说了很多学院,还没说物理学院的特色。」
蒋子渝不说话,安安静静地看着我。
我走上前轻轻碰了碰他的袖口,而后推开了安全通道的门。
门里侧,大厅阳光铺陈一地,因为巧妙利用光学原理,整个白墙上投射出许多美轮美奂的图案,有个角落甚至落满彩虹。
蒋子渝站在门口怔愣,我轻语:「格物楼八层西侧这个角落,楼顶全是玻璃,他们是学物理的嘛,所以……」
蒋子渝的声音比我更轻,生怕打碎一地阳光似的:「这是什么?」
他在看风景,我在看他:「这是给你的另一份生日礼物。」
我踟蹰着,最终还是想把心里话说给他听:「蒋子渝,虽然你已经拒绝我很多遍了,但我还是要说,我喜欢你。」
「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可能不知道,今天也是我们认识的第四百天。这四百天里,我几乎每一天每一刻都会想起你。因为你学化学,所以我看了很多很多化学相关的书籍;因为你喜欢打网球,所以我看了很多网球比赛;因为你喜欢卡莎,所以我下载了游戏……虽然我玩了很久也没玩明白,还总被队友骂……」
我勇敢地看着他:「可是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能靠近你的生活一点点,我都很开心。我告诉你这些不是邀功,也不是让你同情我可怜我,我只是单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哪怕将来我们成为陌生人,你也要记得,你曾在一个女孩的世界里闪闪发光,在她的世界里,你是无人可比拟的那一个。你是她的珍宝。」
如果这一次他还不答应的话,以后我也不会像这个学期一般热情地追求他了。
毕竟上学嘛,除了蒋子渝,最重要的还是学习。
我说完后努努嘴,冲他呲牙笑了笑,化解被我搞得很诡异的气氛:「你不会被我吓到了吧?」
蒋子渝木木地摇摇头,半晌后给了我一个心快凉了的回复:「陆见月,谢谢你,可是我……」
我真是被他伤怕了,连忙摆手:「没有可是,没有可是。」
我在斑斓的彩虹光线下嘻哈道:「你可别再拒绝了,我都听怕了。如果你喜欢我,你肯定会说出来的,既然像现在这样不喜欢,你沉默就好啦,我能懂。」
比起我的没正行,蒋子渝比我严肃:「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我们可以从朋友做起。」
「嗯?什么意思?」
怎么听着像渣男养鱼塘呢?
「我自己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在我处理好这些事之前,我们做朋友。」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蒋子渝若有反应:「是,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等你处理好你的事情之后,你是不是会答应我?」在追蒋子渝这件事情上,我一直是急性子。
蒋子渝跟那晚宿舍楼下他还我笔记本时一样调皮:「你猜。」
我猜?
我猜就是有戏呗!
我迎着光看着蒋子渝,自己一个劲儿傻乐,一瞬间思绪飘好远,快要把我和他生孩子的事情都想了。
考完最后一门,蒋子渝约我出去。
这是这个学期最罕见的一件事,如果让周睿宁知道了,他绝对得惊掉眼镜。只可惜他考完回家了,没赶上我人生的最佳时刻。
蒋子渝问我是否介意参加他的高中同学聚会,我自然一万个愿意,满口答应了下来。
我琢磨不出自己以什么身份参加他的高中同学聚会,路上有点忐忑。
「蒋子渝,我一个外人,参加你的同学聚会,不太好吧?」
「没事,再说你不是外人,你是我朋友。」
「你们为什么不回家聚呢?」
「在这边读书的同学多,所以我们先小聚一下。」
「哦——」我紧跟着他,「都有谁啊?」
蒋子渝跟会读心术一样,瞄我一眼,道:「放心吧,没有她。」
「谁啊?」我明知故问。
蒋子渝笑了笑,把我送他的围巾解下来戴在我脖子上,替我系好:「她学校跟我们不同城,所以不会来参加的。」
「那你回家参加同学聚会,不就遇到了?」
「这次聚完,回家我就不去了。」
「好吧。」我嘟囔。
蒋子渝好笑地蹙眉:「陆见月,你别跟我说你是个醋坛子。」
我实话实讲:「不知道,我又没谈过恋爱,怎么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爱吃醋。」
「这还带开盲盒的?」
「什么意思?」
「如果你是醋坛子,算是隐藏款?」
我裹紧围巾:「你在讲什么,我听不懂。」
「周睿宁说你挺大气的,我暂且信他一回。」
「周睿宁说是,那肯定是。」我夸张道,「毕竟好兄弟嘛,他了解我。」
其实我也只敢背地里这么开开玩笑,实际真不敢和周睿宁怎么样,毕竟他是有女朋友的人,该避嫌还是要避嫌的。
我虽这么想,某人却不这么听,闻言果不其然斥责我:「人家有女朋友,称什么兄道什么弟?」
「我也没和他怎么样啊,只这学期追你的时候和他联系得多,而且这些事他女朋友都知道,她还帮我出过主意呢。」
「下学期不准再和他有过多来往了。」
「为什么?我还约好下学期请他和他女朋友吃饭呢。」
蒋子渝平日里一直温言温语,聊个周睿宁却聊出火来:「你俩关系这么好吗?这学期请吃饭,下学期还请?」
「我还不是为了打听你的情况才欠他人情的!你这人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生气呢?枉人家周睿宁还是睡在你下铺的好兄弟。」
「打听什么情况需要托我下铺的好兄弟?」蒋子渝看来是真生气了,「我是死了还是哑巴了,你不能直接问我?」
「……」我被他一句话怼得卡壳儿,憋着一口气半天没吐出来。
蒋子渝气鼓鼓地朝餐厅而去,我在他身后气得跳脚:「你才是盲盒隐藏款!蒋子渝你气死我了!」
他在门口停住脚步,拉开门回头看我:「进不进来?」
我原地顿足一会儿,一步迈上台阶进门。
蒋子渝关上门,追上来换了副笑模样:「下学期还请不请吃饭了?」
「请,请吃那家贵的。气不死你。」
「那我也去。」
「拒绝。」
「我去给你们付账。」
我变脸比翻书快:「可以。你要是去的话我得捡贵的点,比如先来一份那个齁贵的燕窝粥,再来一份特调浓汤锅,菜单上哪个排前面我点哪个。」
我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却不见蒋子渝回我。
他驻足,我也驻足。我话说了一半卡在嗓子眼儿,抬头懵懵地看了他一眼。
我俩距离餐桌有点距离,他隔着这段距离死死盯着前面。我顺目光看过去,只见桌子那头站着位长发女生,正含笑凝视着蒋子渝。
我离蒋子渝近,清楚地看到他咬了咬腮帮子,目光点点冷了下来。
我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衣袖,想出声喊他时被那位女孩抢了先:「子渝。又见面了。」
我们这一角的氛围格外尴尬,有同学解释:「常欣放假早,路过这儿,所以咱们一起聚一聚。」
蒋子渝冷声:「为什么没人提前告诉我?」
我一来一回,打量着他们。
「是我没让大家告诉你。」常欣落落大方,在大家都尴尬的氛围中她一点儿也不尴尬,「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这是惊喜吗?惊吓还差不多。我暗自腹诽。
常欣说话间看向我:「这位同学是?」
蒋子渝回答比我快:「我同学。」
我接着他的话尬笑着介绍自己:「我是蒋子渝的同学。」想想在座的都是同学,我补充,「大学同学。」
常欣皱眉:「你们班没这个女生吧?」
蒋子渝不悦道:「我那天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不可能了。常欣,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能不能不要再打扰我?」
「你的生活?」常欣眼神尖利,刺在我身上,「你的生活就是和她谈恋爱?」
她跟看到什么大笑话一样,冷哼:「蒋子渝,你的审美呢?离开我,你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随便是个女的都能和你恋爱了是不是?」她讽刺拉满,「再过几年,你是不是看母猪都觉得眉清目秀可以恋爱?」
「常欣!」蒋子渝彻底发了火。
我们这边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尤其几位高中同学都看着我。我窘迫至极,扯了扯蒋子渝的衣袖,求助一般道:「要不我先出去?」
蒋子渝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低头「嗯」了一声。
我迎着众人的目光奔出餐厅,一口气跑到马路旁的花坛边坐下。
天已经黑透,半个月牙儿挂在树梢上。冰冷的石板硌的大腿发凉,我跺跺脚,盯着弯月发呆。
我不知道屋里情况怎么样了,只能在外面焦急等着他。
时间不长,不出十分钟,有急促的小跑脚步声朝我而来。我对着冰冷的手哈了口气,扭头看过去果然来的是蒋子渝。
他个高,为了方便和我说话,到我身边蹲下身子来。
他轻声道歉:「对不起,不该带你来的。我不知道她会来,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没事儿的,我才不会放在心上。」
他冲我笑了笑,伸出双手摸我的耳朵,问:「冷吗?」
我看着他摇头:「不冷。」
「撒谎。」他暖暖的掌心捂着我的耳廓,「都冻红了。」
我抿嘴笑起来,掩盖心里的羞涩似的,手忙脚乱拿起羽绒服上的连帽兜头罩在头上,红着脸说:「真的不冷,我新买的这件衣服帽子可暖可大了。」
我把帽子全部裹在头上,笑着:「即便是戴着围巾,放两个脑袋都没问题。」
「是吗?」
我点头:「嗯。」
「我试试。」
蒋子渝说着把脸靠过来,鼻尖完全贴在我的鼻尖上。
他声音轻轻的:「好像真的可以放两个人的脑袋。」
我在慌乱中怔愣,他却毫无防备地吻上了我的唇。他说话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的:「陆见月,做我女朋友吧?」
他只是轻轻啄了我一下,却叫我脑袋一片空白,吻毕许久,我才想起什么,问他:「你是在生她的气,所以在气头上才对我这么说的吗?还是你觉得我受委屈了,为了补偿我才这么说的?」
「不是。是我很早就想这么说了。」
「很早是什么时候?」
「或许是在约你来参加同学聚会时,或许是在物理学院的顶楼,也或许更早,比如病好后的那节地理鉴赏课上,比如在你有机化学笔记本里留言时……只是我的生活一团糟,那时候没敢向前一步。不过还好,那时候也没推开你。」
我一紧张就容易搓指腹,恨不得把自己的手指搓破皮,哑声问:「你在物理学院大楼跟我说有事情要处理。是指和她的事情吗?」
「嗯。」
「那你不等到处理完再答应我吗?」
「不等了,我已经处理大半个学期了,够久的了。再说,我等不及。」蒋子渝温柔地看着我,再一次郑重问道,「陆见月同学,做我女朋友可以吗?」
我点点头:「可以。」
他笑起来真好看,眼里藏着小星星,伸手牵我:「女朋友,肚子饿了吧?我带你去吃别的好吃的。」
「我不饿。某人秀色可餐,我看饱了。」我盯着他眼里的碎光看,「况且刚刚那个吻是甜点,饱上加饱。」
「是餐前甜点还是餐后甜点?」
「我还没吃正餐呢,当然是餐前甜点。」
蒋子渝环抱住我,唇瓣贴在我的嘴角,小声道:「那再预支一份餐后的。」
他压低我颌下的围巾,柔软如羽瓣的双唇贴上来,完完全全吻住了我。
内心的羞涩转为巨大的惊喜,蒋子渝温热的气息在我唇齿间化成甜蜜的火药般的引子,在我的世界里噼里啪啦炸开了花。
——番外·考研记——
在我们紧张备考的时候,蒋子渝同学被稳妥保研了,这让同为考研党的我和周睿宁羡慕不已。
因为有了充裕的时间,所以蒋子渝平日几乎天天泡在图书馆陪我备考。
一开始我和周睿宁都在图书馆一层自习室复习,自蒋子渝来得勤了,周睿宁说我们在秀恩爱,收起书包上了二层,美其名曰「眼不见心不烦潜心俩月拼搏清华」,还特正式地把这句话写在了复习资料的扉页上。
蒋子渝看着周睿宁工工整整的拼搏警句好奇:「老二,不跟我去同一所学校啊?」
「不去。本科四年都受够你了,还想一起读研?」周睿宁傲娇,「现在我只盼着明年六月我们劳燕分飞,自此一拍两散。」
蒋子渝皱眉:「会不会用成语?谁跟你劳燕分飞。」
「你啊。」周睿宁八成是被女朋友带坏了,「嗑咱俩的人可多了,不信你问你的女朋友。」
我点点头:「对的,你们 CP 还有名字,叫与您相伴。与是你,您是宁,周睿宁。」
蒋子渝嫌弃:「这名字这么俗?」
我把笔递过去:「要不您老人家文采斐然,取个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