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义上是我陪伴皇后,实则是家主看我可怜给我一个容身之所罢了。
我自幼父亲不争气,养姬赌博处处不落,母亲和离远嫁,他更是一日一日荒唐下去。父亲被家主绑了送回了乡下,却留下了我。
是皇后整日笑呵呵的,逗我笑,教我读书识礼,哪怕我没有国舅亲女更讨人欢心,更能言善道,皇后却待我如初,「咱们晨儿是内秀之人啊!」
我想,我一定要开心,快乐,幸福地出嫁!
和皇后点了一晚上金银钱物,我们俩躺在金银之上傻笑。
「殿下,你给了我不会后悔吧!」
「悔啊,现在就悔了。」
说着她摸了一块金元宝使劲嗅了嗅,一副不舍的模样。
「日后,那个扶幼堂也便交给你了,晨儿。反正我是没钱了。」
我郑重保证,哪怕我吃不饱也定不会饿着抚幼堂一个孩子。
但是,等我和皇后两人眼带精光走出门,却看见陛下怒气冲冲进了来。
「呀,陛下今日不是很忙?」皇后有些吃惊,毕竟如今世族和寒族的矛盾日深,陛下分身乏术,忙碌非常。
陛下看了看我,把皇后拉走了。
我看着帝后的身影,他们其实并不像帝后,面上端着,私下里玩闹斗嘴甚至吵架斗气并不在话下。
但年龄见长,我才慢慢明白,皇后的通透和清明多么令人钦佩。天下盛而转衰,内忧外患,陛下为了中兴,一步步修改税法,地法,到如今和世族已然有了裂痕。
皇后出身世族,帝后之间的隔阂在各派争斗之间暗藏。
若不是陛下桀骜的自信和皇后清醒的认知,帝后或者还是如史上记载的多数帝后那般,情浓而聚,情浅相散。
但风雨过后,仍旧心如磐石,无所转移,令人钦羡。
我想,我应当去见一见二皇子的,一朝赐婚,我才发现我对他除了盲目地崇拜,还有几分不可言说的情分在。
世家子多为棋子,我算是十分幸运了。
可宫人却告知,二殿下被罚犁地去了。
当今陛下为了支持皇后的稼轩之事,宫中罪不至死的都去侍弄庄稼去了。
我看到他时,那个平时打扮得像只孔雀般的他正赤脚踩在地里卖力干活,后面是胡伴伴坐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茶。
「二皇子,我要出嫁了。」我不明白为什么,竟然忘了礼仪,忘了一切,甚至没有给宫中资历最老的胡伴伴行礼,我带着奇怪的不知在希冀什么的心思,喊出这句话来,竟就有了哭腔。
他只是转了转头,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了。」
说完就去继续干活去了。
我忍着泪,一步一步回了宫,收整好行李,「殿下,我想出宫。」
皇后眼圈红红的,「去吧!」
第二日,我就回了家,说是家,只一个有些老去的门房,再无其他。
我靠着儿时的记忆,把炕洞里藏着的布包拿出来,撕开一层又一层的包裹,里面的小瓷瓶很精致,打开慢慢倒出一粒来,含在嘴里,母亲出嫁前夕,抱着我哭了一夜,告诉我以后太难受了,就吃一粒,会好很多。
我藏了很多年,没有舍得吃。
再后来,我便睡着了,睡得昏天黑地,无知无觉。
再醒来,就发现披头散发的二皇子在我跟前吼,但我听不到他的声音,一点也听不到。
他吼着吼着就哭了。
皇后握着我的手,没有哭,也没有说话。
我急切地证明我没有自尽,我是满意这桩婚事的,我只是吃了一粒糖豆啊!
但我也说不出来。
我抓狂了很多天,沈大人亲自给我行针诊治,那位传说中的沈夫人板着脸有点吓人。
沈大人膝下只有一女,每天都来探探我的呼吸看我死没死,我想笑却没笑出来。
这么过了三个月,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渐渐消失,有一天清晨,我才有些迷蒙地听到二皇子沙哑的声音,「晨儿,你不要走,我还没娶妻呢!」
我挣扎起身,「殿下呢?」我的声音嘶哑困顿无力,但好在他听懂了。
皇后赶来的时候,还穿着中衣。
陈尚宫第一次没有板着脸训斥。
「殿下,我,我,我没有自尽。」说完我就躺下去了。
后来我才知道,母亲改嫁之日就已经自尽了,留给我的糖豆,是毒药!
怪不得她一再叮嘱,「不到最难受的时候,不要吃!」
我能下地走路的时候,成了二王妃。第二日就南下,一路前往边城。
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陛下本已心软,答应赐婚,但皇后坚持,「若要成婚,必须远赴边城,永不入京都。」
二殿下应了。
我翻开皇后殿下的信,「我一生追寻,不过无拘无束,览天下风光,你如今天高地阔,代我写一本地志游记可好?」
最后一页,「书成之日,方可回京。」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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