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她比烟花寂寞:情到深处人孤独》
原本很疼我的哥哥,突然恨我入骨:「你的死活,关我什么事?」
我死的那天,妹妹在跟我的男友举行婚礼。
妹妹担忧道:「……哥,你说姐姐今天不会来抢亲吧……」
哥哥柔声回答:「不会,她来不了……」
是啊,我来不了,我都已经死了,怎么抢亲呢?
1
七岁之前,我过得很幸福。
我家家境很好,爸妈事业有成,我还有一个很疼爱我的哥哥。
这种幸福在七岁那年,戛然而止。
爸爸的情人因为爸爸未能兑现离婚娶她的诺言,盛怒的她开车撞向爸爸的车。
那时,妈妈坐在副驾驶上。
妈妈当场去世,爸爸和她的情人被送到医院抢救,爸爸捡回一条命,他的情人不治而亡。
爸爸带着六岁的文韵来到我们的家中。
因为妈妈的去世,哥哥和我都十分排斥文韵。
只要是文韵喜欢的,哥哥总会抢过来送给我,并故意惹哭文韵。
爸爸责罚我们时,哥哥会挡在我面前,替我挡下爸爸的巴掌。
瘦小柔弱的文韵流着泪求爸爸别打哥哥,但哥哥并不领情,厌恶地将她推开。
见状爸爸怒火更甚,下手便越重。
爸爸总认为是我在挑拨离间,才导致哥哥对文韵没有兄妹之情,关系始终恶劣。
所以本就不太喜欢我的爸爸,对我更是没有好脸。
高中时,我和哥哥看到文韵跟一个男生表白,哥哥勾唇冷笑:「青姌,去把那个男生夺过来。」
我没按哥哥说的做。
一来我并不喜欢那男生,二来,我再怎么讨厌文韵,也不会去抢她喜欢的男生。
可哥哥还是一意孤行地把那个叫谢志申的男生带到了我面前:「我这个妹妹可比那个文韵漂亮多了。」
谢志申跟文韵提出分手,转过头来追我。
文韵把自己关进屋里,哭肿了眼睛。
回到家的爸爸,不由分说地甩了我一巴掌:「韵儿是你妹妹!你心肠怎么就这么歹毒!」
我没跟爸爸解释,这事是哥哥的自作主张。
因为文韵的存在,哥哥跟爸爸的关系已经很紧张了,我不想他们爆发更大的冲突。
我沉默地承受着爸爸的怒火。
那天之后,爸爸将我送到国外读书,在那里,我认识了洛隻。
2
留学期间,我很少回家。
因为爸爸不许我回来。
哥哥会抽空来看我,给我带些家乡特产,也会经常与我打视频通话,关心我在国外的生活。
临近毕业那半年,我有阵子联系不上哥哥,我问爸爸,爸爸说,是哥哥报了总裁班,集训期间不能碰手机。
爸爸需要哥哥来继承公司,我没有怀疑爸爸的话。
我想着就不打扰哥哥了,反正再过几个月就回家了。
毕业后,我把洛隻带回家中。
文韵看到洛隻第一眼,眼睛里像被点燃了灯光,亮晶晶的。
她回房间换了身纯白的裙子,露出曼妙的身材。
洛隻的视线没落在文韵身上,而是陪着我看着门口的动静。
他知道我很久没见哥哥了,特别想他。
哥哥终于下班回来,门打开,他的身影一出现,我立刻站起身激动地迎了过去:「哥哥……」
但哥哥的表情却很冷淡,只淡漠地说了句:「回来了……」
我满腔热情像被冷水一下子扑灭,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哥哥越过我,径直走向文韵,把手里的糕点盒递给她,声音温柔:「双程路那家店的蛋挞,你最爱吃的。」
文韵笑容甜美,乐呵呵地接过来,余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我身上。
我仿佛进错了家门。
我的哥哥,什么时候跟文韵关系那么好了?
我和文韵像被调换了角色,明明我才是哥哥最亲的妹妹啊?
爸爸拉着文韵落座,哥哥夸赞文韵今天很漂亮。
文韵仰着头撒娇道:「哥哥帮我挑的衣服,怎么会不漂亮呢?哥哥最懂我的喜好了。」
我还站在玄关处,洛隻站在我身边,我们看着那边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我感觉自己仿佛是一个外人,一个不速之客。
还是文韵想起来招呼洛隻过去吃饭,洛隻攥着我冰冷的手,走向餐桌。
此刻,我的心迷茫而无措,不知道我在家里的地位怎么就成了这样。
爸爸就算了,反正自打我出生,就没享受过父爱。
但哥哥的爱,曾经毫无保留地给过我。
最难过的不是从未得到,而是得到过,却无故失去。
难道,时间真的有这种魔力,四年的聚少离多,就能让哥哥对我的感情消失不见?
还好有洛隻在身边,他极力地温暖着我,让我没那么难受。
3
原本属于我的位子,被文韵霸占着。
他坐在爸爸和哥哥中间,享受着他们的关心和照顾。
餐桌上的菜,没有一道是我爱吃的。
家里的保姆换了,不是陪伴我长大的王阿姨,而是一个和文韵有些相似的陌生面孔。
我正疑惑,文韵仿佛看出了我的想法,主动解释道:「这是我大姨,你可以叫她张姨。她的手艺比王阿姨好多了。哥哥心疼我吃不惯王阿姨做的饭,就帮我把大姨请到家里来了。」
「这不,吃得我都超重了,要减肥呢。」
哥哥敲了下文韵的头:「你敢减肥试试?」
文韵娇笑着缩了缩脖子:「哥……你好凶……」
哥哥作势又要敲文韵。
文韵憨憨一笑:「好嘛好嘛,都听哥哥的,我胖成猪没人要,你养我。」
爸爸看着打闹的兄妹二人,笑出一脸褶子。
我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粒,食不知味。
饭后,我把洛隻送回酒店。
洛隻吻了吻我的额头:「没关系,你还有我。」
我热泪盈眶,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发现居然没有收拾,还是上次我回来时的摆设,上面落了一层灰尘。
我下楼叫保姆张姨打扫卫生,张姨皮笑肉不笑:「我来这里只伺候文韵一个人的,不负责打扫你的房间。」
文韵用挑衅的目光瞥了我一眼,嘴角噙着笑,扭着腰回了房。
我知道,文韵在报复我。
当年她到文家时,王阿姨没有帮她收拾房间。
我的视线移向哥哥,他正坐在沙发上看报,连头都没抬一眼。
张姨的嗓门很大,我们谈话的声音,只要在客厅的人都能听到。
哥哥他为什么会对文韵报复我这件事视而不见呢?
爸爸轻哼了一声:「哪来那么多大小姐毛病,自己的房间自己收拾,这么大人了,难道在国外,你不是自己做事?」
我被堵着哑口无言。
我不想一回来就跟家人争吵,我到卫生间拿了清洁用品,回房间自己打扫。
屋里灰尘很多,我打扫到半夜才铺床睡觉。
躺在床上,我怎么都想不通哥哥为什么会变得跟文韵这么亲近。
明天,我一定要问问哥哥,到底是怎么了?
4
搭哥哥的车去酒店找洛隻时,我问哥哥:「哥你不是最讨厌那个私生女吗?为什么……」
哥哥脸色瞬间寒了下来。
前面是红灯,他急踩刹车,轮胎和地面摩擦出微微刺耳的声音。
车子停下来,哥哥沉声道:「以后别这么叫小韵了,她毕竟……是我们的妹妹。」
我垂眸,心底渗出丝丝疼痛:「你忘了妈妈是怎么死的吗?」
哥哥声音冷冷的:「活人总比死人重要。再说,文韵是无辜的,她跟我们有血缘关系,这点,谁都抹灭不了。」
哥哥加重了「血缘」这两个字,他不肯正面回答我,说出的话冠冕堂皇的话,我无法反驳。
可我隐隐觉得,我不在家的时候一定发生过什么事,而哥哥不愿意说出来。
爸爸和文韵就算知道什么,肯定不会说的,而在国内我没有朋友。
以前哥哥管我管得很严,不许我乱交朋友,连跟女孩子交朋友,都要经过他的允许。
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我有一个霸道的哥哥,都不太愿意跟我往来。
而哥哥的朋友圈子,从来不带我玩,加上我在国外,对哥哥的身边有哪些朋友还在来往,就更一无所知。
一时之间,我竟然想不到能跟谁打听一下。
我去王阿姨的老家看望她,顺便问问她知不知道哥哥发生了什么事?
王阿姨说,她也不清楚。
我出国后,哥哥就搬走了,没在家住,跟爸爸和文韵的关系也降到了冰点。
文韵一直挑王阿姨的刺,王阿姨始终忍着。
爸爸看在王阿姨在文家兢兢业业干了二十多年的分上,没有依从文韵的意思开除王阿姨。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爸爸突然就辞退了王阿姨。
王阿姨没有办法,只好收拾东西回老家了。
我失望而归,想着先在国内安顿下来,再找机会查清楚哥哥的事。
哥哥在公司给洛隻安排了一个职位,却以公司没有合适的工作让我做为由,把我介绍到了他朋友的公司。
我心里有不满,洛隻劝我不要在意,在哪工作都是历练,或许哥哥只是希望我在别家公司学习到更好的经验。
我暂时接受了哥哥的安排。
哥哥的朋友对我还算照顾,我的工作轻松顺利,唯一不满的是,谢志申也在这家公司里。
谢志申性格偏执,当年他追求我的时候,可谓死缠烂打,行为疯狂。
要不是他总是骚扰我,当年我也不会听爸爸的话乖乖去国外上学。
我看到谢志申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睛就脊背发凉。
5
我拒绝了谢志申共进晚餐的邀请,下班后直接去找洛隻。
我走到办公室门口时,看到文韵像欢快的小鸟般在格子间穿梭的身影。
文韵已经在公司实习一个月了,公司里的人多半都在讨好她。
董事长爸爸最宠爱的小女儿、总经理哥哥照拂着的小妹妹,文韵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公司里认识我的老人没剩下几个了,大部分员工都不知道文家还有我这个女儿。
爸爸和哥哥带着几个部门主管从会议室出来,文韵把手里的文件拿给哥哥看。
哥哥扫了一样,向文韵竖起大拇指。
爸爸更是亲昵地抚摸文韵的头,脸上挂着欣慰的笑。
我相信文韵能做的事,我会做得更好,可是爸爸和哥哥不给我证明的机会。
我在楼下等了一会,洛隻才和爸爸、哥哥他们一行人一起出来。
爸爸看到我,淡淡开口:「我们今晚要团建,青姌你要一起去吗?」
虽是询问的语气,但我能听出来,他并不热络让我参加,只是客套一下。
我看着大楼里陆续走出来的陌生面孔,他们内部团建,我一个别家公司的员工,如果去凑这热闹,大家都会不自在。
我摇了摇头,垂下眼帘:「你们去吧,我回家了。」
洛隻叮嘱了我一句「路上小心」,便被文韵拉着,一起坐进了哥哥的车里。
我刚回国,还没买车,是打车过来的。
这会儿附近挺不好打车的。
他们一个个开车离去,没有人问我,我需不需要带一程?
路灯照耀得我眼睛有点酸涩。
我站得腿都发麻了,才叫到一辆出租车。
6
我跟爸爸提出想买车的意思,爸爸说再等等,等文韵拿了驾照一起买。
一个月后,爸爸交给我一张卡,让我带着文韵一起去买车:「你妹妹小,买东西容易上当。你这个做姐姐的,帮她看着点。」
钱是爸爸出的,他的要求,我似乎没办法不同意。
我想买的车型是老早在网上做过攻略的,直奔 4S 店。
但文韵事先没想好买什么车,大热的天,拖着我逛了一家又一家店,试驾了一辆又一辆车,整整跑了一天,才订好车子。
本以为合同签好,钱付了,等后面提车就好。
没想到,那天我回到家,爸爸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给你妹妹买车,为什么不给她买保险?」
我莫名其妙:「我……」
「她刚拿到驾照,什么都不懂,你不给她买保险,她直接开车上路,撞到人了!」
「你长脑子了吗?你怎么办事的?」
我看着不可理喻的爸爸,觉得可笑至极。
文韵一个成年人,连车子买保险这种事都不知道,那是爸爸的教育有问题,他养出了巨婴,却来指责我服务不到位?
我是文韵的保姆吗?
7
哥哥扶着目光呆滞的文韵开门进来。
爸爸看到文韵,连忙迎上去,担忧和心疼溢于言表。
他拍拍文韵的肩头,轻声安慰:「小韵别怕,多少钱爸爸都赔得起。」
哥哥神情肃穆:「人还在医院抢救,即便救活了,也会落下残疾,后期的治疗费,不是个小数目。」
哥哥说着,侧头看向我,眼睛射出两道寒光:「这下,你满意了?」
哥哥和爸爸一样的态度,这让我气得浑身发抖。
文韵开车上路不买保险,却成了我的错?
「你们有病吧!车不是我开的,人也不是我撞的……」
我的回怼让爸爸眼里的怒火一下子烧到了天灵盖。
他一个箭步冲过来,夺走我手里的车钥匙。
他的嗓音异常尖厉,声带好像劈了一般:「既然你认识不到自己的错,那把你的车卖了付那个人的医疗费,你这么自私,我是老糊涂了才会给你买车!」
爸爸和哥哥一左一右搀扶着文韵走到沙发前坐下,你一句,我一句地安抚着文韵的情绪。
我浑身冰冷地站在偌大的别墅里,看着墙上妈妈的遗照,像一个孤儿,周遭刮着凛冽的寒风,眼睛痛得厉害,却连一滴泪也流不下来。
我一步步走出家门。
站在门外,我听到屋里文韵娇滴滴的声音:「爸,哥,姐姐走了……」
爸爸的声音仍然带着怒气:「她走就走,这么大人了,还能找不到地方住?她走了,家里还能清净点。全家就她一个人,不盼着合家欢乐,不想着兄妹和谐相处,整天挑事……」
我无心再听这些爸爸说了无数遍的话,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开。
街上华灯初上,下班高峰期还没过去,路上车来车往,小吃街人满为患。
想打电话给洛隻,手机拿出来,想到他还在国外出差,这个时间,他那边是深夜,我手指在屏幕上停留片刻,还是没拨过去。
我握着手机,准备在附近订个酒店将就一下。
低头滑屏幕挑选酒店时,突然后背被一个人撞了下,我一个踉跄,一头撞向面前的梧桐树上。
我回头看去,是一对嬉笑打骂的情侣,其中男生后退时不小心撞到了我。
两人一个劲跟我道歉,我觉得自己没受什么伤,就让他们离开了。
我背靠树干,继续选酒店。
一滴滴血落在手机屏幕上,我这才发现,我流鼻血了。
我晕血。
8
醒来时,我人在医院,坐在病床前的人,是谢志申。
谢志申说他给我打电话,是路人接的,说我晕倒了,于是他就赶过去把我送到了医院。
即便我很排斥谢志申,毕竟这次是他帮了我,我真诚地向他道谢。
这几个月一起工作时,他除了锲而不舍地约我一起吃饭以外,没有别的过激行为,我对他放松了警惕。
医生拿着报告单,神情严肃地走进来:「43 床文青姌,你的验血报告有问题,初步怀疑是急性淋巴白血病,你的直系亲属中,有病史吗?」
如同雷轰电掣一般,我呆住了,我木然地摇了摇头。
谢志申一脸震惊,急切道:「医生,没搞错吧,她怎么可能有白血病呢?」
医生声音深沉:「还需要进一步检查才能确诊,我们建议患者转院。」
我沉默良久才回过神来。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拨通了哥哥的电话。
毕竟转院要办手续,我并不想继续麻烦谢志申。
那边过了许久才接通,哥哥压低声音说:「什么事?小韵刚入睡,你长话短说。」
哥哥的冷漠在这一刻让我积压的情绪瞬间崩溃,不顾外人在场,我的眼泪决堤:「哥,如果我得了白血病,会死吗?」
没有人不害怕死亡,此刻,我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家人给我对抗病魔的勇气。
可我没想到,哥哥听到我的话,声音竟然更冷了,如同淬了冰一般:「你的死活,关我什么事?」
那边传来文韵的梦呓:「哥哥,哥哥,我好害怕……」
哥哥立刻挂了我的电话。
我的心随着那句「你的死活,关我什么事?」彻底对哥哥绝望。
电话里的盲音像机器绞碎心脏的杂音,痛得我喘不过气来。
爸爸不接我电话,洛隻的电话打不通,谢志申主动提出帮我联系医院,我轻轻点了点头。
我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跟着谢志申坐上救护车。
9
没有奇迹发生,我确诊了白血病。
在医院走廊里,我蹲在墙角给洛隻打电话。
接通后,我听到电话那头文韵的声音:「哥哥、洛隻,你们看,海鸥……」
我所有的话,都梗在了喉咙里,半晌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洛隻喊了我两声:「青姌,青姌……」
我深吸了口气:「洛隻,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你……」
洛隻沉吟一下,说:「可能还要几天,事情还没办完。」
我咬着唇询问:「我哥……和文韵在你身边?」
「哦,泽识哥带文韵来散心,顺便指导一下我的工作……」
文韵银铃般的笑声和我手里确诊单上的泪痕形成鲜明对比。
「洛隻,你快来看,我捡到一个很漂亮的海螺。」
洛隻把手机拿开一点,大声回答:「来了,来了……」
洛隻声音微喘,似乎在小跑:「青姌,回头我再给你打回去。我也想你!」
他打了个啵,我却丝毫没有觉得甜蜜,只有心底冷冷的寒意和隐隐的不安。
我哑然,回了声:「好。」
10
洛隻回来后,我便拉着他去了照相馆:「我们去拍婚纱。」
洛隻有些哭笑不得:「怎么这么突然?」
我眼眸湿润,嘴角却噙着笑:「因为我想做你的新娘啊!」
很想,很想。
「可是我还一无所有,连我们的婚房都还没赚够钱买。」
「我不介意啊。你是潜力股,那些早晚会有的。」
洛隻揉乱了我的发,将我揽入怀里,「你呀,想起一出是一出。泽识哥和伯父知道你想这么早办婚事吗?」
提起他们,我的心情低落下来,我强撑着笑脸:「结婚的是我,又不是他们。」
洛隻拗不过我:「那好吧,先拍婚纱照。」
他挑了套简约大气的婚纱递给我:「进去试试吧。」
我踮起脚,吻了吻洛隻的脸颊,心中既悲凉又感动:「洛隻,生命的最后时刻,我只有你了。」
换好婚纱出来,我看到哥哥和洛隻坐在窗边的茶几前说着什么。
我喊了声:「洛隻……」
洛隻转头看着我,他眼眸赤红,目光中含着几乎没顶的暴怒,他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向我逼近,字字锥心:「文青姌……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洛隻把一沓照片丢到我脸上,我低头看着那些照片飘落地上,如同我经营了几年的爱情变成枯叶,在寒风中落地。
照片主角有两个,我和谢志申。
抓拍的角度很好,每一张看起来都很暧昧。
甚至,还有我们同床共枕的照片。
看上去不像是 P 的。
可我根本不记得有和谢志申有过亲密举动,更别提同床共枕。
洛隻愤怒得直发颤,嘴唇抽搐。
我感觉灵魂都被逼出了躯壳,在空中无助地飘浮着,归不了位。
我不住地摇头:「不是的……我没有……不是这样的……」
但洛隻却还是愤然离开。
我转身去追他,被哥哥拦住:「小韵爱上了洛隻,她离不开洛隻。小韵以前吃过不少苦,我们该补偿她的。
「你把洛隻让给小韵,她毕竟是我们的妹妹。」
是命令的语气。
我在哥哥的怀中挣扎:「她是你的妹妹,那我呢?」
哥哥钳制住我的下巴,声音听起来如同鬼魅:「做我的妹妹,你配吗?」
看着洛隻驾车离去,哥哥松开我。
他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了擦手,仿佛刚刚碰了什么脏东西。
他把纸巾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看都没再看我一眼,背着手,扬长而去。
我呕出一口鲜血,弄脏了洁白的婚纱。
他们不知道,我快死了,和洛隻结婚是我最后的心愿。
11
洛隻拉黑了我的所有联系方式,不知所终。
同时文韵也一直没回家。
我去求哥哥告诉我洛隻去了哪里,在他房门前跪了几个小时后,他终于走出来,叹口气,写了个地址给我。
是北方的一个镇子。
这个地方是洛隻的家乡,我没有怀疑。
我顾不得膝盖的酸痛,心急如焚地打车去了那个偏僻的小镇。
连续坐了十几个小时的车,在陌生而逼仄的巷子里穿梭良久,终于找到了地址上标注的院落。
我忐忑地敲响了那扇斑驳的木门,开门的却是谢志申。
谢志申诡异一笑,我来不及反应,便被他拽进院子里。
他捂着我的嘴,将我拖进屋里。
老屋里阴暗寒湿,即便开着门,里面亦是黑沉沉的。
谢志申一直将我拖到卧室里,把我绑了起来。
我惊恐得浑身发颤,无助地流泪。
他走到我身边,看着我满脸的泪水,抬手为我擦去眼泪:「青姌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谢志申的触碰让我觉得恶心极了,我一阵反胃,却因嘴里塞着布团,连呕吐都做不到。
谢志申眉头皱了皱:「青姌,我也知道你难受,但是只有这样,我才能守护你。
「我可以拿走你嘴里的东西,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要大叫。不然,我只能把你关进地下室了。
「这里的地下室,有比猫还大的老鼠。」
为了和谢志申周旋,我点头答应。
谢志申脸上露出笑意,取走了我嘴里的布团。
我在巷子里找地址时,发现这里人不多,很多院落都是空宅,或者只有年迈的老人守着老房子。
恐怕只有逢过年,人才会多一点,我就算大叫救命,叫来人的几率也不是很大。
而且我暂且不能惹怒谢志申,所以我没有出声。
谢志申显然很满意。
谢志申拿走了我包里的手机、身份证、现金,放心地走去厨房烧饭。
我蜷缩在古朴的木床上,麻木地流着眼泪。
我怎么都想不到,我的亲哥哥会把骗到这里,把我推进恶魔的手里。
哥哥明明知道,我有多讨厌谢志申。
当年谢志申牵了一下我的手,我都要用肥皂洗好几遍。
谢志申尾随我,我吓得不敢去上学。
那时哥哥自责道:「都是哥哥的错,不该随便把你和谢志申配对。以后,哥接送你上下学。」
我眼睛红得像兔子,扑进哥哥怀里,委屈地抽噎。
气哥哥气了好多天,他一句道歉,便抵消了我心里所有的委屈。
从那以后哥哥每天护送我上下学,还带人警告了谢志申:「我妹既然看不上你,这事就这么算了。再发现你骚扰他,我打断你的腿。」
可是,那个虽然鲁莽却还是会跟我道歉、会保护我的哥哥,哪去了呢?
我喉咙如灼烧般一样痛,全身痛得像是要散架,尤其是膝盖处。
那里的淤青怕是很久都不会消掉。
这还是小事,更严重的是,我发烧了。
对于白血病病人来说,发烧是极其危险的,更何况,我这两天经历的事情那么多,心力和精力都消耗得厉害。
我像走在沙漠里,深一脚浅一脚,最后,一步也迈不动了。
12
我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我醒来时,左边手脚被谢志申绑在床上,右边是松开的。
右手上挂着点滴。
谢志申正拿着热水袋替换掉我手腕下了另一个凉掉的热水袋。
见我醒来,他欣喜若狂,摸了摸我额头:「终于退烧了……」
我整个人都很虚弱,无力避开他的碰触,索性也就这样了。
我问:「这药是?」
「就是些补充营养的药。你放心,我学过医,大手术我做不了,挂个点滴,我还是可以的。」
他抚摸着我的脸庞,声音嘶哑却坚定:「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你再等等,等文韵和洛隻结婚了,我就去找文韵和你爸爸给你捐骨髓。」
我捕捉着他话里的信息,疑惑道:「为什么只有我爸和文韵,按理说,我哥哥应该更适合给我捐骨髓啊。」
谢志申眼中眸光一闪,警惕地移开视线,吞吞吐吐道:「以……以后…….再告诉你。」
在老屋的日子里,我总是昏昏沉沉的,每天清醒的时候不多,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
我不知道是由于疾病的原因,还是谢志申给我下了什么药。
我抓住每个清醒的时刻去套谢志申的话。
「青姌,我没喜欢过文韵的。
「我一直喜欢的,只有你一个。
「那时我给你写的情书被文韵看到了,她笑话我,说以我的条件根本就追不到你。
「她说她有办法帮我。
「她和我演了一场戏,你的哥哥果然上当了,他主动来找我,把我带到你面前。」
原来看似柔弱的文韵设下了这样一个局,她算准了我哥哥鲁莽,容易被挑拨,利用哥哥对她的恨,把谢志申这样的偏执狂搅入我的生命里。
她再在爸爸耳边吹吹风,爸爸就准备将我送到国外,本无意出国的我,为了躲避谢志申就同意了。
我们每个人都在她的算计中,而她还装作受尽委屈的样子。
谢志申握着我的手,信心满满道:「文韵有不少把柄在我手上,我叫她给你捐骨髓,她不敢不答应。」
我借机询问:「文韵还做了什么?」
谢志申脱口而出:「就是你哥…….」
他猛然意识到什么,声音戛然而止,闭上了嘴。
他垂下眸,避开我探究的视线:「你不用知道那么多,总之,一切交给我。」
13
深夜,我梦到洛隻牵着文韵的手步入婚礼现场,文韵穿着我曾试穿的那件婚纱,婚纱上的血迹变成盛开的花瓣,为她的美丽点缀。
而我被哥哥掐着喉咙:「你这么薄情,你的血一定是冷的吧?」
我想呼喊洛隻,但发不出任何声音。
洛隻满眼爱意地盯着文韵的脸,修长的手指抚摸她肩头的花瓣:「我的新娘,像鲜花一样美艳。」
我的手腕在滴血,那些血汇聚成一条线,源源不断地飞到文韵的婚纱上,婚纱上的花瓣开得越发鲜艳。
我却像枯萎的花瓣,在宾客们的欢声笑语中,垂落在角落里。
我喘着粗气醒来,看着无边的黑暗,再没入睡。
卧室的门被推开,谢志申蹑手蹑脚地走进来。
我闭上眼装睡,看看他想做什么。
他掀开被子在我身旁躺下,将我衣领扯开一些,他轻轻靠近我,唇靠近我的脸颊。
似乎怕弄醒我,他没有亲下去,只是屏息贴近着。
然后,我微闭着的眼睛感受到了光亮。
是手机拍照发出的亮光。
我依旧不动声色,只是装作无意识地翻了个身,碰掉了他的手机。
他吓得翻身下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片刻后,见我没有动静,他才慢慢站起来,拿走了手机。
屋里又恢复到寂静和黑暗。
我幽幽地睁开眼。
刚刚,我看到了谢志申借位拍下我们「亲密」的照片,发到了哥哥的微信上。
还有他们前面一些聊天记录。
谢志申:「洛隻和文韵怎么还没结婚?我总不能这样一直圈着青姌?你到底还要我等多久?」
哥哥:「洛隻心里还有青姌,我给他再多的诱惑,甚至要送给他公司 10% 的股份,他还是犹豫不决。你再拍点露骨的照片,刺激一下洛隻。」
14
我故意尿在床上,让谢志申以为我尿失禁。
我生生咬破了手腕,让自己血流不止。
我知道自己晕血,所以全程闭着眼睛。
白血病病人凝血功能差,一点点伤口都可能致命。
但为了逃出去,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谢志申果然慌张起来,解开束缚,带我去附近的医院。
镇上的医院,医疗水平十分有限,根本不接收我这种病人。
当然,我也不是来就医的。
我找准机会跟医生求救,中年医生见状将我护在身后,报了警。
谢志申气急败坏,深深看了我一眼,跳窗逃跑。
我耗尽了最后的力气,晕睡了过去。
醒来后,护士叫警察走进病房里。
我面上戴着氧气罩,呼吸十分困难,喘不上气,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没有身份证,没有钱,他们等我醒来以后录口供。
女警把氧气罩拿开,简单问了下我的情况。
录完口供的女警眼中含泪:「我们联系你的家人,来接你回去。」
女警出去拨打着电话。
我给她的是我爸爸、哥哥还有洛隻的电话号码,我想,这三个,她总能打通一个吧?
不一会儿,女警返回,她失望地摇摇头:「一个电话都打不通,你还能想到其他人电话吗?」
其他人的,我不太记得住号码。
我摇摇头。
女警说:「你放心,我们还会继续联系,不行,就派人去当地找。」
人对自己大限将至,是有感觉的。
我问女警:「我是不是快死了……」
女警背过身去,抹了把泪,转头道:「镇上的医生没办法治疗,但也在尽力抢救你。我们赶到后,立刻转院到市医院,市医院不行,又转到省医院……
「只要你积极配合治疗,一定能痊愈。」
女警说这句话时,明显语气很虚。
我环视了一下,看了看临床危重的病人,意识这病房是重症监护室。
此刻,我的心反而平静下来。
我眨了眨眼,气若游丝:「谢……谢……」
15
我终究没有等来一个人,我闭上双眼,死在陌生的城市里。
我的尸体被推进了太平间,等待女警联系上我的家人,过来领走。
我的魂魄飘在半空,看着女警一遍遍拨打纸条上的三个手机号。
无人接听。
过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打通一个。
听筒里传出我爸爸不耐烦的声音:「喂……谁……我们这正办喜事呢,忙翻天了,你一遍遍打电话干嘛呀?」
喜事,呵呵呵,喜事啊,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文韵和洛隻的喜事吧。